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討厭你完整後續

2025-08-04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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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沈清野強取豪奪的第三年,他在車禍中為救我去世。

醫生說是他沒有了求生意志。

後來在整理遺物時,我找到了一本日記本。

裡面夾著這幾年沈清野暗中幫助白月光的所有條據。

卻在最後一頁寫著:

【盛縈,我最討厭你。】

盛縈是我。

於是重生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撕毀沈清野剛簽下的合同。

十七歲的少年安靜地看著碎片散落一地。

半晌後扯了扯唇角,語帶譏諷:

「怎麼?大小姐終於發現光讓我賣身十年還不夠了嗎?」

1.

我還沒完全清醒過來。

剛才撕毀合同也只是下意識的動作。

「十年不夠。那二十年?三十年?還是……一輩子?」

見我只是呆愣愣地盯著他看。

沈清野眼底閃過一絲瞭然。

他重又拿起了筆,見怪不怪道:「新合同準備好了?我下午還要去打工,不能遲到。」

表情平靜得像是在討論今天的天氣。

我脫口而出:「沒有新合同。」

聲音剛出口才發覺自己嗓子艱澀得厲害。

舔了舔發乾的唇,我又習慣性發號指令:「沈清野????,我要喝水。」

和沈清野結婚的三年,他將我照顧得極為細緻。

可話音剛落。

對上那雙隱含嘲弄的黑眸時,我這才想起眼前的人並不是幾年後那個學會了假裝被我馴服的沈清野。

喉嚨一陣發緊。

我想要解釋:「我不是——」

「原來是找到了捉弄我的新法子。」

沈清野倒是習以為常。

他起身給我倒水,動作一頓後又兌了些涼水:

「想要更改合同上的條約也無所謂。你放心,答應過盛總的事,我會做到的。」

握著水杯的手骨節分明。

卻又在我指尖不小心碰到時,像是極難以忍受般飛快縮回。

這個細微的動作讓我鼻子一陣發酸。

水溫剛剛好。

我借著低頭喝水的動作,匆匆掩蓋住泛紅的眼眶。

沈清野的確是個言而有信的人。

即便後來我爸突然病倒,沈清野以一己之力撐起整個盛世集團時。

他也從未想過要趁機毀約。

甚至在那場車禍發生時。

他的第一反應也是將我緊緊護在身下。

醫生說沈清野沒有求生意志。

所以這個沒有求生意志的人早早立好遺囑,將名下所有財產都留給了我。

沈清野很好。

唯獨不愛我。

好在我還有重來的機會。

「沒有新合同,」我放下水杯,又重複了一遍:「我再也不會逼你簽任何合同了。」

一陣沉寂。

沈清野盯著我看了會兒,而後露出瞭然的神色。

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卡放在我面前:

「這是盛總給的,裡面的錢我沒有動過。」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急得直接抓住他的手。

我知道這筆錢對沈清野來說意味著什麼。

好賭的爸,重病的爺。

前世的我就是利用這些逼他簽下了那份長達十年的賣身契。

「你可以收下我爸的錢,合同也可以簽——我是指,一份正常的合同。我爸投資你,你可以選擇畢業後來盛世集團工作,也可以等之後還錢。但我不需要你一直陪在我身邊了,我也不逼著你……非要喜歡我了。」

視線逐漸模糊了起來。

我低著頭。

沒有察覺自己抓著沈清野的手越來越緊。

直到他冷聲:「手。」

「啊?」

沒等我反應過來。

沈清野眼底的訝異很快就化為一片寂然。

他神色冷淡地開了口:

「大小姐這次又打算演什麼戲?」

「還是說是想趁機搞砸我這最後一份工作,好讓我繼續圍著你轉?」

盯著沈清野被氣到通紅的耳垂。

我張了張嘴,沮喪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因為這些的確是我曾經做過的事。

2.

我對沈清野一見鍾情。

所以在偶然得知他會和青梅陸秋秋報考同一所大學後。

我著了急,搶先一步利用那份合同想把人綁在身邊。

我打小就性子霸道又獨占欲強。

總覺得時間一長,說不定沈清野就會喜歡上我。

可等到人死了。

那本日記里寫著的依舊是一句「我討厭你」。

「我不會那麼做的。」

「我憑什麼信你?」

「因為我——我不喜歡你了。」

這話說出時,胸口那股堵著的悶氣似乎散了不少。

我扯出一抹笑容,極為認真地道:

「沈清野,我不會再喜歡你了,也不會再強迫你了。」

沈清野看著我。

眼底翻湧著一些我讀不懂的情緒。

直到離開,他都沒再說一句話。

應該還是不信我。

那張卡被留了下來。

我想了想,拿著卡去找了我爸。

在反覆確定我真的不是在以退為進後,我爸同意了繼續資助沈清野。

但他得先找沈清野聊聊。

我鬆了口氣。

接下來的幾天,我強迫自己不再去找沈清野。

本來強化班和普通班就不在同一層樓。

一天下來碰不著面也是正常的。

可在外人看來,卻是我刻意避開沈清野的表現。

不少人私下裡猜測我這是演的哪一出。

就連謝遠藏都忍不住跑來找我:

「來跟叔透個底,接下來你打算怎麼折騰沈清野這小子?」

眼裡滿是蠢蠢欲動要搞事的光芒。

學校里沒人知道按輩分我要叫謝遠藏一聲表叔。

但我倆打小臭味相投能玩在一塊,也就從不計較那麼多。

我白了他一眼:「不折騰。」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謝遠藏神色古怪了起來。

他伸手勾住我的脖子,壓低嗓音:「從前我一提到沈清野,你那眼睛亮到能當燈泡給我照路使。現在怎麼一副蔫兒的樣子?那小子欺負你了?」

說到後面語氣都凶了起來。

「沒有欺負我,我就是想開了。」

我拍開謝遠藏的手,卻敏銳地察覺似乎有道沉沉的視線鎖在我身上。

可環顧四周卻沒發現什麼異常。

「怎麼了?」

謝遠藏又靠近我幾分。

他突然一頓,摸了摸後腦勺:「我怎麼感覺後背涼涼的……不對,你說什麼想開了?」

「我不喜歡沈清野了。」

「哦,不喜歡沈——不、不喜歡了?」

聲調猛地拔高。

「謝遠藏。」

正當我頭疼要怎麼堵住謝遠藏這大驚小怪的反應時。

身後傳來了熟悉到骨子裡的聲音。

我沒回頭,可身體先一步僵硬。

謝遠藏撐著我的肩膀探出腦袋,沒好氣:

「叫你爹作甚。」

冷淡的目光掃過那隻搭在我肩上的手,又極快收回。

沈清野抱著一摞作業本,面無表情:

「程老師讓你去她辦公室一趟。」

謝遠藏瞬間臉色大變。

他匆匆丟下一句「今晚放學一塊兒回家」後就毫無負擔地拋棄了我。

沈清野卻站在原地沒動。

不緊不慢的視線落在我臉上。

這是那天之後我們第一次碰面。

擔心沈清野會誤以為我還是賊心不死,又誤會我是在以退為進。

我果斷轉身就走。

「盛——」

離開得著急。

我沒聽到那戛然而止的半個音節。

喉結上下滾動。

沈清野將未盡的呼喚咽了回去。

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卻愈發晦暗不明。

3.

我原以為這次我會和沈清野漸行漸遠。

可我沒想到他會答應來給我補課。

理由也很簡單。

「盛總說你基礎差,所以給的補課費格外多。」

沈清野將帶來的試卷放在我桌上,掀了掀眼皮:

「你不是說不會再喜歡我,打算認真學習了嗎?」

我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又有些氣急:「那為什麼是你來給我補課?」

我明明花了好大的工夫才逼著自己適應了沒有沈清野在的生活。

「我很缺錢。比起其他工作,給你補課我還能再複習一遍。」

沈清野平靜地看著我:「盛總說他之前也給你找過補習老師,但你都不喜歡。如果我的補課沒有效果,或者你實在無法接受是我來給你補課,他也一樣會辭退我。」

這些話一出來,我瞬間如同泄氣的氣球。

我知道沈清野一直在校外打工。

像陀螺一樣連軸轉。

在某次撞見他累到貧血暈過去後,我用強硬手段搞砸了他不少工作。

前世我也提出讓沈清野來給我補課。

可他毫不猶豫就拒絕了。

現在卻答應了。

果然是因為我的喜歡對他而言是一種負擔嗎?

心臟習慣性地抽痛,最後歸於平靜。

我拉開椅子故意坐得離沈清野遠了些。

悶聲悶氣:

「那就開始吧。」

「先做份摸底試卷。」

沈清野將試卷推到我面前,聲音比平時低了幾分。

我不再吭聲,埋頭做試卷。

房間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只余淺淡的呼吸聲。

我強迫自己靜下心來。

直到沈清野站到了我身後。

乾淨到近乎凜冽的皂香瞬間盈滿鼻尖,又籠罩住我。

攥著筆的手一僵,我不受控地想起前世。

結婚後,沈清野一直對我不冷不淡。

唯獨在親密時,他會表現出少有的凶蠻。

溫熱的吐息撲灑在頸側。

他叼著那塊軟肉細細磨著,卻伸手捂住我的眼睛。

於是自始至終我都看不到沈清野的臉。

現在想來應該是他不願意看到我。

我分神想著,又無意識咬住筆。

視野中卻突然多了一隻手,腕骨凸起。

沈清野敲了敲桌面,面無表情:

「填空題寫 D?」

我:「……」

羞愧低頭改正。

好在之後我也算是磕磕絆絆、連蒙帶猜地做完了卷子。

然後心有戚戚地把卷子遞了過去。

沈清野掃了眼。

眉心微不可察地輕皺了下。

我心虛地別過頭。

正巧這時手機震動。

沈清野在低頭批改卷子。

我瞥了眼,背對著人偷摸打開微信。

是謝遠藏發來了消息。

他興高采烈地說事情已經給我辦妥了。

問我想好送他什麼作為謝禮了沒。

我:【什麼謝禮?你給我辦妥什麼事了?謝遠藏你又去幹什麼么蛾子事了!?ū??】

心猛地一跳。

我突然想起前幾天的事。

4.

謝遠藏始終不信我不再喜歡沈清野。

我也沒多解釋,只想著等時間一長就能證明了。

然而事實上。

在看到走在沈清野身邊笑容羞澀的陸秋秋時。

我還是忍不住失了神。

我知道陸秋秋對沈清野而言是不同的。

他喜歡安靜。

卻能容忍陸秋秋在他耳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他在學校里唯一的朋友也只有陸秋秋。

他們約定好上同一所大學。

可我還是不擇手段地搶走了沈清野。

許是說到了什麼有意思的事。

陸秋秋扯著沈清野的袖子輕晃了晃,像是在撒嬌。

卻在看到我時猛地一怔。

她臉色蒼白地躲到了沈清野的身後。

我看著眼前如同嬌弱小白花的陸秋秋,莫名就想起上輩子的事。

沈清野葬禮那天,陸秋秋帶著人來鬧事。

她聲淚俱下地控訴我才是害死沈清野的真兇。

又借著被拆散的白月光身份引導網暴,試圖逼我讓出沈清野的遺產。

最後是我拿出了沈清野藏在日記本里那些數額巨大的條據,才揭開了陸秋秋偽善的真面目。

這半年來她一直在問沈清野要錢。

陸秋秋並不像表面那樣單純。

意識到這點的我下意識皺起眉,又忍不住朝前走了幾步。

「你有事嗎?」

冷淡疏離的聲音拉回了我的理智。

沈清野平靜地看著我。

他掃過我身邊的謝遠藏,然後不動聲色地擋在了陸秋秋的身前。

我張張嘴,半晌才低低說了句「沒什麼」。

我突然意識到沈清野並不會相信我的話。

尤其陸秋秋還是他的白月光。

這個認知讓我心底某處酸脹得厲害。

連眼前人什麼時候走了都不知道。

那個時候謝遠藏撞了撞我的肩,朝我一陣擠眉弄眼:

「大侄女你放心,叔肯定幫你!」

他拍著胸脯信誓旦旦。

我莫名其妙,卻也沒放在心上。

直到現在回憶起。

那種不安感越來越強烈。

謝遠藏又發來了一段語音。

我剛想轉文字。

卻聽到沈清野的聲音自背後響起:

「你在做什麼?」

我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想要關掉手機,卻不小心點了播放。

下一秒。

誇張的嗓音在寂靜的書房內炸開:

「你知道我看到了誰?陸秋秋!她居然也在那裡打工!不過縈啊你放心,我已經讓那家店開除沈清野,徹底斷了他和陸秋秋接觸的一切可能,以後他就只能圍著你轉了!」

手機被輕輕抽走。

沈清野垂眸,辨不清神色。

我只能心如死灰地聽著謝遠藏得意洋洋的尾音在迴蕩著。

又試圖解釋:「我沒有讓他這麼做。」

可聲音越來越小。

最後房間裡陷入一片死寂。

「這就是你說的——」

手機放到桌面上,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沈清野後退了半步,輕聲:

「以後不會再強迫我?」

語氣意味不明。

我知道這人又誤會了。

於是我深吸了一口氣,坦蕩地迎上他的目光:

「不管你信不信,我的確沒有讓謝遠藏做這些事。相反,如果我提前知道了,無論如何我都會阻止他的。」

漆黑的眼睫垂覆下來。

沈清野沒有開口。

直到我又說:「他肯定是誤會了什麼。但不管怎樣,謝遠藏會做這些事也是因為我,我替他向你道歉。至於對你造成的損失,我也可以替他——」

「你替他?」

古井無波的眼眸泛起一絲波瀾。

沈清野似笑非笑:「盛大小姐倒是挺仗義。」

我一怔。

結婚三年,我多少也知道這是他動怒的跡象。

剛想開口說什麼。

沈清野卻先一步移開了目光。

他退回到原本的位置,拿起那張批改過半的試卷。

「你的基礎的確有些差,那就先從最簡單的開始講起。」

我擰起眉:「我們不是在討論謝遠藏乾的事嗎?」

「補課是按時間收費。剛剛已經浪費了七分鐘,等結束後我會補上,或者我退回那部分的錢。」

沈清野依舊是一副公事公辦的冷淡模樣。

「我既然收了盛總給的錢,那這就是我的工作。你放心,我不會把任何私人情緒帶入到工作中,也不是……」他停頓,眸色黯淡了瞬:「……那種會半途而廢的人。」

聲音很輕。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掩蓋住他說的後半句話。

是阿姨過來送水果。

我接過果盤,關上門後偏頭問:「你剛剛說什麼?」

「沒什麼。」

沈清野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他翻開課本,頭也不抬:

「繼續吧。」

5.

就如沈清野所言,他的確是很認真地在完成這份工作。

而我也認真履行著當初的承諾。

除了學習以外毫無交流。

偶爾在學校里碰見了,我們也只是擦肩而過。

連眼神交匯都刻意避開。

我本來都鬆了口氣。

直到作為學生會會長的同桌提醒我還有學生會值班。

「這次是輪到你和沈清野在辦公室值班。」

孟寧郗把滑下的眼鏡往上推了推,又說:「別忘了打掃衛生。」

我臉色一僵。

這才想起之前為了讓孟寧郗同意開後門把我和沈清野放一塊兒值班,我答應過她會好好把辦公室徹底打掃一遍。

可現在處境有些尷尬。

「我——」

「那群人懶得很,除了辦公桌那塊兒其他都沒怎麼收拾過。加油,我看好你,你一定可以還給我一個嶄新的辦公室。」

孟寧郗面無表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鼓勵。

隨後拎著本競賽書去找人交流學習了。

這個時間點也找不到其他人替我去值班。

我只好認命地收拾起書包。

卻沒想趕到辦公室時,沈清野已經在了,手裡還拿著塊抹布。

他背對著我擦拭著窗戶。

抬起手時,洗得發白的校服下擺被帶起一截。

肩胛骨在單薄的衣料下凸出清晰的形狀。

我一時分了神。

恍惚間,眼前這個清瘦的少年似乎又和記憶里的那個人重疊了起來。

沈清野不喜歡家裡有外人。

所以阿姨是一周一次來進行大掃除。

平日裡的衛生打掃和燒飯做菜也幾乎都是沈清野自己來。

我試圖去幫忙,又想著或許能找機會增進感情。

可幹活時的沈清野始終沉默寡言。

我興高采烈地說十句話,他偶爾才會回上一句。

到後來我實在受不了,連那個家都懶得回了。

直到沈清野去世。

我回去收拾遺物,又在書房裡找到了那本日記本。

日記本里寫了好多——

我一頓,猛地發覺到不對。

沈清野的日記本里明明是寫滿的。

可為什麼我只記得那句【我最討厭你】?

我好像忘掉了什麼。

「器材室的鑰匙在……」

話說到一半。

沈清野下意識朝我走來,卻又在離我幾步遠的地方生生停下。

他低頭,聲音聽上去隱約有些著急:

「你的臉色不太好看,是不舒服嗎?」

我後知後覺手心裡一片黏膩的冷汗。

「沒事。」

我搖了搖頭,徑直走過沈清野想去拿掃把。

可沈清野已經把辦公室打掃得差不多了。

我一時找不到活兒干,有些尷尬地站在那兒。

「器材室的鑰匙在左邊第二個抽屜,你檢查好後就整理下各班班會記錄表。巡查是在晚自習第三節課。」

我鬆了口氣,應了聲好。

事情不多。

很快就幹完的我拿出書開始複習。

直到視線里多了一杯熱水。

還有一顆奶糖。

沈清野在我對面坐下。

他低頭寫卷子,眼鏡微微下滑時露出好看的眉骨。

辦公室里只剩下紙頁翻動的沙沙聲。

其實沈清野給我補課時也是這樣的獨處。

可或許是想到了上輩子的事,我就有些難以忍受這種安靜。

於是我藉口出去上廁所。

「盛縈。」

沈清野突然叫住了我。

他瞥了眼桌上沒動過的水和糖,眉頭緊皺又舒展。

最後像是下定了決心般低聲:

「我有話和你說。」

「等我回來再說吧。」

沈清野頓了頓:「……好。」

我趁機溜了出來。

在外面吹風時又忍不住想起那本被我遺忘掉大半內容的日記本。

但既然都忘掉了,應該算是不太重要的內容吧?

我胡亂安慰著自己。

扭頭時又看到一個有些眼熟的女同學。

好像是宣傳部的,對沈清野也有些好感。

我有些不大想回去了。

於是我就找藉口說有事,和那個女同學互換了一下值日。

「不過我的書包還留在那兒。」

「你放心,我給你收拾好送出來!」

看來是很期待和沈清野獨處了。

我道了聲謝。

等女同學拿著我的書包出來時。

我這才記起沈清野先前說要和我說什麼話,又忍不住問:

「沈清野沒生氣吧?」

「沒有啊,」她像是要快點回去,扭頭就走,「我說你有事先走,他點了點頭就繼續做卷子了。」

果然,沈清野根本不在意我的去留。

要說的話也應該不太重要。

說不清心裡什麼感受。

我哦了聲,拿著書包回了教室。

孟寧郗看到我時有些訝異。

卻也沒多說什麼。

晚自習第三節課巡查。

我正整理著錯題,隱隱察覺有道沉沉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下意識抬頭。

沈清野站在門口。

黝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我。

但很快他就收回了目光,低頭在本子上寫著什麼。

應該是在確認我有沒有逃晚自習吧。

我猜測著,又繼續整理錯題。

6.

半個月後,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我放棄追求沈清野了。

謝遠藏嘀咕著我終於改性了。

又拍著胸脯說他以後肯定給我介紹比沈清野好千百倍的對象。

但他還沒開始行動就先一步要和我絕交。

因為新一輪月考成績出來後,我比這人高了整整一百多分。

謝遠藏像見鬼似地拿著我的試卷。

好半晌後才發出一聲嗚咽:

「大侄女,怎麼連你都要拋棄叔了!」

看著謝遠藏荷包蛋似的淚眼,我拍了拍他的肩,語重心長:

「你再不努力,以後寧郗就更看不上你了。」

我也是在很久之後才知道謝遠藏一直暗戀孟寧郗。

這話一出,謝遠藏立刻收起眼淚,嘴硬叫囂著說誰會喜歡她啊。

可沒過多久。

這人突然掏出個小鏡子對著看,轉頭有些不確定地問我:

「你叔我……真的有那麼差勁嗎?」

我不吭聲,只是讓孟寧郗發來她的成績。

看到成績後的謝遠藏整個人都蔫了。

然後打雞血似的說要開始好好學習了。

好在是終於不纏著問我為什麼突然就不喜歡沈清野了。

我鬆了口氣。

卻沒想隔天陸秋秋會主動找上我。

來意稱得上荒誕——

她請求我和沈清野和好。

「你在說什麼?」我甚至在懷疑自己的耳朵。

「我知道你其實心裡還是有清野的。」

陸秋秋言之鑿鑿:「不然你也不會讓謝遠藏攪黃了他的工作。現在清野沒有了工作,就只能更依賴你了。」

依賴?

陸秋秋用的這個詞讓我瞬間不適地皺眉。

可我沒搭話。

陸秋秋卻以為我是默認了她的話。

她咬了咬牙,隨即故作受傷地爆出一個大料:

「其實、其實清野只是把我當妹妹看。你可能不知道,我以前有個哥哥。他是為了救沈清野才死的,清野也答應過他會好好照顧我。但我知道,清野他——」

「我對你們之間的關係並不感興趣。」

我按下心中的震驚,裝作不耐煩地打斷了陸秋秋的話。

又冷笑:「那沈清野整天板著張臉,我是有多想不開才非得在他這棵歪脖子樹上弔死?更何況我早就說過了,我是真的不喜歡沈清野了!」

靠近的腳步聲頓住。

陸秋秋臉色變了又變。

下一秒,她就當著我的面踩空摔下樓梯。

那一下摔得不輕。

我清楚看到陸秋秋臉上的表情瞬間扭曲。

而沈清野又恰好出現。

「清野哥。」

陸秋秋紅了眼眶,聲音帶著哭腔:「和盛同學沒關係,是我不小心摔下來的。」

我懶得理會陸秋秋這拙劣的演技。

只看向沈清野。

那天值班後,除了補課以外我就再也沒在學校里碰見過沈清野。

他看到了多少?

剛剛的話他又聽到了多少?

他——

「道歉。」

冷淡的嗓音如同鋒利的刀。

我有些不敢置信:「道歉?」

陸秋秋眼底快速閃過一絲得意。

嘴上卻還要說:

「這件事真的和盛同學沒有關係。清野哥,你不用為了我逼著她和我道歉的。」

聽得我幾乎難以遏制胸中的怒火。

那些重生後遭遇的不信任、想要彌補的愧疚、時刻的擔驚受怕……

全在這一刻爆發出來。

我憑什麼要一直這麼委曲求全?

我被氣笑:「沈清野你是不是有毛病?我憑什麼——」

剛想下樓乾脆坐實罪名。

可所有的怒火卻在沈清野的下一句話中瞬間澆滅。

「向盛縈道歉。」

向我道歉?

我一怔。

這下輪到陸秋秋不敢置信了:

「我、我道歉?」

「清野哥,你在說什麼啊?」她著急地想要抓住沈清野的手,「明明是盛縈發火推了我,你怎麼要我——」

「我不是傻子。」

沈清野側身避開,聲音低沉冷冽。

可一字一句卻帶著不容置喙的控制力:

「她也不會蠢到在人來人往的地方就對你動手。陸秋秋,這不是第一次了。」

最後一句話帶著明顯的失望。

陸秋秋不再吭聲。

她低著頭,散落的頭髮遮住了臉上晦暗不明的表情。

「沈清野。」

「嗯?」

「你……相信我?」

「嗯。」

又是一陣沉默。

我忍不住有些心虛。

直到沈清野又說:

「她會這麼汙衊你也是因為我,我替她向你道歉。」

「你憑什麼替她道歉?」

我幾乎是脫口而出。

可話剛出口,我就隱約覺得這對話似乎有些熟悉。

沈清野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但很快被暗沉吞噬。

他彎腰想扶陸秋秋起來,卻被狠狠甩開手。

最後陸秋秋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沈清野沉默著跟在後面。

我看著他們離開,想著陸秋秋剛才說過的話。

——【我以前有個哥哥,他是為了救沈清野才死的。】

——【清野答應過他會好好照顧我的。】

我從不知道這些事。

包括上輩子。

不知為何,那些夾在日記本里的大額條據突然浮現在我眼前。

胸口沉甸甸的,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

而後就是沒由來的恐慌。

「謝遠藏。」

正好謝遠藏過來找我。

我一把抓住他,語氣著急:

「你幫我一個忙。」

我必須要弄清陸秋秋為什麼要來勸我們和好。

7.

謝遠藏人脈強,交友範圍更是廣泛到離譜。

他當即就應下。

我原本以為調查這件事要一些時間。

卻沒想陸秋秋實在等不及就露出了馬腳。

周六下午,謝遠藏來找我時臉色陰沉得可怕。

他幾乎是嫌髒似地把那個錄音筆扔到了我桌上。

好半晌才咬著牙憋出一句話:

「老子是真想報警了。」

一陣電流聲後,陸秋秋不耐煩的聲音傳來:

【我怎麼知道他們倆突然就鬧掰了?那個盛縈以前那麼大張旗鼓地追求沈清野,每次我靠近沈清野她都吃醋到不行,我還以為她多喜歡呢。果然?ü?這些有錢人都是喜新厭舊的,現在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害得我計劃全亂套了!】

【還有沈清野那個廢物!我以為他能吊著那大小姐多一會兒,說不定還能多要些錢。結果現在錢沒要到不說,連工作也被整丟了。他清高,他不願意去要補償,那我以後怎麼辦?我還想買那個新款包包!】

【你說沈清野不給錢?不可能的,他只要身上還背著我哥那條命,就不可能不給我錢!沈清野那白痴到現在都覺得還欠著我家呢哈哈哈!】

【放心,我肯定有辦法讓他拿錢出來的。】

我實在聽不下去了,渾身氣得發抖。

謝遠藏說,沈清野打工掙來的錢主要有三個用途。

一部分是還債。

一部分是墊付他爺爺的醫療費。

還有一部分,就是給了陸秋秋。

而用到他自己身上的。

少之又少。

「我聽他同學說,沈清野這段時間好像還去圖書館借了一些心理學方面的書。這要是我,我非得抑鬱……」

謝遠藏突然閉嘴,又問我:「縈啊,現在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辦。

沈清野從來都不說。

他把一切都藏得嚴嚴實實。

除了補助和打工掙到的錢外,就不肯多要別人的錢。

這人向來就是個驕傲性子,什麼感情都藏著不肯表露半分。

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恨恨地想,最後只好說:「我把這錄音筆給他。」

不過陸秋秋最後說的幾句話到底讓我生出了幾分警惕。

「我再去調查下陸秋秋哥哥的死因。小叔,就拜託你也再幫我去多問問。」

「行,包在我身上。」

8.

我原本想著等沈清野來補課時,正好把錄音筆給他。

可管家卻說沈清野請假了。

「請假?」

「嗯,說是身體不舒服。」

我只好按下心裡的急躁。

結果沒想到沈清野這一請假,卻是直接消失了好幾天。

電話也打不通。

我有些坐不住了。

從老師那要到沈清野家的地址後,我打算晚自習後去看看。

孟寧郗卻帶著一疊筆記本過來。

「這是什麼?」

「沈清野整理好的筆記。他說很抱歉要失約了,讓我把這些給你,裡面有針對你薄弱項的內容。」

我沒留意後半句話,只急急問:「你見到沈清野了?他在哪?」

「他把東西留給我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

聞言我有些失落。

孟寧郗卻是盯了我好一會兒,又說:

「說實話,就算別人都不看好,但我一直覺得你們倆會在一起的。」

所有動作突然停住。

我抬頭有些發愣:「什麼意思?」

孟寧郗托著下巴,看向窗外:「你高一剛轉學過來那會兒和班上同學都不熟,又不知道要怎麼和人交朋友,半個學期過去了還是一個人獨來獨往。你後來說,你其實很感謝我當時能站出來主動和你做同桌。可事實上,是沈清野特地拿著他的筆記過來賄賂了我。」

「賄賂你?」

她「嗯」了聲:「想不到吧?我和沈清野其實是小學同學加初中同學,但我倆一直都不熟。確切來說,沈清野和誰都不熟。但他那天來找我,說希望我能和你成為同桌。我問他為什麼。他說,沒有人會想要自己成為特立獨行的那個。」

孟寧郗停頓,又笑了笑:

「我知道他在說自己。可盛縈,沈清野和你不同,他是沒得選。

「還有社會實踐那次,你不小心弄丟了鋼筆。其實那也不是我找到的,是沈清野晚上打著手電筒一點點找了過去,還差點被巡班老師抓到。」

「還有挺多的事情,他都不肯說。」

孟寧郗的話像一塊石頭重重砸進平靜的水面。

砸得我半晌都反應不過來,只能喃喃說「我都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孟寧郗毫不客氣地批評:「沈清野這人不長嘴,又不肯讓我和你說,你當然什麼都不知道。」

「那他為什麼不肯告訴我?」

我執拗地想要一個答案。

可是孟寧郗卻說:「盛小縈,不是所有的喜歡都能夠有機會宣之於口。

「沈清野習慣了去壓抑,習慣去忍耐這糟糕透頂的人生。他在這條路上獨行太久了,以至於突然某天有個人從天而降說要陪伴他繼續走下去時,他都需要花費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去說服自己接受。

「他也習慣了藏起自己的感情。認識沈清野那麼久,我很少看到他臉上有什麼豐富的表情。可是盛小縈——」

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好玩的事情,狡黠地彎著眸子:

「運動會那次你跑步摔倒,我親眼看著沈清野從台上直接跳了下去,結果跑到一半發現謝遠藏把你背去醫務室了,他就只能假裝路過醫務室。我第一次看到沈清野露出那種慌張又手足無措的表情,還不允許我說。」

那是我從未了解過的沈清野的另一面。

他的確藏得很好。

以至於我一直都覺得沈清野很討厭我。

我的喉嚨突然發緊,啞聲問:

「那你現在為什麼又告訴我了?」

「我被提前保送了,就算沈清野想怪罪也找不到人了。」

孟寧郗抬手揉了揉我的腦袋,突然放輕了聲音:

「更何況什麼都不說,對你不公平,對他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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