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遙亦無期完整後續

狠心？

說到狠心，我哪比得過他們呢？

前世我與他們的最後一面，是他們眼睜睜看著我狼狽而逃。

卻沒有為我說一句話。

我重活一世，是要為自己活的。

季凜成突然插了進來，「她是林苑？」

「堂哥你找了一年的林苑？」

他脫口而出，「怎麼可能？她說她老公兒子都被她剋死了。」

季凜也聞言，臉色變得陰沉。

18

當得知前因後果，季凜成開始「護食」。

「那這麼說來，就是你們沒有緣分了？」

他拍了拍季凜也的肩，「堂哥，命里無時莫強求。」

季凜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的帕拉梅拉不想要了？」

季凜成露出糾結的神色，卻還是咬牙道，「車沒了什麼時候都能買，老婆沒了就追不回來了！」

季凜也一頓，這話正戳在他的痛處。

他惱羞成怒，「她是你堂嫂！」

季凜成梗著脖子道，「那她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裡？」

「夠了！」

我終於出聲制止了這場鬧劇。

「你們一起滾。」

季凜成自然不幹，卻被季凜也強行帶走了。

季凜也卻愣是把季瀾扔在了這裡。

臨走前他說，「你等我，我還會回來的。」

19

他走以後，我和季瀾大眼瞪小眼。

他倒很是高興，絮絮叨叨地說起這一年的事。

說他課業繁重，稍一犯錯就要被打手心。

說安瑤瑤也不理他，只顧著討好宋夫人。

說他多麼多麼想我。

原來是他過得不好。

他骨子裡還是同上一世一樣自私。

前世季瀾大約過得也沒有很好。

但季凜也從未想過帶著他來找我。

於是他逐漸適應了季家的生活。

其實安瑤瑤的選擇也沒錯。

宋夫人的地位舉足輕重。

季凜也對她萬分愧疚，他父親更是愛重這位妻子。

安瑤瑤前世就是這麼上位的。

拿捏著她，一點點軟化了季凜也父子。

可惜這一世我的離開讓季凜也心裡很不得勁，才會變成如今這樣。

到底是我生的孩子，也不能把他趕走。

季瀾興奮地說，「我想吃媽媽做的紅豆羹！」

我卻只給他點了外賣。

他失望的神色溢於言表。

我只是淡淡地說，「不吃就餓著等你爸來接你。」

他只好委屈地扒拉起飯。

兩天後，季凜也風塵僕僕地回來了。

他顯得很疲憊，卻有些興奮，「林苑，我不走了。」

「我們一家人在這裡住些日子。」

「還像從前那樣。」

20

我沒讓他住進來。

把季瀾推給他，就把他們推出了門。

「客滿了，不好意思。」

他們在門口等了很久都沒有離開。

前世他們離開那天我也是這樣。

我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完全看不見他們的車了，也不肯走。

從前總是我等他們，我求他們。

如今他們終於知道，等一個等不到的人，是什麼感覺。

但季凜也還是沒有離開。

他隨意找了個房子住了下來。

我平日裡會有教學課做香囊。

他們就會來蹭課。

他們無比認真地學著做從前他們不屑一顧的香囊。

我偶然抬頭時，卻看見季凜也看我看得出了神。

我知道為什麼。

我穿著旗袍做香囊的樣子，很美。

否則季凜成也不會喜歡上一個比他大的村姑。

雖然他的追求，也摻雜了利益。

我沒有理會他們，只將他們當作尋常路人。

21

半個月後，安瑤瑤卻殺來了。

她渾身大牌，一如前世那樣。

見到我，她愣了愣，半晌才說，「林苑，你變了很多。」

然後略帶譏諷地說道，「難怪能勾得季大哥家也不回，公司也不要。」

卻被季凜也正好聽見。

「你胡說什麼？」

安瑤瑤擺出她惹人憐惜的樣子，「季大哥，你這樣不回去，伯母的病又要犯了。」

季凜也神色淡淡，「你陪著她不就行了。」

「你演好宋知知就行。」

她這一年的所作所為磨掉了季凜也對她的情分。

安瑤瑤神色有些難看。

做宋知知就是做季凜也的妹妹。

她只能在宋夫人發病時做宋知知。

宋夫人的病若是好了，她就會變成毫不相干的外人。

只有做季凜也的太太，季瀾的媽媽，她才能永遠留在季家。

由奢入儉難，安瑤瑤無法接受再回到一無所有的時候。

她轉向我，突然跪了下來。

22

她語氣哽咽。

「林苑姐，你放過季大哥吧。」

「他為了你，和家裡吵了好大一架。」

「他不能帶你回去，就說自己也不回去了。」

「伯父氣得高血壓犯了。」

「伯母也不能受刺激。」

「小成也成天在鬧。」

我覺得有些好笑。

我躲得還不夠遠麼？

是他們執意找來這裡，我怎麼都趕不走。

是他們擾亂了我寧靜愜意的生活。

到最後，竟是我不放過他。

我皺著眉頭看向季凜也，「你若是不走，我會將專利賣給晨雨。」

季凜也愣住了。

晨雨是季氏最大的競爭對手。

正因為競爭激烈，發展到了瓶頸，季氏想要尋求新的路子，才會盯上中醫美容，才會不遠萬里找到我。

季凜也知道我是認真的。

這些時日的相處已經足夠讓他看清，我對他沒有半點情分。

連季瀾都討不了多少好，我更不可能顧及季氏的利益。

季凜也終於認輸。

他想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

這是兩輩子以來我第一次覺得他的背不再挺拔了。

「你就這麼恨我嗎？」

我搖了搖頭。

之前是恨過的。

上輩子我死的時候想，要是再讓我遇見他一回，我一定不會救他了，不補一腳都算是全了我們做過夫妻的情意。

可這一年我做著自己的事情，把自己養成了很好的樣子，就覺得沒什麼可恨了。

我甚至沒怎麼想起他們。

因為我不愛他了。

恨不是愛的反面，遺忘才是。

23

季凜也決定離開。

季瀾哭哭啼啼抱著我不肯走。

他或許沒法明白，為什麼最愛他的媽媽，突然之間就不要他了。

我只是仍舊無法為前世釋懷。

他不認我，讓保安趕走我的那一幕，在我腦中揮之不去。

他哭得幾乎要岔氣。

我還是有些心軟，伸手抱了抱他。

「跟爸爸回去吧。」

「等放假了你再來。」

他卻很沒有安全感。

「萬一我來了，你又走了怎麼辦？」

我伸出小拇指跟他拉鉤。

「不會，拉過勾就不會變了。」

季凜也看著我，「多謝。」

末了他說，「林苑，我不會放棄的。」

24

季凜也回去後，終於下定決心讓安瑤瑤離開。

安瑤瑤愕然，「那伯母怎麼辦？」

「我問過醫生，她的病已經好了很多。」

「她的心病是我，如今我會陪著她的。」

安瑤瑤哭得梨花帶雨，「我，我一個人走了，該怎麼辦？」

季凜也的眼神意味深長，「人不要妄想自己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安瑤瑤後悔了。

早知道林苑那個賤人能變得這麼勾人，勾得季凜也去吃回頭草，她就該早些認了宋夫人做乾媽。

季先生其實提過一嘴。

可如今後悔也沒用了。

但那時候她更想做季太太。

季凜也是真的鐵了心。

季家老爺子不喜歡林苑，希望季凜也再娶一位門當戶對，精明能幹的太太。

季凜也第一次頂撞了老爺子。

他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跪到虛脫暈倒。

季家不願失去失而復得的，最優秀的繼承人，就只能默許。

醒來的時候，季凜成看著他神色複雜。

「她，會跟你回季家嗎？」

季凜也了搖了搖頭。

「那你——」

「值得嗎？」

季凜也語氣平淡，「總要做好一切準備。」

這一年裡，他想起林苑時，只想得起她的好。

其實在季瀾出生前，他們也有過很好的日子。

他依賴林苑。

他也真的愛過林苑。

他在回憶里反覆溺亡，直到他不得不承認，他重新愛上了林苑。

他不知道林苑究竟會不會原諒他。

但總歸事在人為。

25

我還是留在那處小漁村。

只要有空季凜也就會帶著季瀾來找我。

我不再把他們趕出去，但也不對他們招待什麼。

他們愛戀的，不知是我還是我如今的光環。

我的心死在上一世，暖不起來。

季凜也學會了做飯，學著我從前做的菜式做給我們吃。

季瀾不再嫌我煩，反而有許多問題問我。

就像他從前纏著安瑤瑤那樣。

他說他在電視里看到我了，同學都說他的媽媽漂亮。

他這種不加掩飾，似乎沒有惡意的虛榮總讓我心情複雜。

忍不住想起他前世刻薄的樣子。

季瀾說安瑤瑤走了，季家等的女主人，只有我。

我突然想起前世，忍不住問他，「你真覺得我能做好季家主母嗎？」

他笑了。

「你是什麼樣子，季家主母就是什麼樣子。」

他愛人的時候真的是會醉人的。

我前世就是靠著那麼一點甜，過了許多許多年。

安瑤瑤過慣了奢華的生活，再也回不去那個小山村。

聽聞她榜上一個年過半百的富豪。

被原配在街上扒光了衣服。

又輾轉到別人身邊。

而我，照常過著我的日子，與他們保持著不咸不淡的關係。

我始終沒有回去季家。

但我還是把專利賣給了季氏，以分成的形式。

錢麼，誰不想賺。

季凜也也沒有再娶。

他的家裡，辦公室，都掛著我的照片。

晉城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他唯一的妻子。

季瀾時常打電話給我，有時我在忙沒有接到，他也不敢生氣。

許多年過去，他成人禮之前，他們一起來接我。

季瀾似乎沒有什麼把握，小心翼翼地求我，「媽，這麼多年你不回去，我們都依你。」

「但這可是我成年呀。」

我恍惚想起前世。

說不清道不明，終於跟他們回了晉城。

因為我的到來，這場宴會比前世辦得更為盛大。

人人上趕著來向我這個難得一見的季家主母敬酒。

前世的記憶與今生交疊，我淺淡地勾起嘴角。

我就說，女人一輩子，是要為自己活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