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朝天殿內里滿是大大小小的神,都是來看尚武將軍的。
我換了身衣服,只裝作時嘉身邊的小童,混了進去。在裡面足足等了半個時辰,那位傳言中的將軍才從帷幕後走出。
時嘉激動不已,從將軍一露面便喋喋不休。
「這氣派!嚯!」
「了不得了!了不得了!」
我卯足了勁兒的抻著脖子,想看得再清楚些。原以為那尚武將軍定是個虎背熊腰,滿臉橫肉的粗獷男子,誰承想,竟然是個看起來有些文弱的白面小生。
穿得極好看,腰間那柄劍很是不錯。
舉手投足間,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但要問哪裡見過,一時半會兒我也想不起來。「太秀氣了,不像是個武將。」
時嘉轉過身看了我一眼,嗔怪道:「你少以貌取人啊,你可知他如何上的封神榜?」
見我不吭聲,時嘉冷哼,語氣滿是崇拜。
「這不得不說到武王伐紂,尚武將軍衝鋒在前,英勇無畏,足智多謀,也算是段佳話……」
我抬手摸著下巴,眼直直看著站在高台處的尚武。
好巧啊,我也曾追隨姜尚,卻不記得有尚武這號人物。
尚武還在侃侃而談,他正說到時嘉口裡那段功績。我越聽越覺得熟悉,像我自己親身經歷過似的。
我目光灼灼地看著他,慢慢地,他的臉與我記憶中的一張稚嫩面孔疊在了一起。
「這位將軍,我曾見過的。」
我冷不丁冒出一句,惹得時嘉翻了兩個白眼。
他偷偷塞了點吃食給我,「你又在自說自話了,來,吃點東西。好好聽,向將軍多學學。」
我沒接時嘉遞來的東西,自顧自地說道:「那會他還小呢,恐怕是剛有神形不久,就跟著姜尚,刀都拿不穩呢。」
時嘉一副見鬼了的表情看著我,只當我是在發癔症。搖了搖頭,便不再管我了。
尚武將軍端坐在上位,端起酒盞。
「諸位現在是趕上了好時代,我當年隨著武王伐紂時,多少次命懸一線……」
他講得很是激動,台下的小神仙們個個聽得熱淚盈眶。
「太不容易了!向將軍看齊!」
尚武擺擺手,示意大家安靜,隨後將手腕上的疤痕露出。
「別小看這道疤,這可不是普通的疤,它背後,是一段驚心動魄的故事……」
時嘉聽著感動得不行,一邊扯過我的袖口拭淚,一邊說道:「你聽聽,你聽聽,將軍真是身先士卒哇……」
我不言語,看著手臂處與尚武將軍一模一樣的疤痕陷入沉思,一時間竟忘了將袖子從時嘉的魔爪中奪回。
「誅,你怎麼不說話了?」
我看著台上還在述說自己功績的尚武,又看了看底下慷慨激昂的眾神,嘆了口氣。
「我還要說什麼?他說的,都是我的詞啊!」
14
人群散去,我仍舊渾渾噩噩,仿佛被抽走了神識一般。
見我呆愣愣站在原地,時嘉拉了我一把。
「你走不走?」
「時嘉,今天站在那裡的應該是我才對……」
聞言,時嘉用力地打了我一下。
「還在發夢呢?」
別看時嘉平日裡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樣,打起人來也是真的疼。
我疼的齜牙咧嘴,他才反應是自己下手太重,愧疚的替我揉了揉胳膊。
「我知道你羨慕他,但你還是要看清楚現實。」
「但你也不是一點機會都沒有,你好好乾,我相信總有一天……」
時嘉正苦口婆心去安慰我,但看到我露出手腕上那道與尚武別無二致的疤痕時,他不作聲了。
我晃動了幾下手腕後,準備收回去,卻被時嘉猛然攥住。他先是確認了一下疤的真假,又抬眼看著我。
見我一臉認真,他又放開了我的手,神情有些複雜。
「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我只當時嘉不信,準備憶往昔煽情一番時,不料時嘉腳底生風,二話不說,拉著我就往外沖。
「做……作甚?」
時嘉頭也不回,「你別多話,跟我來。」
趙財神正在小憩,被大力的破門聲嚇了一跳,見是我倆,才安下心來。他看了看面色張紅,義憤填膺的時嘉,又看了看我,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招呼著我倆坐下。
「時嘉你吃炮仗了?這火急火燎地做什麼?」
時嘉大剌剌坐在金絲軟墊鋪就的椅子上,接過趙財神遞來的茶水,豪飲一大口。又歇了好一會兒,才勻了氣息。
「誅,你說。」
啊?我說啥?不是你帶我來的嗎?
我一時不知道如何開口,時嘉提醒道:「將你方才說的,講給趙財神聽。」
「這天上,還有這等荒唐、無恥、不要臉的事情。真是聞所未聞吶!」
這下輪到趙財神蒙圈,與我大眼瞪大眼。
我將尚武將軍的事一一說與他聽。
趙財神沉思良久,小心翼翼開口,「果真?」
時嘉站起身來,扯著嗓子大聲喊著。
「這還能有假?誅什麼人品,你我心裡清楚得很!」
「不行,我要去找他對峙。」
說罷,便要往外走。
趙財神同我一左一右都拉住時嘉,好容易將他按坐回到椅子上。
時嘉氣惱得很,「你們拉我做什麼?這事非同小可!」
「你可知尚武將軍是何許人也?」
「我管他是誰,這事沒完!」
15
時嘉是個沉不住氣的,但我沒想到他這麼沉不住氣。
他連夜寫了摺子參了尚武一本,成功將自己送進了天牢。
沒等我想出應對之策,將軍身邊的小仙侍過來通傳說尚武將軍指名道姓地說要見我。
我被押至大殿,此刻殿內坐滿了神。
端坐在上方的是一個穿著明黃色袍子的男人,我聽天兵們都喚他為天君。
「你就是誅?」
我不卑不亢地答道:「是。」
尚武站立在天君的左側,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轉頭向天君稟告。
「我們查到誅在凡間私設廟宇,敢問天君該如何處置?」
廟宇?原不是為著時嘉那事。
我還在思索這尚武葫蘆里賣的什麼藥時,一旁的眾神坐不住了。那純竹眼眯成一條小縫,「天君,這私設廟宇乃是重罪,可不能輕縱!」
眾神皆附和純竹的話,只我緘默不言。
天君屈起手指輕摳桌面,佯裝思索。片刻後,幽幽開口道:「誅,你可知罪?」
我直直對上天君的眼睛,毫無懼意。
「天君明察,這廟宇皆是我上天任職前所建。」
尚武一腳踹在我腿彎,我一時不察單膝跪立在地上,但背依舊挺直。
「錯便是錯了,錯了就要認罰。」
我咬著牙,只用我二人聽得見的聲音對尚武說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做什麼,自然是作踐你呀!」
尚武輕笑一聲,隨即向天君請命,說願意親自下凡拆除違章修建的廟宇,一切財物皆充公。
天君頷首,「既如此,便交與尚武去辦吧了。至於你……」
說罷,他看向我,「打入天牢,聽候發落。」
我正要反駁,發現被人試了禁言術,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就被尚武押著往天牢去。
路上,尚武屏退左右,將我用力抵在牆上,眼中的惡意似乎要將我吞噬。
「你以為有姻緣神就能奪回你的一切?實話告訴你,在這天上,只要是我想要的,就沒有得不到的。」
天君這老狐狸,沒有解開得我禁言,所以在面對尚武的狠話,我毫無應對之力,只能靠眼神來表達我的不滿。
尚武將我倔強地看著他,笑了,「困獸猶鬥,不自量力。」
說罷,便將我一把推進了天牢。
16
剛到門口,便聽到了時嘉的呼聲,甚是悽厲。我暗道不好,腳上的步伐加快了些許。
順著熟悉的聲音,我找到了關押時嘉的監牢,剛想叫他,卻傻眼了。那個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的人真的是我認識的那個時嘉嗎?
在我印象里,時嘉一直都是只驕傲的花孔雀。可只過了一夜,那件鵝黃色的新衣便殘破得不成樣子,臉上也滿是髒污,瞧著很是悽慘。
時嘉一見我,仿佛看到了救星,他攀上欄杆,向我伸出一隻手,又哭又笑。
「誅哇……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的!」
我正想說些什麼,只覺後背被人猛力一推,轉過身來時,看守天牢的天兵已經在落鎖了。
「進去!老實點!」
牢里,時嘉同我面面相覷。
「你也是來坐牢的?」
我有些氣緊,發現不知何時,禁言術已經失效了。
便咬著牙答道:「巧了不是?」
時嘉下意識覺得是連累了我,充滿歉意地扒著牢門,「都怪我!我回去越想越氣,我氣得睡不著覺,便寫了摺子想替你討回公道,誰承想,天還沒亮就被關到這裡來了。」
我倚著牆壁,看了眼一旁有些沮喪的時嘉,「不怪你,是他們說我在凡間私建廟宇的事。」
「廟宇?」
時嘉不解地看著我,極不明白的樣子。
但我心裡清楚得很,尚武不過是借了這個由頭,說到底還是為了他頂替我功績那事。
「嗯,說我私建廟宇,要全部拆除,所有東西都要充公。」
時嘉眼睛又紅了,「五十座?都要拆了?」
我點點頭,「這件事交給尚武去辦了,他指定不會手下留情。我只是擔心季蘭慈……」
說到這裡,便聽到耳邊傳來一陣哭聲,那聲音熟悉得很,跟當初我在雨夜聽到的別無二致,就是季蘭慈。
「嗚嗚嗚嗚……大人,咱那麼幾十座廟,都沒了……」
她哭得極傷心的,我看不到她,只能聽著干著急。
一旁的時嘉也聽到了,他扯了扯我袖子,「尚武的效率也太高了吧!」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快想想辦法!」
時嘉努努嘴,「我能有什麼辦法,按理說,你現在上了封神榜後,已經無法再與她對話了。」
「季蘭慈?」
我試探性地叫了一聲,那邊果然沉默。
「你還不信,我都說了……」
時嘉話還沒說完,便又聽到季蘭慈抽抽搭搭地應道:「大人?是您在叫我嗎?」
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大人?如果是您,您就顯形。」
話音剛落,我便看見了季蘭慈。
她穿著一身粗布衣裳,正對著我的神像燒紙。面前突然出現一個人,將她嚇了一大跳,連哭都忘了。見是我後,才又放心哭了起來。
「大人,廟沒啦,神像也被毀了,什麼都沒了。」
說罷,她從後面掏出一些東西,一一擺放在我面前。
「除了這神像,還有這寶石戰甲,和您的這把劍,其餘的,都沒啦!」
身旁默默看著的時嘉突然插了句,「這不是剩得挺多麼……」
我不理會,只叮囑季蘭慈,這段時日別太張揚,我已經被天上的人盯上了,怕對她不利。
季蘭慈忙不迭點頭,雖不知其中利害,但還是擔憂地問了句。
「大人在天上過得不好麼?我瞧著您都消瘦了……」
「可不是瘦了,放著好好的邪神不做,偏要去上封神榜……」
時嘉在一旁沒好氣地說,「現在好了,吃上牢飯了。」
我杵了杵時嘉,示意他少說幾句。
時嘉不以為意,「怕什麼?反正你的小信徒又聽不到。」
話音剛落,季蘭慈的聲音突然變得尖細。
「什麼什麼?吃牢飯?!我就知道天上的人沒安好心!」
不是?她怎麼能聽到時嘉說話?
我只得安撫她不是什麼大事,一點事沒有,讓她收好我的神像,其餘的不用操心。
「放心,我有法子了。」
17
安撫好季蘭慈後,我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卸掉了一半,偏時嘉還在問我是不是真的有法子出去。
「能有什麼辦法,我有多大本事也逃不出這天牢啊。」
時嘉眼裡沒有光了。
入夜,時嘉睡的極沉。我被人帶走了他都不知道。
尚武趁著夜色將我從天牢劫走,到了一處斷崖邊。
我打量了四周,發現一旁矗立著一塊石碑,上面刻著兩個醒目的大字【禁地】。
天界禁地?
嗯,是個好地方,用來做墳冢就很不錯。
「姻緣神動不得,你個看門的我還動不得麼?」
尚武一步一步逼近我,抽出腰間的劍向我刺來。
我一個閃身,輕而易舉地避開,只一個招式,便將尚武打地往後退了幾步。
他捂住胸口,眼睛危險地眯起。
我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你這將軍當得,挺不能服眾啊,連一個看守天門的都打不過。」
尚武被我一番話激得面色通紅,雙眼都充血了。他借著長劍的力站起身來,復又將劍指向我。
「你得意什麼?只要我殺了你,我還是這天界的尚武將軍,你不過一個螻蟻,沒有人會在意你的死活。」
「你就挺在意的。」
說話間,我伸出手指夾住尚武的劍,只一用力,那劍身便斷作幾截。
「就憑你也想殺我?」
我一個箭步用手掐住尚武的喉嚨,低聲道:「那些陳年往事,我原不想追究。但你動了時嘉,我自然也不會放過你。」
尚武面色紫脹,想說些什麼奈何被我扼住咽喉,再怎麼掙扎亦是徒勞。
「放心,我會給你留個全屍,然後再告訴眾神,尚武將軍,不過是個冒牌貨……」
正要取尚武性命時,我只覺腹部一陣刺痛,低頭一看,竟插著一把鋒利的匕首。
尚武掙脫開我的桎梏,將匕首拔出,獰笑道:「這匕首上被我塗了劇毒,現在誰都救不了你。」
我不理會尚武得意地笑,只凝神運氣,輕而易舉地將毒逼了出來。
傷口在慢慢癒合。
尚武的笑僵在臉上,他不可思議地看著我,又看了看手裡帶血的匕首,喃喃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說完他又發了瘋一般地刺向我,我站著不動,任由他在我身上刺了數刀。匕首沒過皮肉,再拔出時,傷口又會癒合。
這時,尚武像是想到了些什麼似的,直直看著我。
「我明明都毀了你的廟宇,毀了你的神像。你怎麼還能活,是不是你藏起來了,說!」
他後退了幾步,跌坐在地上,垂首,如同行屍走肉。
「明明神廟已經沒了,你為何還有神力。」
我好心告訴他,「只要有香火供奉,神便存在。」
「不可能!不可能!」
他大力一揮手,寬大的袖口中掉出一個明黃色的捲軸。尚武看著那捲軸,似乎又看到了希望。
他爬過去,小心將捲軸拾起,又恢復了之前那趾高氣揚的模樣。
「對!對!我還有這個。」
我抱臂而立,「這是何物?」
尚武哈哈大笑起來,他將捲軸在我面前晃了晃,頗有些得意。
「你不認得?這可是你心心念念的封神榜!」
聞言,我神色一凜,「你敢偷封神榜?」
「我偷了又如何?天君是我親娘舅,他不會拿我怎麼樣。」
我心下明了,我當尚武這殺雞都費老勁的怎麼能當將軍,原是靠著這一層關係。
18
尚武將封神榜揭開。
「我的名字在第一頁,這原本是要刻你的名字。但我想要,便給我了。」
他也不等我言語,自顧自地說道:「如果我將誰的名字划去,他就會從封神榜上消失,不復存在。」
「你說,我如果劃掉你的會如何?」
尚武挑了挑眉,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我看著只覺得噁心。
「讓我看看,你的名字在哪兒?」
他一頁一頁翻著,翻了許久。
突然,尚武笑了,「我真傻,你應該在最後面啊。」
他從後面翻了幾頁,原本還笑著的臉突然垮了下來,手上的動作也開始變得慌亂起來。
「怎麼會?怎麼會?封神榜上怎麼會沒有你的名字!」
尚武驚了,我也是。
封神榜上沒有我的名字?
「真的假的?你拿給我看看!」
尚武呆愣愣地將封神榜遞到我手裡。
我隨手翻了幾頁,尚武、純竹、趙財神、時嘉等的名字皆在上頭,單單沒有我的名字。
那我五百萬兩黃金!
白花了?!
正當我愣神時,尚武卻反應過來了,瞅準時機便來搶奪我手裡的封神榜。我自不會讓他如願,一個用力,封神榜竟從中斷成兩截。
尚武將那截攥在手裡,倏地笑了。
「雖沒你的名字,但姻緣神的名字可在上頭。」
我心下一驚,下意識要去搶尚武手裡那截。但還是他手快,用匕首劃破了手掌,將血一滴一滴滴在了時嘉的名字上。
姻緣神時嘉幾個字突然散發著金光,那光芒刺的我眼睛都睜不開。光一點一點暗淡了下去,時嘉的名字化成點點星子,隨後便消散了。
時嘉……
我怒氣沖沖地走向尚武,恨不得一拳捏爆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尚武一邊狂笑一邊往後退,直至身體撞向石碑。
「你就是個禍害,要不是因為你,姻緣神他活得好好地,都是你害了他。」
可能是知道自己難逃一劫,尚武開始說著些話來刺激我。
「你想殺了我?可惜了,你做不到,你沒上封神榜,你的血可不起作用。」
我輕輕勾起嘴角,抓住尚武還在流血的手覆蓋在寫著他名字的那一頁上。
「你的血,可能更好用。」
尚武瞪大了眼,如同方才時嘉那樣,他眼睜睜看著尚武幾個字被風吹散。
「你要死了,親手殺死自己的滋味如何?」
我背過身去,心裡一點也不暢快。
時嘉……
「誒,我沒事?」
「我沒事!命運總是站在我這邊的。」
我轉身,見尚武好端端地坐起來,毫髮無損。
「你殺不了我!」
19
「尚武將軍!」
一聲呼喊將我的思緒打斷。
正當我回過神來時,天君已帶著眾神們趕了過來。
「尚武你為何在禁地?」
「天君,是誅私逃,被我發覺,追來此地。」
尚武撒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說罷,還撿起地上斷裂成兩截的封神榜,呈到天君面前。
「誅還偷盜封神榜,如此種種,實在該殺。」
我簡直要被尚武的話氣笑了。
天君自然是向著他的親侄兒,他遞了個眼神,天兵們便圍了過來。
我自是不怕的,奈何他們實在是太多了。漸漸地,我也使不上力氣,身上被戳了好幾個窟窿。
疼是不疼,就是有點煩。
「季蘭慈,我的戰甲呢?我的劍呢?」
我坐在地上,用神識叫著季蘭慈。
「大人!你要做什麼?」
「一時半會兒很難同你解釋。」
20
一番話將季蘭慈嚇得不輕,她也不敢問我,只將劍和戰甲一一放置在我的神龕上。
「大人,您一定要活著回來!」
我沖季蘭慈點了點頭,便持著劍望著尚武和他身旁的眾神。
「你們是一個一個來,還是一起上?」
尚武躲在天兵身後,「抓活得,我重重有賞。」
天兵們面面相覷,但又不得不前仆後繼衝過來送死。
我看著一個接著一個的天兵們倒下,他們的眼神或驚恐或不甘。直到我見到一張熟悉的臉,手持著長矛戰戰兢兢的向我衝過來。
「怎麼是你?你不是在戍守天門嗎?」
來得正是之前與我一同守天門的那位小天兵。
「人手不夠,我也是……也是借調來的……」
我將劍收起,「你走吧,離開這裡。」
說罷,我便提著劍走向尚武。
尚武驚恐地往後退,我正想一劍砍下他的頭,長矛穿透戰甲刺進了我的身體。
我不可置信地轉過頭,竟是那小天兵。
他閉著眼流淚,不敢看我。手卻緊緊握著長矛,嘴裡大喊道:「對不住……但我不想做個普通的天兵了!」
那根長矛幾乎將我的身體貫穿,我閉了閉眼,伸手握住從身前拔出。原本棕紅色的柄被鮮血浸的發黑。
小天兵被我震飛了出去,他慌亂地爬起身想跑,那支長矛狠狠貫穿了他的胸膛。我看著他在我面前化作齏粉消散。
「下輩子希望你能做個將軍。」
尚武嚇得三魂丟了七魄,躲在天君的身後瑟瑟發抖。
「舅父,舅父,您救我。」
天君覺得丟臉,卻也不得不護著他。
「之前你私建廟宇之事,本君從輕發落。沒想到你還是不知悔改。」
我嗤笑一聲,將長劍指著天君。
「事到如今,你還要護著這個廢物?」
純竹突然跳了出來,指責我。
「大膽,怎麼可以用劍指著天君,這是大大的不敬!」
我看見這死老頭就氣不打一處來,一劍向著純竹身上砍去。
「臭老頭,還我錢!」
或許是年紀大了,又或許是沒想到我真敢動手。純竹直直被我劈倒在地上,掙扎了幾下,便不動了。
隨後,化成了一節枯敗的竹子,上面滿是蟲眼,早就被蛀爛了。
「你真是邪魔,今天便要殺魔正道!」
天君捏了個訣打向我,被我堪堪躲過。我速度極快的沖向他身後的尚武,眼看就要碰到他時,卻被天君一掌打翻在地。
我重心不穩,將劍插進地上,才穩住身形。
一口血噴洒在地上。
「尚武,去,證明你自己。」
見我無再斗的力氣,天君將尚武叫了出來。
尚武一開始並不敢,但看到天君篤定的眼神,以及半跪在地上不停喘著粗氣的我,頓時覺得自己又行了。
「你不是很能打嗎?還不是落在我手裡?」
尚武將我踹翻在地,又一腳踩在我胸口。
「是時候說再見了。」
他手裡的刀還未砍下,我先一步將長劍揮向了他喉嚨,滾燙的血濺了我一臉。
我將尚武的頭砍下,一腳踢到天君面前。
「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季蘭慈教我的這句話甚是好用。
21
眾神嚇破了膽,天君也是吃驚不已。
「你究竟是什麼怪物?」
我抬手拭去臉上的血污,一字一頓。
「我叫誅,是個邪神,生平沒什麼愛好,殺人算一樣。」
見我步步緊逼,天君也有些嚇到,他不停地用法術打在我的身上,卻不能讓我停下半分。
「輪到你了。」
天君閃躲在石碑後,我揮出劍氣將石碑擊的四分五裂。霎時間地動山搖,仿佛有什麼東西要破土而出。
「不好,是那個東西!」
不知是誰叫了一句,眾神四散而逃。天君還想跑,被我踩住衣裳重重摔倒在地上。他回手一個訣打在我的面門處,但我卻依然毫髮無傷。
「怎麼會?尋常神挨這一下定是要形神俱滅,偏偏你卻!」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狠狠將長劍貫進他的命門處。
「我的小信徒讓我活著回去,我怎麼敢死了?」
天君不甘地瞪大了雙眼,肉身快速地消散, 直到留下一堆衣服。
我面無表情地將劍擦拭乾凈,往天牢處走去。
22
地面還在劇烈地抖動,不時有飛石砸下。
看來這天是要塌了?
走到天牢處,我有些躊躇,生怕進去只看到時嘉一堆衣服。轉念一想,既然尚武方才都好好的, 那麼時嘉是不是也……
我正想著, 遠遠地便聽到時嘉的聲音。
「趙財神, 你又輸了!」
走近後便看到這樣一番景象。
時嘉正與趙財神划拳, 身旁的金子堆成了一座小山。
趙財神臉上貼著幾根白條, 模樣好不滑稽。
我在外面九死一生,這兩人在裡面歲月靜好???
見到是我來了,時嘉興沖沖地撲過來, 貼著牢門叫道:「誅,你去哪了, 我擔心壞了。」
……
趙財神托著那鎖,道:「我想救時嘉出來, 但這鎖頭我確實打不開。」
我順著趙財神手指的方向, 一劍劈開了鎖, 打開了牢門。
時嘉開心得蹦蹦跳跳, 一邊誇我穿的神氣,一邊問我,「你怎麼突然穿成這樣?尚武他們呢?是不是為難你了?」
我活動了幾下關節, 輕輕嗯了一聲。
「他們都被我殺了。」
聞言,時嘉瞪大了眼,嘴也張得大大的。
他繞著我上看下看, 又摸了摸我身上的寶石戰甲,讚嘆道:「你一個人嗎?好厲害!你怎麼做到的?快!教教我。」
我面無表情地將劍插回劍鞘中。
「無他, 唯手熟耳。」
說罷, 我向時嘉伸出一隻手, 眼神堅定地看著他,似詢問, 也似邀請。
「封神榜太舊了,這個世界需要新的秩序。」
「你……要同我一起嗎?」
尾聲
我從天上下來時,季蘭慈還在一處簡陋的神龕前祭拜。
見到是我, 她鬆了一口氣,「大人!你能活著回來真是太好了!」
突然,她目光灼灼地看著我身旁的時嘉和趙財神, 「兩位新來的大人?」
我正疑惑她怎的突然能看見時嘉他們,倏地想起封神榜已毀, 時嘉他們現在同我一樣了。
「三位大人先坐,等我生意好些,定為大人們各修五十座廟宇!」
時嘉急眼了。
「你上次欠我的還沒還呢!」
番外
我在天界沉睡了好久, 久到我自己都記不得了。這裡很安靜, 幾乎沒有人來打攪我。
只是今天……
一群小崽子在我家門口噼里啪啦不知道在吵些什麼。
一會兒封神榜,一會替天行道,吵得我頭疼。
我正欲翻身再睡,轟的一聲, 床塌了。我從床榻上摔了下來,還滾了好幾個軲轆。
起身一看,好傢夥!
誰把我家給炸沒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