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歸完整後續

2025-05-07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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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下六皇子的時候,只是個嬪位,沒辦法把他養在身邊。

但我的好大兒三天兩頭地跑回來問我:「母妃,你啥時候把我弄回來?」

我說位份不夠,弄不回來。

他點點頭,應該是聽懂了:「那我幫母妃籠絡籠絡。」

結果不知籠絡到哪條道上了——

一回神,他成了太子,我成了皇后。

1

「母妃!看我新摘的梅枝。」

六皇子寅佑手握一抹冷紅,小跑進殿。

我忙不迭放下書,起身去迎。

見他的鶴氅上四處糅著碎雪,我忙問:「可是摔了?」

不等寅佑回答,嬤嬤先回道:「是摔了,六殿下性子急,等不及奴才去摘,自己先上了樹,下來時踩了空。等皇后娘娘知道,定是要數落他的。」

寅佑有些不悅,輕瞪了嬤嬤一眼。

他拉起我,讓我帶他去找個新瓷瓶。

走向內室時,伺候的人都沒跟上來。

寅佑這時問我:「母妃,你啥時候把我弄回紫衿宮?」

紫衿宮就是我住的地方。

「佑兒,不是母妃不想接回你,實在是品級不夠,養不了皇子。」

寅佑有些懵懂:「只是提個品級嗎?聽著也不是很難啊。」

我耐心地解釋:「這可不是母妃說了算的。」

宮裡等級森嚴,尤記得先帝那會,有人苦熬了幾十年,最後也只能封上個太嬪,安享晚年罷了。

「哦哦,明白了,」寅佑才七歲,卻跟個小大人似的:「那我幫母妃走動走動。」

「你想幹什麼?」

「母妃別管。」

我撲哧地笑出來,卻也沒太放在心上。

才把梅枝插好,嬤嬤就來要人了。

因為寅佑是記在皇后名下的孩子,所以不能在我這裡多待。

2

我是十七歲那年懷上寅佑的。

在此之前我說不上受寵,也不算被冷落,不咸不淡地做個婕妤。

生下寅佑時,因是個皇子,所以位份連跳了好兩級,冊為瑾嬪。

可宮裡有規定,妃位以上才能親自撫養皇子。

所以寅佑自出生起,就記在皇后名下,認她作親母。

這是早就預料到的事。

在太醫剛宣我有孕的時候,皇后娘娘就搶先一步將我接進她的坤寧宮西殿,讓我在那兒安心養著。

補品每日流水般的送進來,直到太醫說胎大不好生產,這才歇了陣仗。

因為膝下無子,所以她很重視這一胎。

甚至寅佑剛誕下時,還是滿身帶血的模樣,她也不顧髒污,直接抱了過去。

後來寅佑漸漸長大,便有人告訴他親娘是誰。

他從悄悄扒在門上偷看,變成大搖大擺地走進來:「母妃,我餓了!」

起初我還擔心紫衿宮的小廚房是遠遠比不過皇后那兒的,後來才發現小孩舌頭輕,品不出太細的味,也就放心給他準備糕點了。

有時也不一定是餓了,總之他想到由頭了就會走進來。

我知道寅佑想回紫衿宮。

可妃位並不好升。

我性子又悶,哄不來皇帝。

旁人總笑我,每日只知道捧著本書看,連皇帝來了也不知道。

這我當然知道。

前陣子皇帝過來的時候,我還讓他陪我對詩了呢。

哎,我好像……知道問題在哪了。

可我歌舞生疏,也就熟悉些詩賦文墨。

況且連我進宮,也是沾了一首詩的光。

說起來,家裡世代武將,無論男女,都喜歡舞刀弄槍,唯有我整日文縐縐的。

父兄還調侃我,要是朝廷設女官,我非得是個狀元。

笑歸笑,他們轉眼就給我搜羅來一堆筆墨紙硯,說習武也好,弄文也罷,盡興了就行。

我還喜歡往那些詩宴上扎堆。

一次詩宴,費盡心思作下的一首恰好贏得滿場喝彩。

還傳進宮裡去了。

我也因此被召幸。

起初以為是撞到君王的喜好上去了。

後來才發現,君王喜好群花。

無論是才女,還是歌鶯,又或是舞姿綽綽的仙子,宮裡都有,他也都要。

3

為了儘快接回寅佑,我動了爭寵的心思。

可這心思還沒付諸行動,轉眼就被吹滅了。

紫衿宮裡,被人搜出來藏有禁書。

笑話。

好端端的我看禁書幹什麼。

可它就是被搜出來了。

是誰放進去的呢?天知道,鬼也知道,唯我不能知。

皇帝來了,皇后也來了。

我跪在冰冷的石板上時,紫衿宮裡所有能找出來的書、筆、硯台都被卷進洶洶火焰中。

冷風愈吹,火苗越盛,直至所有東西化作灰燼。

皇帝問我:「瑾嬪,可知錯了?」

我屈了屈身,懨懨地點頭。

皇后也睨著我,說:「瑾嬪行為不端,日後還是少招六皇子近身為好,免得教壞了。」

我猛地抬起眼睛,望向被拉到皇后身側的寅佑。

那張白玉一般的臉龐血色全無,悄然滲出幾分不合年紀的陰鬱。

唯有微微顫抖的肩膀提醒著我,他不過七歲而已。

先前被搜宮時我沒哭,此刻卻忍不住簌簌地掉眼淚。

4

皇帝這人,慣常是給一巴掌再喂一顆甜棗的。

距搜宮燒書不到半個月,他就來哄我:「不是朕不留情面,實在是眾目睽睽,朕若真偏袒了你,怕是前朝後宮都有樣學樣了。」

「明白。」

「你也別惦記著從前那些東西了,朕這幾日再賞你些別的、新的,照樣有意思。」

「好。」

四周忽然靜了下來。

敏銳如他,輕易就察覺出我的冷淡。

皇帝皺起眉:「此番瞧在寅佑的份上,已是輕罰,更有寅佑曾跪在勤政殿外,哭著為你求情,朕才過來說這些話,你倒好,還不領情。」

我愣了愣神。

只聽清寅佑在勤政殿外跪著這幾個字。

皇帝走之後,我立刻去打聽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們告訴我,寅佑確實是跪了一日,還把膝蓋都跪傷了。

我有些著急:「用藥了沒有?皇后可有怪他?」

「娘娘何妨不去瞧一眼?」婢女悄聲說,「這幾日三皇子病了,貴妃說是賢妃害的,皇后正忙著主持公道,不怎麼理會六皇子那頭。」

5

婢女沒說錯。

後宮裡只要出事了,皇后都是最忙的,就顧不上寅佑。

我不費力就見到了寅佑。

都過去好幾天了,怎麼膝蓋還是又腫又青的。

我心疼地念叨:「你要乖乖抹藥,而且這陣子更不能因為貪玩就下地走動,否則再過一個月也好不全。」

「知道了,母妃。」

正想問他胃口好不好,就聽見外頭傳來腳步聲。

我起身,借了屏風遮一遮。

是嬤嬤來給寅佑上藥了。

寅佑往回縮了縮膝蓋:「我自己來。」

嬤嬤卻嗆了回去:「哪敢讓殿下自己來,老奴上回看得可清楚了,你趁我一走就把藥給扔了,這次可依不得你。」

寅佑沒有再掙脫,安靜地讓嬤嬤上完了藥。

我在屏風後看見人出去了,才走出來:「佑兒,為什麼扔掉藥,怕痛?」

寅佑轉向我,烏黑潤澤的眼眸微眯,更顯無辜:「母妃很心疼我是不是,更不捨得我受苦是不是,不過不要緊的,等以後回到母妃身邊,就什麼都好了。」

我一怔。

仔細瞧著,寅佑的笑意並不深,有幾分淺到輒止的意味。

「父皇也來瞧過我,他十分動容呢。」

我伸指推了推他的腦袋:「你啊,不許再動心眼。」

「母妃誤會了,我這麼小,能有什麼心眼。」

我看著寅佑,一股袒護的勁頭又湧上心窩。

也是,寅佑是心思最純的孩子,哪裡會想什麼鬼點子呢。

無論發生什麼,都是哄我高興罷了。

至於我的事,別讓他捲入太深。

不能光靠他一個人使力。

6

我去到養心殿時,皇帝對我淡淡的,他自顧自地逗了一會雀鳥,才對我開口:「皇后來向朕告狀,說你未經允許,就去看望六皇子。」

「皇兒身上有傷,您也是知道的,心裡定也不好受,皇帝尚且如此,臣妾與他血脈相通,怎麼冷靜得下來。」

皇帝冷哼道:「六皇子懂事,朕自然心疼,不像你,倒不如他。」

我用極輕的聲音說:「那如何才算懂事呢?不如皇上,教教臣妾。」

皇帝逗雀的動作一頓。

他終於回過頭來。

看著我坐在龍榻上,順手散下柔順的青絲。

殿內沒什麼聲響。

唯有喉結滾動的細微動靜閃過。

近來多逢夜雨。

今更是連下了五日,緩緩急急,沒個定數。

7

後來十天半個月的請安里,我一時還成了眾矢之的的。

賢妃找我打趣:「怕不是到明年,六皇子就要有伴兒了。」

皇后聞言,勾了勾嘴角:「宮裡四處不都是寅佑的伴嗎?他可是有哥哥姐姐的。」

我嘴笨,只點頭說是。

後宮向來不太和睦,連貴妃也要插上一句:「對六皇子而言可不一樣,哥哥姐姐是一回事,瑾嬪再生下的弟妹,又是另一回事。」

皇后斂笑:「好了,越說越不著邊際了。」

其餘人見狀,知道再說可真要惹人惱了,這才收回鋒芒。

可沒想到,賢妃是一語成讖。

在寅佑的八歲生辰宴上,已經從太醫口中得知消息的皇帝,當著眾人的面宣了我的喜脈。

寅佑最先看過來。

眼眸睜得圓圓的,似驚似喜。

可其他人的表情,可就沒那麼好懂了。

什麼情緒都能讀出些。

但看得出來,高興的人不多。

況且皇帝還接著說了一句:「再過兩個月,日子都不錯的,就挑一個好時候給瑾嬪升升位份。」

我按捺住心頭的涌動,溫聲謝恩。

連寅佑也去偎他父皇的膝頭:「兒臣是不是要有妹妹了?」

皇帝笑道:「當然。」

寅佑藉機問出:「等妹妹出生,兒臣能回去陪妹妹嗎?」

話音剛落,皇后忽然抽了抽鼻子。

「怎麼了?」皇帝看過去。

皇后眼睛都紅了:「寅佑若是想回去,臣妾也決不攔著,雖然已經養了許多年,難免捨不得,但只要寅佑高興,臣妾委屈些也無妨。」

園子裡頓時一片寂靜。

皇帝張了張口,正要說些什麼時,寅佑突然跪下,道:「兒臣多謝母后體恤。」

「你——」皇后眼眶中的淚滴頓時就不打轉了,她站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席面。

皇帝無奈地看向寅佑:「你看看你,惹你母后傷心了。」

寅佑再次睜大眼瞳,稚聲道:「可兒臣不知,是錯在哪處了?」

皇帝:「你身為她的孩子,錯在不敬她。」

我清晰地看見,寅佑前一刻還亮著的眸子,忽然暗了暗。

佑兒,等封妃那日,我親自去問。

8

生辰宴之後,我腹中的孩子也才兩個月。

我記得月份再大些的時候,是可以召家中女眷進宮探望的。

我想讓我娘進來。

可和皇帝提起這事的時候,他卻說:「來不及了。」

「什麼?」

「無非是戰事更急些?」

我脫口而出:「怎麼又要打起來了?」

皇帝瞪了我一眼:「這與後宮不相干。」

與後宮不相干,卻與我相干。

問問又不礙事。

還能少塊肉嗎。

眼見著我有些鬱悶,又顧著我在養胎,皇帝索性施了恩典,讓寅佑可以每日過來,陪我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就不用急急地進來又匆匆地出去了。

快到年節,寅佑纏著我給他寫副賀詞。

可我找遍整個紫衿宮,也沒能找出一份筆墨紙硯來。

自給我當面燒掉後,我就沒碰過了。

見我臉色不好,寅佑頓時也記起這茬,漆黑的眼睛茫然地轉來轉去,最後笑著安慰道:「我寫上幾副,讓母妃來挑好不好?」

「好呀,說起來我一直不知道你功課怎麼樣?」

寅佑輕輕搖了搖頭:「我功課是最好,可是昨夜抄書,又是三更才睡的,我可不要再背了。」

我存心逗他:「下回補上。」

寅佑卻點了點頭,不過正是貪玩的年紀,起初過來時還只是四處在紫衿宮裡轉悠,後來便常陪著他去梅林放紙鳶。

寒風襲過時,紅梅飄飄落,紙鳶卻搖曳著起,兩相交映,格外好看。

沒多久,紙鳶卡枝幹上了。

隨行的小太監忙上樹去取。

我盯著看,順口哄了哄身後的寅佑:「別著急,就快弄好了。」

好一陣都沒有回應。

我回頭看,身後沒人。

孩子嘛,耐不住性子,四處亂跑也是常見的事,可我不常養孩子,動輒就心慌。

腦海里還映過許多事。

深宮裡,曾有臉朝下趴在水面上的小小身軀,也有蜷在假山下的血影。

「佑兒,先不玩捉迷藏了好不好?」

我扶著梅樹,一節節去找。

忽而聽到不遠處傳來枝幹斷裂的聲音。

咔嚓一下,清晰響亮。

這是爬上去又摔下來了?

上回已經犯過,這回可輕饒不了,要狠狠訓一頓。

可我走過去時,只看見兩截斷枝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斷枝往前,是一口井。

9

就這麼一點距離,我走了又摔,摔倒又爬起來走。

然而伏在井口邊朝下看時,並沒有看見潛意識中最恐懼的場面。

死寂的靜水中,唯映出一張余驚未定的臉龐。

還有……一抹黑紅交間的衣袂。

那是內侍的衣服,還不是尋常內侍配用上的。

「砰——」

好重一聲悶響。

因為撞迷糊了,我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才反應過來,這是我自己的身子撞上井壁發出來的。

上邊痛,下邊冷冰冰的。

雖是枯井,可融雪之後便有一層薄薄的冷水。

雪水原本是清的,沒多久就被血渲成淡紅色。

嗓子嘶啞到喊不動時,我把手按在小腹上,似乎這樣能把她留住。

她是不是也害怕了,害怕生出來就要易母,所以不願意多留。

可我保證,保證這回一定把你留在身邊好不好。

別走別走。

「母妃!」

驚顫的哭聲使我猛地抬頭。

寅佑連喊了十數句「來人」後,臉漲得通紅,大口地喘著粗氣時神色漸變失望,他扯下身上的鶴氅,一手吃力地扒在井口,一手把衣裳垂放下來:「快抓住!」

可氅子太短了,怎麼伸手也夠不著。

寅佑把它扔掉,踩上井口,要扶著下來。

「不要——」

話已經遲了,寅佑的身子已經懸下來了,只有一雙手還死死地抓著井口的石條。

被我一喝,他也懵住了:「母妃,我下去把你帶上來啊。」

他還沒我高呢,怎麼帶得上去,真跳下來了,也只有狠摔的份,身子骨又脆,怎麼撐得住。

我忍著劇痛,努力平穩住聲音:「不許下,小心砸到母妃。」

寅佑聽進去了,想重新爬上去,可雙手上,筋絡猙獰。

快要使不上力了。

千鈞一髮之際,一句遲來的「快來人啊,六皇子要掉井裡去了!」驟然出現。

好幾個人蜂擁上來,頓時就把寅佑拉上來。

這才發現井底還有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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