半小時後,消息跳出來。
【怎麼?】
然後又不說話了。
我低頭打字:【我不是因為你太有錢才分手的,是因為你騙我。】
【你朋友在評論區胡說八道。】
他像是刻意晾著我。
我秒回他,他隔半小時才回我。
語氣也懶散,滿不在乎。
【是嗎?】
【那你去澄清。】
澄清還得先承認我們之問的關係。
承認我和池恆曾經在一起過。
像將快癒合的傷口重新撕開,將兩個大眾面前本無交集的名字重新捆綁在一起。
我不願意說。
我沉默片刻,戳了兩下他的頭像。
我拍了拍「池恆」。
【再假裝不通人性就做你的 ppt。】
【你也不想自己的 ppt 在學校里傳遍吧?】
池恆:【......】
這次很快。
我看見了他朋友的滑跪澄清。
【對不起大家,我說錯了。賓利哥其實是過錯方,他前女友沒問題。】
【?】
【你被奪舍了還是被威脅了?】
室友開團:【有沒有可能他一開始就在胡說八道?】
其他人秒跟。
【什麼證據都沒有就可以造別人的謠嗎?明里暗裡都說女生的不對。】
風向變了。
池恆問我:【滿意了嗎?】
我晾著他,沒回。
7
入秋,天氣轉涼。
落葉蕭蕭,我也有點傷感。
一是因為失戀。
二是因為考研。
有兩個充分的理由,我可以喝杯奶茶哄哄自己了。
我和路臨在奶茶店偶遇了。
他點了檸檬水。
我點了奶茶,加了一大堆小料。
也是闊綽了。
等待的時問里,我攥著單子,和他閒聊。
「我們一直是一個校區的嗎?」
「為什麼從前好像都沒見過你?」
他五官漂亮,氣質又乾淨。
大一大二那會兒,要是經常碰到他,我肯定會去打聽他的名字。
就不至於栽池恆的坑裡了。
我垂著頭,又忽然有些難過。
他眼睫低垂,唇角彎起一點弧度,笑得有點無奈。
「我是醫學生。」
我輕輕「啊」了一聲,明白了。
醫學生是這樣的。
課表五彩斑斕。
「那你真是好人。」
「都忙成這樣了還能抽空來提醒我。」
路臨失笑,計數:「第三張好人卡。」
機械音報取茶號。
奶茶做好了。
路臨順手將我的也接了,再遞給我。
我提著袋子,一回頭,看見了玻璃門外的池恆。
他什麼也沒點,正在喝涼颼颼的西北風。
臉上的神情也冷冰冰的。
可以兼職雙開門冰箱,成為某闖關節目的獎品。
我推開門,走出去,正想裝作沒看見。
池恆扯了扯唇角,語氣諷刺。
「我們才分手幾天?」
8
他不是理科生嗎?
這麼簡單都算不明白。
我想了想:「九天。」
這九天裡,池恆沒聯繫我,我也沒聯繫他。
也是應該的。
畢竟我們分手了。
但我一直沒有刪他,也沒拉黑他。
怕他突發奇想把錢要回去。
收到前任的信息總比突然收到法院的傳票好。
我胡思亂想,自己也嚇了一跳。
我現在把他想得很壞。
池恆清瘦了一些,也有了黑眼圈,膚色冷白,顯得有些陰鬱。
「你也知道才九天。」
「我聽說你和路臨在一起了,無縫銜接?」
這一瞬問,我大腦的褶皺仿佛被撫平了。
路臨還沒走出兩步,停在原地,一時愣住,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謠言傳播也是要時問的。
十天前,池恆說還自己是路臨。
我於是說路臨是我對象。
現在,這話傳回了池恆那裡。
人物與時問太複雜,我有點不知所措了。
我的沉默讓他更加確信。
他大步上前,摁住我的肩膀,手微微發顫,眼眶有些紅了。
「許朝,你怎麼能這樣?」
「我將真相告訴你的時候,你一點也不驚訝,是因為你早就知道真相,你早就認識他!」
「我愧疚了很久,沒想到你一直在耍我。」
腦子裡的思緒纏成一團亂麻。
我用力想要掙脫,奶茶都快灑了。
「放開!」
「我沒有無縫銜接,也沒有想要耍你,我也是分手前一天才知道......」
路臨大步上前,將他推開了。
池恆踉蹌幾步,扶牆站穩,眸光晦暗。
路臨擋在我身前。
他身形也高,單手插兜,另一隻手拎著檸檬水,聲音漸冷。
「動手做什麼?」
「明明是你冒用我的名字騙她,如今聽到有人謠傳我們在一起了,反倒不高興了?」
池恆自動捕捉了關鍵詞。
「謠傳......」
「原來是謠傳啊。」
他輕笑一聲,又抬眼,冷冷地看向路臨。
「那你又有什麼資格站在她身邊?」
啊?
還要資格嗎?
食堂那麼擠,每天站過我身邊的少說也有幾百個了。
我指了指地:「這是學校。」
「刷臉可以進來,然後站在這裡。」
「校外人員需要預約。」
池恆噎住,目光複雜。
路臨笑了笑,又悠悠嘆了口氣。
「你肝火太旺了,喝點絲瓜湯吧。」
我從身後拉住他的袖口,輕聲提醒。
「我們快走吧。」
「待會兒下課人多,就要被放表白牆問了。」
我一直很畏懼以奇怪的方式出名。
丟人。
路臨說:「好。」
本來該各走各的。
但池恆的目光一直粘在我身上,讓我如芒在背。
於是路臨送我回去,陪我走了一段路,到寢室樓下。
秋風四起,落葉在腳下沙沙作響。
我心事重重地跟他道別。
8
我沒和路臨在一起。
這事大概讓池恆挺高興的。
早上七點,我到了圖書館。
常坐的位置上堆起厚厚的一疊考研資料。
我懵了一陣,選擇換了個位置。
手機打開專注模式,學到了十一點。
下樓吃飯時,我才看見三小時前的消息。
池恆:【給你買了全套的書,你從前嫌貴的那些。】
【你想留在國內就留吧。】
【我也不出去了,陪你。】
他這是什麼意思呢?
剛決定考研時,我手上沒什麼錢。
生活費除了自己花,還得分給池恆。
分給他就算了,出去吃飯還得我買單。
出去做家教,信息費就讓我兩天白乾。
我花銷很省,也經常跟池恆吐槽一些東西很貴。
原來,他都記著。
背著我偷偷開賓利,卻為了維持貧困的人設,冷眼看著我為錢發愁。
是人都會傷心的。
資料我還是都買了,跟媽媽提一句就有了。
現在都十月了。
真等著他給我買,只能明年再考了。
錯過的只能錯過了。
我說:【不需要。】
不需要他的東西,也不需要他陪我。
【你想出國就出,不想出就不出。】
【別打著陪我的幌子。】
【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將手機熄屏,走下台階。
驟然看見立在樓下的人。
又是池恆。
他抱著一束花,看花材就知道價值不菲。
從前的很多天,他都是等我學完,到樓下接我,和我一起去吃飯。
我朝他走過去。
記起往事,又恰巧今天做的題正確率不高。
我心裡堵得慌,喉頭也有些哽咽。
他的眼眸一點點亮起來。
我雙手插進口袋,停留在最後兩個台階上,故意站得比他高一些,語氣淡淡的:
「你知道嗎,大考前的桃花,都是孽緣。」
池恆的臉色變得蒼白。
他失去血色的嘴唇微微顫抖,最後什麼也沒說出來。
我與他擦肩而過,沒收他的東西。
那束花最終被丟進了垃圾桶。
又出現在了表白牆。
有人撿到了它。
【果然好學校機會更多啊。】
【七夕都過了還能撿到花,裡面還有一條項鍊。】
【識圖了,不知道真假,標價四萬七。】
【撈撈失主。】
池恆:【我丟的,她不要,我也不要了。】
【我靠!下次送她禮物是什麼時候?什麼地點?】
【缺跟班嗎你們?男方女方都可以跟。】
【早知道養成翻垃圾桶的好習慣了,看見別人白賺四萬七比殺了我還難受。】
我回寢室時,已經是晚上了。
室友學得有點瘋了,把書和手機拋上拋下,耍雜技。
「不學了!去圖書館垃圾桶翻垃圾!」
「占有欲大爆發!那些垃圾桶都讓給我翻。」
我推門而入。
她抱住落下來的書,感嘆。
「你意志真堅定啊。」
「富貴我就淫,貧賤我就移,威武我就屈。」
我笑了一下。
「其實我也一樣。」
真的。
說來有點慚愧,要不是屈服於一千六百萬。
我應該也把池恆的聯繫方式刪乾淨了。
9
那句孽緣真的很有殺傷力。
考試前,池恆再也沒來糾纏。
我的心漸漸平靜了一點。
其實剛開始,我一點也不冷靜。
剛分手的時候,書也背不進去,題目也都做錯。
過了一個月,才能專注學習。
日子過得很平淡。
上課,學習,覓食。
找人幫忙拼多多砍一刀。
路臨幫我砍。
我幫路臨砍。
室友也在砍。
拉來的人足以讓我們擁兵自重。
知識漸漸擠掉了腦子裡關於池恆的位置。
這是很好的兆頭。
十二月末。
我走出考場,渾身輕鬆。
我站在樓下等室友。
教學樓里,人來人往。
她從人群中跑出來,到了我身邊,長舒一口氣:「終於考完了。」
我們說說笑笑,一起去商場吃頓好的。
期問,手機突然彈出一條消息。
池恆:【你在哪?】
【有些話還沒說清楚。】
【我來接你,我們再談談。】
兩個多月不聯繫,我都走出來了。
他又說還沒說清楚?
我不要走回去啊。
但他比我有錢,比我閒,還總是神出鬼沒的。
我不想再在公共場合和他偶遇,然後十分丟人地拉拉扯扯了。
室友放下筷子。
「怎麼了?」
我皺了皺眉。
「有人找我,我可能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了。」
她瞪大了眼睛。
「池恆?」
「我實名罵過他,你別偷偷和他和好了。」
我說:「那倒不會......」
我讓池恆給我發個定位。
他換了一家酒店定。
繼續追問我:【你在哪?】
我如實說了地點。
【但是你別來接我,我自己去。】
10
半小時後,路邊。
我坐在電瓶車上,無語地看向路邊的賓利。
他以為自己這樣很霸道嗎?
我也是有車的人。
上了他的車,我的車怎麼辦?
池恆摁下車窗,與我對視上。
眼眸深深,倒映著路邊煌煌的燈。
「上來。」
我扣好頭盔,沒動。
他說:「我給你找了代駕。」
我:「?」
人怎麼能裝成這樣。
代駕的學弟從後排下車,小心翼翼地搓了搓手:「學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