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糕點是最最不要緊的。」
番外【寅佑】
四歲時,宮女說漏了嘴。
說我不止皇后一個母親。
可一個人怎麼能有兩位母親呢,我沒想明白。
於是就跑去問父皇。
父皇隨口說道:「有什麼不能的,無非是生你者另有其人。」
「是誰啊?」
「紫衿宮的瑾嬪。」
瑾嬪?我見過嗎,也許沒有。
我撇下嬤嬤,自己跑過去,無聲無息地扒在門上往裡看。
我看見瑾嬪了。
她很安靜。
手裡還握著筆,好像是在寫字。
可那支筆握著好久,卻一直都沒有移動過。
我以為自己被發現了。
但她始終沒有看過來。
後來,我有空就跑過去偷看。
我藏得很好呢。
一直都沒有被發現。
可突然有一天,她抬起頭來,笑著問我:「你餓不餓呀?」
「餓。」我不自覺地朝她走去。
那種想要親近的感覺,仿佛是與生俱來的。
離開時,我喊了一句母妃,竟還把人惹哭了。
我去紫衿宮的事,瞞不住皇后。
我也沒打算要瞞她。
這也不是在做壞事。
可皇后卻十分不高興:「寅佑,你的心可還在坤寧宮嗎?只怕是飛了吧。」
我那時聽不明白,摸了摸胸口:「兒臣的心,不是在這裡嗎?」
皇后很無奈, 但沒有繼續訓斥我,她語重心長地說:「你還小,有許多事不明白,你只需要記著, 只要你好好聽本宮的話, 將來才能大有作為。」
「什麼作為?」
「嫡子, 自然要配儲君。」
儲君?這我明白。
是未來的新皇帝。
可我只是想見見親娘,跟儲君又有什麼關係。
我起初只是想坤寧哥、紫衿宮兩頭跑的。
可有人告誡我, 這樣不合適。
那我便選一處。
我去住紫衿宮。
我去求父皇,父皇沒有答應,還反問道:「有個皇后作母親,是多少孩子求不來的, 你倒好,棄之如敝屣。」
「可瑾嬪才是我母親啊。」
「朕有說她不是你母親嗎?是讓你死了要搬去同她住的心, 沒讓你不認她。」
「可哥哥姐姐們都能和自己的母親在一起, 為什麼偏偏就兒臣不可以?」
父皇的語氣很冷:「你以為就你一個嗎?」
我低下頭,不再爭辯。
一條路走不通,那就換一條。
我會借著各種由頭走進紫衿宮。
有時是餓得走不動,也有時是在門前摔了一跤, 擦傷了膝蓋。
我還在常在父皇面前提起在紫衿宮時發生的一些趣事,他聽得開懷, 便不多計較什麼。
可也僅此而已。
始終開不了口子。
我問母妃要如何做, 她說自己的品級不夠。
可是升品級好難啊。
要懷妹妹,還要把妹妹生下來, 才能如願。
後來妹妹沒生下來,卻還是升了。
但一切都是徒勞的。
是……品級還不夠高嗎?
總覺得問題不在這裡。
可我沒有繼續問母妃,她墜井跌傷了身子, 很累很疼。
我問她, 是誰推的。
母妃盯著我, 遲遲不作答覆。
好, 我知道了。
殺死太監那一次, 是怨氣久積爆發。
直至血液將雙手浸得發熱,我才猛然清醒。
我匆忙看向母妃, 害怕她罵我性子殘忍。
可母妃讓我別怕。
才把梅枝插好,嬤嬤就來要人了。
「可還」我捅出的禍端,我會收拾的。
而你若有需要我的地方, 我也會盡數擺平。
比如在父皇駕崩沒多久, 逍遙丸的事就被人察覺了。
我無聲無息地解決掉了。
不知她記不記得,在父皇下葬時,我同她說:「我如今唯母后一個親人了。」
她以為我是哀傷。
其實, 我沒別的意思。
可她確實不願意我知曉逍遙丸背後層層疊疊的事。
要我乾乾淨淨不染塵埃。
那我就——
逍遙丸, 那是什麼玩意?
就此掀過。
後來,京中設下女子學堂。
我興致勃勃地拿著其中佳作去找她:「母后覺得,哪首最佳?」
「你問我啊?不知生疏多久了, 可鑑賞不出來了。」
「我就知道,那還是我自己來看吧。」
「不許,給我看看。」
……
再後來,我有了自己的皇子公主。
我看著他們承歡在母親膝下時, 忽然想起我幼時鮮有這樣的時光。
被精心掐算好的半個時辰,往往就是全部。
還是苦苦相爭得來之物。
可我慶幸,我豁身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