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大丫鬟完整後續

2025-07-22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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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全京城最不好惹的丫鬟,一言不合就扇人巴掌。

凌辱我家小姐的貴女?扇!

負恩忘義的丫鬟?扇!

與他人苟且的姑爺?扇!

只要我家小姐皺一皺眉頭,我就狂扇!

我崔翠翠,這一生是為小姐活的,誰和我們小姐過不去,我就扇扇扇!

1

我叫崔翠翠,是太傅嫡女崔寶儀的一等大丫鬟。

太傅乃三朝帝師,老來得女,對小姐嬌縱非常,一來二去便養出個專橫性子。

小姐平日裡看人都是鼻孔朝天,盛氣凌人,能拿眼睛看人一眼,已是十分了不得。

我也仗著小姐的寵愛,在太傅府里狐假虎威,霸道橫行。

只要是小姐看不慣的人,一個字,扇。

兩個字,狂扇。

我並不覺得哪裡不對。

畢竟小姐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姐,惹小姐生氣的人全部都該打。

奴才有奴才的路要走,小姐肯定也要有個小姐樣。

要是畏畏縮縮,束手束腳,哪配叫作小姐!

小姐很滿意我的忠心,但礙於面子,只能輕抬起下巴,眼睛向下瞥我,倨傲地發出鼻音:「嗯。」

我也很滿意小姐鼻孔朝天的功夫愈發精進。

試問,上京城中的貴女有幾人能比得過我家小姐?

小姐是上京城一等一的驕橫貴女,我崔翠翠便是上京城一等一的跋扈侍女。

小姐罵人我張嘴,小姐抽人我遞手。

沒到一年時間,我們主僕二人便把上京的貴女公子得罪個遍。

也有人在我背後啐我,罵我是崔寶儀的爪牙走狗,然而我的氣焰不弱反增。

天上地下,小姐最大。

小姐相信我,我才能夠當她的爪牙。

平嬤嬤總是被我們氣得跺腳,每次都說要將我發賣出去,不能讓一個蠢材帶壞主子。

奈何我才是小姐的一等大丫鬟,所以小姐每次護的還是我。

我將小姐猖獗的本事學得三成三,對著平嬤嬤得意洋洋哼了聲。

平嬤嬤看著我和小姐做出如出一轍的囂張動作,險些氣得暈厥過去。

2

其實,我剛入府時,小姐頗為嫌棄我。

嫌我瘦得像猴,嫌我生得黝黑,嫌我牙齒不齊整,嫌我成日「小姐」來「小姐」去。

於是她總把吃剩的糕點給我,命令我不吃完不許睡覺。

太陽一烈,她便會喚我進屋,道是我再曬下去,她定要逐我出府。

牙齒不齊整,那是天生沒辦法的事,我兩眼淚汪汪,央著小姐別趕我走,小姐只好捏著鼻子認下。

至於我成日喚她,小姐更沒辦法了。

畢竟闔府上下都沒人比我更會拍馬屁。

每次看見小姐,我都忍不住驚嘆:「小姐真是世上最好看的女子。」

小姐聽到這句話,莫名地臉一紅,而後把頭揚得更高。

兩道彎彎的眉,黑溜溜葡萄似的眼睛,粉頰鼓得像玉雪團兒。

還有微啟的紅唇,總能溢出一聲輕蔑的哼聲。

誰見了不喜歡我的小姐?

哦,崔寶禎不喜歡我的小姐。

我在心裡腹誹:該死的崔寶禎。

3

崔寶禎是小姐的庶弟,比小姐小上兩歲。

我剛入府時是八歲,小姐也是八歲。

八歲稚兒,正當頑劣的時候,何況老爺還愛對小姐吹鬍子瞪眼,故而小姐更加喜歡和老爺作對。

老爺想讓小姐學琴棋書畫,針織女紅,做一個蕙質蘭心的女子,小姐偏不。

她梗著脖子反駁:「憑什麼我要做這樣的女郎!」

老爺氣得直發抖,卻也奈何不了小姐。

誰讓小姐的生母早逝,夫人臨終前的最後一句又是:「照顧好緋緋」。

緋緋即小姐。

所以,小姐在治理老爺這方面,很有一套。

並且,小姐從未服過軟。

該學刺繡時,小姐說外頭的棗子又紅又大,肯定很甜,杏子沉甸甸,定是酸滋味。

我聽得口舌生津,心想,既然小姐都這麼說了,那肯定是想吃的,我作為一等大丫鬟,也當替她分憂。

這般想著,我也這般做了。

但我高估了自己的矯健,也低估了杏子樹的脆弱。

我還沒摘幾個肥杏,忽地聽見「咔嚓」一聲,我害怕得一抖,一個趔趄便往下摔。

我驚得尖叫起來,腦子一陣陣發脹,一片錦袖忽地從我眼前掠過,竟是接住了我。

底下幾個丫鬟大喊:「二爺!二爺!」

待落地後,我才拍了拍胸脯,卻仍是驚魂未定。

「喲,小爺救了你,你還不快感謝我?」

我惱恨地瞪他一眼。

長得也就一般,有鼻子有眼睛,但忒不要臉。

誰要感謝他了?

我讓他救的嗎?

要不是他橫插一腳,我自個兒也能毫髮無損!

他見我如此,還欲再說些什麼。

但小姐卻先行趕到。

她先是將我里里外外檢查了一遍,才斥我蠢材。

我委屈得頭一縮,半個字都不敢吭聲。

身後嗓音乍響。

「喲,崔寶儀,你的丫鬟好大的能耐。」

他語帶不屑,竟帶著幾分嫌棄的意味。

我一時氣血上涌,不知他是何許人物,卻敢這樣對我的小姐說話。

但我的小姐竟一個眼神也沒分給我,反而擺著一張臉給那男子看。

我拿不定主意,低聲問小姐:「要不然奴婢替您打他?」

小姐白了我一眼:「這是府上的二少爺,你敢打嗎?」

我小雞啄米般點點頭。

生怕點慢了,小姐不讓我打了。

豈料小姐卻像氣笑了般,點了點我的額:「傻!」

我有些難過地想,我不傻。

後來我去問平嬤嬤,為何小姐不讓我打崔寶禎。

平嬤嬤也白了我一眼,讓我快些滾蛋。

真真是,老貨誠不我欺!

那時我想,原來老爺生的也不一定是龍鳳,也有可能是崔寶禎。

嗯,他自成一類。

4

崔寶禎和小姐極少碰面,但一見面便勢必掐架。

他很是可惡,吵又吵不過,打又打不過,待他十三歲時,竟想出個陰招——告發小姐挑燈夜讀。

那日,他抽出小姐夜裡愛看的淫詞浪曲,對小姐露出森森牙齒,做了個口型:「阿姊,你完了。」

果不其然,老爺發現小姐看的這些書後雷霆大怒,鬍鬚都氣得震上一震,誓要請家法教訓小姐。

小姐本就是硬骨頭,平日裡行事乖張也無人敢置喙,只有老爺敢管上一二。

但老爺向來是刀子嘴豆腐心,一旦要動手又猶豫起來,畢竟是疼了十五年的眼珠子,哪裡會真動手?

今兒個老爺卻狠著心結結實實打了小姐幾棍子。

一旁看熱鬧的崔寶禎和趙姨娘都瞪大了眼,不可置信。

小姐倔強極了,不肯認錯,於是老爺又把小姐關進了祠堂,讓她好好反思。

祠堂里,小姐蔫得像霜打的茄子,我抱著小姐心疼得直掉眼淚。

「好了好了,我又沒什麼事,哭什麼!」

小姐拍了拍我的肩,想為我揩淚的手忽而一頓,冷笑一聲,又拿出帕子,嫌棄極了:「自己擦乾淨,你哭就哭,還哭出鼻涕水來了!」

「嗚嗚……小姐,奴婢也不是故意的,是眼淚水跑到鼻子裡去了……嗚嗚,老爺下手也忒重了!」

小姐如羊脂玉一樣的藕臂上都留下了青印子!可惜我不敢給老爺和崔寶禎一巴掌。

小姐嘆了聲氣:「沒事,大不了我不認他做爹了。」

我從善如流地改口:「嗚嗚,崔太傅太狠心了,不是自己的女兒還打那麼狠!」

小姐:「……」

只見她摸了摸我的腦袋,憐惜道:「傻姑娘,肯定是以前腦子被驢踢了。」

我咬著帕子淚眼汪汪,小姐真是個青天大老爺,居然還挖掘到了這等往事。

沒等我再次大哭起來,崔寶禎竟偷溜了進來,手裡還拿著瓶止痛膏。

「我也沒想到父親對你還下得去手。」他扭捏了片刻,又惡狠狠道,「誰讓你大半夜都不熄燈,害得我天天也跟著苦讀,你讀的還不是好書!」

小姐冷冷看了他一眼,崔寶禎被小姐打慣了,當即害怕得縮了縮腦袋,留下止痛膏便落荒而逃。

小姐和崔寶禎雖不對付,但也相安無事過了一段時間。

那時趙姨娘害了病癆,崔寶禎以為自家親娘即將一命嗚呼,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小姐便是無娘的苦主,故忍讓了崔寶禎許久,後來趙姨娘病癒,兩個人又掐了起來。

但我肯定向著自家小姐。

我看著崔寶禎的背影輕呵了一聲,就要拿起這瓶藥丟出去,小姐卻制止了我,眼睛放得很亮:「翠翠,不如……」

我天真地抬起頭,接道:「不如拿仇人之物好生休養,日後再手刃仇人?」

小姐一個栗暴敲了敲我腦門,又指了指祠堂此時大敞的門:「本小姐是說,不如我們逃吧!」

哦,該死的崔寶禎,走了都不知道帶門,害我被溫柔的小姐凶了一頓。

5

我和小姐逃了。

管家是傻子,侍衛是瞎子。

我和小姐大搖大擺,成功出逃。

6

如若是以往我和小姐上街,定是雀躍非常。

但今兒個沒帶銀袋子,小姐也素著出門,頭上未插釵簪,身上也只有塊夫人留的玉。

我們主僕二人對望,兩眼淚汪汪。

雞頭米拿荷葉包著,白皮嫩肉;糖墩兒晶瑩剔透裹滿了糖漿;肉包子薄薄的外皮一戳就破。

筍蕨餛飩、豬胰胡餅、荔枝飲子……

「咕嚕」一聲,我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小姐瞥我一眼,恨鐵不成鋼:「出息。」

緊接著又響起一聲「咕嚕」,小姐鎮定自若地點了點我:「本小姐帶你去好吃的,讓你肚子別再叫了。」

可我肚子沒叫啊……

但我乖巧地應了聲「是」。

小姐往東我走東,小姐說西我朝西,我一介蠢材,聽小姐的就是了。

但小姐到底捨不得當掉身上的玉,那是夫人留給小姐最後的念想。

我和小姐一走出當鋪,便發現前面老老少少聚了好些人。

小姐擰了擰眉,退後兩步。

我心知小姐這是又犯了潔癖,於是撥開人群粗著嗓子喊:「你們幹什麼呢,還不快點散開,給我家小姐讓路!」

那些百姓也知好歹,默契地散開給我家小姐讓出了條路,我這才出來陪在小姐旁邊。

小姐哼了聲,走路的姿勢裊娜娉婷。

但小姐仍是皺著眉:「這些人幹什麼呢?」

我想了想:「好像有個女人賣身葬母。」

小姐沉默了,頓了頓足。

我也沉默了。

因為肉包子實在是香。

7

小姐到底當掉了那塊玉,把那女子帶回了府。

一到府里,小姐便命小紫好生安置她,又急忙忙地去尋管家,讓他拿錢把玉贖回來,

我不解,那女子蓬頭垢面,生得也委實一般,怎讓小姐發了善心。

小姐看出我心中所想,有些難過地道:「翠翠,她和我一樣,沒有娘。」

我仍是不懂,世上沒有娘的千千萬,小姐若每個都救,不得敗光銀子。

但我是小姐貼身也貼心的大丫鬟,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小姐對那女子很好,取名金珠,予她上等料子裁的衣裳,賜她沉木薰香,同時允她每日以牛乳敷面。

那女子誠惶誠恐,感激涕零,伏在地上看著很是可憐。

「多謝小姐,金珠感謝小姐的大恩大德。」

我酸得牙疼,嘀咕一句:「怎麼沒有那句我無以為報,願意給小姐做牛做馬?」

金珠身子一僵,卻恍若未聞。

哼,我瞭然,原來是個心比天高的主。

8

金珠是個壞丫頭。

她原是個落魄小姐,從前也讀過好些書,爹一死,家裡就剩她和娘。

如今娘死了,家中實在拿不出多的錢財,只能賣了她自己。

聽著很可憐,小姐也很憐惜金珠,便著手教她吟詩作賦,下棋撫琴。

但我十分厭惡金珠,因為她一來,我在讀書方面便只能行二。

然而小姐卻看不出我的氣憤,甚至當著我和小紫的面誇讚金珠聰慧。

好在平嬤嬤一如既往地尖嘴薄舌,對小姐口中機敏的金珠亦沒有好臉色。

丫鬟也是爹娘生養的,有血有肉有思想。

翠翠雖然是小姐養的,但也有心事,並且心事重重。

9

或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竟夢到了小姐竟然開始唾罵金珠。

然而畫面一轉,小姐竟是下巴尖尖,雙目無神,悽然模樣。

小姐從來都是眉似遠山,唇若塗砂,是個真真正正的大美人。

所謂肌骨瑩潤,國色天香,便是形容小姐的。

我何曾見過小姐如此瘦削模樣。

我大駭,心疼得直掉眼淚:「小姐——」

小姐也眼角含淚,嗓音淒婉:「翠翠,你怎麼來這裡了?」

我不明所以,但回道:「小姐在哪,翠翠在哪。小姐讓奴婢做什麼,奴婢便做什麼。」

小姐氣笑了般:「好啊,那你替我掌金珠和蕭懷晟的嘴。」

我二話不說,用力點點頭。

蕭懷晟乃榮南王幼子,十歲便被封為郡王,十三歲時,太后親指了婚,讓他做了小姐的未婚夫。

聽聞他謝庭蘭玉,儀表堂堂,封王當日一身茶色五爪龍袍,厚底皂靴,玉帶飛揚,一下子就成為無數上京貴女的夢中情人。

然神女有意,襄王有主,以至於她們都嫉妒小姐,京中筵席鮮少有貴女給小姐遞帖子。

加上蕭懷晟常年在青州任職,於是小姐迄今都沒見過未來夫君蕭懷晟。

怎的現在還提起了蕭懷晟?

卻見小姐嘆了聲氣。

「痴兒。」

她睇我一眼,千愁萬緒。

「金珠恨毒了我,怨我是蕭懷晟的未婚妻子,害她和蕭懷晟不能正大光明在一起,怨我贖回了她,還要教她琴棋書畫,怨我分明把她當成體己人,但說到底她在府中始終是個奴婢。」

「翠翠,金珠連同蕭懷晟一把火燒死了我,我爹……我爹因此無心朝政,蕭懷晟卻一狀告上御前,誣衊我爹和伍將軍勾結西涼,企圖謀反。」

「太傅府沒了,爹死了,趙姨娘也死了,抄家時,你和崔寶禎不見蹤影。那兩個賤人卻過得逍遙自在!」

小姐頓了頓,見我神色激憤,又放緩了聲音,道:「翠翠,你要記住,不要給我報仇,好好活下去。」

「如果可以,替我給傅棣和他娘親上炷香,是我欠他們的。」

說罷,小姐的身形像霧一樣散得乾乾淨淨。

我一驚,再也顧不上其他,放聲大哭。

10

次日我是頂著兩個核桃眼伺候小姐的。

許是我昨兒個哭出的動靜太大,小姐看向我時欲言又止。

「翠翠,能不能不要再盯著本小姐看了!你已經看了本小姐一個時辰了!」

我哽咽了,看著面前明媚鮮活的小姐,心裡頭一陣陣發澀,嗷嗚一聲:「小姐,您對奴婢真好,還知道奴婢看了您一個時辰。」

崔寶儀很是無奈,怎麼就尋了這麼個蠢丫頭。

不一會兒,金珠姍姍來遲。

她看也不看我,徑直坐在小姐對面的榻上,委婉地說:「我房裡的琴不大好,聽說伍將軍府中有一把古木做的琴,通體黝黑,名為綠綺……」

沒等金珠說完,我便抬手給了她一巴掌。

「翠翠!」

小姐一驚,金珠也驚得落了座。

小姐永遠是小姐,夢裡的小姐也是小姐。

夢裡小姐讓我掌金珠,故而我氣鼓鼓地打了她一巴掌。

只是金珠的臉皮子忒厚,打得我生疼。

我向來耐不住疼,淚汪汪道:「小姐,金珠是您買回來的奴才,竟敢與您平起平坐,實在過分!」

金珠買進府里已有十來日,今兒個卻是頭一回坐在小姐旁邊。

她很聰明,知道要一步一步試探小姐的底線。

小姐也反應過來,但看了看一臉委屈的金珠,又心軟了,想維護她一二:「可金珠……」

我當機立斷又給了金珠一巴掌:「金珠這刁奴,剛剛還敢瞪您,這是不服!實在氣煞奴婢也。」

金珠瞪的是我,但奈何我站在小姐旁邊,所以瞪我就是瞪小姐。

進來給小姐奉茶的平嬤嬤也道:「小姐,奴才該有奴才的樣子,何況還是這等來路不明的奴才。」

她又輕飄飄地看了金珠一眼,輕嗤了聲:「不知道的還以為太傅府出了兩個小姐。」

小姐一貫驕傲,聽到這些話也有了脾氣,細長的鳳眼瞪得很圓,拿出了往日的氣勢:「金珠!是誰允許你和本小姐平起平坐的!」

金珠登時跪在地上,眼淚說來就來,像珠子一樣簌簌地掉。

「小姐,是金珠逾矩了,望小姐恕罪。」

連個頭都不磕,單單就這幾句,這也叫認錯?

我一把抓住她的頭髮,兇惡地瞪回她。

「小姐賜你錦衣玉食,允你琴棋書畫,這是天大的福氣,若沒有我們家小姐,你早就不知道被賣到哪去了!」

「小姐可是拿了夫人留給她的玉贖下你,這份恩情你不記就是狼心狗肺!」

小姐心中自有一桿秤,從不縱容下人爬到她頭上,就連我和小紫也甚少逾矩,不是不敢,而是我自知人應各司其職。

就算小姐憐我愛我,我自也要尊她敬她。

奴才有奴才的路,小姐有小姐的命。

只是這些日子以來,金珠與她頗為投機,又加上金珠父母早亡,小姐難免被蒙蔽。

但金珠委實可恨。

我利落地又給了她一掌,氣焰燃得很足。

「你吃了崔府的米,穿了崔府的衣,又讀了崔府的書,也是半個崔府人,你還要痴心妄想一步登天,誰允許你有這樣的妄念!」

「沒有小姐命,就不要有小姐心。」

我厭惡地放開了手,金珠終於知道害怕了般,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小姐饒命,小姐饒命。金珠不敢了——」

小姐待身邊人一向極好,到底捨不得重罰金珠。

她只惡狠狠地甩了本書在金珠足邊:「金珠,念你初犯,就罰你抄書百遍。」

金珠顫顫巍巍地把書收進了懷,佯作乖巧:「……是。」

然而她起來時,我並沒有錯過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恨意。

我心裡冷然,想來那夢多半也是真的了。

待我挑簾出去為小姐端糕點時,平嬤嬤破天荒拉住了我,欣慰地道:「本以為你是個蠢材,但好在是個忠心的。」

我啐了一口,叉著腰:「你個老貨才是蠢材!」

平嬤嬤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金珠不是善茬,小姐還是適合你這樣的蠢材。」

等回了屋,我實在摸不著頭腦,說我蠢材是罵,說我忠心是夸。

那平嬤嬤究竟是誇我還是罵我?

我和小姐間向來沒有秘密,於是我便把平嬤嬤那些話告訴了小姐。

小姐聽到忠心二字時,明顯愣了愣。

而後摸了摸我腦袋:「你權且當是在誇你。」

我也摸了摸我的腦袋,感受小姐留下的餘溫。心想,原來平嬤嬤那個老貨也會夸人。

11

自那以後,金珠也有過幾次逾矩的舉動,但通通被我扇了巴掌。

扇得我手都疼。

金珠被扇服了,終於老實起來,伏低做小做起了丫鬟的事來。

但平嬤嬤卻說:「有些人看著老實,但其實並不安分。」

我問小姐這是何意,小姐說:「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哦,該死的金珠,居然心比天高。

要知道我的小姐也才只是眼高於頂。

12

小姐問我為什麼對金珠如此大的惡意。

我不吭聲,半晌才說:「小姐,金珠不是好東西。」

想到夢中那個瘦削的小姐,我眼眶一紅,恨不得抱住小姐再大哭一場。

「您縱容她其實也是在害她,金珠是奴才,您是主子,不該有的念頭絕不能有。」

「像奴婢,從來就不會想著拿沉木香熏衣服,也不會用牛乳敷面,她算什麼東西,敢和小姐用一樣的東西。」

說話間眼淚竟也掉下,我嗓音顫了顫:「小姐,您是世上最好的小姐……是翠翠的恩人,小姐,您要長命百歲,歲歲如意平安啊。」

小姐見了我這副尊容,竟咯咯笑了起來,她存了心想要逗一逗我:「翠翠,那本小姐在你心中是不是天下第一?」

我見小姐笑了,自然也樂了,只是從鼻子裡冒出了個泡來,更引得小姐開懷。

這次我卻不笑了,豎起三根手指,盯著小姐鄭重其事道:「小姐,您是翠翠心裡的天下第一,沒有人能越得過您。」

真心實意的,天下第一。

我出生那年大雪如鵝毛,加上凍雨等災,次年收成非常不好,家家戶戶都沒有糧食,我剛滿一歲,爹娘就合計把我賣給了做人牙子的張婆子。

人命不值錢,張婆子捏著鼻子不肯收牙牙學語的我,爹娘忒厚臉皮,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張婆子見我娘生得貌美,又見我皮膚白,牙齒端正,也起了心思,就拿一斗米換了我。

這些個破事張婆子一直念叨到大,因為我隨爹,越長越丑,張婆子氣得每天都罵我賠錢貨。

一天她當街拿藤條抽我,我挨不住疼,哇哇大哭,比殺豬時的豬還悽厲。

或許是太傅府的小姐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哭聲,或許是覺得我此人當街哭鬧十分新奇,又或許是她覺得我吵鬧無比,要下車殺一殺我的銳氣。

總之小姐看見我時卻心軟了,足足花了一個銀錠子買回了我。

張婆子笑得只見牙齒不見眼。

小姐嬌滴滴的,十分驕橫,但我卻覺得小姐合該如此。

她予我吃,予我穿,予了我一個家,讓我不再挨餓,不再受凍,讓我不再挨打,不再如飄零浮萍。

小姐就是天上的太陽,就應該這般張揚,小姐就應該拿鼻子看人,小姐就應該這樣驕傲得像鳳凰。

天上地下,小姐最大。

小姐要打我,也只能是我做得不好,小姐罵我,那肯定是我惹惱了小姐。

但小姐沒有打我,也從不苛刻我,小姐沒有那些磋磨人的手段。

小姐是世上最好的小姐。

我心裡頭難受極了,哇一下哭了出來。

小姐很是意外:「翠翠,你……」

我徑直抱住了她,眼淚汪汪:「小姐,您就是奴婢如廁時必須用的手紙,小姐最最重要,小姐天下第一。」

「……滾!」

小姐冷笑一聲,掙脫開我,指著門讓我滾蛋。

我很是委屈,但也最是聽話,於是兩步並作一步,也不回頭:「好嘞。」

「滾回來!」

我聞言雀躍無比,蹦蹦跳跳:「好嘞!」

13

崔寶禎是個忒不要臉皮的主兒。

上次那般得罪了我家小姐,甫一休沐,竟還敢踏進逐春院。

我站在外頭攔下崔寶禎,他卻睨我一眼,罵我:「蠢材,我是二公子。」

我當然知道是二公子,但我最恨旁人欺負小姐。

於是輕哼了一聲,擋得卻更嚴實,擺出和他不死不休的樣子。

平嬤嬤眼尖,發現了崔寶禎,忙趕了過來,不問是非斥了我一通。

又諂媚地對崔寶禎笑了笑:「這丫頭年紀小,不懂事,還望二公子海量。」

轉向我時又是兇巴巴的模樣:「還不快讓二公子進去!」

我是小姐口中的倔驢,怎可能輕易給他讓路,於是拖長聲音以示反抗:「我——不!」

崔寶禎氣極,作勢要拿扇子敲我,我梗著脖子一副不怕死的模樣。

小姐卻在裡頭聽見了動靜:「翠翠,怎麼了?」

我冷冷地回道:「小姐,是那個給老爺告狀的人來了。」

小姐凝滯了片刻,有些遲疑:「……崔寶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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