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姐為尋真愛,鬧著要與攝政王退親這日。
我竟意外聽見了攝政王的心聲:
【我上一世到底是多眼瞎,竟會為了她而執念瘋魔?】
【還落了個淒涼慘死的下場?真是奇恥大辱!】
【這一世,本王前仇新恨一起報!】
【乾脆把這一家子蠢貨,提前弄死算了。】
【凌遲、活剮、炮烙……】
不等他默念完,我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堂姐夫!你娶我吧!」
「求你啦!」
1
我這一跪,全場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誰也沒想到我這個不受寵的懦包子三小姐,會幹出這般驚人之舉。
最先回過神來的,是我的堂姐,溫嫣然。
她冷笑一聲瞥向我,眼神鄙夷又輕蔑:
「三妹你這是做什麼呀?」
「竟這般上趕著,來跪撿我推掉的親事。」
「瞧你急的,連禮義廉恥都不要了。」
手指絞緊了裙擺,我垂下頭,臉頰羞得通紅。
但內心卻並無後悔。
跟小命比起來,禮義廉恥算什麼?
這一大家子的人,冷心冷肺,毫無親情可言。
我可不想跟他們一起死。
想著,我微微抿唇,解釋道:
「攝政王清朗俊逸,文武雙全,是天底下頂好的男兒。」
「妹妹自知配不上。」
「只是這樣好的夫婿,誰不想盡力爭取一下呢?」
高座之上,攝政王楚驚舟一言不發。
幽深的眸子漫不經心,落在了我身上,看不出喜怒。
但內心,卻活動不少。
【稀了奇了,這有眼無珠的溫家,竟還有個眼沒瞎的?】
【溫家三小姐?叫什麼來著?溫……栩栩?】
【上一世好像是嫁給了年近六十的吏部尚書,被生生玩死的吧?】
【怎麼這輩子倒是聰明了?】
手指驟然收緊,我低垂著眸子,眼中湧起翻騰的冷意。
呵,嫁給年近六十的吏部尚書。
倒真是溫家人能幹出來的缺德事。
畢竟對他們來說,親情哪裡比得上利益來得重要?
「我與攝政王婚約已退。」
「三妹若想爭取,姐姐我也不攔著。」
「只是……」
溫嫣然幽幽地看了正座上的楚驚舟一眼:
「攝政王願不願娶你,還得另說呢!」
2
溫嫣然自然是有底氣說這話的。
她身為京都第一天之嬌女,才貌雙全,出身優渥。
清冷孤傲的性子,更是受盡了京中才子佳人的追捧與艷羨。
連嗜血殘暴,殺伐無情的「京都活閻王」攝政王楚驚舟,也對她讚賞有加,另眼相待。
偏愛之心,已是全城皆知的事情了。
所以,她今日才有這份底氣,這份高傲。
敢當眾退攝政王的婚,敢說自己「只嫁真愛之人。」
可我只是個父母早亡,小心翼翼才能活著的,溫家最沒存在感的三小姐。
若擱在往常,我是斷斷不敢貿然出頭的。
可現在情況不同了!
我要是繼續留在溫家。
要麼,是作為炮灰,被復仇的楚驚舟連帶著一起搞死。
要麼,是作為墊腳石,被自家人為了利益而害死。
憑什麼?我要活!
我一定得抱緊楚驚舟的大腿!
但楚驚舟卻只是靜靜地盯著我,沒有回應。
我的心漸漸沉下去,一片發涼。
完,我不會今天就要交代在這了吧?
「可以。」
倏地,楚驚舟開了口。
我猛地抬頭,眼神滿是不可置信。
別說我,就連溫嫣然也震驚不已,定定地看著楚驚舟:
「可以?」
3
「怎麼?溫大小姐是需要本王再重複一遍?」
楚驚舟薄唇輕勾,眉目間帶著令人膽寒的冷意。
溫嫣然自知失儀,神情收了收。
但周身那份孤傲的氣勢,卻並沒有變:
「王爺可別是為了氣嫣然而一時衝動……」
「本王做什麼,用得著跟你交代?」
楚驚舟沉了語調,肅殺的眼神掃過她的臉。
心中卻在冷嗤:
【真當本王還跟上輩子一樣眼瞎?】
【上一世你們溫家攀附太子,掏空國庫,還構陷本王,將本王陷害入獄。】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這輩子,呵,妄想!】
我心中不由得大驚,太子?
溫嫣然居然勾搭上了太子嗎?
敢情這位京都第一天之嬌女,瞄的是將來母儀天下的後位啊!
難怪她竟會有這般膽子,敢跟攝政王退親了!
而溫嫣然顯然是沒想到從前對她偏愛有加的攝政王會突然翻臉。
咬了咬嘴唇,語調生硬地開口:
「民女知罪。」
楚驚舟卻沒有看她一眼。
繡金線的黑色靴子步步踏近,走到了我面前。
「當真願意跟我?」
我抿了抿唇,鄭重點頭。
【小丫頭瞧著倒是挺順眼,娶了也好。】
【有一個溫家的女兒攥在手裡,剛好方便行事。】
【就是太瘦了,嬌滴滴的,娶回去不會養死吧?】
【罷了,左不過就是個傀儡擺設,娶回去當個侍妾便是。】
【老實就養著,不老實就弄死算了。】
我聽在耳里,脊背頓時一涼。
楚驚舟卻淡淡然,繼續道:「做侍妾也可以?」
我咬緊了唇,點頭:「嗯。」
一個用來監視溫家的傀儡,不配做王妃,我懂。
如果說溫家是狼窩的話。
那麼喜怒難測的楚驚舟那裡,便是虎穴。
但我沒得選。
反正做楚驚舟的妾,也總好過嫁給那六十歲的吏部尚書,被他活活玩死強。
4
侍妾跟妾,其實還是不一樣的。
妾好歹有名分,是明媒正娶進門的。
但侍妾,就是個以色侍人的小玩意兒。
一頂小轎子,悄悄從後門抬進府里,就算是成了。
「小姐……」
攝政王府的房間裡。
我的丫鬟青鸞看著嬤嬤們給我穿上的薄紗衣,到底還是紅了眼。
小聲地啜泣道:「您可是嫡女啊!」
我笑著拍了拍青鸞的手:「但這已經是我能嫁的最好歸宿了,不是嗎?」
溫家共有四房子嗣。
最有出息的就是溫嫣然她爹,我的大伯。
官居四品,是掌管國家錢財的戶部侍郎。
我爹排行老三,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商販。
士農工商,商人排在最底層。
所以,我們三房在整個溫家很不受待見,一直得看著別人的臉色過活。
前些年爹娘相繼病逝,我更沒了依靠。
越發活得小心謹慎,只為求一個安穩度日。
可結果呢?不還是要被當作工具,嫁給六十多歲的糟老頭子?
所以,我真的還不如給楚驚舟當侍妾呢!
起碼他年輕,又那樣俊俏。
還能……保我的命。
「王爺!」
門口傳來丫鬟行禮的聲音。
房門打開,楚驚舟邁步進來。
看到我這一身裝扮後,頓了頓:「都下去吧!」
丫鬟們紛紛退下,青鸞擔憂地看了我一眼。
卻到底什麼都沒說,默默地出了門。
屋裡轉眼只剩下了我跟楚驚舟。
我的心莫名提到了嗓子眼。
縱然方才說得淡定,但真到了這一步時,我還是慌的。
5
「抬頭。」
下巴被抬起,望入一雙幽深冷凝的眸。
我咬了咬嘴唇,慌亂地別開視線,不敢看他。
楚驚舟聲音清冷,隱約帶著探究與殺意:
「為何想要跟我?」
心下一沉,楚驚舟的試探,到底是來了。
京中人人皆知,楚驚舟嗜血好殺,殘暴不仁,動輒取人性命。
我這回答若稍有不慎,可能命就沒了。
「一來:是真心愛慕您。」
「二來:是想為自己求一條生路。」
我不敢撒謊,卻也不敢完全說實話。
只能半真半假地說:
「我的丫鬟打聽到,爺爺準備將我嫁給六十多歲的吏部尚書。」
「我不願,所以……」
我的話,說不下去了。
因為楚驚舟似乎根本就沒在聽我說什麼,幽深的眸子一直盯著我的唇。
而後拇指向上,突然輕輕撫上我的唇瓣。
然後用力、摩挲——
【嗯?沒塗口脂嗎?天生的紅?】
【挺軟的……】
我沒忍住,疼得悶哼一聲。
舌尖卻不受控制,在他的指腹輕輕掠過。
楚驚舟的眸色頓時一暗。
唇角猛地勾起,一把將我拽起,摟入了懷中。
粗糲的大掌從紗衣下探入,扣緊我的腰:
「該怎麼伺候,嬤嬤教了吧?」
「證明給我看。」
「想留在我身邊,你能做到何種地步?」
身體一顫,我咬了咬嘴唇,心中默念:
伺候到位,長命百歲。
而後,小心翼翼地踮起腳,輕輕吻上他的喉結:
「嬤嬤教了,但我,我不太會……」
「王爺,是,是這樣嗎?」
楚驚舟的眸子猛地一暗。
我甚至都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騰空,被丟到了床上。
【頂著這般無辜純良的眼睛,說不會?】
【這叫不會?】
【我看分明會的很。】
心聲落下,楚驚舟的眸色氤氳著欲色,傾身壓上我。
我身上的薄薄紗衣也在下一瞬被強勢扯碎——
6
曖昧又陌生的情潮,席捲而來。
我攀附著楚驚舟,隨著他起伏晃動。
情動不已時實在沒忍住,喚了一聲:
「王爺,輕些……」
情潮在一瞬間戛然而止。
楚驚舟的動作猛然停下了。
然後下一刻,我只覺得身體一空,腰上一疼。
轉眼竟已被踢下床榻,摔在了地上。
「王爺。」我急忙跪好身體,不知發生了什麼。
楚驚舟的臉色亦是難看到了極點。
眸色幽深如墨,嗓音仍舊喑啞,卻透著陰翳:
「今夜跪寢!」
四個字,簡單明了,卻讓我茫然一愣。
跪寢?
侍妾如果當夜沒能討得主家歡心,沒能上床侍寢。
那就只能罰跪在床邊,整宿候寢。
就因為我喚了一聲王爺,讓他輕些?
這人!
真是比府上的狗都難討好。
喜怒難辨,真難伺候。
7
難伺候也得伺候。
侍妾不受寵,便比下人還低賤。
我不知道那句「王爺,輕些」,到底是犯了多大的錯誤。
但我卻知道,我若沒能博得楚驚舟的歡心與偏愛。
他滅溫家的時候,照樣會滅我。
那死在攝政王府和死在溫家,有什麼區別?
我挪墳有癮嗎?
於是,我只好咬咬牙,主動求了教導嬤嬤,跟她偷偷要了好幾本「閨房小話本。」
面紅耳赤地悶在房中惡補了一天:
「將她的求饒碾碎在唇齒糾纏間。」
「頂碎她的哭聲……」
放下書,我捂住紅炸了的臉,連呼「哎~呦~喂~」
這,這回總該不會被踹下床了吧?
雖然我昨夜惹了楚驚舟不悅,但攝政王府目前除了我,並沒有其他的妃妾。
所以晚膳我還是有資格上桌的。
這便是我翻身的機會!
【假意為他添湯,弄髒他的衣服。】
【然後嬌滴滴倒進他懷中……】
腦中回想了一遍話本中的勾引之法。
我吸了口氣,壯士赴死一般地猛地站起身來:
「王爺!」
「來人!」
楚驚舟陰鷙暴怒的聲音同時響起。
正給他盛湯的侍女渾身一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王爺饒命!奴婢不敢了!」
「衣著嫵媚,身攜異香,妄圖勾引本王。」
「拖出去,鞭打至死!」
楚驚舟嫌惡地皺緊了眉頭。
被噁心地徹底沒胃口了似的,把筷子重重一拍。
而後銳利地看向我,聲音冰冷且不耐煩:
「你方才要說什麼?」
8
被拖出去的侍女慘叫連連。
我嚇得汗毛倒豎,舌頭打了結一般,結結巴巴道:
「王,王爺要嘗嘗妾身做的桂花糕......糕嗎?」
「吃些甜點,剛,剛好給王爺解解煩……」
【嘖,她倒是挺帶眼力見,知道本王煩的沒了胃口。】
楚驚舟周身的陰翳氣場微微弱了不少。
縱然眉頭依然蹙著,但竟也當真嘗了口我的桂花糕。
眸底霎時閃過一絲詫異。
【小丫頭瞧著十指不沾陽春水。】
【手藝倒不錯。】
【就是這糕點噎人,有些……】
「王爺,茶。」
一杯倒好的清茶及時送上。
我看著楚驚舟眼底越發清晰地滿意,突然間就覺得,自己有活路了!
既然侍寢不行,那我不如就發揮自己能聽見他心聲的優勢——做他的侍女!
無微不至地伺候他。
無聲無息地滲透他。
讓整個攝政王府都不可能再找到一個比我還懂怎麼伺候他的人。
讓他離開我,就不行。
9
「王爺,墨已經磨好了,給您筆!」
「王爺,今兒您是想穿這件墨色外袍吧?顯得您格外威武挺拔呢!」
「王爺,魚刺給您挑好了。」
「王爺,王爺……」
「啪!」
毛筆猛地拍到宣紙之上。
墨點飛濺,毀了一副好字。
楚驚舟似乎煩我煩到了極點似的,臉色陰沉。
銳利帶著壓迫感的視線掃向我:
「溫栩栩,上一個敢揣摩本王心思,妄圖討好本王的侍女。」
「屍體至今還在亂葬崗喂狼。」
「你再敢聒噪一句,本王撕了你的嘴!」
腦袋低垂,我縮起肩膀默默閉上了嘴。
內心卻扁唇道:
【騙人,這半個多月,我伺候的可優秀了。】
【你明明就滿意的要死。】
「嘖。」
楚驚舟垂眸,盯著被毀了的字,驟然皺起了眉。
看著像是在惋惜。
我卻連忙上前,將一杯茶推到他面前:
「王爺練了一上午的字,想必也累了。」
「用些清茶吧!」
楚驚舟的臉色越發難看:「滾。」
我連忙稱是,神態卻不急不緩,柔聲道:
「是~妾身這就滾去給王爺拿茶點~」
說完,我眉眼帶笑,剛邁出一步,抬頭卻見書房門口不知何時站了個人。
一身黑色繡金蟒服,容姿優雅,眸光卻幽幽深沉。
正似笑非笑地盯著我們。
楚驚舟皺起眉,神態冷然:「來了怎麼不通報?」
那人卻並不回應,只揚唇頷首,權當行禮:「皇叔。」
我的心尖猛地一顫,當即知道了這人的身份。
太子,楚煜。
楚驚舟這輩子要復仇的對象。
10
我去小廚房端了茶點,重新回來時。
楚驚舟已慵懶地向後靠上椅背。
本就皮相俊美的人,漫不經心地挑眉,竟格外隨性。
幽幽看著太子,嘴唇噙著清冷笑意:
「太子說得是。」
「本王畢竟掌管著十萬禁軍。」
「三日後聖上的壽宴,自當做好守衛防護,盡職盡責。」
【呵,壽宴?鴻門宴吧!】
【上輩子本王派兵守衛。】
【結果你轉頭就在宴會上遭人行刺。】
【溫嫣然捨身相救,替你擋了一刀。】
【你們二人榮獲聖上賜婚,皆大歡喜。】
【本王卻落了個護衛不力的罪,被你奪了禁軍管理權。】
【怎麼不美死你倆呢?】
「溫栩栩。」
楚驚舟突然抬眸看向我。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
「我記得你的堂哥溫長青,是禁軍的十二統領之一吧?」
我一愣,溫長青?
溫嫣然她哥?
那個酒囊飯袋的色胚?
茫然點頭,我輕聲道:「是妾身的堂哥。」
楚驚舟唇邊的笑意,越發涼薄了幾分:
「雖然你堂姐溫嫣然膽大包天,敢跟本王退婚。」
「但好歹你也跟了本王。」
「你的家人,本王應該不計前嫌,多照拂一下的。」
「本次陛下壽宴,本王就提拔提拔溫長青,讓他做禁軍總領。」
「你覺得如何?」
11
一瞬間,我終於徹底明白了楚驚舟收我做侍妾的目的。
敢情我的作用在這兒啊?
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楚驚舟明知道是坑,還要答應太子。
但,不重要。
我抿了抿唇,屈膝跪地:
「堂哥文武雙全,智慧過人,定能幫王爺分憂!」
【呵,人是又聒噪又蠢。】
【眼力見倒是不錯。】
楚驚舟勾唇笑笑,垂眸看向太子:
「本王這般安排,太子可滿意?」
太子的神情頓了頓。
不閃不避地回看著楚驚舟。
二人四目相對間,已然殺機暗涌。
半晌,太子率先揚唇笑了起來,點了點頭:
「一切全聽皇叔安排。」
話落,卻又突然移眸看向我,意味深長地挑了挑眉:
「侄子倒不知,皇叔府中竟有一位這般絕色的侍妾。」
「著實有趣。」
「如此知情知趣,還能為皇叔分憂,難怪皇叔如此……」
如此怎麼樣,太子沒有說完。
反倒話鋒一轉,笑著道:
「侄子瞧著,也著實喜歡。」
「不知皇叔可否割愛,將她送予侄子,玩兩天?」
楚驚舟的眸色霎時一暗。
太子悠然挑眉,神態隨性:「當然,若皇叔實在不捨得的話……」
「區區侍女,」楚驚舟隨即開口,語調平淡,「太子想要,送你便是。」
「沒什麼捨不得的。」
【呵,可笑。】
【試探本王的軟肋,你也配?】
【真當本王還跟上輩子一樣,會折在女人身上?】
【做夢!】
【不就是個……不就是個侍妾嗎?】
【有什麼可捨不得的!】
我的手指猛然一麻,難言的情緒攀附脊柱蜿蜒而上。
拳頭緊緊攥著,抬眸看向楚驚舟。
楚驚舟的眼底閃過一絲暗色。
但隨即,又恢復成了深深的涼薄。
「那侄子,就多謝皇叔割愛了。」
楚煜笑了笑,視線幽幽掃向呆若木雞的我。
薄唇輕勾,神情莫辨:
「不過倒也不急。」
「三日後宮宴,皇叔將她帶給我便是。」
12
我回到自己的小院時,青鸞正在樹下撿桂花。
見我進來,立即愁眉苦臉道:
「小姐,您當首飾的錢,已經沒了。」
「咱沒錢再買麵粉做桂花糕了。」
「已經連續給王爺送了這麼些天了,這冷不丁一斷,可怎麼……」
「無妨,」我木然搖搖頭,心中一片惆悵,「沒錢便不送了。」
青鸞茫然眨了眨眼:「啊?不送了?不討好王爺了嗎?」
我抿唇,沒有回答,只仰頭看著長長地嘆了口氣。
累了,毀滅吧!
送給太子兩天,再回來我還有活路?
為什麼溫嫣然想做太子妃,連累的卻是我啊?
有些人,野心勃勃,想活得絢爛高傲。
卻不知道有些人,連活著都很艱難了!
還要被她連帶,被楚驚舟報復……
罷了!
既然命運躲不過,我倒不如先苟著,討好一下太子吧!
能活一天是一天!
想來楚驚舟報仇,搞死溫家很簡單。
搞死太子,應該沒那麼容易,吧?
畢竟是未來儲君,他的親侄子呢。
「青鸞,把我之前收起來的閨房話本,都拿出來吧!」
「它們要重新見見光了。」
希望太子能比楚驚舟好伺候一些吧!
13
我不知道太子為何沒有當天將我帶走。
偏偏還要將我留在王府幾日。
我的身份變得極度尷尬。
再伺候楚驚舟,已然不合適。
但不去好像也不太合適……
「有什麼不合適的?我一個區區侍妾,他又不在意。」
「不去了!」
我轉頭倒回床鋪,繼續翻著我的閨房小話本。
然後,哀愁的兩天沒睡好。
眼底一片烏青。
「太誇張了吧,有這麼舒服?」
我無精打采地趴在床上翻著書頁。
盯著那幾行描述,眉心緊蹙:
「哭聲變得破碎,雙目失焦,嗓音已然嘶啞。」
「只能牢牢攀附他的身體,然後……」
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那晚摟緊楚驚舟時的觸感。
我停頓了一下,讀不下去了。
「然後怎麼?」
「然後仰頭探尋他的唇……」
渾身猛地一顫,我如遭雷擊似的頓住。
緩緩回頭,就見一身黑色勁衣的楚驚舟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我床邊!
「王爺?」
我臉都嚇白了,急忙翻身起來,跪在床上。
滿腦門的問號。
他啥時候來的啊?
聽了多少了?
14
楚驚舟似乎心情不悅,嗓音透著股低沉。
「接著讀。」
【桂花糕不送了。】
【茶也不泡了。】
【兩天沒來,就窩在房裡看話本子?】
我頓時氣噎。
都要把我送人了還壓榨我?
「妾身……」
拒絕的話剛開了個頭。
肚子卻更先炸響了清晰的一聲「咕嚕。」
房間寂靜無聲,顯得格外清脆。
我的臉頓時更紅了。
捂著肚子,小心翼翼地抬頭偷偷瞄了眼楚驚舟。
楚驚舟煩了似的皺了皺眉,在心裡又「嘖」了一聲。
面無表情地將我從床上拽了下來。
「看本王能看飽?」
說著,他的視線掃過空蕩蕩,連盤點心都沒有的桌面。
眉頭皺得更緊了:
「連點吃的都沒有?」
我委屈巴巴地點了點頭:「侍妾沒有月奉,只能靠賞賜。」
「我從娘家帶來的首飾,之前都用來買桂花糕的材料了……」
楚驚舟的神情猛地一頓。
似乎才想起來他好像從來沒給過我賞賜似的。
眼底閃過一絲暗色。
「來人!」
15
精緻的餐食,擺滿了桌面。
楚驚舟逕自在桌邊坐下,沖我抬了抬下巴:
「吃。」
我低頭摸了摸鼻尖,掩下眼底的情緒。
老老實實坐下,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楚驚舟悠然喝了口涼茶,眸光幽幽地盯著我。
漸漸把我盯得都發毛了。
正要開口問他是不是也想吃,白皙修長的手指卻突然出現在眼前。
楚驚舟伸出手,輕輕捏住了我鼓囊囊的雙頰。
【這腮幫子裡到底是能藏多少東西?】
【屬鼠的嗎?】
我震驚得瞪大了眼睛。
下意識將嘴裡的桂花糕硬吞了下去。
楚驚舟眸色莫名晦暗:「吃飽了?」
我茫然搖頭,又點了點頭。
然後下一刻,身體驟然騰空。
我驚呼出聲,摟緊了楚驚舟的脖頸,滿眼驚慌:
「王,王爺?」
「明日便是宮宴了,妾身要……」
「閉嘴。」
楚驚舟卻好像比我更煩似的。
語氣極差:
「再出聲叫一句,就丟你去喂狼。」
16
楚驚舟這晚折騰得格外狠。
我咬緊了嘴唇,才能保證不叫出聲。
可楚驚舟卻更生氣了似的,動作更狠。
越狠,我越不敢。
一直到最後,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時失去的知覺。
只知道第二日入宮被驗身時。
連見多識廣的驗身嬤嬤,看我的眼神都變得怪異了起來。
直把我看得臉頰發燙,恨不得鑽進地縫裡才好。
「同樣是嫡出的小姐。」
「一個是天之驕女,今夜特請來給陛下獻舞祝壽。」
「一個便是低賤如泥,勾著男人耍狐媚,謀上位。」
「下賤得緊。」
嬤嬤在背後毫不掩飾地嘀咕。
我卻聽得不由得緊張起來。
溫嫣然獻舞祝壽?
那不就是太子遇刺的時候嗎?
不知道楚驚舟有什麼打算,他準備怎麼應對……
「啊!」
腰上驟然一緊。
我正在壽宴上給太子倒酒呢!
被這麼一拉,剛剛好好,跌落在太子的懷中,坐在了他的腿上。
手中的酒壺也灑掉不少,沾濕了我倆的衣襟。
太子卻完全不在意似的。
胳膊摟緊了我,不許我從他懷裡起來。
視線悠悠然瞥過對面的位置,薄唇勾起:
「喂孤。」
17
喂,什麼?
我茫然眨了眨眼。
冷不丁卻感受到一股陰鬱殺意的注視從對面傳來。
【溫栩栩,你想死了是吧?!】
我下意識地渾身一顫。
偏頭抬眸看去,絲竹聲卻剛好響起。
戴著面紗的溫嫣然與舞女們款款入場,擋住了我的視線。
與此同時,我也看到了身穿甲冑,站在殿外的溫長青。
他同樣看到了我。
但眼神中溢著高高在上的不屑與鄙夷。
用口型跟我說:「等死吧賤人。」
我的拳頭頓時收緊。
溫家……一切以利益為上。
溫長青是溫家的嫡長子、長孫。
在溫家的受寵程度,連溫嫣然都遠遠比不上。
我後來被嫁給吏部尚書做小妾,也是為了給他的仕途鋪路。
如今我自甘墮落,自薦枕席做楚驚舟的侍妾。
便已經成了被溫家放棄的,沒用的棋子。
與其留著我繼續給溫家丟人。
他們倒寧可我直接去死。
我咬了咬唇,心下有些決然——要不,我替太子擋刀吧?
到時候皇上封賞,我不要賜婚。
只要一個能光明正大離開京都的機會。
應該,能行吧?
「你在勾引我?」
太子突然撫上我的唇,俯身向我逼近。
唇瓣越貼越近,他的眸色也漸漸暗了下去。
「難怪會勾得皇叔對你這般例外。」
「不過沒關係,今日我不光要當著他的面玩他的女人。」
「更要搶回原本就屬於我的權力……」
18
「來人!護駕!有刺客!」
黑衣刺客從天而降。
楚驚舟陰翳的聲音在大殿響起。
劍光閃過,長劍在他手中挽了個劍花。
當即劃傷了那刺客的胳膊。
場面頓時一片混亂。
刀劍相接,刺客漸漸落了下風。
眼瞧著敵不過,他乾脆當即調轉方向,捂著受傷的胳膊,破窗而逃!
太子與溫嫣然隔著人群對視一眼。
兩人眼底皆是震驚,顯然誰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我同樣也很茫然:【就這?】
楚驚舟你重生回來一趟,就這?
刺客逃了又怎樣?
護衛不力的罪責,還是在你身上啊!
你的十萬禁軍不還是要被太子奪走?
夜色漸深,滿皇宮都是舉著火把抓刺客的光影。
我愣愣地盯著桌上的一盤葡萄發獃。
卻沒想到,這刺客居然真的抓到了?
「回陛下!刺客已在東宮被抓獲。」
「另外……」
楚驚舟頓了頓,將一個扎滿了銀針的娃娃和一件龍袍丟在了地上。
「這是在太子宮中搜出來的。」
「娃娃身上的生辰八字,是陛下您的。」
一時間,整個大殿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原因無他,只因為當今聖上年僅三十五,其實正值壯年。
五年前不知怎的,突發惡疾,一病不起。
偏偏當時太子又羽翼未豐,難當大統。
聖上便封了楚驚舟這個皇弟為攝政王。
命他暫管國事,全力輔佐太子。
如今五年下來,聖上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
說不準哪天真就殯天了,太子繼位,指日可待。
可現在畢竟聖上還沒死呢!
從太子房中搜出這個,簡直就是大逆,等同於謀反!
心頭巨顫,我定定地看著楚驚舟泛著冷意的側臉。
終於明白了他的企圖——
不管前世還是今生,楚驚舟都沒想過當皇帝,只想安心做好輔佐的攝政王。
既然楚煜信不過他這個皇叔。
那他便換了這個太子,換了這位未來的皇帝!
19
「父皇!兒臣沒有,兒臣……」
太子臉色慘白,倉皇跪地辯解。
龍椅之上的皇帝臉色同樣蒼白,病態般地咳嗽一聲,似乎累極了似的。
卻仍然暴怒著將手邊的茶杯砸向了太子:
「孽子!你就這般等不及盼著朕歸天是嗎?」
胸膛劇烈起伏,皇帝咬牙緩了好幾口氣。
但廢太子這話卻一直沒說出來。
再開口時,卻只是兩句:
「給我滾回你的東宮閉門思過。」
「非詔不得出!」
「攝政王護駕有功,當有重賞。」
「但皇城護衛到底是出了紕漏,負責本次安防的禁軍統領,重杖三十!」
我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
重杖三十?
溫長青怕是要死在刑台上了。
「陛下!太子這等大逆……」
底下有大臣開了口,似乎是想諫言。
可皇帝卻擺了擺手,打斷了他:
「都退下吧,朕乏了。」
我的心「咯噔」一聲。
能理解,畢竟陛下皇子不多,時日眼瞅著也不多了。
廢黜太子,重新扶持的話。
著實太麻煩也太耗時。
太子,不是那麼輕易就能廢的。
可如今這一退,我可就是生死未卜了。
太子今日吃了這麼大一個虧,豈不是……
「溫栩栩。」
楚驚舟清冷的聲音突然響起。
幽深晦暗的眸子掃過我:「過來。」
「皇叔這是何意?」
太子抬起頭,咬著牙,眼底翻湧著陰狠:
「不是說好了送給侄子嗎?」
「怎麼好出爾反爾?」
楚驚舟垂眸,面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指了指大殿偏角的日晷:
「亥時已過。」
「第二天了。」
我與太子皆是一愣。
隨即,我想起了太子那日說的「將她送予侄子,玩兩天。」
哦。
這麼個兩天啊!
20
馬車晃晃悠悠,最終停在了攝政王府。
車夫咽了下口水,湊在車邊小聲道:
「王爺,到了……」
「滾!」
車廂里傳來低沉暴怒的一聲回應。
車夫嚇得連忙退下。
我則被楚驚舟抵在車廂壁上,放肆啃咬著唇。
縱然我已侍寢過兩次。
但這卻是他第一次吻我。
這般帶著怒氣,密不透風。
親吻間隙,楚驚舟咬著我的下唇,語調陰翳。
「方才宴席之上,太子當真沒吻上你?」
我疼得眼淚都出來了,連連搖頭。
真沒有。
楚驚舟卻沒有半點緩和,反倒是用力掐緊了我的腰。
【別以為本王不知道。】
【離府前那兩日,看那麼多閨房話本,是做了討好太子的準備吧?】
【你倒是懂得隨遇而安,隨機應變。】
【想來之前那般細緻的討好本王,也是沒幾分真心,演戲成分居多。】
【行,學那麼多話本冊子是吧!】
【今兒實踐不完,別下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