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戴著老土黑框眼鏡的年級第一。
也是校董為他兒子沈燼安排的陪讀。
校董說:「我的兒子我了解,你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轉到職高,做他的同桌,正常上課學習,他就會主動跟你交朋友,然後乖乖跟你回一中。」
我點點頭。
轉來職高那天。
沈燼的校花女友嗤笑道:「不是,你爸就派這種貨色來考驗你?」
沈燼更是厭惡我至極,派他的各路兄弟戲弄我。
直到有一天,我的黑框眼鏡碎了。
1
轉學到職高的那天。
有人在小群里發了一張我問路的照片。
老式的黑框眼鏡,搭配著一身寬大到看不出身材的校服。
造型又土又雷。
沈燼的校花女友拿著手機笑的前仰後合,「不是,你爸就派這種貨色來當你的同桌?」
「到底是要把你帶回一中,還是來噁心你?」
沈燼面露嫌惡,狠狠吐出一口煙霧,很快又勾唇笑了。
似乎是想到了一個絕佳的整蠱遊戲。
他在群里艾特了一個和他身形眉眼很像的男生。
說道:「林柏言,我們玩個身份互換的遊戲吧。我和萌萌出海玩兩個月,這期間,你來當沈燼,隨便怎麼戲弄那個許珂,讓她儘快滾出職高。」
「你們,也都幫著柏言隱瞞身份。」
「等事辦完,柏言,我送你一輛最新的杜卡迪機車,剩下的人,人手一台 Switch,想玩什麼遊戲,我出錢沖。」
語音發完。
沈燼的兄弟們的眼睛都亮了。
這裡的學生鮮少有人把心思放在學習上。
他們向來以荒廢大好時光為樂。
像這樣有趣又有豐厚報酬的樂子。
自然踴躍配合。
林柏言更是痛快的答應。
只思索了一會兒,就想到了具體方案。
「像她這種無趣呆板又長得丑的好學生,肯定沒有男生喜歡她。這樣,我先假意追求她,等她愛上我,我在當眾羞辱她,說自己厭丑。她自尊心受到打擊,一定無顏在這裡待下去,就會麻利的滾回一中了。」
其他人回復道:「我艹,柏言的女朋友,哪個不是個頂個的漂亮,和那種丑逼談戀愛,這算工傷了吧?」
「說實在的,柏言賺這個錢,我一點也不眼紅。」
眾人在群里笑作一團。
等我辦理好入學手續,來到班裡的時候。
沈燼已經和江萌坐在飛往海島的飛機上了。
林柏言則坐在沈燼的座位上,用略帶嫌棄的目光審視我。
班級里嘈雜吵鬧。
拍球、打鬧、玩遊戲,各自幹著與學習不相干的事。
即便老師用力拍了拍講台,也沒能讓聲音小下去。
我自覺省了自我介紹的環節,直接走到沈燼的座位旁邊,坐了下去。
林柏言單手撐著頭,扭著半個身子,笑眯眯的看我。
「你就是許珂吧,我是沈燼。」
「職高很亂的,不太適合你這種好學生。不過,你既然做了我的同桌,你以後就歸我罩。」
說的霸氣又感人。
他微微挑著好看的桃花眼,一臉期待的看著我的反應。
我卻只是撇了他一眼,淡淡開口:「上課時間請不要跟我說話,會影響我學習。」
說完,我在林柏言錯愕的目光里,攤開課本,屏蔽周遭的聲音,認真聽老師講起課來。
職高的課程進度遠比一中慢。
只聽了一點,我就從書包里掏出卷子寫了起來。
一上午過去。
接連寫了三張卷子,也沒有再看旁邊的人一眼。
班群里叮咚響個不停。
「笑死,好學生的眼裡沒有一絲對美色的嚮往,只有對學習的渴望。」
「死裝唄,表面上在寫作業,實際能被柏言這種帥哥搭訕,心裡暗爽死了吧。」
林柏言頭一次被一個女生無視。
還是這種老土到要死,換做平時自己多看一眼都嫌噁心的女生。
心中自然更加不爽。
他飛快的打字,「你們先給她一點小的教訓,我要讓她知道,要想順利的在職高待下去,得先抱緊誰的大腿。」
2
這之後。
沈燼的這幫兄弟們開始聯合起來捉弄我。
比如,有人會趁我下課打水的時候劃爛我的書,往我的桌洞裡塞垃圾,在我去食堂吃飯的時候,往我的餐盤裡扔蟲子。
林柏言則充當那個好人的角色。
每當我被欺負的時候,他總是及時出現。
單手插著褲兜,模樣痞氣又帥的招人。
用清朗霸道的少年聲音道:「許珂,我罩的!再特麼欺負她,絕對饒不了你們!」
然後,他會把自己的書與我被劃壞的書對換,幫我清理桌洞裡的垃圾,將飯盤扣在丟蟲子那人的頭上。
再用一種心疼的眼神看著我,「好學生,職高沒有規矩和紀律,想生存下去,得學會抱緊大腿。」
「以後被欺負了吱聲。」
「雖然我也不是啥好人,但護著個你,倒也不耽誤什麼功夫。」
語氣冰冷,但字字句句都充滿了關心和愛護。
就連林柏言說完,都被自己給感動了。
可我依舊沒有他期待中的那種反應。
反而冰冰冷冷,毫不感恩,甚至連句「謝謝」都沒有。
林柏言相當吃癟。
夜裡的班群里,大家又聊的熱火朝天。
「許珂難不成是個木頭人?柏言這麼幫她,都無動於衷?」
「是啊!我要是個女的,有個男的這麼為我出頭,我早感動的以身相許了!」
「一般女生對帥哥不感冒,就分兩種情況,一種是死裝,一種自己就是大美女,追求者無數,所以免疫了。」
「hhh,顯然許珂那種丑逼不可能屬於第二種。」
「對了,我有個堂兄在一中,比許珂低一屆,這樣,我去找他打聽打聽。」
「打聽也白打聽,就許珂這長相,在哪兒都是個路人甲。」
消息很快堆到 99+。
林柏言看的有些煩躁,「明天計劃繼續,我就不信了,我這麼掏心掏肺的對她,她能一直沒反應。」
於是第二天的課間。
我的後桌宋哲故意將滿滿一瓶藍墨水潑在了我的校服上。
校服不防水,很快將後背浸透。
「抱歉啦,許珂,我手滑。」
「你這麼善良,不會跟我一般見識的哈!」
宋哲笑的頑劣,臉上沒有一絲歉疚。
轉頭搭上旁邊人的肩膀,一同去操場打籃球。
下節課是體育課。
難得放風的時間。
所以,教室里的其他人走的很早。
等林柏言掐好時機,回教室的時候。
那裡就剩了我一個人。
林柏言心裡還在假設著進入教室後的情景。
那麼古板好學生,一定會因為校服濕透了無法穿,唯恐違反校級校規而懊惱恐懼。
他看出我的窘境,大度的脫下自己的校服披在我身上。
然後無所謂道:「你穿吧,反正我天天違紀,也不差這一件。」
想到這。
林柏言彎了彎唇角。
這麼酷。
這還不死死拿捏住我。
可他剛踏入教室的後門口,就愣住了。
裡面的女生,脫了寬大的校服,用紙巾擦拭著髒污的地方。
上衣只穿了件貼身的短袖。
兩截露在短袖外的小臂白得像剛從冰箱裡取出,破了殼的冰荔枝。
胸脯在衣料下勾勒出飽滿的渾圓,腰線卻在肋骨下方驟然收緊。
曲線驚人!
林柏元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這時,折返回來拿籃球的宋哲,發出了尖銳的爆鳴。
「我艹,許珂身材這麼頂?!」
嚇得林柏言連忙捂住他的嘴,拉著他躲在了旁邊的教具室。
兩個人緊貼著牆壁。
呼吸不平。
動作有些滑稽。
宋哲扒開林柏言的手,一臉震驚的壓低聲音問:「真,真是許珂?」
林柏言點點頭。
「我艹,真特麼看不出來,平時捂那麼嚴實,還以為跟男的沒區別呢,沒想到居然那麼大。」
宋哲用手肘戳了戳林柏言,壞笑著打趣道:「臉是普通了點,不過,關了燈,什麼都看不見,林大帥哥,你也不算太吃虧。」
林柏言沒言語。
好好的一齣戲英雄救「美」的戲被打斷。
著實有些可惜。
這麼想著,腦海里就又出現了許珂的影子。
到底是年輕氣盛,無意間瞧見少女曼妙的身材。
難免心猿意馬。
林柏言搖了搖頭,強迫自己鎮靜。
許珂又土又平凡,光身材頂有個屁用。
撐死接觸的時候少幾分噁心!
3
等二人重新回到教室的時候。
裡面已經空無一人了。
操場上,體育老師只清點了人數,就讓大家自由活動。
男生都去跑去打籃球。
女生們也都各自結伴活動。
我則找了個清凈的地方背單詞。
林柏言是體育特長生,人不但長得又高又帥,還打的一手好籃球。
幾個三分球空心入網。
比分拉頓時開了距離。
引得班裡的女生尖叫連連。
更有其他班的女生特地逃課來給他送飲料遞毛巾。
中場休息的間隙。
林柏言邊喝水邊滿場尋我。
終於在一個樹蔭的角落裡看見了心無旁騖背單詞的我。
他這邊熱鬧非凡,被眾人擁簇。
我那裡冷清專注,一心只撲在手裡的英語詞典上。
儼然不是一個世界。
我的身上仍舊穿著那件被弄髒弄濕的寬大校服,拉鏈規規矩矩的拉倒最頂端,下擺長到能蓋住大腿根部。
若不是親眼見過,根本不會有人察覺,那件規矩死板的校服下面,藏著何等春光旖旎。
林柏言的眉頭不由得蹙了蹙。
宋哲走到他身邊,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學校里的女生恨不得全員出動來給你加油,偏偏她許珂跟別人不一樣,不但躲著你,還一臉清高愛學習的樣子。我看吶,多半是裝的,想顯示自己多麼的與眾不同,好藉此吸引你的注意。」
林柏言將礦泉水一飲而盡,面露不屑,「哼,女生小心思就是多。」
宋哲拍了一下手裡的籃球,「得,剛才害你計劃沒完成,這次,兄弟再幫你一把。」
說完,他彎膝跳起,指尖的球劃出弧度,精準的向我砸去。
緊接著,一陣痛呼聲響起。
宋哲得意的看著自己的惡作劇,「被帥哥抱去醫務室,嘖嘖,多偶像劇啊!」
林柏言心領神會,連忙衝著我的方向跑過去。
宋哲的籃球將我的眼鏡框砸成了兩截,斷裂處劃傷了我的鼻樑,傷口不深,但溢出了血。
林柏言裝作擔憂的樣子,「許珂,你怎麼樣?我抱你去醫務室。」
我捂著鼻子,有些煩,「不用,我自己會去。」
「那怎麼行?」
林柏言幫我撿起地上壞掉的眼鏡框,「你近視,又受了傷,能看清路嗎?別犟了,讓我先看看你的臉。」
說完,握住我的手,強行拿開。
不遠處的宋哲一直注視著林柏言和許珂這邊的動向。
他看到林柏言幫許珂查看傷勢。
又看到許珂捂著鼻子起身離開。
而林柏言半跪在地上,一動不動,跟校門口那座刻著敏而好學的豐碑似的。
宋哲看了好一會兒,才跑過來,拍了拍林柏言的肩膀道:「bro,什麼情況,許珂不讓你抱啊?」
͏
林柏言整個人失魂落魄,說話也磕磕巴巴的。
他說:「許,許珂,怎麼長那個樣子啊?」
宋哲看著林柏言手裡還拿著許珂的眼鏡。
就知道他肯定是看到了許珂不戴眼鏡的樣子。
有些人啊,戴眼鏡會封印顏值。
有些人,戴眼鏡則能遮醜。
想必林柏言是被許珂真面目嚇壞了。
「太醜了是吧?一中的學生除了腦子好使點,其他地方根本沒眼看。我也納了悶了,你說燼哥他爸不想燼哥在職高鬼混,想讓人把他帶回一中學習,怎麼偏偏派許珂過來?」
「難道是為了噁心燼哥?把他噁心回一中?我天,好歹毒的計謀!」
林柏言訥訥的搖頭,「不是,不是,她......」
體育課很快結束。
大家也從操場回到了教室。
林柏言看著旁邊的空座位發獃。
他想起自己看清許珂臉後的震驚。
又想起許珂厭惡的甩開了他的手。
對他說了有史以來最長的一句話,「林柏言,你能不能離我遠一點?你們真的很煩!」
不是。
她怎麼知道他是林柏言的?
林柏言揉了揉眉心,就聽後面的宋哲說了句,「我艹!這特麼誰啊?」
緊接著班裡傳來此起彼伏倒吸冷氣的聲音。
林柏言抬頭,就看見許珂進了教室。
她沒有戴眼鏡,因為鼻樑受傷,所以用一個黑棍卡子夾起了厚重的劉海。
因而露出了整張臉。
教室里的打鬧聲驟然靜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一個人身上。
時間似乎也停止了流速。
只能看得見一張漂亮到任誰看了都會走神的臉。
林柏言心臟猛的跳了兩下。
宋哲更是震驚的張大了嘴巴。
直到我坐下,露出校服後背被他潑的藍墨水痕跡。
他才真的確定眼前的人就是我。
「我艹!」宋哲狠狠吸了口氣,自言自語道:「錯了,都錯了,這特麼竟是美人計!!!」
十幾分鐘後,群里再度響起提示音。
是之前那個說要向一中堂哥打聽我的男生。
他因為生病今天沒來上課,一收到他堂哥的回覆,急忙在小群里轟炸。
「兄弟們,驚天消息!!!」
「你們知道嗎?許珂,竟特麼的是一中的校花!!!」
說完這兩句。
他發來一張一中榮譽牆上我的照片。
劉海束起,沒戴眼鏡。
哪怕是最普通的證件照,也依舊難以掩蓋清冷明艷的氣質。
「你們都不知道她在一中多有名,不但成績常居第一,代表學校拿了不少榮譽,還賊特麼受歡迎,每天情書禮物收到手軟。」
「她的各科老師們都特別寶貝她,不讓男生靠她太近,怕影響她學習。」
「就這樣,每到下課,還有人冒著違反紀律的風險,偷偷來看她,跟她說話,往她桌洞裡塞東西。」
「就是家裡窮,是貧困生,資助她上學的人,就是勁哥他爸!」
「對了,她在職高待不了多久,放暑假前她就得回去了,一中還指著她拉升排名呢!」
男生噼里啪啦打了一大堆。
但是半天群里也沒有一個人回話。
他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不是你們怎麼了,你們怎麼不說話啊?」
「這消息不勁爆嗎?」
4
消息不是不勁爆。
而是太特麼勁爆了!
終於熬到了放學時間。
林柏言看著我收拾完東西準備走,終於鼓起勇氣上前,「許珂,你傷口還疼不疼啊?要不,我送你回家吧,我平時騎機車上下學,可以節省很多時間。」
我說了句「不用」,轉身就要走。
他連忙追上,擋在我身前,看著我的眼睛,半晌卻說不出話來。
直到我不耐煩的皺眉,他才問道:「許珂,你什麼時候知道我不是沈燼的?」
我語氣冰冷,「一開始就知道。」
在來這個班的時候,我就已經看了全班同學的檔案冊。
這個班裡一共有多少人,照片對應著誰的名字,我只看了一遍,就廖記於心。
雖然林柏言確實和沈燼確實有幾分相似。
雖然全班都幫著做戲。
我也不會蠢到連兩個活生生的人都區分不清。
林柏言更加吃驚,「你知道,那你怎麼沒有戳破?」
「為什麼要戳破?我只是答應沈燼的爸爸轉來職高,做他的同桌。我該做的都做了,至於我旁邊的人是不是真的沈燼,我不關心。」
「還有你們互換身份,甚至故意找人欺負我,我大概明白是為什麼,但是無所謂,反正這學期結束,我就要回一中了,沈燼爸爸資助我的情誼,我也算報答了一些。」
說完,我越過林柏言的身側,逕自走出了教室。
留他在原地,震驚又沉默。
晚上,林柏言和宋哲一幫人找了個公園繼續打球。
林柏言心緒不佳,手裡的籃球接連被人截走。
宋哲看出他不對勁,拿了瓶水遞給林柏言,兩個人撤出了比賽,坐在籃球場邊看著其他人打。
宋哲問:「你還好吧?是不是知道自己完不成任務,不但拿不到那輛杜卡迪,回頭還得被燼哥責怪,心情鬱悶了?」
林柏言喝了口水,「也不全是。」
宋哲:「要我說,直接跟燼哥說實話得了。那許珂長得跟個妖精似的,比江大校花還漂亮不知多少倍,追她的人肯定數不勝數,咱們這種小伎倆,在她眼裡就是小兒科,早免疫了,她不動心太正常。」
「要是燼哥真看上她了,沒準回來就不會罵咱們了。」
「就是不知道他和江萌到底上哪個野島玩去了,一個月都過去了,一點消息沒有,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群。」
「等到了家,我再聯繫聯繫他。」
林柏言不說話,神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低頭將喝完的礦泉水瓶捏扁,扔進了不遠處的垃圾桶里。
好半晌,撂下一句話。
「別跟燼哥說,以後,也別欺負許珂了。」
5
自那之後。
沒人再捉弄我了。
班裡依舊吵鬧,以不學無術為榮,可每當有人路過我座位周邊時,又會變得格外安靜,好像生怕打擾了我一樣。
我壞掉的眼鏡,翻遍整個操場也沒有找到,度數不算高,換新的又要錢,我乾脆換到了教室第一排的位置,也勉強能看清黑板。
整個班級只有我在學習。
對於我換座這個事。
老師欣慰,跟我換位置的同學更是開心。
林柏言不知道抽什麼風,換到了我的後面。
我依舊一心撲在學習上,沒有受到周遭環境的影響。
很快到了月考。
語數外三科基礎課程,我拿到了幾乎滿分的成績。
在一中沒有接觸過的,專屬於職高的專業課內容,我也拿到了很高的分。
名列校內第一名。
班主任看我的眼神慈愛的都快滴出水來。
既欣慰我這樣的尖子生能成為她的學生,又可惜,我這樣的尖子生,註定不可能在職高一直待下去。
月考結束後。
我收到了宋哲送來的新校服。
說來也奇怪。
自我那天被籃球砸傷之後。
大家對我出奇的友好。
宋哲真誠的道歉,「之前的事對不起,每天看著你穿著這件洗不幹凈的校服,實在有點過意不去,我買了新的賠你,你能不能原諒我?」
我沒說原諒,也不想要宋哲的賠償。
我不打算跟這裡的人有任何牽扯。
哪怕是道歉,我也想不接受。
宋哲仍不死心,每天在我眼前晃悠,想盡辦法,要我接受這件新校服。
我被煩的實在受不了,於是道:「是不是我要了這件衣服,你就可以不打擾我做題了?」
宋哲忙不迭的點頭,然後雙手將校服送上。
校服裝在粉色的布袋子裡,布袋的拎手處,還掛著一個可愛的玲娜貝兒玩偶。
我掏出校服塞進桌洞,將袋子退回。
宋哲:「袋子你也收著吧。」
我拿起筆開始做題,頭也沒抬,「沒地方放。」
宋哲只好悻悻的收回。
時間很快又到了 520 那天。
課間我出去打水喝,回來的時候,就看見林柏言在翻我的桌洞。
手裡拿著掏出來的幾封情書和小禮物。
眉頭緊鎖,一臉不悅的翻著看。
我走過去,「林柏言,你在幹什麼?」
林柏言瞬時繃直了身子,聲音不太自在,「你出去打水的功夫,好幾個人過來,偷偷摸摸跟做賊似的,往你桌洞裡塞東西。」
「我怕他們影響你學習,所以想著幫你處理一下。」
「用不著!」
我搶過他手裡的書信和禮物,「東西我自己會退,用不著你費心!」
林柏言的手尷尬的僵在舉在半空,好一會兒,又放下撐在桌子上,身子微微向我這邊傾,「許珂,你這種好學生,應該不會早戀的吧?」
我沒理他。
他又試探道:「在一中,你有喜歡的人嗎?」
我轉過頭瞪他。
林柏言連忙擺手,「好了,好了,不問了,不問了,我去打球了。」
放學後。
宋哲邀請林柏言去家打遊戲。
一路上,林柏言心事重重。
即便到了宋哲家裡,也沒個好臉色。
宋哲奇怪道:「你咋啦?是不是燼哥就要回來了,你怕沒搞定許珂挨罵啊?」
林柏言拉攏著腦袋「嗯」了一聲,過了好一會兒,才沒頭沒腦說了句,「她還真是受歡迎。」
宋哲沒聽清,去廚房的冰箱裡給林柏言拿可樂。
林柏言也不知道自己在煩什麼,大刺拉拉躺在宋哲的床上,宋哲的被子下面鼓鼓囊囊的,躺著硌脖子,他有些煩躁的掀開被子,竟在裡面扯出一件校服。
一件曾經沾著藍色墨水,沒有徹底洗乾淨的校服。
再展開,裡面還有幾塊已經乾涸的白色水漬印。
林柏言腦袋轟一聲,瞬時從床上跳下來,憤怒的將拿著可樂進屋宋哲推到牆上,雙手死死的攥著他的脖領子,怒視道:「宋哲,你特麼對許珂的衣服幹什麼了?」
宋哲被勒的脖頸通紅,費力的將林柏言推開。
捂著脖子大口呼吸,「怎麼啦?想想不行嗎?班裡的男的,哪個不想?哪個沒夢過她?」
林柏言上前,就給他一拳,「我艹你大爺宋哲,你真特麼噁心!」
宋哲被揍的好幾步,腳無意踩上易拉罐,身子一歪,狠狠摔在了地上,他疼的齜牙咧嘴,「林柏言,你有病啊,你發什麼瘋呢?你特麼喜歡許珂啊?」
林柏言猛地一怔,抬起的手臂懸在半空僵住。
呼吸漸漸平穩下來,他冷眼看著宋哲,警告道:「許珂是燼哥給我的任務,你以後少特麼沾邊,別想些不該想的!」
說完,將許珂的校服塞進書包,抬腿就要走。
「裝你媽呢!」
宋哲將林柏言的八倍祖宗統統問候了一遍,最後對著即將開門離開的林柏言冷笑道:「林柏言,你我就是職高的混子,許珂永遠不會對咱們另眼相看。我不過做點男人愛做的夢,我知道她瞧不上我,我有自知之明。」
「等這學期一到,她就回一中了,未來大機率也會上京大,到時候你在哪兒呢?」
「林柏言,你比我還能做夢!」
「咣」一聲。
防盜門被死死關上。
6
林柏言和宋哲徹底絕交了。
除了體育訓練,他不再出去,上課開始聽講,下課還會做習題。
可到底課業落下太多,上課聽講就像聽天書,做卷子在草稿紙上畫了好幾個大王八,也做不出一道來。
林柏言厚著臉皮讓我教他做題。
太過反常,我提防的看著他,「你們又在計劃什麼來捉弄我?」
林柏言趕緊搖頭,「沒有,我是真的想學習,之前的事對不起。」
他真誠的向我道歉,嘴唇蠕動半晌,接著說:「許珂,我知道你不信,我也知道我在你心裡印象不好,我只是希望,你能別那麼討厭我,其實我也不是那麼不學無術,我也可以上進。」
誰要關心一個霸凌過我的人上不上進?
我冷漠的回絕,「我不是老師,沒義務教你。」
林柏言抿著唇,愧疚又受傷。
一個星期後。
沈燼要回來了。
回來的前夕,林柏言將那副我怎麼也找不到的眼鏡修好,還給了我。
「怎麼在你這?為什麼現在才還我?」
林柏言看著我戴上眼鏡,緊蹙的眉心慢慢展開,似乎有什麼緊繃的情緒,鬆懈了下來。
他如釋重負的鬆口氣,「原諒我許珂,我有私心。」
「你戴著,我才能安心。」
我像看神經病一樣看他。
不知道他又耍什麼花樣。
林柏言又繼續開口:「你未來會去京大嗎?」
「和你有關嗎?」
「我只是想問問,其實,我最近也有在好好看書。我以前挺瞧不起好學生的,直到自己開始學習,才知道,讀書真的很難。許珂,你成績這麼好,真的很了不起。」
我蹙眉,「你也要考京大?」
「不是,怎麼可能,我的成績那麼差,想都不敢想。」
他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像想到了什麼一樣,特認真的問:「或許,京大附近有專科嗎?」
莫名其妙。
完全聽不懂林柏言前言不搭後語的想表達什麼。
我背起書包,起身回家。
夜裡。
剛回國的沈燼打開了微信。
群里,私人,上千條的未讀信息,密密麻麻的紅點點,一下子全都涌了上來,他翻了幾條就沒耐心看下去了。
直接在群里說了句,「明天回校。」
又艾特了林柏言,「怎麼樣,那個丑貨走了嗎?」
林柏言半天也沒回話。
倒是宋哲發來了私信。
「林柏言現在天天跟在許珂屁股後面,要追隨人家腳步,好好學習呢。我聽說,他準備讓他爸媽給他買分,爭取下學期轉去一中上學。」
沈燼:「?」
「他有病啊?」
宋哲:「還病得不輕呢!」
沈燼不明所以。
他出海玩了三個月。
林柏言非但沒搞定那個醜女,還特麼從良了?
考到一中去?
神經病吧!
江萌被海上的大太陽曬黑了不少,她邊收拾旅行帶回來的紀念品,邊問:「事情搞定了嗎?」
「沒,算了,明天我回去,直接把她連人帶坐過的桌椅板凳一齊扔到職高門口去,她要是還敢回來,就直接揍她一頓,別以為她是我爸派來的,我就能給她好臉色了。」
江萌捂著嘴笑。
翌日。
我戴著黑框眼鏡去上學。
校門口碰到了一排的新同桌林媛。
她看到我的樣子直搖頭,「許珂,你怎麼又戴上這副眼鏡了?」
我奇怪的看著她,「近視眼不戴眼睛戴什麼?」
「不是,真沒人跟你說過嗎,你這個黑框眼鏡,真的很封印顏值。」
見我沒什麼反應。
林媛嘆了口氣,「我算是明白了,真正的大美女,被別人說不好看,是不會在意的。」
「對了,今天沈燼就要回學校上課了,你是不是就要搬回原來的位置了?」
我點頭。
待到這個學期結束,我答應沈校董的事,就算完成了。
睡到臨近中午,沈燼才回了職高。
正值午休時間,班裡的人都在食堂吃飯。
沈燼進了教室,就見一個外班的男生鬼鬼祟祟的拿著不知道什麼東西,走到了他座位旁邊。
剛要把東西放下,就被沈燼叫住。
「你幹嘛的?手裡拿的什麼?」
男生渾身一震,「燼哥?我......」
沒等他說完,沈燼走過來搶走了男生手裡的盒子打開。
是一個飯盒,裡面擺著精緻是日式壽司,上面還用番茄醬畫了個愛心。
沈燼難受的「咦」一聲,「你特麼暗戀我啊?」
男生連忙擺手,「不是不是,這是我給許珂的。」
沈燼這才想起,自己現在的同桌是許珂。
「你喜歡許珂?」
男生不好意思點點頭。
「emmm......」
「你是什麼時候瞎的?」
沈燼像聽到了什麼地獄級笑話一樣。
一個一個都神經了?
男生輕咳一聲,「燼哥,那你幫我給她吧,午休快結束了,我得回班裡去了。」
說完,就一溜煙跑了。
「哎,我說......」
沈燼扔也不是,略帶嫌棄的塞到了許珂的桌洞裡。
誰知道剛塞進去,就被什麼阻礙住,他往回一撤,竟稀里嘩啦,掉出好多封花花綠綠的情書來。
這時,江萌走過來,用腳尖捻開情書,低頭看了一眼就笑了,「這是什麼鬼東西?這是知道你回來,故意給自己凹了一個萬人迷人設嗎?這情書是她自己給自己寫的吧,她也太好笑了吧,她平時不照鏡子嗎?」
沈燼煩躁的將飯盒扔進了垃圾桶,「丑還不安分。」
說完,他拿出手機,叫了兩個外校的人,把許珂坐過的桌椅板凳全都扔到了學校的魚池裡。
「噁心死了,好好幫她洗洗。」
7
我得知消息趕來的時候,我的東西已經泡在水裡了。
除了桌椅凳子,書包課本,還有我高中從入學到現在的所有筆記和錯題冊。
我氣到渾身發抖。
沈燼的爸爸找到我,以多年資助的恩情,讓我轉到職高的時候,我沒生氣。
剛進入職高,被一群人莫名針對捉弄的時候,我也沒生氣。
因為我知道像我這樣沒父沒母,沒錢沒依仗沒有試錯略的貧民窟孤兒。
唯有靠讀書才能逆天改命。
否則將是死局。
所以我十分感謝沈先生在眾多貧困生中選擇了資助我。
進而夜以繼日的拚命苦讀。
不多話,不無用社交,不招惹旁人,不給自己惹麻煩。
一心一意只想考取自己心儀的大學。
可即便這樣。
沈燼一回來,可能輕飄飄一句話,我上課的所有心血,近兩年的辛苦耕耘,就這樣飄在水池子裡。
裡面的字跡全部污成一片,成了垃圾。
「撲通」一聲。
林柏言緊跟著跳進水池,拉住我的胳膊,「許珂,水太涼了,你先上去,東西我幫你撈。」
「走開。」
我甩開他的手。
「許珂,這次真不是我,我和他們不是一夥的。」
他焦急的解釋著。
我誰也不理,只是俯身打撈東西。
沈燼就在樓上看好戲,越看眉頭蹙的越緊,「林柏言到底是中邪了,還是演戲演上癮了?」
宋哲也在窗戶邊看,小聲喃喃著,「這水挺深挺涼呢,女孩泡久了得感冒吧?」
沈燼扭過頭,發現宋哲的臉越貼越近,恨不得整個人,都扒在窗戶上。
「宋哲,別告訴我,你也在心疼許珂?」
宋哲趕緊挺直了身子,趕緊表忠心,「沒,怎麼會。」
早在沈燼還沒回國的時候,他們這幫兄弟,就不止一個人,給他發了許珂沒戴眼鏡的照片。
可沈燼都沒回。
如今回校,沈燼也絲毫沒有要輕饒許珂的意思。
想來,他家燼哥,閱美女無數,即便面對許珂這種天仙下凡,也很難為之所動。
不像他,半夜輾轉反側。
皆是因為夢裡的許珂。
正想著。
教室的門被打開。
有個潮濕的水汽襲來。
緊接著「啪」的一聲響起。
沈燼的臉被我扇的偏到一邊去。
宋哲倒吸一口冷氣。
周圍的人更是嚇得不輕。
沈燼額角的青筋暴起,攥起拳頭就要打人。
可就在拳頭離我臉僅有一公分距離的時候,停住了。
我渾身濕透,左手拎著眼鏡和書包,右手還揚在半空,手掌因為用了十分的力氣而微微顫抖。
「沈燼,就你這樣的混蛋,就該爛在泥里,誰來拯救都沒用!」
後腳跟來的林柏言不知道從哪兒搶來的乾淨校服,就要往我身上披,「許珂,當心著涼。」
我一把甩開,用手一一指過林柏言,宋哲,以及曾經一起參與欺負我的人。
「沈燼有個可以為他兜底的爸,我也不知道你們有什麼,能讓你們浪費這大好的時光,陪著他胡鬧廝混。」
「或許高考之後去工地搬磚也很有趣吧!」
說完,我扭頭就走。
眾人沉默。
林柏言撿起校服追了過來,邊跑邊道:「我跟他們不一樣,我最近有好好學習,我數學都不是個位數了。」
宋哲目瞪口呆,轉頭去看沈燼的反應。
就見沈燼臉頰微腫,卻沒有想像之中的暴跳如雷。
反而充滿了疑惑。
他捂著自己的臉,「她是新來的嗎?我怎麼從來沒見過?」
宋哲動了動嘴唇,「燼哥,她就是許珂呀!」
9
我病了三天。
病好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見了沈燼的爸爸。
向他提出想儘快回一中的事。
「沈燼很討厭我,他並不願意和我做朋友,甚至連我碰過的東西都很厭惡,他絕無可能會因為我而改變,也不會跟我回一中。」
沈父大為震驚,「他討厭你?不能啊,我兒子我最了解,你完全就是他......」
我起身鞠躬,打斷了他的話,「很抱歉,沈先生,辜負了您的期待,但我真的無能為力,如果您因此不願繼續資助我,也沒有關係。」
沈父只得將後半句話咽了下去。
嘆了口氣道:「我資助你,是因為你本身就很優秀,和我兒子無關。」
頓了頓,又道:「罷了,是沈燼不好,這段時間也辛苦你了,轉回一中,還需要一周時間,你且等我消息吧。」
我點點頭。
起身下樓。
路過前廳花園的時候,恰好與沈燼宋哲碰了個對面。
沈燼那天被我打的不輕,嘴角直到現在還能看出淤青。
我們誰也沒有說話。
沈燼沉著臉,走出老遠,才突然停住。
宋哲也跟著停住,就見沈燼原地呼出一口悶氣,不悅的轉頭,盯著我的背影看。
直到我的背影縮成一個小點。
才眯起眼睛道:「她打我,還無視我,她好樣的。」
宋哲小聲嘀咕,「還不是你把人家的桌子扔水裡的?」
沈燼轉頭瞪了宋哲一眼。
宋哲瑟縮一下,突然福至心靈,「那,明天還繼續扔她桌子?」
「扔你個頭啊,滾!」
10
轉學的資料已經提交了上去。
在職高最後上學的倒數第七天。
正逢校園歌手大賽。
剛從教導處出來的我,就被林媛拉住。
她氣喘吁吁道:「許珂,我可算找到你了。學校今天舉辦校園歌手大賽,可大家打球的打球,逃課的逃課,台下根本就沒幾個觀眾,學校還想拍宣傳片,藉此提高一下招生率呢,但場子實在是有點冷清難看,班主任讓我找你來當個串場主持人。」
我急忙推脫,「我不會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