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季凜也被豪門認回的那天,沒有帶我一起走。
他帶走了我們的兒子季瀾,因為這是季家的長孫。
還帶走了他的白月光安瑤瑤,因為她長得像季家死去的小女兒。
而我,因婚姻生子的磋磨,再沒二十歲的明媚。
他精神失常的媽媽一見我就會拚命尖叫。
所以他跟我說,「阿苑,等我媽病好了,我就接你回去。」
「我不會讓小瀾忘記你的。」
我一年又一年地等。
他們沒有再來過。
等小瀾成年,我終於忍不住跑去見他們時,我的兒子親熱地挽著安瑤瑤,嫌惡地看著我說,「你是誰?為什麼要來破壞我的家庭?」
這一世,我打算先離開。
我不沾染他們父子的富貴,此後風月不相關。
1
晉城豪門世家季家來的那天,長長的豪華車隊把我們村子堵得水泄不通。
他們來找失蹤六年的長子。
我的老公季凜也。
我們這裡太閉塞了。
季家這六年里找瘋了,甚至以為他確實已經死了,也沒能找到這個山溝溝。
村口的小孩蹦蹦跳跳找到我們家報喜的時候,季凜也正在教我們的兒子季瀾練字。
季瀾筆一頓,暈開一團墨。
季凜也神情專注,「小瀾,我怎麼教你的?寫字是練心,心要靜。」
我知道接下來季凜也會同他的家人相認,馬上就要回到晉城。
季家人走後,季凜也依舊是波瀾不驚的樣子。
季家傾心培養的長子啊,即使沒了記憶,在這個小山村窩了這許多年,刻在骨子裡教養與氣度也沒有減掉半分。
而我,比他還要平靜。
我照常去山上采我的菌子。
路過的王大娘見了我不禁調笑,「苑苑啊,你都要跟著季先生去城裡過富貴日子了,還去林子裡采什麼菌子?」
那天,季凜也跟季家人說,他要收拾一下,讓他們第二日再來接人,還說他要帶兩個人一起回去。
村裡的人都酸溜溜說我祖墳冒了青煙。
全然忘了季凜也剛流落至此,什麼也不記得,什麼農活都不會幹時,只有我肯像照顧小孩一樣照顧他。
村子小,他住在我家裡壞了我的名聲,這才娶了我。
那天,也僅僅是請了幾個鄰居,發了幾個紅雞蛋,就算結婚了。
婚後,我們也算幸福美滿。
那時,他是我一個人的丈夫。
如今他要走,自然該帶走我和孩子。
但我知道不是。
前世,季凜也確實帶了兩個人回季家。
卻沒有我。
思及此,我只是對王大娘笑了笑,「這一季的松茸格外好。」
好菌子換的錢,夠我離開這裡,另謀生活。
2
我回來時,安瑤瑤正在教小瀾英文。
她說,「你可要好好學,晉城像你這麼大的孩子,都能說不少英文了。」
季瀾學得極為認真。
安瑤瑤笑著摸摸頭,「小瀾口齒真是伶俐,不像……」
季瀾伸出手抱住安瑤瑤的腰,「多虧安姨一直教我,要是跟我媽一樣,只會說土話,回去可要丟人了。」
季凜也原本在看書,聞言,只是抬頭看了一眼。
之後,竟露出和煦的笑意。
真是溫馨美好的畫面啊。
這樣的畫面,我看了兩世。
安瑤瑤,也是我們村子的姑娘。
只是父親家暴,母親早死,後來外面的親戚找來,接她進城讀了書。
後來不知為何,又回到我們村。
一開始,我是感激她的,因為有次季瀾貪玩,落了水,是安瑤瑤見到救了他。
可那以後,事情漸漸不對勁了。
她來我家,看到了季凜也。
他直挺著脊樑,一手背後,另一手懸腕寫字,那纖長乾淨的手指恣意揮灑著。
她湊上前去,「季大哥,您是有文化的,嫂子可真幸福。」
季凜也常念的天文地理、詩詞歌賦,我都不懂。
他與我,只說些夏天的蚊蟲,冬天的冷。
可是,安瑤瑤那句話中,對我的譏諷,我聽懂了。
我在一旁,侷促地立著。
後來,安瑤瑤三天兩頭來我們家裡,還央求著季凜也去學校兼職教書。
從此,便一口一個「季老師」。
那之後,我每每去送午飯,都能看到安瑤瑤坐在季凜也旁邊。
他將我煨了一晚上的雞湯,小心地盛在安瑤瑤碗里。
季瀾在一旁開心地咯咯笑,「媽,安老師最喜歡吃你做的飯了。」
是啊,我養這父子,起早貪黑挖菌子跟鄰居換老母雞。
辛苦打理後山那片荒地,掐最水嫩的菜尖兒。
自己捨不得吃一口,如今,就被他們這樣拿去討好另外一個人。
上一世,這樣的話,我當眾講了出來。
季凜也蹙著眉,抿著一張薄唇,對安瑤瑤微微彎腰致歉,「安老師,抱歉了,是我愛人失態了。」
仿佛我丟了天大的臉。
季瀾倒是直接,「你不給安老師吃,我也不吃了。」
安瑤瑤像個主人一般,拉過季瀾的肩膀,「小瀾,我平時怎麼教你的,不能這麼跟媽媽說話。」
季瀾對著安瑤瑤小嘴一扁,「對不起啊,安老師。」
安瑤瑤護著季瀾,看我的眼神,沒有絲毫侷促。
那一刻,我的兒子、我的丈夫,讓我成了個徹頭徹尾的棄婦。
我心下慘然。
安瑤瑤生得溫婉白凈。
而我成日上山撿菌子,下地干農活,透著一股子野勁。
生了季瀾之後,更是和少女的纖細相去甚遠。
他們湊在一起,確實更像一家三口。
就像前世,安瑤瑤跟著他們一起回去,外人從沒懷疑過她不是季瀾的媽媽。
起初季瀾喚她瑤瑤姐姐,她笑著說,「還是叫我阿姨吧。」
後來的後來,我才明白她的小心思。
3
季凜也見我背著籮筐進屋,站起身躲了躲。
大概身上的泥土味,又衝到他鼻子了。
看見我籮筐里的滿滿的菌子,他終於露出一些愧意。
「怎麼還去做這些苦差事?」
「現在……有錢了。」
後半句,他說得極輕。
前世,他走後,我會定期收到一筆錢。
剛夠我在村裡的生活的花銷。
想多走遠一步,都不可能。
我沒有解釋,只是說,「閒著沒事,習慣了。」
說罷,拿起桌上的針線,開始縫香包,
熏蚊蟲的草,一星期就沒了功效。
季瀾腿上已經被咬起了一片紅疹。
不知為何,我再沒有前世的心疼。
季瀾見我縫香包,略微有些嫌棄,「媽,進了城就不會再有蚊蟲了,你沒必要做這些東西給我們。」
是啊,他們季家人,一向是不稀罕我的任何東西的。
前世,那輛黑色的轎車開走之前,我流著淚,往季瀾懷裡塞了許多東西。
然而,都被扔在了半路,甚至還沒到村口。
村頭的大娘一看就是我的針腳,帶回來給我時,看我的眼神,既憐憫,又揶揄。
我只以為,那是季夫人的意思。
可是,當我特意到縣裡買了一部手機,想著能與他們保持聯繫。
每次視頻,季瀾都很不耐煩。
「我的馬術課開始了。」
「安姨叫我了。」
我又省吃儉用、長途跋涉,偷偷去他的學校找他。
他看見了我。
卻飛奔上車。
生怕我喊出他的名字。
看到那跑走的身影,我終於意識到,不是香包味淡了,是人心空了。
後來,我再也沒有去找過他。
直到他成年。
那時我積勞成疾,醫生說我沒有多少日子活了,我打電話給季凜也,他沉默許久,只是說,「我給你安排醫院吧。」
可我不想治病,我還想最後見見兒子。
所以我穿了我最好的衣服,用所剩不多的積蓄做了頭髮,去了他盛大的成人禮。
「小瀾,你不記得媽媽了嗎?」
可他親熱地挽著安瑤瑤,嫌惡地看著我說,「你是誰?為什麼要來破壞我的家庭?」
季凜也在一旁什麼也沒說。
豪門的精明勢利,刻薄寡恩,在他們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觥籌交錯的宴會,我像一隻陰暗的老鼠,被趕到街角,最終被一輛疾馳的貨車撞倒。
躺在地上看著天的時候,淚水從我眼旁滑落。
上天待我,如此刻薄。
然而再一睜眼,我卻回到了季家來認親的那一天。
這次,我不會再做那般可憐可悲的蠢人了。
4
所以我沒有如前世那樣,苦口婆心地非要給他們做香包和枕頭。
我只是淡淡地說道,「我知道你不喜歡,這是答應給小桃做的。」
季瀾顯然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雖偶爾對他嚴厲,卻是極為疼愛他的。
平日裡有好東西都會捧到他面前。
他撇撇嘴,「小桃不是好孩子,她一點都不尊敬老師!你為什麼要給她做?」
小桃是村子裡難得不怎麼追捧安瑤瑤的小孩。
因此,在學校里,也總是被孤立。
其實,她沒有做過任何頂撞安瑤瑤的事。
她只是更喜歡我。
她說我身上的味道好聞。
是香香的。
是啊,曾經季凜也也會把頭埋在我脖子上,說我有一股子「生命力」。
可後來,他選擇的,還不是安瑤瑤那渾身的脂粉味。
前幾天,我就看見小桃白白嫩嫩的小胳膊被蚊子咬了不少腫塊,便答應給她做幾個藥包驅蚊子。
他們父子不稀罕的東西,自然有別人稀罕。
我平靜地縫著針腳,「我想給誰做就給誰做。」
季瀾不樂意了,「你壞!我要去找安姨!她說要帶我去縣城吃西餐,教我怎麼用刀叉。」
他眼珠一轉,「媽媽,你還沒吃過西餐吧?」
我頭也沒抬,只是說道,「嗯,沒吃過,你去吧。」
他一拳打在棉花上,弄不懂是哪裡出了問題。
從前,我總愛吃安瑤瑤的醋,她帶季瀾去做什麼,我都要盡力跟著。
我生季瀾時九死一生,我抓著季凜也的手斷斷續續地說,「保,保孩子。」
在後面的許多年裡,我也一直覺得孩子比丈夫更重要。
可最後,偏偏是季瀾給了我最後一刀。
5
季瀾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以後,季凜也來到我身邊。
「阿苑,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你有氣沖我來,別牽扯孩子。」
「我們明天一早就走,別搞得大家都不開心。」
不開心麼?
我有些恍惚。
前世自他們離開,我的人生便再沒有喜樂了。
如今他竟有臉對我說,「別搞得大家都不開心。」
那天與前世一樣,季凜也的母親拖著病體,千里迢迢趕來見他失散多年的兒子。
可就在在見到他身邊的我的第一眼時,就厭惡至極。
她發出尖銳的喊叫,「怪物,怪物,滾開!」
我一愣。
我知道自己的樣子不算好看,季家大概看不上我,卻也沒想到會是這般局面。
季家的人嘆了口氣看向季凜也,「自你失蹤,她的精神便不正常了。」
季凜也雖然還未恢復記憶,但到底母子連心,露出沉痛的表情。
而讓人更沒想到的是,她卻很喜歡安瑤瑤。
她親切地拉著她,「知知,你回來了。」
原來,她把安瑤瑤認成了她早死的小女兒。
季家人走後,季凜也對我說,「阿苑,我母親的樣子你也看到了,她不能受刺激。」
「等我媽病好了,我就接你回去。」
「我不會讓小瀾忘記你的。」
他借著他母親的態度,順水推舟道,「我得帶瑤瑤一起走。」
「小瀾身邊沒有熟悉的人照顧,我怕他不習慣。」
前世我信了。
我一年又一年地等。
他們卻沒有再來過。
季凜也後來說,「林苑,我可以給你一大筆錢。」
「但你,做不了季家的主母。」
我歇斯底里地朝他發瘋,「我做不了,安瑤瑤就可以嗎?」
「季凜也,她跟我的出身有什麼區別?」
積了多年的怨,終於在那一刻爆發。
他沒有說話,只是憐憫地看著我。
可我又能怎麼辦呢?
當初因為他沒有身份,我們連結婚證都沒有領。
6
後來我才知道,安瑤瑤長得像他母親意外死去的小女兒。
所以季凜也才執意帶她一起走,所以她順順利利嫁給了季凜也。
我在那一刻百感交集。
竟有人,這麼好命。
可憑什麼所有的苦,就都要我一個人吃盡呢?
我的父母同樣早亡,只是多留下了一塊地。
我哪怕把那塊土翻爛了,也長不出值錢的東西。
我只能上山采著菌子,又四處做著針線,才能勉強維持生活。
撿了季凜也後,一張口變兩張口。
起初他什麼也做不了,我又把種菜的地方騰出許多,種些藥草,再多賣些錢。
風吹日曬一日日搓磨了我。
很多人都忘了,我年少時,也是十里八鄉有名的美人。
比安瑤瑤美多了。
只是後來我再見到安瑤瑤時,確實有些自慚形穢。
她燙了時髦的頭髮,穿著最新款的時裝,舉止優雅,像一個與季凜葉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
她知道我去過學校找季瀾,特意來見我。
她看到我時,很是居高臨下。
「若是別人知道小瀾有你這樣的媽媽,都會恥笑他的。」
「季大哥當初娶你不過是情勢所逼,他從頭到尾都沒得選。」
「你該自覺些,滾出不屬於你的世界。」
季瀾的態度,也佐證了她的話。
我想起季凜也向我求親時的樣子,眼底似乎確實沒有笑意。
還有他取名小瀾的時候。
他說,「這個地方太落後了,我希望小瀾能遨遊宇宙般自由。」
我想我不顧名聲救了季凜也,不顧生死生了季瀾,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難道是為了讓他們父子一次又一次地踐踏我嗎?
所以那之後,我沒有再聯繫過他們。
他們也好像完全忘了我。
直到我快死了。
最終卻也是,不如此生不復相見。
上一輩子我耗盡了我的心力和愚蠢。
這一回我想好好為自己活一次。
我是季凜也生命里的插曲。
他也可以是我的意外。
7
他們要離開的那日,季凜也送了一隻草蚱蜢給我。
在我們相處還好的日子裡,我生氣了,他就會這麼哄我開心。
我當寶貝一樣收集了一盒。
可現在,我沒有伸手去接。
季凜也不以為然地笑了,「我們今日就要走了,還在生氣麼?」
從前我也經常為安瑤瑤的事與他生氣。
他與安瑤瑤聊得火熱,我問起時,他卻永遠只是說,「你不懂。」
我很不服氣,「我不懂,你可以教我呀?」
季凜也卻不肯。
「我在學校教得已經夠多了,難不成回家還要上班嗎?」
我省吃儉用地去買了他們聊的書。
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
可是看了三頁我就犯睏了。
我不明白他們怎麼會喜歡看這種東西。
季凜也好笑地揉揉我的頭,遞上一隻草蚱蜢,「喏,去玩吧。」
像哄小孩兒一樣。
我以為那就是愛。
許多年後我回想起來才明白,他確實不愛我。
所以他不願耗費心力。
一隻蚱蜢一分鐘就可以編好,教我讀一本書,卻不知要耗費多少日。
只是後來我一個人,看了許多許多書,才發現,其實也沒有很難。
所以這一世,我不會再稀罕他的蚱蜢了。
我想學的東西,我會自己去學。
見我還是不接,季凜也有些意外。
沉默間,外面按響了喇叭。
季家的人到了。
季凜也嘆了口氣說,「拿來吧。」
8
我一愣,問,「什麼?」
季凜也道,「香包。」
「枕頭不好帶了,香包還可以帶兩個。」
「我知道你做得多,小桃根本用不完。」
我恍然大悟。
他竟以為我只是在嘴硬。
我好笑地搖了搖頭,「沒有了,一個也沒有了。」
「多的都被我賣掉了。」
我的繡活很好很好。
我媽祖上出過很有名的繡娘,她還在的時候,把手藝教給了我。
我自己做的香囊其實是很搶手的。
只是平日裡,農活太多,我沒時間做。
難得做的都給了他們父子。
季凜也還在看著我,似乎仍舊不信我的話。
直到季瀾高興地拉著安瑤瑤進來。
「爸爸,我們快走吧!」
安瑤瑤拿出手絹給他擦汗,「瞧你,這麼高興,都跑出汗了。」
季凜也一把抱起他,「跟媽媽說再見吧。」
季瀾還在賭氣,扭頭不看我。
我盯著那手絹,突然開口道,「還給我。」
9
安瑤瑤一愣,「什麼?」
「我繡的手絹,還給我。」
安瑤瑤笑得有些輕蔑,「這確實帶進城也讓人笑。林苑姐捨不得,就給你吧。」
那時她救了季瀾,我沒什麼好東西拿得出手,就繡了這方帕子。
雙面繡。
上面的蝴蝶誰看了都說活靈活現。
翅膀粼光變換。
我賣了一顆珍藏的,有些年頭的老參,買了很好的絲線。
季瀾臉上露出嫌棄的神情。
這樣的表情,前世今生我都看過許多次。
我知道,他嫌我給他丟臉。
他們父子素來大方,今日借個東西,都不好意思開口讓人還。
季瀾要請小朋友吃糖,季凜也要給念不起書的學生墊學費。
只有我一分錢掰成兩瓣用,處處與人計較。
為了一個雞蛋能多賣一毛錢與人爭得面紅耳赤。
安瑤瑤卻不一樣。
她溫聲細語,同誰都不紅臉。
工資可以全都拿來討好季瀾給他買我絕不給他買的東西。
時日久了,季瀾難免更親近她。
我再對安瑤瑤不客氣的時候,季凜也便也開始幫她說話。
季瀾腸胃不好,我不許他吃冰棍。
安瑤瑤偷偷給他買。
事後果然拉肚子拉得險些脫水。
安瑤瑤自責地紅著眼啜泣,「都是我不好。」
我剛想發火,季凜也就說道,「瑤瑤也是好心。」
「不怪她。」
這麼看來,他們確實才是一路人。
我的那些斤斤計較,都沒什麼意義。
季凜也生在富貴窩,跟著他便不需要計較這些。
難怪他不願帶上我。
10
出了門,季凜也突然發現院子裡養的雞鴨都不見了。
「那些雞鴨呢?你從前不是最寶貝了?」
我自然寶貝。
雞蛋鴨蛋能賣錢,能讓我們家吃更多的肉。
但季凜也不喜歡。
他骨子裡帶的風雅讓他受不了家禽糞便的臭味,他更喜歡安瑤瑤那樣的院子。
種些花草。
搭一個葡萄架。
夏天可以坐在架子下喝茶乘涼。
還可以摘了葡萄釀酒。
所以他們沒事的時候,大多會選擇待在那裡。
我淡淡地說道,「賣了。」
我要走了,自然要把這些都處理好。
這村子裡沒人喜歡我,我不願再留在這裡。
前世我不肯走,是怕他們找不到我。
這回我知道了,他們是不會找我,也不會在意我的。
季凜也奇異地笑了一下,有些陰陽怪氣。
「也是。」
「我給了你那麼多錢,你不必再養這些。」
「一百萬,足夠你去縣城買套房子。」
在季瀾的催促下,他們終於上了車。
季瀾還是沒有同我說再見。
似乎確實也沒什麼好說。
我們這一生,大約是不會再見了。
季凜也塞了一部手機給我,「你想我們可以打電話。」
前世他可什麼都沒給我留。
這回我表現淡然,他反倒變得主動。
但我不會打的。
那筆錢,我也不會帶走。
此後山高水長,一別兩寬,後會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