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答應了下來。
晚風確實很舒服,華燈初上,老人、小孩、情侶,都出來透氣。
還有牽著寵物的女生。
腳步停了下來,我看著那隻站著和趴下都一樣高的柯基,樂不可支。
回頭對德楊說:
「你看它,好短的腿。」
隨著動作,我才發現,我和德楊一直牽著手。
怪不得路上總有人投來意味深長的眼神。
謊話說多了,也會變成真。
我感覺此時自己真的有些醉了,膽子也大了不少。
分開手指,緩緩插入了德楊的手指間,一大一小的兩隻手,膚色差異明顯。
十指相扣,兩眼對視。
德楊率先轉過頭,嘴角輕輕盪起一抹笑。
接了我的話:
「嗯,這個品種就是這樣。」
我順勢說道:
「不過腿短有腿短的好處,最近不是有一隻柯基當上警犬了嗎?真厲害,一般警犬都是由德牧擔任的。」
「德牧威猛,忠誠,沉穩可靠,像騎士一樣讓人安心。」
我在暗示他。
小樣,識趣的就自己坦白!
他察覺到了。
其實,他和邊澄一樣聰明。
牽著我的手變得僵硬,我看著他冷峻卻一言不發的側臉。
突然後悔了……
20
我不應該這麼逼他。
逼他暴露自己。
在這個人潮洶湧的地方。
他向來都是宿舍里最寵我的人。
話又少,不爭不搶,我總擔心他在外面受欺負。
可現在,是我在欺負他。
天殺的,我都在幹些什麼!
囁嚅半晌,我開口:
「算了,我們回去吧。」
他卻搖搖頭,看向我:
「你都知道了,原來你說的秘密就是這個。」
「沒錯,我確實是一隻德牧。」
人來人往裡,他眼睛濕漉漉的: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只是怕你會接受不了。」
見我不說話,他有些著急:
「你要看看我的耳朵嗎?不是很可愛,但也不醜。」
我還沉浸在他就這麼說出來了的震驚里。
聞言被嚇了一跳。
連忙踮起腳捂住他的頭頂,生怕他真的放出兩隻耳朵。
到時候我們不僅要上社會新聞,還要被拉去解剖了。
「別!」
被我拒絕了,德楊訥訥地說:「噢。」
隨即怕我站得不穩,伸手扶住了我的腰。
我們保持這個姿勢,對視了許久。
路燈映在他的眼底,是暖橘色的。
直到旁邊路過的女生髮出一句短促的驚呼時。
我才意識到,我們現在的姿勢,就像一對親密的同性情侶。
我有些難為情,把手放下來,轉身悶頭走了幾步。
什麼同性情侶。
是被矇騙的弱小人類和狡猾的德牧才對!
德楊不明所以,跟上來,重新牽住我的手。
微風徐徐,他的聲音如大提琴般悅耳。
內容卻是:
「許言,你的腰好細。」
21
你的腰好細。
好細……
細……
直到站在浴室里,溫熱的水流噴涌而出時,我的腦海里還在浮現這句話。
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最老實的德楊也學壞了……
神情放空地穿好衣服後,拉開門,三個人整整齊齊端坐著。
齊刷刷地看著我。
腳步頓住,我若無其事地問道:
「幹什麼?開會呢?」
別說,三個人,啊不,三條狗排排坐,有股要開飯炫狗糧的既視感。
薩薩最先湊過來,接過浴巾幫我擦頭髮,殷勤得好像身後有尾巴在搖。
邊澄又戴上了眼鏡,細長的手指輕敲桌子:
「許言,我覺得我們應該好好聊聊。」
聊什麼,聊你為什麼強吻我嗎?
還是聊為什麼我這麼幸運,選到了這個純狗宿舍?
大概是我的表情實在是不客氣。
邊澄愣了愣,說話也小心翼翼起來。
「我們不是故意要瞞你的。」
「你知道的,這在人類社會裡有多天方夜譚,我們想告訴你,又怕你害怕,疏遠我們,這個結果我們承受不了,倒不如就以人類的身份陪在你身邊。」
「誰知道薩薩這個傻子……」
他不滿地看了薩薩一眼。
薩薩不服,又想爭論,被德楊制止了。
我沒空理會他們的打鬧。
一直在思考邊澄的話。
說實話,知道他們都是狗狗後,我的反應是震驚加上一點點被隱瞞的惱怒。
至於害怕恐懼,那是沒有的。
我的親情淡薄,朋友不少,交心的卻不多。
來到這個宿舍後,我漸漸體會到什麼是發自內心的真情。
不管是友情,還是他們嘴裡的愛情。
紛繁複雜的世界裡,可能也只有「異類」,才會如此純粹。
三隻什麼都不懂的小狗,要經歷多少挫折和磨難,才習慣這具對他們來說才是「異類」的身體,在複雜的社會裡踽踽獨行?
想到這,我幾乎有些心疼。
語氣也軟了下來。
「我沒有害怕你們啊。」
「要真是害怕,我早就躲得遠遠的了。」
抿了抿唇,我猛然想起那個有些莽撞的吻,神色複雜。
「只是,你們既然到了人類世界,就不能再做一些小狗的舉動了。」
「我知道你們很喜歡我,是小狗對好朋友的喜歡。」
停頓了一下。
我在等他們的反應。
22
薩薩:「……」
邊澄:「……」
德楊:「……」
我:「?」
你們說句話呀!
沉默是怎麼個事?
氣氛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邊澄率先打破冷局。
他無奈輕笑,像是對我神奇的腦迴路很無語:
「你以為我們親你、牽你,都是以小狗的心理做的嗎?」
「啊,不是嗎?」
我小聲逼逼。
「我才搬過來多久,長得也不算太好看,總不能你們都……」
這時,德楊插話,放了個重磅炸彈:
「許言,我們是為了你,才選擇來到這裡。」
「什麼?」
我是真的驚訝了。
「為了我?我們不是換宿舍之後才認識的嗎?」
求助似的看向德楊,我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我們難道以前就認識嗎?
德楊卻不說話了,邊澄和薩薩也緘默不語。
「試著自己發現吧,我們走了九十九步,剩下一步要靠你自己走了。」
23
那天簡短的談話之後,他們又恢復了忙碌的狀態。
這一天,又是我一個人在宿舍。
微信里,置頂的三個人陸續發來叮囑的話。
無非是讓我按時吃飯,早點睡覺。
我追問那天留下的問題,他們依舊避而不答。
連最傻白甜的薩薩也會生硬地轉開話題。
嘆口氣,我真的想不起來,什麼時候和他們有過交集。
微博里還在源源不斷地發來新評論。
網友們都在蹲後續。
我只想說:
別蹲了,省省吧。
事情已經從情感頻道向著《走近科學》一路猛進了。
算了。
越想越累。
我暫時放下手機,一時沒事幹,就想著收拾收拾衣櫃。
打開行李箱時,一張照片掉了出來。
我停下動作,疑惑地撿起照片。
背部已微微泛黃,看起來有點年頭。
照片上一個小男孩,看著七八歲大的樣子。
是我自己。
男孩雙手環抱著三隻毛茸茸的動物,笨拙而小心,生怕摔了它們,朝著鏡頭一笑,內斂羞澀。
看著是張普通的生活照。
……等等。
那三隻毛茸茸的是……
白色的、黑白的、棕色的……
24
瞳孔震驚地放大。
我騰地站起來,一個想法從心底冒起。
接著以迅雷之勢發酵壯大。
如驚雷在耳邊轟起,我的腦海里閃現過一幅幅畫面。
虛弱的小狗、溫柔地撫摸、小孩的哀求、大人的怒吼……
可惜,記憶如同蒙了層紗,任我極力回想,也只有模模糊糊的幾個情節。
然而,足夠我串聯起這期間發生的事。
原來,我們真的早就認識……還是以這種方式……
心不在焉地挨到傍晚,他們三人終於回來。
一進門,就看見了放在桌子中央的照片。
「這是你們嗎?」
我坐在桌旁,指著三隻小狗。
雖然是疑問,但早有答案。
邊澄順著我的手,看向照片。
眼神帶著一絲懷念:
「你終於想起來了,我們等了你十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