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男友一起出車禍後,他失憶了。
醒來後,就見他正拉著一個女人的手深情凝望。
卻在看見我的那一刻,眉眼冷硬。
「我失憶了,聽他們說你是我女朋友,但我沒那些記憶,不能作數。」
說完,他從錢包里甩出一張銀行卡。
「拿著錢閉上嘴,我不喜歡糾纏不清。」
所有人都在不懷好意地等著看我笑話。
我碰了碰額頭的紗布,露出一個迷茫的表情。
「抱歉,你是誰?」
1
我是被吵醒的。
皮膚火辣辣地疼,身體遲來的刺痛讓我忍不住悶哼出聲。
耳邊嘰嘰喳喳。
拉著帘子的隔斷外,是一聲又一聲的質問。
「怎麼搞的啊江少,怎麼還出車禍了?」
「就是,你沒看見寧寧眼睛都哭腫了,聽說你出車禍後,擔心得連飯都吃不下。」
一道溫柔得能滴出水的女聲傳來。
「你們別說了,江哥哥出了車禍,肯定很難受。」
這下質問的聲音變成了調侃。
「誒喲不得了,這就開始心疼上了。」
「也是,誰還不知道寧寧的心思,誰說一句江少不好她都翻臉。」
一陣鬨笑過後,我聽到另一個熟悉的聲音。
他嗓音還帶著沙啞,卻難掩愉悅。
「別欺負寧寧了,我沒事。」
我皺了皺眉,慢慢從病床上坐了起來。
隔壁的談話還在繼續。
「聽說你出車禍的時候車上還有別人,誰啊?沒死吧?」
「還能是誰,肯定是邊照月那個女人。不是我說你江少,趕緊和她分了得了,寧寧這麼好的姑娘,你還打算讓她占著你女朋友身份多久啊。」
我站在地上,結著血痂的手落在帘子上。
在拉開的一瞬間,我聽到了江妄正毫不在乎地說:
「邊照月?沒印象了,不過你們說得對,有寧寧在,我怎麼可能再看別的女人。」
話音剛落,同樣穿著病號服的我,就這麼大咧咧地出現在眾人面前。
之前還在調侃的幾個男生面容尷尬了一瞬。
不過很快,他們又放鬆下來,打量我的視線充滿惡意。
平常,我約束著江妄的行為。
不讓他交這些亂七八糟的朋友。
這幫只知玩樂的公子哥兒,早都不知有多恨我了。
見到我,江妄原本溫柔的眉眼瞬間冷淡下來。
「你就是他們說的邊照月?我失憶了,聽他們說你是我女朋友,但我沒那些記憶,不能作數。」
說完,他從錢包里甩出一張銀行卡。
「拿著錢閉上嘴,我不喜歡糾纏不清。」
屋子裡的人靜悄悄地準備看好戲。
尤其是那位被眾星捧月般包圍著的女孩。
此刻正微微垂著頭,眸光卻挑釁地掃了我一眼。
所有人都在等我的反應。
確認江妄的身上也只是有些擦傷後。
我碰了碰額頭的紗布,露出一個迷茫的表情。
「抱歉,你是誰?」
江妄一愣,瞬間投過來一道銳利的視線。
我佯裝頭痛,避開了他的眼睛。
不用他裝失憶。
他想分手,我只有成全。
2
我的話音一落。
有人嘶了一聲。
「好傢夥,一場車禍讓兩個人都失憶了?」
沒人回答他的話。
知道江妄沒有大礙後,我慢吞吞地回到了病床上。
江家對我有大恩。
只要江妄沒出什麼大事,我也算對江家有個交代了。
……
我是十六歲那年去的江家。
我媽和江母曾是閨中密友。
因我媽一意孤行地和我身份不明的父親私奔,氣得江母直接和母親斷交了。
可後來,在母親得知自己大限將至時,還是把我送到了江家。
那時,母親拉著江母的手,神智不清地懇求。
「讓她吃飽飯就行,養她到十八歲,將來,她有了喜歡的人,你幫著看看,別像我一樣,識人不清。」
「要是到了談婚論嫁那步,你讓她叫你一聲媽,別讓男方瞧不起她。」
江母泣不成聲,連忙答應。
末了,又對我那個不知身份的父親破口大罵,罵完了我父親又罵我媽。
母親卻在這一聲聲充滿擔心和愛意的罵聲中,笑著閉上了眼睛。
江母對我實在太好。
她把我當親女兒一樣疼愛。
給我買漂亮的衣裳,讓我讀和她兒子一樣的高等學校。
如今我二十一了。
她依然拿我當沒長大的小姑娘一樣寵愛,讓我安心住在江家,生怕虧待了我一星半點。
我心中感恩,在江家謹小慎微,格外懂事,從不讓江母為難。
所以,當江妄屢次捉弄我時,我都欣然接受,從不反抗。
上學時,江妄讓我做他的小跟班。
我沉默地跟在他身後,替他打掃衛生,替他寫作業,收拾他所有的爛攤子。
後來我們上了大學。
他每次在外邊喝多了酒,不想讓江母知道。
都會叫我早早地為他準備一杯蜂蜜水,再伺候他洗漱。
我一直覺得,我們只是明確上下級關係。
直到他在某一天向我告了白。
我愣了片刻後,禮貌地拒絕了他。
沒想到江妄直接破防,問我是不是和其他人一樣看不起他,覺得他不如他大哥。
在我皺著眉否認後,他小心翼翼拉住了我的手。
「邊照月,承認吧,你早就喜歡我了是不是,不然為什麼我讓你做什麼你都願意?」
江妄那時眸光發亮,期待我能給他想要的答案。
可在我持續的沉默中,江妄慢慢紅了眼眶。
最後乾脆諷刺地開口。
「……邊照月,你在我家白吃白喝那麼多年,讓你當我女朋友來償還,不過分吧?」
我被震驚得說不出話。
卻在看到江妄那幾乎破碎的眼神中,鬼使神差地點頭同意了。
坦白講,確認戀愛關係的江妄和平時會有很大的不同。
他變得愛笑,每天像個毛頭小子一樣,彆扭地奉上新鮮的玫瑰。
知道我喜歡大海那天。
他拖著發燒三十九度的身體,吹著海風,也要陪我等待六點的朝陽。
鑽石,昂貴的禮物。
幾乎他能想到的所有女孩會喜歡的東西,統統都會送到我手上。
就算我開口讓他少和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來往,他也聽話地乖乖照做。
受母親影響,我從沒談過戀愛。
甚至一度曾經對異性抱有很深的敵意。
但是江妄對我的種種示好,實在讓我沒法不動容。
就在我試著接受江妄時,他的目光卻忽然放到了別處。
他開始欣賞起那個叫寧夏的女孩。
說她不像我這麼無趣,不像我這麼難搞。
好像無論他怎麼做,都得不到我一個笑。
我心有難過,卻沒什麼意外。
我果斷提出要結束這段關係。
沒想到我的果決又一次讓江妄的自尊心破碎。
他載著我開車時,還在不斷逼問我。
我不想忍受他的胡攪蠻纏,就和他爭執了幾句。
沒想到就這麼巧地發生車禍了。
所以他現在裝失憶、羞辱我,我一點都不意外。
甚至感謝上天,讓這段關係結束得這麼痛快。
3
發生車禍的事,到底還是驚動了江母。
她急匆匆地趕來,和醫生溝通之後,心疼地把我緊緊抱在懷裡。
「怎麼就失憶了呢?月月,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我笑著抱了抱她。
「乾媽。」
「誒!」江母終於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記得我就成,別怕月月,乾媽帶你回家。」
被我們忽視的江妄突然出聲。
「媽,你怎麼不問問我,我也記憶錯亂了。」
江母想都沒想,直接給了他狠狠一巴掌。
我下意識抬起手想阻攔,卻沒來得及。
「還不是你這個畜生胡鬧!開車帶著月月出了車禍,月月那麼聰明,要是因為你傷了腦子,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江妄被打偏了臉,沉默下去,沒再分給我一個眼神。
回到江家,我扶著額頭,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間。
沒過多久,我的門被人敲了三下。
我閉著眼,沒去理會。
沒想到那道敲門聲突然劇烈起來,有種我不去開門就誓不罷休的意思。
我嘆口氣,去開了門。
江妄站在門外。
他雙手插兜,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冷聲道:
「我媽讓我叫你下樓吃飯。」
我點點頭,跟他出去了。
下樓的時候,江妄突然停下腳步。
我一不小心,額頭撞到了他身後,疼得我忍不住哼了一聲。
江妄背對著我,輕聲問:
「身上還疼嗎?」
我打量了一下被紗布包裹著的幾處擦傷,想了想,說不疼。
江妄揚起了頭,深呼吸一口,又問:
「他們說,你之前是我女朋友,可我怎麼都沒感覺到你喜歡我?」
我沉默片刻,勾唇笑了笑。
「和你一樣,我也失憶了。」
「所以,」江妄回過身,眸光深深地看著我。
「你的意思是,過去的就過去了,對嗎?你不會想再爭取一下了,你的喜歡就這麼不值錢嗎?」
我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明明是江妄先移情別戀,又搞了失憶這一套,到頭來卻控訴我用情不深。
我想冷笑,卻看到他又變紅的眼角。
他的眼神里滿是被拋棄的悲哀。
「算了,當我沒問。」
說完,江妄轉身走了。
我盯著他落寞的背影,抿了下唇。
4
在家休息了幾天後,這天,江母歡歡喜喜地上樓來叫我。
「月月!快來看看是誰回來了!」
我懵懵懂懂被江母拉下樓,抬眼一看,竟然是在國外工作的江司瑾。
我驚喜地睜大了眼。
「大哥?你怎麼回來了?」
聞言,江司瑾從沙發上站起來,笑容得體,一如他這麼多年給我的感覺,溫和又可靠。
「本來是下個月才回來,聽說你和小妄出了車禍,一時心急,先回來了。」
江司瑾走到我面前,仔細打量我額頭上的傷,蹙了蹙眉。
「看起來很疼,頭暈不暈?聽媽說你失憶了,從前的事還能想起多少?」
這麼明顯被關心的感覺,讓我整個心都暖洋洋的。
從我十六歲來到江家,江司瑾就一直是體貼的大哥形象。
他比我和江妄大五歲,很多事上,就連江母都要聽他的話。
「不疼了。」
我笑笑。
江司瑾摸了摸我的頭,「好好在家歇著,大學那邊我早就讓人去請假了,不用擔心。」
我點頭,應聲說好。
我跟著江司瑾到沙發上去坐,沒想到一扭頭的動作,就見江妄正面無表情地站在二樓往下看。
對上我的視線後,他諷刺地扯了扯嘴角。
一頓還算溫馨的晚飯過後,江妄堵在我回房間的路上。
暖橘色的燈光在他身上打下一道斜影,他靠在牆上,向我看來。
「邊照月,不是不記得我了嗎?怎麼我大哥你就記得這麼清楚,還笑得那麼開心?」
他慢慢走過來,整個人都搖搖欲墜。
「你簡直沒有心,你就是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無論我做什麼事,對你好對你壞,想讓你吃醋,想讓你說一句喜歡,你都毫無反應!」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可笑,我比不上那個優秀的江司瑾,就連想跟你談戀愛都要用那麼卑鄙的方式。」
江妄抓了抓頭髮,仰起頭喘了幾口氣。
我看著這樣的江妄,心裡突然酸澀得厲害。
「算了,跟你說這麼多做什麼,反正你都不會有任何回應,戀愛也好,分開也好,你冷靜得可怕。」
「我不煩你了,開車傷到了你,我很抱歉,這段時間對不起了。」
江妄吸了下鼻子,側身走了。
我下意識伸出手,卻什麼都沒抓到。
啪嗒一聲響。
我才發現自己竟然難過得淚流滿面。
「喜歡的。」
我輕聲對自己說。
5
江妄是自卑的。
發現這個事實,是我來到江家的第一個晚上。
那天,江妄對我的到來十分好奇。
短短十分鐘內,他就在我身邊路過了快六次。
見我不理他,最後他實在忍不住,乾脆蹲在我面前,細細地看。
半晌,他突然笑得格外好看。
「你好可愛啊。」
我嚇了一跳,急忙把頭垂下去,不敢再看他的臉。
江妄沒在意,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又故作老態地嘆了口氣。
「我媽除了我大哥,誰都不喜歡,雖然不清楚你為什麼來到我家,以後我照顧你吧。」
我懵懵懂懂地抬頭,沒做回答。
不一會兒,江母從樓上下來了。
她一把推開擋在我面前的江妄,親親熱熱地把我抱在懷裡。
「月月乖,阿姨給你布置了非常漂亮的房間,還有各種漂亮的衣服,都給你準備好了!快上來瞧瞧。」
「以後這就是你的家,跟我走吧。」
我被江母拉著站起來,路過江妄的時候,發現他還保持著被江母推開的姿勢。
我抿了抿唇,莫名覺得對他有點愧疚。
就在這時,江妄抬起了頭。
那雙原本星燦燦的雙眸頓時變得暗淡無光。
他低聲喃喃自語,我聽見他說:
「是我自作多情了,這個家不歡迎的只有我而已。」
那晚之後,江妄不再來纏著我,他像個隱形人一樣在這個房子裡來來去去。
吃飯沒人叫他,江母從不和他說話。
有一天我實在忍不住,去問了來打掃房間的保姆阿姨。
提起這件事,保姆也是一陣惆悵。
在她簡短的話語中,我了解了一些事情。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