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指針不緊不慢地向前移動。
因為忙著準備競賽,鹿詩瑤無形中減少了對謝淮的關注。
彈幕每天都將我罵得狗血淋頭。
怨怪我霸占了鹿詩瑤。
害得他們的「親親兒砸」每天都在生悶氣。
他們越跳腳,我越開心。
自私狹隘的人,配不上那抹皎潔的白月光。
然而我沒想到,謝淮卑鄙下流至此,竟然將矛頭對準了我媽!
這天,鹿詩瑤不知從哪裡知曉今天是我的生日。
補課結束時,竟然變魔術一般,掏出了一個蛋糕。
我歡天喜地地帶回去想要和我媽分享。
她盯著眼前這個精緻的蛋糕一言不發,忽而打斷我嘰嘰喳喳的講述:
「這個蛋糕不便宜吧?」
「一百八呢。」
「我搜過,都記在了小本本上,以後我一定會……」
說到一半,我雀躍的聲音戛然而止。
我疑惑地抬頭,才發現我媽的眼眶紅紅的,「媽……你怎麼了?」
她閉了閉眼,似是深思熟慮很久,才下定決心一般道:
「蓁蓁,你以後就不要和鹿小姐來往了吧。」
我一愣,「為什麼?」
我媽從來都不是一個勢利的人。
不會因為鹿詩瑤過於有錢而諂媚,更不會因為我們極度貧窮而自賤。
此刻的她太過反常。
我媽避開我質問的眼神,岔開話題道:
「今天好歹也是你的生日,我去炒兩個菜。」
說著,她著急忙慌地起身。
我眼尖地注意到她走路的姿勢很奇怪。
儘管她極力掩飾。
13
「媽,你的腿怎麼了?」
我冷不丁開口。
我媽頓時僵在原地。
趁她走神的時候,我幾步上前,蹲下身手探向她的褲腳。
我媽極力阻止,哽咽出聲:
「囡囡,別看……」
可還是被我出其不意地捋起了褲腳。
我瞬間淚如泉湧,仰頭看她,「媽,你這是怎麼弄的?」
我媽的一截小腿都被鐵絲般的尖銳物品劃爛了。
卻只到小診所里草草地縫了針。
包了紗布。
「你為什麼不去醫院?要是感染了怎麼辦?」
我啞著聲音問她。
我媽不斷地安慰我,「沒事兒……沒事兒,只是走路的時候不小心被劃到了而已。」
【才不是呢~】
【分明是被咱兒砸找人報復了~嘴卻死硬不肯承認,怪不得教出的女兒也這麼虛偽。】
【還好她貪生怕死,沒有慫恿自己女兒繼續纏著女主。】
【否則,下次就不是壓腿這麼簡單了,呵呵……】
彈幕適時地冒出來,解答了我的疑惑。
然而他們的一字一句都讓我遍體生寒。
天底下怎麼會有人如此歹毒。
14
如我所料。
因為我媽的傷口沒有得到妥善處理。
第二天她感染高燒了。
我請了半天的假。
在鄰居的幫助下將她送到醫院。
臨近中午才去學校。
恰好碰上班主任上午的最後一節課。
他橫了我一眼,陰陽怪氣道:
「某些人啊,東請一天假,西請一天假,乾脆輟學不讀算了,反正也交不起學費。」
我默不作聲,安靜地回到座位上坐下。
斜前方遞來一張紙條:
「今天上午怎麼請假了?是家裡出了什麼事嗎?」
字跡雋永。
是鹿詩瑤寫的。
我只瞄了一眼便揉成一團,丟進了桌洞裡,沒有回覆。
下課。
鹿詩瑤習慣性地坐在了我同桌的位置。
打開她帶來的保溫桶。
「你上次說很喜歡我家阿姨煲的湯,所以昨天我又吩咐她做了。」
「喏,嘗嘗。」
她盛了一碗推到我面前。
我冷漠地別開臉,「不喝。」
半晌,她無奈地彎唇,「你有心事,你不想說我不逼你。」
「但湯好歹喝兩口吧?這可是我這個大小姐親手盛的誒,不然顯得我多沒面子。」
她在哄我。
可她越是這樣我心底越是難受。
緊接著,她還衝我撒上了嬌,輕輕搖晃著我的手臂,「蓁蓁~」
苦澀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我粗魯地掃開她的手,不耐大吼:
「我說了不喝就是不喝!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鹿詩瑤,你也知道你是堂堂大小姐,可你為什麼要這麼舔呢?」
「從前對謝淮是這樣,現在對我還是這樣?」
15
她看著我慢慢紅了眼眶,「我在你心底就是這個樣子的?」
我不敢看她謝淮的眸,倉皇別開眼,強逼著自己說狠話:
「對!」
「在我心底你就是一條徹頭徹尾的舔狗,沒有思想沒有自我的舔狗!」
「不僅是我,恐怕連謝淮也是這樣想的。」
「因為我們只是略施小計,賣賣慘,裝裝可憐,就輕而易舉將你這個大小姐玩弄於股掌之間。」
毫無意外。
鹿詩瑤被我氣住了,她道:
「問蓁,失去我,將是你人生中最大的損失。」
說罷,她再無眷戀地轉身走了。
我淚眼矇矓,痴痴地望著她的背影,很想去追她,挽留她。
腳卻像黏住了一般,怎麼也邁不出去。
鹿詩瑤離開了低賤骯髒的我,又變回了天上高懸的月。
心臟猶如被一隻無形的大掌緊緊攥著。
真的很疼很疼。
她是我陰暗潮濕的青春里,唯一的月光。
失去她的每一天,我的內心都飽受煎熬。
每一次她和別人說說笑笑從我身邊路過,我都忍不住想去拽她的衣角。
但無情把她趕走的人是我。
我沒有資格再插足她的生活。
卑劣如我。
不配擁有她。
16
辦公室里。
物理老師看著我接近滿分的試卷,連連稱讚:
「問蓁,你最近進步很大啊!」
「私下裡下了不少功夫吧?」
我背著手,垂著頭,懨懨地「嗯」了一聲。
實際上這些都是鹿詩瑤的功勞。
是她不厭其煩地指導,拯救了我徘徊在及格邊緣的物理成績。
「那你可以考慮參加一下『楊乾杯』全國高中生物理競賽。」
「第一名不僅可以保送,還會額外獲得三萬獎金。」
「對了,你報名了嗎?」
物理老師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話鋒驟然一轉,急切地問我。
最後一句話,成功讓我紅了眼眶。
我嘴一癟,再也忍不住喉嚨里的哽咽,「報了……」
淚水跟著滑落。
物理老師慌忙扯了一張紙塞到我手裡,「別哭別哭。」
「千般苦難萬種艱辛,只要不放棄,總會過去的。」
她手忙腳亂地安慰著我。
過不去了。
因為是我親手推開的她。
……
很快就到了競賽那天。
今天來參賽的考生無一不是和搭檔並肩同行。
唯有我。
孤獨地徘徊在考場門口。
直到臨近競賽開始的時間。
我邁步就要離開。
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道夾槍帶棒的聲音:
「怎麼?這麼點時間都等不了,就準備走了。」
我驚喜地抬頭。
就見鹿詩瑤正從一輛邁巴赫上優雅地下車。
她走近我,眼神冷冷的,警告道:
「好歹也準備了這麼久,我不允許自己的努力付諸東流。」
「你給我靠譜點,別拖後腿,否則我會殺了你。」
我垂下眼睫,遮住眼底濃烈的悲傷,輕輕地「嗯」了一聲。
17
在鹿詩瑤的帶領下,我們毫不意外地贏得了競賽的第一名。
面對媒體的長槍短炮發表獲獎感言時,她從容自若、侃侃而談。
顯然是早就習慣了這種眾星捧月的場合。
但我還是不自主地被她認真的模樣吸引。
偏頭看她。
感覺她整個人都在閃閃發光。
許是我的目光太過強烈。
鹿詩瑤發言間隙,餘光不輕不重地瞥了我一眼。
我頓時像被抓包的小偷一般,慌亂地想要收回目光。
她已經率先挪開視線。
那一刻,我心中隱隱升起一股失落。
……
領完獎。
便是分別。
我亦步亦趨地跟著她走出會場。
眼看她即將跨上豪車,我遞出銀行卡,「……獎金。」
「我們能獲得第一名,功勞主要在你,你應該占……」大頭。
話音未落,便被鹿詩瑤漠然打斷,「你覺得我會差這點錢吧?」
確實不差。
我訕訕收回手。
鹿詩瑤冷笑一聲,繼續道:
「以前是我熱臉貼冷屁股,一片真心喂了狗。」
「今天這點錢,就當我扶貧吧。」
「只是從此以後,你我恩斷義絕、再無瓜葛。」
說罷,她不再看我一眼,決絕地關上了車門。
……
當天,我去了下午財務處,準備補齊欠下的學費。
可工作人員翻看著帳簿,卻是皺眉道:
「問蓁是吧?不對啊……學費你不是早就已經交了嗎?」
一瞬間,我心底隱隱冒出一個猜測,喉嚨發緊,急切追問:
「誰交的?!」
「打款人姓……鹿。」
鹿。
除了鹿詩瑤還能有誰?
一個悶雷轟然在我耳邊炸響。
驟然間,我臉上的血色急速褪去,踉蹌著往後退了幾步,差點跌倒。
工作人員急忙扶住我,「同學,你沒事兒吧?」
我腦子發矇,木訥地搖了搖頭。
婉拒了他送我去校醫院的好意,我倉皇逃出學校。
回家路上。
我淚如雨下,忍不住扇自己耳光,低聲念道:「對不起,對不起……」
18
高二過去。
隨之而來的便是兵荒馬亂的高三。
但在一模考試前,保送名額下來了。
憑著物理競賽一等獎,我成功保送了清北大學。
班主任把我們叫到辦公室。
遞給我保送申請表時,話里話外都是我走了狗屎運,抱上了鹿詩瑤這根粗壯的大腿。
狗帶的人生峰迴路轉。
居然被華國第一學府錄取。
甚至不用經歷高考這麼殘酷的考驗。
我垂著頭一言不發,對他的奚落全盤接受。
輪到鹿詩瑤時,他又轉換了一副態度,「鹿詩瑤同學,這是你的……」
鹿詩瑤微笑著拒絕:
「不用了,老師。」
「我家裡已經在安排我出國留學了。」
說罷,她朝班主任微微鞠了一躬,從容地退出了她的辦公室。
她走路帶風。
與我擦肩而過時,她髮絲間好聞的洗髮水味道飄到我鼻尖。
我不自覺回頭看她。
心中黯然一片。
要出國了麼?
這樣也好。
或許就能躲開劇情的安排了。
我終究是成功改變了一些東西的。
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