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君是當朝大理寺少卿。
他事務繁多,每天都有查不完的案子。
我也沒閒著,每天都有聽不完的曲子。
直至某日,我在樂館挑選心儀的戲子時。
我的夫君卻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
我大驚失色:「夫君,你是來查案的嗎?」
他冷冷道:「查你。」
1
江鶴霄從屏風後走出來時,我正在品茶。
他站在眾多戲子最後面,只穿了一件透明的紗衣。
線條分明的肌肉間,兩個粉點若隱若現。
我沒忍住,一口熱茶噴了出來。
老鴇立刻關心道:「江夫人,是這茶不合口味嗎?」
說罷,她又轉頭厲聲呵斥小廝:
「還不快給江夫人換一批進來!」
這可不興換。
我被茶水嗆得不輕,只能瘋狂擺手。
好在春瑤比較懂我。
她微微一笑:「江夫人莫不是瞧見喜歡的了。」
然後她輕抬玉指,緩緩指向站在頭位的美男。
「你,過來給夫人奉茶。」
這回我咳得更厲害了。
春瑤自小與我一同長大,比親姐妹還要親。
她不可能害我的。
難道她沒看到江鶴霄?
不應該啊。
不說江鶴霄的容貌在京城是數一數二的好。
光是他那堅毅的眼神,就在一眾媚眼如絲的戲子中格外突兀了。
慌亂中,春瑤欽定的美男已經端茶走了過來,徑直坐在我身邊。
「姐姐,喝一口吧。」
我本意是想推開他的。
可這紗衣的質量忒不好。
我還沒用力,美男身上的紗衣就崩成了好幾片。
那兩扇胸肌泛著油光跳在我臉上,衝擊力極強。
這還沒完。
此男抓起我的手就要放上去。
「姐姐,你扒了人家的衣服,就要對人家負責哦。」
他的盛情難卻。
我卻只能苦笑著掙開他的手,端起茶盞。
「我喝茶,我喝茶。」
只是茶盞剛送到我嘴邊,就被一記飛刃擊碎在地。
而另一記飛刃,則直直插在了那美男的胸口。
緊接著,屋門就被猛地踹開。
官兵們魚貫而入,將這小小包廂圍得水泄不通。
屋內霎時充斥著尖叫聲和哭喊聲。
我則縮在太妃椅的角落,低頭看向地面。
滿地碎片中,流溢的茶水與地毯接觸,泛起詭異的白沫。
這茶里有毒!
我心下一驚。
還未反應過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就伸到了我的眼前。
抬頭望去,江鶴霄正俯視著我,眼底看不出喜怒。
「夫君,你來查案啊。」
我一邊心虛地擠出一個微笑,一邊拉住他的手站起來。
只是我忘了這衣服質量很差。
伴隨著布料撕裂的清脆聲音,江鶴霄的臉終於徹底黑了下來。
「來查你。」
他冷冷道:
「在場所有人,帶回大理寺審問。」
2
今日與我來聽戲的,大多都是朝中官員的夫人。
我們隔三差五便會出來小聚。
或賞花,或聽戲。
偶爾尋個美男作陪,倒也不會做出什麼越矩的事。
但像今日這般勁爆紗衣美男,是頭一遭。
好巧不巧,正好撞上了我的夫君,大理寺少卿江鶴霄。
他查案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雷厲風行。
也不知今日他查的是何大案,竟直接把全場的人都抓了。
好在只是囫圇審了一番,便將我們放了出來。
夫人們個個蓬頭垢面,撲進大理寺外早已等候多時的夫君們懷裡,哭得泣不成聲。
「夫君,奴家好怕!」
「那茶水裡竟然有毒!」
「妾身再也不出去聽曲兒了!」
而男人們則一面安慰著懷裡的小嬌娘,一面用幽怨的眼神盯著我。
看什麼看?
又不是我抓的。
我毫不客氣地瞪了回去。
這一瞪倒激起千層浪。
「江大人好大的本事,說抓人就抓人。」
開口的是春瑤的夫君,京城副護軍參領張麾。
「這普天之下還有王法嗎?還是說,江大人就是王法!」
他是武將,本就脾氣暴躁。
又見心愛之人受了委屈,語氣便更是粗獷。
有他開了口,在場岌岌可危的氣氛瞬間被點燃。
「就是啊,什麼案子能跟我夫人有關?」
「今日江大人不給我們一個說法,我們就不走了!」
「大理寺少卿濫用強權,我明日就要稟明聖上!」
一時間,這門口如同鬧市般人聲鼎沸。
只有一道冷冷的聲音格外突兀。
「大理寺前,何人喧譁?」
回頭一看,竟是江鶴霄。
他面無表情地站在月光下,手裡還舉著塊雕著龍紋的金牌。
「我乃奉旨查案,諸位若有不滿,盡可上告。」
眾人瞬間安靜下來,齊刷刷地跪在了地上。
不為其他。
只是這金牌乃是皇上御賜。
見此牌者,如同面聖。
怪不得江鶴霄敢抓那麼多人。
原來是皇上給的權利。
看來這個案子確實不簡單。
正思索著,方才嚷嚷要稟告聖上的官員慌忙道歉。
「下官並非有意頂撞,望大人海涵。」
江鶴霄倒也大度,收起金牌,負手而立。
「更深露重,諸位請便吧。」
他的話音剛落,大理寺門前便響起逃難似的馬蹄聲。
我也站了起來。
直到所有人都離開後,江鶴霄才回身看向我。
他穿著一身墨黑色的長袍,頭髮用銀冠高高束起。
眉頭微微皺著,似乎有些生氣。
想來也合該生氣的。
畢竟今日之事是我有錯在先。
我低下頭,乖順地準備承受他的怒火。
卻聽見頭頂傳來一句:
「你不走嗎?」
什麼?
我有些驚訝地開口問:「我們不一起走嗎?」
江鶴霄淡淡嗯了一聲。
「我還要查案,不送了。」
3
回江府後,我在榻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一個男人。
一個正常的男人。
在看見自家夫人在外尋歡作樂,不生氣,可以稱之為大度。
但看見我差點被下毒害死後,還能淡然投身工作。
先別說男人了。
他還是人嗎?
當初江鶴霄高中探花,鮮衣怒馬,長街遊行。
一時間俘獲京城大半少女的芳心。
好在我的父親眼光毒辣。
在江鶴霄還是舉人時,就替我定好了這門親事。
我在眾人艷羨的目光中嫁入江府。
洞房花燭後,他大汗淋漓地摟住我,輕聲問:
「你見過屍體嗎?」
沒想到這只是個開始。
後來,江鶴霄變本加厲。
平日裡忙著查案,一個月里就兩三天回府上住。
與我為數不多的交流也都是榻上那幾句:
「做嗎?」
「再來?」
「睡吧。」
彼時我還有些難過。
可想來,我們的婚姻也不過是父親拉攏朝臣的工具。
只要在外人面前足夠體面就夠了。
他忙他的,我忙我的。
沒事約上姐妹去聽曲,見些新鮮的男人。
日子這樣過著也還算愜意。
可為何今日看見江鶴霄為了查案,甘願穿上那傷風敗俗的紗衣,混進樂館。
也不願意給我分出一點點時間解釋。
哪怕是沖我發火。
我還是會這般難過呢?
罷了,罷了。
我擦乾眼角的淚水,沉沉睡去。
4
因為江鶴霄一網打盡的行為,與我相熟的夫人都開始疏遠我。
好在春瑤並未與我生出芥蒂。
只是我倆不敢再去聽曲,只敢找個地方喝喝茶。
一見面,春瑤便問我:
「阿淺,你的黑眼圈怎麼這麼重?」
這個倒說來話長。
自從看到江鶴霄穿著紗衣的畫面後,我每天晚上都會夢到他。
紫色的透明紗衣,披肩的長髮,胸前的雪白。
他扭動著腰肢往我懷裡鑽,滿臉緋紅,聲音黏膩:
「姐姐,你扒了人家的衣服,就要對人家負責哦。」
然後他的手就放在了褲帶上。
但每回褲帶將要解開時,我就醒了。
這一醒,便徹底睡不著了。
若是把這麼詭異的夢告訴春瑤,她定要笑我還是個懷春的少女。
我正猶豫著如何開口,春瑤卻突然牽起我的手。
「阿淺,你是不是在怪我!」
她目光灼灼地盯著我。
「那日不是故意要讓那戲子來伺候你的。你這幾日,可是因此事跟江大人吵架了?」
吵架?
我倒想吵一架。
我拍了拍她的手,安撫道:
「與你無關。誰知道江鶴霄會打扮成那樣,出現在那裡。」
春瑤卻仍舊滿臉嚴肅:
「你還不知道嗎?那日的戲子,其實是蓮花教的人。」
我有些吃驚:「蓮花教?」
眾所周知,蓮花教是當朝最大的反動勢力。
其手段就是通過滲透策反朝中大臣,從內部瓦解朝廷的統治。
可蓮花教的人怎會出現在一個小小的樂館?
「他們發現一些官員和官員夫人喜歡來樂館聽戲,本想尋找時機動手的,還好江大人提前摸清了他們的行蹤。」
春瑤托著下巴,眉頭緊鎖。
「聽我夫君說,江大人那日的飛刃本不足以致命,哪知那人直接咬舌自盡了。這蓮花教的人,當真是可怕。」
分明我的夫君才是大理寺少卿。
可這起案件細節竟然是從春瑤口中說出來的。
我心裡有些不是滋味,悶悶地嗯了一聲。
春瑤見我不高興,連忙轉移了話題。
「你還沒告訴我,這幾日為何沒睡好呀?」
我終究是拗不過她,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春瑤聽完,噗嗤一笑:「你們都是夫妻了,怎麼還會做這種夢?」
而後她似乎又想起了什麼,認真地問我:
「你們夫妻之事,頻繁嗎?」
我囁嚅著回答:「有,但不多。畢竟他一月里回府的日子也少。」
這回,春瑤的眼神比方才談到蓮花教還要驚恐。
「阿淺,男人是不會讓自己餓著的。若他回家是飽的,那定是在外邊兒偷吃了。你可不能坐以待斃。」
春瑤的話當真點醒了我。
江鶴霄如今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
平時在外邊,他當真忍得住嗎?
說起來,男人三妻四妾倒也正常。
更別提江鶴霄如今大權在握,聖眷正濃。
早已不是當初需要仰仗我父親的書生了。
若是江鶴霄在外面動了真情,要將我休了。
我們溫家也奈何不了他。
只是我父親最重名聲。
我若被休了,他定然不會再認我這個女兒。
我有些緊張地問道:「我該怎麼辦?」
「張麾平日裡也忙,但我隔三差五就會做了點心給送軍營里過去。久而久之,他軍營里的人便都成了我的眼線,張麾就不敢有什么小動作了。」
春瑤語重心長地說道。
「大理寺雖有些遠,你還是得時不時地過去瞧瞧,得知道你男人在做什麼,懂嗎?」
我有些懵懂地點頭。
5
送走春瑤後,我獨自在府上,越想越害怕。
當即便讓丫鬟備了一盒點心,坐馬車前往大理寺。
大理寺在京郊。
待我們到時,天色已近黃昏了。
落日籠罩下的大理寺莫名有些陰森。
不時還有慘叫聲從裡面傳出。
「來者何人?」
剛走到門口,我就被守門的侍衛攔下來。
我指向手中的餐盒:「我是江大人的娘子,來給他送些點心。」
為首的守衛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江大人的娘子……」
我忙不迭地點頭。
可他卻突然冷哼一聲:「這個月,不知多少自稱江大人的娘子來過了。」
什麼?
江鶴霄在外邊兒玩這麼花?
我難以置信地問:「多……多少個?」
「算上你,估摸著得有十三個了。」
男人可以三妻四妾。
但不能有十三個妾!
好你個江鶴霄。
我是看你老實才嫁給你的。
「守衛大哥,你放我進去,我今天說什麼都要見到他!」
我氣得幾乎站不住。
若不是丫鬟扶著我,我早就暈倒在地。
可守衛只是淡淡瞥了我一眼,帶著些少見多怪的意味。
「姑娘,你天底下冤情多得是。你要是也有冤情,就去擊鼓鳴冤,咱們走流程。你這麼貿然闖進去,江大人是不會幫你的。」
?
哦。
原來是來上門伸冤的人。
我稍微鬆了一口氣,再次解釋道:
「我真是你們江大人的娘子,讓他出來看看就知道了。」
守衛們互相對視後,不屑地笑了起來。
「你倒聰明,以為這樣就能見到江大人了?」
「就是,江大人忙到飯都沒時間吃,哪有時間來認你?」
「大理寺門前,豈容你胡謅。若你再不走,休要怪我們不懂憐香惜玉!」
我被這些人的態度氣得有些無語。
轉頭一看,幾個穿著粗布衣服、提著掃帚拖把的人,竟直接走了進去。
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們怎麼能進?」
侍衛說:「這一看就是掃地的下人,怎麼不能進?」
好好好。
這麼玩是吧。
6
半個時辰後。
我與丫鬟換了衣服,提著掃帚,成功進入了大理寺。
倒不是多想見到江鶴霄。
只是心裡憋著一股無名火。
今日見不到江鶴霄,便散不出去。
可我剛踏進大理寺,還沒來得及表明身份。
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就拽著我往裡走:
「怎麼又是你來得最遲?各位大人馬上就用膳了,還不快去打掃後院!」
我便糊裡糊塗地跟著他來到了後院。
這裡倒比前面溫馨許多。
左邊是廚房,頂上的煙囪里冒著白煙。
右邊則種著一棵大樹,大樹下有張長木桌。
中間則是兩層高的屋子,應該是官員們休憩的地方。
我正站在走廊里張望著,迎面就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你方才的見解很不錯,我會再仔細斟酌。」
是江鶴霄!
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我剛想走過去,耳畔響起清脆的女聲。
「師兄,案子的事先放放,我們去用膳吧。」
我循聲望過去。
庭院裡,江鶴霄仍舊穿著他那黑色的長袍。
只是身邊多了一道清麗的身影。
當朝是施行女官制的。
女子又不比男子差。
這大理寺中有女官也並不稀奇。
我剛把自己哄好,江鶴霄就衝著她笑了。
他竟然笑了。
我嫁給他這麼些年來,頭一回見他笑得如此開心。
「師妹,方才見了屍體,你還有心思吃飯?」
以師兄妹相稱,以這樣親昵的語氣。
討論的還是我完全不懂的話題。
此時此刻,我前來宣示主權的氣焰已經消耗殆盡。
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酸澀。
溫淺啊溫淺,你的夫君並非木訥的樹。
只是不為你簌簌。
沉浸在悲傷之際,江鶴霄竟朝我這邊走了過來。
我現在不想見他,便回身隨手推開一道門躲了進去。
這間屋裡亂糟糟的。
促狹的空間裡,到處擺滿了捲軸與文書,還有滿地亂飛的草紙。
好在氣味並不難聞,甚至還有些熟悉。
只是我還沒來得及分辨,門外的腳步聲就越來越近。
這不會是……
不知怎的,我竟下意識躲進了衣櫃。
透過衣櫃的縫隙,我看見江鶴霄推開門走了進來。
這竟然真的是他的房間。
江府雖不算金碧輝煌,但也算寬敞雅致。
上上下下,也有幾十號家丁伺候著。
他放著家不回,情願住在這間轉個身都困難的屋子?
呵。
約莫是住在小師妹的溫柔鄉里。
7
江鶴霄進門後,先是沏了一杯茶,又不知從哪裡掏出半個饅頭。
隨後便坐在榻上,一邊喝茶,一邊啃饅頭。
還一邊翻看著手中的檔案。
很是無聊。
我就這樣在柜子里陪讀了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
我到底在躲什麼?
這一回我手都放在了衣櫃門上了。
下一刻,那師妹就闖了進來。
「師兄,今日廚房做了肉包子,我給你帶了幾個。」
她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江鶴霄身邊。
「你瞧你,又不好好吃飯。」
我躲這麼久,等的就是這個時候!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難道不會發生點什麼嗎!
我繼續偷窺起來。
可江鶴霄的眼睛就像黏在了那檔案上一般。
只單伸出手去接包子。
然後他就不小心碰倒了茶杯。
茶水瞬間打濕了他大半的衣物。
小師妹驚呼道:「師兄,你的衣服濕了,快換一件吧!」
江鶴霄低頭看了看,平靜哦了一聲。
「沒事,我待會兒換。」
小師妹有些著急:「這怎麼行?你最近本就得了風寒,不能再穿濕衣服了。我去柜子里幫你拿一件乾淨的。」
她說著,就朝我這邊走來。
我既緊張又激動。
這一刻終於要來了嗎?
可沒等到她開門,方才還痴迷於檔案的江鶴霄,竟一個箭步衝上來,死死扣住了櫃門。
唯一的縫隙沒了,柜子里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外面只傳來幾句模糊的話:
「師兄別趕我走!」
以及一聲清脆的落鎖聲。
關門是什麼意思?
我小心翼翼地縮在角落,不敢再動。
隔了一會兒,我才敢把頭貼在櫃門上,聽外邊的動靜。
一層薄薄的木板外,是窸窸窣窣的脫衣聲。
還夾雜著江鶴霄粗重的低喘🦩和呼吸。
除此之外,便是水漬🍺摩擦的聲音。
旖旎的氣味都飄進了柜子里。
不用多想,也知道外邊此刻正在發生什麼。
如今人贓並獲,是我最佳的進場時機。
我深吸一口氣,用力踹開櫃門。
只見狹小的房間中,江鶴霄正滿頭大汗地靠在牆上。
他的外袍大敞著,褲子褪到一半。
而他的一隻手放在雙腿中間,另一隻則握著一個捲軸。
借著窗外的月光,我看清了那上面的東西。
那不是什麼檔案。
是我的畫像。
「你……」
江鶴霄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他的手愣在原處,迷茫又震驚地看向我。
我什麼艱難地開口:
「對不起啊,你繼續吧。」
說完,我對準屋內那扇唯一的窗戶翻了出去。
8
雖然江鶴霄目前處於最脆弱的時候,一時半會追不上我。
但這大理寺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我剛跑兩步,就在後院的偏門處遇到了兩個人。
二人蹲坐在一輛驢車上,有些面熟。
這正是傍晚我在大理寺門前遇到的那兩個提掃帚的人。
他們似乎是幹完活,要驅車回家。
我衝上去說道:「送我回府,給你們十兩銀子。」
那兩人面面相覷,有些疑惑。
我咬牙:「一百兩!」
一個男人當即說:「走!」
說著,他便把我拉上了驢車後邊的稻草堆。
夜間的山風很涼爽。
我憶起今日發生的一切,雙頰卻逐漸變得滾燙。
太蠢了。
侍衛不信我,我拿出江府的信物便是。
可我怎會為了見江鶴霄,假扮掃地的下人混進大理寺,還偷偷藏在他的柜子里。
甚至還親眼目睹了他……
唉。
實在是太蠢了。
春瑤曾經說過,女子陷入愛情時都是笨的。
可我和江鶴霄的婚姻,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們之間哪裡來的愛情?
我仰起腦袋。
穹頂上閃爍的繁星,恰似方才江鶴霄看我的眼睛。
他應該有些喜歡我的吧。
否則也不會對著我的畫像,做那種事情。
我也有些喜歡他。
不然今日也不會莽撞地來到大理寺。
想到這裡,我不由自主地咧開嘴角。
這時,前面卻傳來兩人的交談聲。
「老大,這一票咱不幹了嗎?」
「誰知道那娘們跑哪去了,蹲一天也沒蹲到。」
「會不會是情報有問題?」
「肯定是啊!與其在那裡等著,不如掙點外快呢!」
「那我們把她送哪裡去啊?」
方才太過慌張,都忘記告訴他們去哪裡了。
我主動開口:
「送到江府就行了,城北邊那個江府。」
只是我的話音剛落,驢車就突然急停下來。
我險些沒坐穩。
為了打扮成下人包裹著頭髮的頭巾也順勢掉落下來。
凌亂的髮絲中,我看見兩人又驚又喜的眼神。
以及一個撲面而來的麻袋。
旋即我便失去了知覺。
9
待我再醒過來時,四周一片漆黑。
我的手腳皆被捆得死死的,連嘴巴也被塞了抹布。
不出意外的話,我這是被人綁架了。
天地良心。
我溫淺活了二十載,一直積德行善,從未與人結過仇。
到底誰要害我?
我無助地嗚咽了幾聲。
沒想到眼前竟突然出現了一道燭光。
燭光中,赫然是一張帶著面具的臉。
我被嚇得汗毛倒豎,卻連喊都喊不出來。
「江夫人,得罪了。」
面具人沉聲開口。
他的聲音很奇怪,像是刻意壓著嗓子發出來的。
面具里的那雙眼睛也讓我感覺無比熟悉。
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面具人知道我的身份,應該是我認識的人。
他目前暫時沒有殺我。
說明他不是想取我的性命。
既然這樣,事情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想到這裡,我停止了掙扎,轉而用懇求的眼神看向他。
面具人愣了片刻,隨後取下了我口中的抹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