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懷有玉完整後續

2025-07-30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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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我反應過來,放聲大哭,哇哇哇地朝他跑去。

衝勁太大,直接一頭撞到了他懷裡,激動得語無倫次:「二叔,二叔可來了,你怎麼現在才來,嗚嗚嗚。」

裴二郎穩住我的身子,先是用手握住我的肩頭,皺眉打量,然後用拇指抹了下我淚如泉湧的眼睛,聲音竟有幾分疼惜:「怎麼了,先別哭,眼睛都哭腫了。」

待到我抽泣著告訴他事情原委,並拉著他轉身去趙大叔家,身後傳來小桃更加嘹亮的哭聲——

「哇哇哇,原來阿香姐姐得不到的人是我哥啊……」

……

從趙大叔家出來,我已經情緒十分穩定。

不知裴二郎在屋子裡跟阿香說了什麼,出來的時候,他臉色便不太好看。

回鋪子的路上我問他:「二叔,你怎麼了,阿香沒事吧?」

他抿了下唇,像是在壓抑自己的情緒,「沒事。」

「沒事就好,她這是心病,淤堵不通,大夫說還需心藥來醫……ťṻₖ」

「寫信問我什麼時候回來,就是為這事?」裴二郎突然打斷我的話。

「是啊,我都快急死了。」

「是嗎?」

他突然停下腳步,眸子黑沉沉地看著我,冷笑一聲:「我不一樣,我快蠢死了。」

我愣了下,不知他什麼意思,也覺得匪夷所思,他這樣的大將軍,怎會說出這樣奇怪的話?

「你,你怎麼會蠢,你可是朝廷的二品大員,你要是蠢,聖上也不會要你。」

「嘶……」

裴二郎輕嘶了一聲,似乎隱忍著什麼情緒,對上我不明所以又忐忑不安的眼睛。

「二叔,我是不是又說錯了什麼?」我有些不知所措。

他忽又笑了——

「沒有,這是你新裁的衣裳?」

「嗯嗯,一百兩銀子才買了三匹布,太貴了。」

畢竟是花他銀子買的,我頗是不好意思。

他倒是不在意,聲音低沉含笑:「不貴,物超所值,很好看。」

「是吧,我也覺得好看,可我還是肉疼得不行,臨了又跟那掌柜還價,多拿了他一匹上好的素絹布,他還不樂意……」

我挺高興,想跟他仔細講講占便宜的過程,一抬頭,看到他漆黑的眼睛,眼底蘊含著細碎的光,突然心裡有點慌。

他方才說什麼來著,很好看。

「二,二叔,天不早了,咱們趕緊回鋪子看看太母吧。」

「不急,我方才看過她了,精神很好,手勁也很大。」

「……她又用拐杖打你了?」

「嗯。」

「……」

完了,我好像比之前更慌了。

一路走回鋪子,獅子巷至州橋,青石板路向前伸展,兩側花燈高懸,一派通明。

州橋附近更是熱鬧。

花燈琳琅,笙鼓鼎沸,還有秦樓的妓子在河上畫舫里彈琵琶。

裴二郎回來得很巧,今日有花燈會。

到了鋪子門口,也沒有回去,他說多年未逛過燈會了,讓我帶他去橋西走一走。

我道要回去照看下太母,他說有小桃在,不用擔心。

然後就這麼靜靜地看著我,挺拔的鼻樑與劍眉,像是險峻的峰。

這人向來是不容抗拒的,我於是訕笑兩聲,走在前面為他引路。

街邊還買了一盞兔子燈。

人流鼎沸,我在前,他在後。

手中的兔子燈燃著一團光芒。

大概是我穿了件極耀眼的衣裳,一路很多人看我,連同那如芒在背的目光,實在令我心慌,然後一個不小心崴了一腳。

裴二郎適時地伸出手扶住了我,人流之中我們倆擠到了橋邊,他關切的聲音從我頭頂傳來——

「疼嗎,我背你。」

「啊?不用,二叔扶我一下即可。」

燈會沒逛完,那只有力的大手,就這麼扶著我,一瘸一拐地回了豆花鋪子。

好巧不巧地,看到了等在門口的秀才。

陳秀才隔著老遠看我瘸了腿,緊張地走來,慌道:「玉娘,你怎麼了?」

「沒事,崴到了腳而已。」

他伸出了手,似是想從裴二郎手中把我接過來。

這舉止有些僭越,果不其然,裴二郎面色沉了下來,看著秀才,眸子冷冷。

我心裡一緊,立刻道:「秀才,這是我家二叔,今日剛從京中回來。」

秀才自然是知道他的,只是沒有正式打過照面而已,他是個溫文有禮的人,屈身朝裴二郎行了個揖禮——

「裴將軍。」

裴二郎沒說話,依舊靜靜地看著他,一點面子也沒給。

我有些尷尬,又道:「二叔,秀才公原是咱們小桃的教書先生,如今考過了鄉試,三月里他就要入京趕考了。」

他終於有了反應,神情依舊淡漠,「春闈應在二月,為何三月里才去京中?」

秀才忙道:「原是在二月的,今年年關朝中多事,聖上前不久下旨將殿試改到了五月里。」

朝中多事,想來便是那樁軍火案鬧的了。

裴二郎點了點頭,沒再說話,我接著道:「三月春闈也應準備出發了,東西可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該帶的都帶了,鄉試時正值天寒,如今已然回暖,護膝便不再帶去了,玉娘做的那隻黑羔毛袋墊甚好,我帶上了,考試時可放在凳子上……」

「那個,秀才你先回去吧,我站著有些累,今日不多聊了。」

「哦哦,好,那你記得敷下腳,不然明天走不成路了。」

秀才依依不捨地朝我們揖禮離開,三步兩回頭。

我也不知為何,心裡直發虛,沒敢再去看裴二郎,耷拉著腦袋,被他攙扶著回了二樓房間。

進了屋子,不用再面對裴二郎,頓時鬆了口氣。

方才之舉,並不是秀才僭越,而是在他考上舉人之後,已經同我商議過,想在進京趕考之前,將我們二人的事給定下。

所謂的定下,自然是要告訴裴家人。

所謂的裴家人,自然是裴二郎了。

放妻書他早就簽給我了,我要嫁給秀才,沒什麼於理不合的。

只是名義上到底是他家寡嫂,相伴多年,該跟他商榷一下。

他今日回了雲安縣,正是機會。

可是我不知為何心裡發虛,總覺得做了什麼不光彩的事。

這麼一想,又不太舒服,沒偷沒搶,有什麼不光彩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大將軍家的寡嫂不想守節,一點也不丟人。

更何況,我感覺裴二郎這次回來,總顯得怪怪的,讓人心裡沒底。

我下定決心,明日見了他,就跟他說這件事。

10

正想著,房門突然被人敲了下,我忙道:「誰?」

「我。」

「二叔,何事?」

「我拿了藥酒,你把腳敷一下。」

「哦,好。」

我瘸著腳走去開了門,看到站在門外的裴二郎,從他手裡接過了藥瓶,心裡琢磨著要不趁這個機會現在就跟他說一下秀才的事。

於是開口道:「二叔,有件事……」

剛說了幾個字,突然發覺不太對,裴二郎穿戴整齊,手握佩劍,似是要出門的樣子。

「二叔要出門?」

「嗯。」

「去哪兒?」

「江州縣。」

「怎麼剛來就要走。」

「這趟出來本就是為了公事,只是恰好途徑洮州來看你們一眼。」

「天都那麼晚了,二叔一路小心,注意安全。」

「你剛才要跟我說什麼?」

「沒什麼要緊事,等你回來再說吧。」

裴二郎環臂握劍,身材高挺,氣息凌人,眼睛落在我身上,輕笑一聲,「我倒是有樁要緊事要問你,先前拿給我的護膝和口袋墊,是做給旁人的?」

「……是。」

「為何要給他做那些?想清楚再說。」他聲音沉下,面露不悅。

我結結巴巴地解釋:「秀才,秀才人很好,以前幫過我,在私塾待小桃也不錯,而且,而且人家無父無母,上次因為風寒耽誤了考試,所以我才,所以我才……」

「下不為例,以後不許再做給他。」

他皺起了眉頭,面容依舊冷著,聲音卻已經軟了幾分。

遲鈍如我,似乎終於反應過來,二郎待我,有些奇怪。

心下生出恐慌,我忙道:「不是,二叔,我有話想跟你說。」

「不急,等我回來,我也有話跟你說。」

……

他這一走,又是一個月。

秀才沒幾天也走了,入京趕考。

臨走前他問我:「玉娘,你可跟家中二叔說了咱倆的事?」

「……還沒,這次等他回來就說。」

我有些慌,但秀才沒察覺,自顧自道:「我感覺裴將軍似乎不喜歡我,但你放心,待我這次考取功名,興許能令他高看一眼。」

「那你,好好考。」

「嗯,我會的。」

阿香近來身子好了許多,已經能夠出門走動,來鋪子裡幫忙了。

不過店裡新來的那小夥計,看到她動手就搶著幹活,什麼也不讓她做。

我有些好奇裴二郎跟她說了什麼,忍不住問他,她說他倒也沒說什麼,只是看著她淡淡道,當初我救你,是希望你活下去,為你自己活,而不是把指望寄托在別人身上。

阿香還苦笑道:「玉娘,你家二叔說話真的太狠了,他還說如果料到我今日這樣,當初便不該救我,反正是要死的,多活這些年做什麼。

「我突然就哭了,哭完之後好受多了,心裡竟然不堵了……」

她是不堵了,該我堵了。

心神不寧了一段時日,連小桃也察覺我不對勁,開口問我:「嫂子,你心裡也有得不到的人了嗎?」

我:……

三月初春,晚些時候天還很冷。

這日窗外下了雨,臨睡前我關了門窗,躺在被子裡裹緊了自己。

夜已深,睡得迷迷糊糊時,忽然一陣涼意襲來,夾雜著雨水的濕漉,似是滴落在我臉上。

我猛然驚醒,嚇得失了魂,當即大叫起來。

床邊那人卻一把捂住我的嘴,在我耳邊道:「別怕,是我。」

裴二郎離開一個月後,復又歸來。

只是走的是窗戶,不是門。

黑暗之中,我聲音顫抖,含著哭腔:「二叔?」

「嗯。」

「你嚇死我了!嗚嗚。」

他表示歉意後,安撫了下我的情緒,然後讓我即刻穿衣出門,去距離雲安縣數百里的郊外涼亭,接一位身穿絳紫衣袍的蕭姓公子。

「現,現在?」

「嗯,現在,馬車為你準備好了,在鋪子門口。」

「哦,好,那我現在就去。」

待我穿好衣服出門,他已經在門口等著了,什麼也沒說,遞給我一把雨傘和大氅,溫聲道:「別害怕,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你只需去這一趟即可,不會有危險。」

我其實不懂他在做什麼,但他是將軍,做的事必然是該做的,我一個沒什麼能耐的婦人,聽他的話即可。

於是雨夜之中,天氣陰寒,我提裙上車,對他道:「二叔放心,我一定把人接來。」

裴二郎點頭笑了笑。

然後深更半夜,趕了兩個時辰的路,終於接回了那位紫袍貴公子。

見他時,他孤身一人在郊外涼亭,天還下著雨,荒野無人,他接過我手中的大氅披在身上,雖冷得臉有些白,身上的氣勢卻依舊懾人。

「裴將軍何在?」

我依照二郎的囑託,什麼也沒說,只道:「公子待會便知,快跟民婦走吧。」

「娘子是裴將軍什麼人?」

「民婦是他家中寡嫂。」

蕭公子還挺謹慎,問完之後方才上了車,一路回了雲安縣城。

馬車拐入獅子巷,到了鋪子門口,已經是丑時了,聽得到幾聲雞鳴。

我想了想,在門口掛了歇業的牌子。

將人領到二樓,推開房間,我剛說一句:「二叔,貴客到了。」

突然變了臉,大驚失色地沖了過去:「二叔!二叔你怎麼了?」

裴二郎正在屋內,只是渾身是血地昏迷在了床畔,一隻手耷拉著,受傷的臂膀源源不斷地流出血來,淌了一地。

我直接嚇哭了,捧著他的臉,顫抖著用手拍他:「怎麼回事?我走的時候還好好的,二叔,你別嚇我。」

「快去請大夫,他傷得很重。」

那位冷靜自持的蕭公子,一面有條不紊地吩咐著我,一面上前接過倒在床邊的二郎,按壓他的傷口。

大夫匆匆而來。

止血,絞開衣物,發現傷口不止一處,後腰處還有一道很深的口子。

裴二郎過了兩三個時辰,才慢慢醒來。

因失血過多,唇色有些白,臉也白。

然他看到那位蕭公子,開口便是:「太子殿下,臣無能,讓您受驚了。」

果然,這人非富即貴,只是萬沒想到,他竟是當今太子。

以我這等草民出身,生活在市井之中,該是這輩子也沒想過還能見到這等人物。

國之儲君。

我有些手抖,趕忙跪在了地上。

太子笑了下,看上去十分和善:「薛娘子對孤有恩,不必多禮,起來吧。」

「殿下折煞民婦了,民婦愧不敢當。」

我忐忑地起身,眼看著他們似乎還有話說,於是退下去沏了茶。

待到茶水沏好,端站在房門外,我隱約聽了個大概事件。

年關那樁販賣軍火案,牽連出一系列貪污受賄及謀逆案件。

太子奉命南下查案,聖上指派了裴將軍跟隨。

結果剛查出一些眉目,就有大批刺客上門,欲誅殺當朝太子殿下。

一路逃亡。

到了洮州郡,又遇一場廝殺,裴意不惜以自己為靶子引開殺手,並與太子約定,在距離雲安縣城數百里之外的涼亭匯合。

太子已經在那裡等了他兩天。

劫後餘生,貴為太子,也不免唏噓慶幸。

太子感念裴意護主,開口卻道:「裴將軍可知那些刺客的來歷?」

裴二郎默了一默,「江都提轄,幽州刺史,皆聽命於康王殿下。」

「孤知道,馮繼儒對你有提攜之恩,康王勢力盤踞,朝黨紛爭,你乃新任職的朝廷大員,定不願捲入其中。」

「殿下,臣只站天子。」

「何為天子。」

「正統即天子。」

「哈哈哈,好你個裴意。」

「殿下放心,臣已將那幫刺客全部誅殺,並支會了洮州郡撫台大人,韓英也正率人趕來護駕,殿下擇日便可平安回京。」

幾日後,太子殿下被護送回京。

裴二郎因身上負傷,留在了雲安縣城養著。

每日為他換藥的人,定然是我。

屋內燭台輕晃,因傷在了肩背和後腰,他僅著了條褲子。

常年習武征戰之人,體格健碩,身上肌肉結實,線條流暢,寬背挺直,至緊實蜂腰,沒入褲中。

只是上面大大小小的舊傷新傷,尤為扎眼。

他坐姿端正,我小心翼翼地為他換藥,每次都心驚於猙獰的傷痕,下手變得更輕,更慢。

手指無可避免地觸碰在他肩背、腰際。

他偶爾身體輕顫,我便以為是弄疼了他,緊張道:「疼嗎?」

他便又坐得挺直,「不疼。」

我嘆息一聲,心裡同時又感到奇怪,問道:「那日我去接人時,二叔分明還好端端的,怎麼我們一回來,你就受了那麼重的傷,難不成我走後鋪子裡來了刺客?」

他聞言隱約笑了一聲:「沒有。」

「那這傷?」

他沒有說話,側目靜靜地看著我,我卻從那目光中,感覺到了一絲涼意:「你故意的?」

「算是吧。」

「為何,你不要命了,怎能對自己下如此狠手?」

我又急又氣,忍不住捶了下他,「天大的事,也不能下這麼重的手呀,萬一有個好歹,你連命都沒了。」

「嫂嫂心疼了?」

我這廂急得呼吸緊促,他倒是雲淡風輕,眸子靜默地看著我,冷不丁地問了這麼一句。

呼吸一滯,我感覺心跳慢了半拍。

「當,當然,我是你嫂子,自然是怕你出事的。」

「那,臉紅什麼?」

原本就滾燙的面頰,愈發火辣,像是有什麼禁忌正在破口而出。

他一動不動地看著我,黑沉的眼睛,像是直直看到人心裡,眼底波濤翻湧。

我慌得不成樣子,趕忙伸出手,捂在了左臉上,嗔怒道:「二郎,你莫要胡言亂語。」

未曾料想,他竟也伸出一隻手,徑直握住我捂臉的那隻手。

大手粗糲而滾燙,像是著了火一般,從手開始燒起,蔓延至全身,四肢百骸。

他眸子隱晦地看著我,情緒湧出,聲音喑啞,低沉道:「玉娘……」

我頓時慌紅了眼,聲音顫抖:「二叔!」

「二叔,我有事要同你商議,上次你見過的秀才,多年來對我頗多照顧,你也知道,我與你哥剛成婚他便去了,這麼多年操持,我如今已經二十有一了,覺得秀才人不錯,想嫁給他。

「二叔放心,秀才說了,成了親咱們還是一家人,我可以繼續做營生,還能照顧小姑……

「日後你在京中安頓好了,可以將太母和小姑帶去,若是她們不想去,繼續跟我生活也是可以的,怎麼著都成。」

越說越慌,越說越亂,裴二郎的手似乎抖了下,繼而收了回去,眼睛有些紅,面上表情愈發地冷了。

「嫂嫂可想清楚了。」

「清楚了。」

「好,你等著。」

11

裴二郎一ţú₁句「你等著」,讓我害怕了好幾日。

雖不明白「你等著」具體是什麼意思,但我知道,他那日咬牙切齒,是極為惱怒的。

後來我與他都沒再說話。

每天照常給他換藥,傷口日復一日地好了,他的臉卻日復一日地冷了。

我低頭為他換藥,纏著腰上的繃帶,總感覺他在看我。

一抬頭,果不其然就對上了那雙鋒銳深沉的眼睛。

「二,二叔的傷快好了。」我結巴道。

「嗯,快好了。」他盯著我,意味深長。

每次都是慌不擇路地從他房內逃出來。

小桃見了一臉茫然:「嫂子,我哥不行了嗎,你臉這麼白。」

「裴小桃!」

我壓住聲音,唯恐被房內的人聽到,嗔怒道:「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我不說話可不就成了啞巴。」

「你沒事做是吧,去廚房燒灶,我待會熬鹵湯。」

「嗚嗚嗚,好。」

……

傍晚鋪子沒了人,我準備了滷料,在後院一陣忙活。

待到將鍋端到了灶上,還沒見小桃過來,不由得嘟囔一句:「小騙子,又跑開了。」

然後準備自己燒灶。

正拿起火鐮子生火,幾下沒點起來,忽聽門口傳來低沉之音——

「我來吧。」

手一抖,抬頭果然看到裴二郎倚在門旁。

他已然是好得差不多了,穿了件白色單衣,身軀挺拔,環臂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的手抖得更厲害。

放下火鐮子,結巴道:「那,那二叔來吧,我去把盆里幾件衣服洗了。」

說罷,趕忙起身,低著頭也不敢看他,慌慌張張地想走出廚房。

還未走到門前,突然門被關上了,裴二郎像一堵牆似的,堵在了我面前。

我撞倒了他身上,差點沒站穩,被他一把扶住腰。

二郎生得高大,我的頭才到他肩臂。

人在他懷裡,男人身上凌冽的氣息,夾雜著藥草的香味,縈繞在我鼻尖。

他低頭看我,附身在我耳邊輕笑:「你出得去?」

「二郎,你放開。」

我又羞又惱,眼睛瞪著他,臉紅到了耳畔。

他眼神微動,並未鬆開手,反而我腰身一緊,整個人直接被他單手抱起來,上前一步,坐在了不高不低的灶台上。

一隻手還緊緊攬著我的腰,另一隻手也跟了上來,撫摸我的臉頰。

掙脫不開,我怒道:「裴意!你瘋了!放我下來。」

粗糲的手掌觸碰在我臉上,他眸光深沉似海,接著又柔軟起來,眼底氤氳著層霧氣,在我耳邊低聲哄道——

「想嫁人了?我比那秀才強多了,你試試……」

一句話,驚得我全身發麻,身子跟著顫抖起來:「二郎,我是你嫂子。」

「嗯,我知道。」

「兄死叔就嫂,要判絞刑的。」

我的臉很白,聲音怕得哆嗦,他冷不丁地笑了,一隻手摩挲我的耳朵:「在擔心這個?」

按照歷朝歷代傳下來的律令,兄死叔就嫂,是不遵禮法的。

雖然市井之中,這種事並不少見,守著條這樣的規矩,倒也沒見真的把誰判了絞刑。

可是那是因為大家是平民百姓。

裴二郎不同,他如今是京官,二品大員,皇帝眼前的人,一舉一動都在世光之下。

眼看他高樓起,眼看他樓塌了。

他好不容易,從戰場廝殺中走來,歷經血雨腥風,站在了高位。

若因為此事被拉了下來,落了個身敗名裂的下場,我是死也難辭其咎。

恐慌蔓延開來,眼淚奪眶而出。

「不行,我們不行,誰都可以,就我們倆不成。」

我連連搖頭,他眼神一軟,低低地笑了,聲音柔軟:「我只問你想不想嫁給我,只要你想,什麼都無需你來擔憂。」

他目光堅定,含著某種不容抗拒也不容撒謊的引向,我咬著唇喃喃道:「我不知道,我已經答應了嫁給秀才,唔……」

話未說完,腰間那隻手突然收緊,他吻上我的唇,霸道又強勢。

掙扎不開,心都要跳了出來,我直接身子癱軟,倒在了他懷裡。

良久,他呼吸緊促地放開我,我喘息不過,渾身的力氣一點也使不上來,在他懷裡動彈不得。

「方才我沒聽到,再告訴我一次,你要嫁給誰,想清楚了再說。」

他啞著嗓子,盯著我紅腫的唇,看我的眼神仿佛泛著綠光的狼。

我哭了:「嫁你,我想嫁你,二郎,你饒了我吧。」

終於滿意了,他勾了勾嘴角,將我抱在懷裡:「你自己說的,可不能反悔。」

鬧了這麼一場,我面紅耳赤,推開了他,只想快點走出廚房。

結果那扇被關上的門,怎麼也打不開了。

看情形,應是從外面鎖上了。

我目瞪口呆,回頭看向裴二郎。

他挑了挑眉:「不關我的事。」

……

待小桃回來,將我們從廚房解救出來,我低著頭匆匆跑上了樓。

聽到小桃疑惑道:「咦,誰把你們鎖起來的?」

身後同時傳來裴二郎的低笑聲:「太母人呢?」

「門口曬太陽呢。」

「我去幫她捶捶肩。」

……

半年後,裴家的豆花鋪子轉手給了趙大叔和阿香。

那些什麼三合油的方子,鹵湯秘方,也都教給了她。

裴二郎從京中回來,接我們過去。

東西收拾好了,正要離開,姑姐裴梅不知聽到了什麼風聲,急匆匆地領著她女兒鄄娘趕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二郎,姐姐求你,你把鄄娘帶走吧,把她也帶去,今後再不要回來了。」

鄄娘年方九歲,抹著眼淚不停地哭,露出的胳膊上有瘀青打痕。

裴梅在朱家的日子不好過,當然也有裴二郎的原因。

想來是朱家早就認清,裴二郎根本不在意這個姐姐,他們也從她這裡撈不到任何好處。

尤其是上次被二郎訓斥一頓,朱公子丟了面子。

裴梅僅有鄄娘一個女兒,朱公子卻有兩房妾,每個都生了一兒一女。

她自然也是性子倔的,自己可以受盡了婆母的罵,弟媳的嘲諷,丈夫的凌辱。

可是她捨不得鄄娘也過這樣的日子。

然而裴二郎一向是個心狠的人。

他目光掃過鄄娘,全然沒有半點溫度。

鄄娘嚇得後退一步。

我倒也做不得他的主,畢竟這是他們姐弟之間的事。

果然,二郎緩緩道:「我事務繁忙,顧不得照顧家中。」

已上馬車的太母,隔著帘布,似是看到了鄄娘,突然顫巍巍地喚了一聲——

「大丫。」

二郎神情怔了怔,我拽了拽他的衣袖:「我不忙,我可以照顧家中。」

他低頭看我一眼,眼中皆是笑意:「好。」

回京路上我便一直在想,秀才自從入京趕考,仿佛失蹤了一般,半點消息也沒了。

問了裴二郎,他又是一聲輕笑:「總會見到的。」

直到在京中見到了被榜前捉婿,已經成了禮部侍郎女婿的秀才,我才呆了一呆。

據說,那媒還是裴將軍保的。

秀才兩眼通紅,看著我嘴唇囁嚅,卻什麼也沒說。

他興許是以為我怨他。

殊不知我怨的是裴二郎。

當晚,我捶了他一下又一下:「你怎麼,幹這種事呢。」

他捏著我的下巴,喘息道:「專心些,不准想別的男人,即便是我做的,他若沒有那個心,誰還能按著他的頭入洞房。」

……

秀才成親了,當初毅然決然要上京的吳寡婦也成親了,肚裡都有娃娃了,韓小將整天忙前忙後的跟著伺候。

對此小桃還有些幽怨:「這不是我想看到的。」

我也是來京中成親的。

太子做保,皇后指婚。

當今皇后,非說我長得像極了她已逝的小妹,一見如故,抹了幾滴眼淚,便收我為了義妹,還改了她娘家的姓,叫邵玉。

從此之後,薛玉那個名字,只存在於遠處的洮州郡雲安縣了。

京中二品大員,武衛將軍裴意,下朝為妻子畫眉,一本正經的眼睛裡,仿佛藏著整個盎然春景。

我也不知忽然想到了什麼,脫口道:「你是故意的。」

「嗯?」

他抬起我的下巴,凝視著我,勾了勾唇角:「夫人什麼意思?」

「你早就盯上了我。」

「嗯。」

「什麼時候開始算計我的?」

「乖,晚上告訴你。」

窗外玉蘭開得甚好,青白片片,清香襲人。

我使勁用手捶他,他反握住我的手,低笑一聲:「力氣越來越大了,甚好。」

(正文完)

【番外:裴意篇】

裴意自幼便知,自己在家是不被重視的。

太母疼姐姐,而大哥從出生起便身子不好,爹娘噓寒問暖,都是圍著他轉。

他十三歲到了疆北軍營,混跡在一幫年齡比他大許多的軍中糙漢之中,聽他們罵人,看他們打架,張嘴就是葷話。

而他是被招之則來揮之則去的那個。

新兵蛋子,不聽話,還會被狠踹一腳。

他身子骨一向結實,唯獨到了軍營第二年,來勢洶洶的生了一場病。

可能是長久以來的水土不服,也可能是凍的。

然後他昏昏沉沉的躺著,夢到了很多幼年之事。

家裡在開鋪子之前,其實生活很拮据。

姐姐偏是個愛顯擺的,什麼東西都想要好的。

大哥還讀了私塾,少不得花錢。

他也想讀書,有次跟爹說了,爹卻說:「讀書有什麼用,爹以後把鋪子傳給你,你安心來跟爹學做豆花,以後這些家當都是你的。」

讀書怎會沒用?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這還是大哥親口告訴他的。

他又想起幼時,家裡煮了芋根。

很香也很甜,他吃完了一個,還想伸手再拿,娘直接給端走了。

「別吃了,留給你哥哥讀書時餓了吃吧。」

明明還有大半碗。

而太母會趁娘不注意,偷偷的拿一個遞給姐姐。

裴意少年時做過不少荒唐事。

索性覺得家裡是沒人在乎他的,玩的再瘋再野,誰也別想管他。

但其實他錯了,那個一心想把鋪子交到他手裡的裴長順,似乎還在乎他。

什麼時候感覺到的呢?

是他殺了人,回家坦白,裴長順大哭:「我的兒啊,你這是讓爹去死啊。」

散了大半家財,他被送去了軍營。

連爹死的時候,都沒能回去。

後來第一次歸家,是娘寫了信給他。

大哥要成親了。

他第一次見到薛玉,十五歲的姑娘,穿著粗布糙衣,烏油油的頭髮,眼睛特別大。

是很耐看的女孩子。

她特別勤快,連他的裡衣襲褲也一併拿去洗。

還圈菜園,養雞,院門口種花。

做出來的飯也很香很好吃。

剁雞食時,她一邊被妹妹小桃勾著脖子,一邊唱歌哄她。

裴意立在門前,看著小桃扒拉她,也聽她唱歌。

突然覺得家裡的院子好像有了生機。

同時也覺得不公平,娘惦記著給大哥娶媳婦,怎麼沒想過給他娶個媳婦。

明明,他也已經十七了。

他替大哥拜了堂,把薛玉娶了。

然而大哥還是去了,那姑娘白著臉,端著藥碗站在屋內,手足無措的樣子突然讓他覺得很可憐。

剛結婚就成了寡婦。

然而人各有命。

他回了軍營,投入到日復一日的巡營,訓練,被邊疆的風吹得人也寒心也寒。

胡蠻子每年冬天都虎視眈眈的想來掠奪一番。

他來這裡五年,見過打仗,也見過死人。

他還記得初到軍營,那些張口閉口髒話葷話的糙漢,在看到他拿著長矛往前沖時,惡狠狠的將他推到了後面——

「毛都沒長全呢,逞什麼能。」

然後曾經踹過他的漢子,死在了胡人刀下。

……

年少時的好勇鬥狠,其實是很可笑的。

軍師先生告訴他,那些不是能耐,好男兒的肩,扛得起家,也扛得起國。

大哥死後半年,娘也跟著去了。

而他到了七月里才收到了信。

突然心涼的厲害。

家中年邁的太母,稚嫩的小妹,全部都得指望他了。

他再次告假歸家,站在村口時,已經滿目蒼夷。

薛玉會走,是意料之中。

大哥逝世的時候就已經說了,簽放妻書給她。

她已經守了一年,仁至義盡。

裴意生平第一次覺得無措。

他是要回軍營的,太母和小妹如何安置,成了最頭痛的。

姐姐裴梅自娘死後,奔完喪連面也不敢露,像是生怕賴上了她。

對於這個姐姐,她的自私,涼薄,虛榮,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尚在縣城賣豆花時,她就鐵了心要嫁進富貴窩,矯揉造作迷的朱家公子非她不娶。

朱家那種地方,若執意送去,焉能有太母和小桃的好活路。

裴意在廚房給太母和妹妹做飯,灶火燒的很旺,而他根本就沒表面那麼淡定,荒蕪得厲害。

直到,薛玉折返而來,喚了他一聲二叔。

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知道,他有救了。

「二叔意下如何?」

「好。」

那個好字,他說出口的時候,已然啞了喉嚨。

她不走了,這樣年輕,就要把大好青春耽擱在他們裴家。

裴意後來回了軍營。

發了軍餉,每月只留一貫錢,全都寄回家中。

算起來,這已經是他在軍中的第七個年頭了。

從一個桀驁不馴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到見慣了生死和殺戮的裴校尉。

人人都贊他年紀輕輕就做了校尉。

只有他知道,他夠狠,是因為想出人頭地。

在軍營之中,雖說很少花錢,但也不是完全沒有開銷。

尤其是身為校尉,少不得被那幫部將賴一頓酒。

可人人都知道,他手頭拮据。

光條漢子沒有家裡人寄冬衣,又嫌軍中的不暖和,有的會去平城縣裡花銀子買。

只有他,沒買過,也沒錢買。

他總是想,那個姑娘把大好青春都耽擱在他們裴家了,他苦了自己也不能苦了家裡那三個女人。

薛玉第一次寄信過來的時候,他心裡又有些慌。

這些年,家中總是有不好的消息傳來。

然而打開一看,他笑了。

她說想做營生,還問他豆花方子。

沒人比裴意更清楚家中的豆花秘方了,裴老爹當初是打算把鋪子給他的。

他沒有絲毫猶豫,回信告訴了她。

也沒忽略她在信的最後,寫了這麼一句——

邊疆苦寒,二叔定要保重身體,盼平安歸家。

盼平安歸家……

那個家,很長時間他都忘了還是自己的家。

半年後,薛玉又來了信,她說鋪子已經開始盈利了,二叔不用再寄錢過來,軍中開銷,莫要苦了自己。

從前從未覺得苦,直到邊疆戰役打起,朝廷調兵遣將,軍營眾人忙進忙出,忽有軍差叫住他,說家裡給寄了禦寒衣物。

裴意愣住,第一反應竟覺得是在做夢。

自十三歲出來當兵,他何曾收到過家裡寄來的禦寒衣物。

哪怕僅是一雙護膝。

沒有穿過褻裘,竟不知裘皮的裡衣是這樣暖和,領口裡面都縫著綿密的毛。

護膝竟還有這樣又輕又暖的樣式。

年輕的校尉,突然覺得眼眶很熱,以前都是這麼過來的,從未覺得冷。

穿了褻裘才驚覺,不知自己從前是怎麼熬過來的。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每天都在死人,邊疆的風吹得人心腸又冷又硬。

薛玉的每一封信,他都收好放在了懷裡。

晚上看了一遍又一遍,明明是那麼簡單的內容,卻讓他僵硬的心腸軟了又軟。

信里,洮州郡雲安縣,有他們家的豆花鋪子。

鋪子裡有熱騰騰的豆花,鮮美的雞雜湯,可以加粉,還可以泡饃。

年邁的太母和淘氣的妹妹,在盼他平安歸家。

薛玉,也在盼他平安歸家。

薛玉,薛玉……

裴意將這個名字念了一遍又一遍,覺得尤為好聽,連自己也沒發覺,嘴角噙了一抹笑。

直到韓英跳了起來:「裴意,你好像咱們營里的王大德子,那小子半年前成的親,每次收到他媳婦的信,都笑的跟個傻狗一樣。」

裴意的笑凝結在唇角。

後來,他是怎麼想娶玉娘的呢。

戰場殺戮,見慣了生死。

被困麓山的時候,大雪紛飛,身邊的人一個個死去。

都是並肩作戰的兄弟,可他無能為力。

他只能盡力喚醒他們,讓他們不要睡。ŧũ₃

給他們講洮州郡雲安縣的豆花鋪子,將祖傳手藝,味道一絕。

還把薛玉的信拿出來念給他們聽。

天寒地凍,雪虐風饕,家裡人還在等著他們回去,吃一碗熱騰騰的豆花,喝一碗雞雜湯。

活著真難啊,有個年幼的小兵,才十五歲,他撐不住了,他對裴意道:「哥,我也想吃豆花。」

然後他死了,裴意哭了,眼淚凝結在臉上,風一吹,特別疼。

他突然無比想家,想吃那碗豆花,想太母,想妹妹,也想薛玉。

那一瞬間他突然有個念頭,如果能活著回去,就娶薛玉。

她是個寡婦,耽擱在了他們裴家,他有責任。

而他,似乎不能沒有她。

三年半的時候,終於打完了,此時他也成了人人口中手段狠絕的裴校尉。

裴意覺得自己挺可怕的。

幾千婦孺,是如何下得去手的呢?

不殺,又不能放,留著既浪費糧食,又埋下隱患。

他記得那些胡蠻子的小孩,婦人,眼中的恨意,只盼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

非我族類,必誅。

裴意做了整宿的夢,他夢到那些死去的胡人小孩纏著他,然後他逃到了一家豆花鋪子。

看到了薛玉在鋪子裡,抬頭沖他笑:「飯做好了,二叔來吃吧,待會要涼了。」

然後周遭突然變得安靜,他坐在薛玉面前,吃完了一碗豆花,哭了。

因屠殺戰俘一事,進京封賞時,皇上漏掉了他。

裴意沒有不甘,也沒有怨懟。

他竟覺得這樣也不錯。

卸甲歸田,回去商議一下,跟薛玉成家,他們可以共同經營家中的鋪子。

然而皇帝最後幡然醒悟,又詔了他入宮。

封了將軍不說,還要封家中寡嫂誥命。

裴意撩了下眼皮,不動聲色的拒絕了。

薛玉若得了誥命,他們此生再無可能。

裴意回了家,帶著韓英等人,一同歸去。

薛玉站在街上,也站在光下。

他想娶她,可他暫時不能說。

如今他成了將軍,娶了家中寡嫂,難免不為世俗所容。

更重要的是,他怕嚇到薛玉。

從長計議,慢慢來,他對自己說。

薛玉待他是真好,分明不甚熟悉,可她像個溫柔的妻子,跟在他後面,接下他的甲衣,拿著他的軍靴。

她喋喋不休,說晚上再燒水洗澡,還說新做了衣服給他。

這場景,與他夢中的溫暖何其相似。

自回到家中,裴意的心腸總是軟了又軟。

他想,興許薛玉自己也不知道,她心裡也是有他的吧。

她所做的一切,都像是一位妻子該為丈夫做的事。

他知道自己住的是薛玉的房間,被褥下遺留的那件肚兜,她忘了。

而那件肚兜被他拿起,端看的面紅耳赤,心猿意馬。

赴宴飲酒,回來後薛玉幫他煮了茶,還說要為他做新衣。

裴意藉口量尺碼,讓薛玉離他近了又近。

二人挨在一塊,他低頭聞到她頭髮上桂花油的香味,與他所住的房間一模一樣。

自回家之後,他在那屋內總是睡得無比安心。

半個月後,他因軍火販賣一案,回了華京。

忙的不可開交時,收到了薛玉的來信,問他什麼時候還能回雲安縣。

裴意笑了,心裡蔓延的喜悅充斥開來,果然,薛玉心裡也是有他的。

不想再等了。

他眯起眼睛,神情略顯陰沉。

太子去江州縣,他主動請纓。

此舉無異於直接得罪了馮繼儒與康王。

他需要站隊,為他自己,也為了玉娘。

太子被追殺,他引開刺客,全身而退。

笑話,十三歲當兵,邊疆戰場活下來的將軍,不能全身而退,豈不貽笑大方。

他故意晾著太子在涼亭等了兩天。

人只有經歷過大起大落,心緒不寧,才會知曉活著的可貴。

才會對來救自己的人,多幾分敬重。

薛玉便是他安排好的,當今太子的救命恩人。

有了這層關係,他再投個誠,日後太子保媒,皇后指婚,都是水到渠成。

裴意對自己夠狠,刺傷了自己。

可是看到玉娘忙前忙後,心疼的直落淚,他覺得再來兩刀也扛得住。

玉娘,你有所不知,我所做的一切,鋪好的路,一步步,都是為了我們將來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裴意握住了她的手。

可他未曾想到,薛玉的反應如此之大。

她說她要嫁給秀才,並且二人是商議過的。

裴意一瞬間覺得失望,眼眶通紅,如墜冰窖。

她不喜歡他?

下了那麼大一盤棋,不惜以身犯險,又是欺君又是負傷的,結果她說她要嫁給秀才。

胸口疼,肩膀疼,腰也疼。

他發了狠,嫁給秀才?下輩子吧。

不,下輩子也不行。

……

傷好之後,逼著玉娘承認自己的心意,他回京第一件事,就是找人給秀才保了個媒。

秀才不願意?

呵呵,他有的是好手段。

最後將軍府里,他在為新婚妻子畫眉,窗外玉蘭花開,樹影綽綽。

玉娘不滿道:「什麼時候開始算計我的?」

裴意笑了,該從哪兒說起呢,她似乎一直未曾發覺,她丟了件肚兜。

那偷香竊玉的登徒子,打算晚上好好跟她坦白一番了。

玉娘,餘生漫長,世情涼薄,人間於我滿目蒼夷,唯獨見你,如遇春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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