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歲到 28 歲,我陪了秦湛十年。
他卻從不提結婚。
28 歲生日那天,我提了分手。
秦湛正輕聲細語地哄著電話里的學妹。
頭也不抬地說:「隨你。」
十年感情,他篤定我捨不得。
只當我是任性出走,鬧夠了總會回來。
三年後,我重回秦家。
所有人都以為我會繼續糾纏秦湛。
就連秦湛也對我避之不及。
可當我的婚訊傳開時,向來驕傲的秦家少爺把我堵在閣樓。
聲音發顫:「我們結婚,馬上結,行不行?」
1
我沒想到,三年後回國,剛下飛機就出了一場小型車禍。
醫院的燈光慘白刺眼。
我躺在病床上,手機放在一邊,有好幾個未接電話。
剛要回撥,那頭又打了過來。
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傳來:「傷哪裡了?嚴重嗎?」
心頭一暖,我溫聲道:「不嚴重,受了點皮外傷。」
那頭靜默片刻,「我今晚回來。」
我莞爾,「你現在回來的話,是準備推遲婚禮嗎?」
他不說話了。
在我再三保證傷得很輕後,才沒有堅持要回來。
叮囑了幾句,他說:「委屈你了,回來補償你。」
掛了電話,我躺在病床上,盯著輸液管里緩慢滴落的藥水發獃。
忽然聽到隔壁床響起熟悉的聲音。
「學長,我疼……」
風掀起布簾一角。
側目望去,一簾之隔的病床上,秦湛正捏著棉簽,小心翼翼地按在許昭昭手背的針眼上。
動作笨拙又生澀。
他側對著我,燈光映在他的側臉上,襯得他的面容更多了幾分成熟的魅力。
三年沒見,他跟印象中的模樣相差不大。
唯獨不同的是,眉眼間多了幾分我沒見過的柔情。
布簾突然被查房護士掀開,「32 床溫敘,你的家屬還沒來嗎?」
方才還有窸窸窣窣聲音的病房,突然變得鴉雀無聲。
我輕聲道:「家屬來不了。」
護士一頓,語氣都柔了許多:
「你傷成這樣,身邊沒人照顧怎麼行呢,要不找個護工也行。」
我點了點頭,不再開口。
隔壁病床靜悄悄的,一直到護士離開,才聽到秦湛開口:
「我出去一趟,你別亂跑。」
他一走,許昭昭就從布簾後面探出半個身子。
「溫……溫小姐?」
似乎沒想到真的是我,她拘謹地往後縮了縮。
我「嗯」了一聲,閉上眼,無意多聊。
可許昭昭卻穿過布簾站到我床邊,無措地說:
「溫小姐,我們不知道你也住院了,所以……」
我睜眼,打斷她的話:「他發朋友圈說要結婚,是和你吧?」
許昭昭連忙搖頭否認:「你誤會了,學長他是你的男朋友。」
2
我不知道她是真傻還是裝傻。
圈子裡都知道,我跟秦湛鬧掰了。
三年前,我大張旗鼓向他求婚。
他拒絕得很乾脆:「我是不婚主義,別在我身上浪費心思。」
我不甘心。
哭過鬧過。
卻不想,換來他的嫌惡和厭棄。
甚至拋下我,轉頭就去追求他的學妹。
那天是我 28 歲的生日。
我蹲守在大學門口,像個偷窺者一樣,看著秦湛和喬知夏甜蜜約會。
從來不吃甜品的男人,此時袖口沾上的奶茶漬,像道刺眼的判決書。
我看著他們旁若無人地秀恩愛,指甲深深地陷進肉里。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刀片划過的痕跡還在,可已經不疼了。
那一刻我發現,其實放手也沒那麼難。
夜裡他回來得很晚。
我提出分手時,他正輕聲細語地哄著電話那頭的小學妹。
頭也不抬地說:「隨你。」
那天之後,我們沒再聯繫。
所以他至今不知道,我要結婚了。
3
「溫小姐,其實我和學長……」
許昭昭的話還沒說完,帘子外面突然響起秦湛的聲音:
「在跟誰說話?」
視線落在我身上時,他身形一頓,好看的薄唇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
到底是舊識,我輕聲跟他打招呼:「好久不見。」
下一秒,他斂了厲色,又恢復了恣意慵懶的模樣,「什麼時候回來的?」
語氣熟稔得像是關係很好的老朋友。
「今天。」
他點頭,長臂一伸,把許昭昭摟到懷裡。
「我和昭昭的婚禮,你就別來了,準備了很久的。」
我一怔。
心底酸澀感蔓延。
他以為,我是回來破壞他婚禮的。
也是,曾經他跟我說他是不婚主義,現在卻要娶別人了。
按照我以前的性子,必定會在他婚禮上大鬧一場。
可他不知道的是,我已經答應別人的求婚了。
等他回來,我們也要結婚了。
正要解釋,就見秦湛附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許昭昭的臉頓時紅了個透。
她回頭:「溫小姐,我們去吃飯,要給你帶點吃的嗎?」
我婉拒了。
許昭昭想了想:「學長應該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待會兒我們給你帶一份回來啊。」
「她挑食,不喜歡在外面吃,別管她。」
秦湛說完,強勢地摟著許昭昭離開了。
空蕩蕩的病房裡,我呆呆地望著天花板。
原來他還記得我挑食啊。
可我挑食的毛病是他慣出來的。
八歲那年,我父母雙亡。
秦湛的奶奶把我帶回了家。
後來因為她身體不好,把我寄養在秦湛家,和秦湛作伴。
秦湛的父母不管他,經常不著家,大部分時間,家裡就我們倆和保姆。
保姆做飯不好吃,我寧願餓肚子也不肯吃。
秦湛怕我餓出毛病,開始學著做飯。
那一年,秦湛十歲。
只要是我想吃的,第二天准能出現在餐桌上。
長大後,我問秦湛:「如果以後我嫁人了,老公嫌我挑食怎麼辦?」
他似笑非笑:「有我在,你還想嫁給誰?」
曾經的一幕幕仿佛昨天才發生。
可如今,卻只剩下冷冰冰的一句:「別管她。」
4
「溫小姐。」
林特助推門進來,「秦總已經為您聯繫好了專家,我現在帶您去做檢查。」
我點點頭,「辛苦你了。」
頓了頓,我問:「他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嗎?」
林特助:「秦總說,如果您想他,他今晚就可以回來。」
「……」
秦靳川不僅聯繫了專家,還幫我轉到了單人間,安排了護工。
避開了秦湛,我一口氣還沒松下來,在國外出差的閨蜜就發來一個視頻。
視頻里,秦湛和幾個兄弟在聚餐。
其中有一個叫程朗,提起出車禍那天我給他們打電話的事。
「阿湛,上周溫敘給我們兄弟幾個都打了電話,我們沒一個接的,怎麼樣,夠意思吧?」
「嗐,接了又能怎樣,還不是跟當初一樣要我們幫忙在阿湛面前說好話。」
「不過這次她跟以往的每一次都不一樣,居然能忍三年才來找你,難道是在憋什麼大招?」
「她也就這些小伎倆,沒新意。不過,阿湛不是在籌備婚禮嘛,指不定她是回來破壞你婚禮的。」
秦湛坐在角落,忽明忽暗的光線隱去他真實的表情。
只聽到他淡漠地說:「你們幫我盯著點溫敘,婚禮準備了很久的,我不想昭昭失望。」
眾人起鬨:「喲喲,這就心疼上了。當初不知道是誰說的這輩子不結婚呢。」
「可不是嘛,一句『不婚主義』就把溫敘所有的後路都堵死了,要是她知道你在籌備婚禮,估計又要鬧了。」
視頻到這裡戛然而止。
我才知道,那天我被送醫院昏迷後,護士為了聯繫上家屬,把我的通訊錄都打了一遍。
最後只聯繫上了秦靳川。
原來,其他人的電話不是打不通,而是他們故意不接。
閨蜜給我彈了好幾條語音消息,無一不是在罵秦湛這群人沒良心。
她說得義憤填膺,大有一種要幫我討回公道的架勢。
「當初他為了甩開你,連不婚主義這種話都說得出來,我怕你……」
「沈棠。」我說,「我也要結婚了。」
「什麼?」
沈棠震驚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你要結婚了?不是,你和誰結婚呀?」
「你不會是為了賭氣,一時衝動才想結婚吧?」
我失笑:「不是因為衝動,一時半會兒說不清,等你回來我再跟你慢慢說。」
「行,那你對象是誰呀?」
沉吟片刻,我說:「秦靳川,秦湛的小叔叔。」
沈棠突然就不說話了。
電話那頭過了很久很久都沒傳來聲音。
就在我以為她掛了電話的時候,沈棠毫無預兆地大笑起來。
「哇靠,那秦???湛不得喊你嬸嬸?」
「不行不行,我得把這個好消息跟他們分享一下。」
她掛了電話,轉頭在群里發了一條消息:
【溫敘要結婚啦!歡迎大家前來參加婚禮。】
一句話,激起千層浪。
程朗是第一個回復的:【結婚?她不會以為阿湛的婚禮是給她準備的吧?】
【我就說她憋著大招呢,這不出來了嘛。】
【三年沒見,一點長進都沒有,我以為有什麼新花樣呢,這還不如當初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
沈棠發了個翻白眼的表情:
【愛信不信,不信拉倒。奉勸某些人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到時候下不來台就好笑了。】
末了,她發了個意味深長的表情。
點到為止,任憑他們怎麼問,她都沒再說話。
我被她逗笑。
退出群聊,手機進了一條新消息:【明天小???林接你出院。】
我回:【好。】
那頭一直顯示對方在輸入中,卻遲遲沒有發送。
想了想,我打下幾個字:【想你,早點回來。】
那頭停下,過了許久,發來一個【好】字。
5
秦家老宅還是我記憶中的模樣。
我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往當初住的房間走。
快要走到房門口時,隔壁房間的門突然打開。
許昭昭毫無預兆地出現在我面前。
她短促地「啊」了一聲,「溫小姐……」
我點點頭,視線落在她手中的紅色物品上。
即使她很快地藏到身後,我還是看清了上面清晰刺目的字體——邀請函。
以及醒目的一個「囍」字。
短暫的沉默過後,我繼續往房間走。
身後突然傳來秦湛慵懶的聲音:「一驚一乍的,看到什麼了?」
許昭昭小聲說:「溫小姐來了。」
下一秒,我感覺到一道火熱的視線落在我的後背。
住在一個屋檐下,不打招呼總歸有點不禮貌。
我轉身,朝他淡淡頷首。
男人清潤的眼底滑過一絲暗芒,嗓音低沉:「你回來做什麼?」
其實我不想再回老宅。
因為秦湛這些年都住這邊,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也不方便。
但秦靳川說,我剛出院,一個人住在外面他不放心。
住這邊,起碼還有熟悉的保姆照顧我。
剛要開口解釋,就見許昭昭扯了扯他的衣角:
「學長你是不是忘了,溫小姐從小就住這裡呢,她回來了肯定是要回家的呀。」
語氣俏皮,又讓人挑不出毛病。
秦湛低頭看她一眼,「你不介意?」
許昭昭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秦湛長臂一伸,把人摟進懷裡,「以後你就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不必說違心話。」
許昭昭面露惶恐之色,「學長你別這樣說……」
「怎麼,你不願意嫁給我?」
「當然不是。可是溫小姐她自小就住這裡……」
秦湛挑了挑唇,語氣嘲諷,「一個外人而已。」
許昭昭驚恐地看向我,「溫小姐,學長他不是這個意思,他就是喝多了,你們是……誒,學長你幹嘛……」
秦湛彎腰,將許昭昭抱起來往房間走。
「讓你長長記性。」
嘭!
門被他踢上,隔絕了一切聲音。
我緩緩收回視線,轉身回了自己房間,撥通越洋電話。
???秦靳川清冽有磁性的聲音從那頭傳來:「怎麼了?」
我抿了抿唇,「我可以搬到你房間嗎?」
那頭的翻頁聲停下,只剩下很淺的呼吸聲。
我握著手機的手收緊了力道,一顆心七上八下,怕他說出拒絕的話。
然而下一秒,他說:「好。」
我悄悄鬆了口氣,沒告訴他是因為秦湛和許昭昭也在,「你回來的時間確定了嗎?」
秦靳川在開拓海外市場,這一去就是三個月。
上次我出車禍,他要趕回來,被我攔住了。
騙他說我傷得不重。
但我知道,林特助一定把我的情況如實彙報給他了。
「應該就是這幾天了。」他的嗓音讓人心安。
「好,我等你回來。」
掛了電話,我把一些重要物品裝起來,搬到了三樓的大臥室。
收拾好,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洗了個澡換了衣服,下樓吃飯。
卻在二樓樓梯口停下腳步。
秦湛倚著二樓的欄杆點了支煙。
他沒穿上衣,身上還有橫七豎八的新鮮抓痕,慵懶得像草原上吃飽喝足漫步的獵豹。
聽到腳步聲他回頭,瞬間沉了臉。
「誰讓你上三樓的。」
我沒搭理他,轉頭繼續下樓。
他三兩步跟上來,拽住我的手腕,「我在跟你說話。」
我皺著眉甩開他的手,嫌惡地退了兩步,
「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的,被人看到就解釋不清了。」
秦湛似乎沒想到我是這樣的反應。
他死死地盯著我,像是要把我看穿。
我餓得難受,不想跟他做過多的糾纏,打算繞過他繼續下樓。
不料他再次拉住???我的手腕,將我帶到他的面前。
一靠近,目光所及之處全是曖昧的痕跡。
那一瞬間,胃部突然劇烈翻滾,我沒忍住,轉身乾嘔起來,卻什麼都沒吐出來。
剛緩解不適,又聽秦湛逼問:
「誰讓你去三樓的?不知道小叔最討厭別人去他房間嗎?」
我直起身,深吸一口氣才把那種翻江倒海的感覺壓下去。
「他同意我去的,你放手。」
我使勁掙扎,卻撼動不了他半分。
他冷笑,「誰不知道我小叔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說謊也要有依據。」
「信不信由你。」
我用力一甩,掙脫開他的手。
卻因力道太大,牽扯到了肩部的傷口,痛感瞬間蔓延全身。
可又怕再次被秦湛抓住,只好捂著肩膀迅速下樓。
6
重回秦家的這一頓飯吃得索然無味。
我剛坐到餐桌前,秦湛就領著許昭昭來了。
他雙手環臂,坐在我的對面,不吃飯,面色陰沉地盯著我。
飯桌上的氣壓低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我吃了幾口就放下碗筷,準備離席。
秦湛突然開口:「你明天就搬走吧。」
我一頓,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他面不改色:「我讓人給你找房子。」
不知為何,我想笑。
他還是不信我。
他怕我毀了他的婚禮,所以連家都不讓我回。
可是……
「秦湛,秦奶奶帶我回來的時候就說過,這裡是我家。她老人家去世的時候說的,不僅你,所有人都聽到了。」
秦湛面色一沉,「你要賴在秦家?」
我不置可否。
他一雙黑眸徹底冷了下來,「溫敘,你這樣糾纏有意思嗎?」
時隔三年,他還在認為我對他死纏爛打。
也是,誰會相信一個曾用過偏激行為逼婚的人呢?
三年前他拒絕我的求婚後,我有很長一段時間精神狀態很差。
圈子裡的人都說,我為了秦湛得了失心瘋。
所以任誰都會覺得,我這次回秦家,也是為了和他復合。
不過這一次,我真的不是為了他。
我扯了扯嘴角道,「不管你信不信,我這次回來是因為……」
「我和昭昭的婚禮你也不要來了,我不想出任何差錯。」
他打斷我的話,已然沒有耐心再聽我說。
話到了嘴邊,我通通咽了回去。
「好。」
上樓,收拾東西,給林特助打電話,讓他過來接我。
下樓時,秦湛和許昭昭已經不在。
我提著簡單的行李出門,沿著石油柏路往大門走。
走了沒一會兒,一輛車停在我身旁。
車窗搖下,露出秦湛的臉。
「上車。」
我不著痕跡地後退,「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