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我生楚驚舟的氣了。
他殺了我也哄不好的那種生氣。
我那晚差點真死在馬車裡!
被他抱下車時人都是暈過去的,回來足足高燒了三天。
床都下不了。
甚至康復之後,楚驚舟一碰我,我都下意識地渾身一抖。
【嘖。】
楚驚舟冷著臉,默默將手收回,沒再碰我。
輕輕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將碗中的參湯喝乾凈。
我苦著臉拿起來,剛要喝——
【看來那日果真是把她嚇著了。】
【都幾天了,沒給我泡過一回茶,送過一回茶點。】
【還不讓碰。】
【本王若是主動開口索要,會不會有些跌份?】
【可惡!該死的小侍妾,本王不就過分了兩次嗎?】
【那也是你虛假真心,哄騙本王在先!】
【如今竟還拿喬起來了?】
參湯卡喉,我險些咳嗽出聲。
門外突然有人通報——
「王爺,栩姑娘的娘家來了拜帖。」
「說是十日後請您二位過府一敘,共度中秋佳節。」
楚驚舟的眉頭驟然一皺。
我以為是有什麼陰謀,結果卻是:
【栩姑娘?這是什麼彆扭稱呼?】
【連個名分沒有,真難聽。】
我:【???】
您老是忘了當初怎麼納我做的侍妾了?
壓根就沒想給過我名分吧?
現在是在不滿什麼?
【哦對了,小廝方才說什麼?中秋宴?】
【上輩子溫家請我,明明是三個月後的溫家老太爺壽宴吧?】
【本王被人算計,中了情藥,迎面撞上了已經是太子妃的溫嫣然。】
【她施計救我,卻被當眾撞見,自此被太子懷疑了清白,受盡苛待。】
【本王也因為愧疚與憐惜,對她百般照拂,有求必應。】
【到最後,情根深種,執念瘋魔。】
【卻不知這原本就是她和太子做下的美人計!】
【我為她出生入死,剿匪滅寇,結果卻是盡數全給太子做了嫁衣。】
【這輩子,時間怎麼突然提前了這麼多?】
【看來是沒嫁成太子,狗急跳牆,另作陰謀了吧?】
【困獸之鬥,愚不可及。】
【好,既然你們上趕著找死,本王就成全你們。】
我的瞳孔不禁有些放大。
我就說啊,上輩子楚驚舟跟溫嫣然退了婚。
按理說應該不會再有交集。
怎麼還能對她執念瘋魔呢?
敢情是婚後……
皇叔和侄媳婦?
刺激了。
22
說來也是可笑。
我一個侍妾出閣,嫁妝沒有,婚禮沒有,回門沒有。
溫家就跟從沒有過我這個三小姐似的。
如今倒是熱熱鬧鬧。
就好像沒我回來就過不了這個團圓節一樣。
「想來三妹這些日子過得不錯。」
「瞧著氣色都好了許多呢!」
溫嫣然的視線在我臉上晃過,狀似關切地說道。
但眼底的不悅卻清晰不加掩飾。
大伯的臉色也很不好看。
畢竟溫長青受了杖刑,兩條腿都廢了,至今還在床上哼哼唧唧的。
這團圓節,壓根也沒團圓到哪裡去。
「是呢,三姐姐抱著都有肉了。」
一道清脆的童聲自我身側響起。
四叔家那年僅八歲的小堂弟摟著我的腰,趴在我腿上,奶聲奶氣地撒嬌:
「三姐姐,我想吃你做的桂花糕了。」
【死孩子撒手!】
【你倒抱的順暢!】
揚唇笑笑,我摸了摸堂弟的腦袋:「好,三姐姐給你做。」
【好?!】
【你都幾日沒給本王做了!】
「三姐姐……」
小堂弟突然怯懦地看了溫嫣然一眼,背台詞似的小聲道:
「我今晚能跟你睡嗎?」
楚驚舟的眉頭霎時一皺。
心聲已然咬牙切齒:
【死孩子你沒完了!?】
小堂弟被他的臉色嚇了一跳,扁了扁唇,眼淚已經出來了。
「三姐夫,你好兇……」
「哎哎哎,」我急忙捂住他的嘴,「可不敢亂叫啊!」
我只是個侍妾。
他哪能叫姐夫?
而果然,聽完這一聲姐夫。
楚驚舟的臉色越發難看了。
23
「栩栩啊!」
飯後的空檔,大伯溫良坤將我叫到了書房。
推了張不常見的一千兩銀票給我:
「你一個侍妾在攝政王府上,應該沒什麼月俸。」
「這筆錢你拿著,做個傍身。」
我有些詫異地微微挑眉。
呦?這麼大方?
大伯也沒打算拐彎抹角,篤定了我定然抵抗不了這張銀票的誘惑似的。
緊接著便道:
「你堂姐本該就是攝政王妃的。」
「你作為妹妹,搶她的夫婿,著實不該。」
「這樣吧,你今夜莫要侍寢了,給你堂姐留個機會。」
「她入了王府做攝政王妃,自會想法子將你送回來。」
「總歸你跟了攝政王也沒有名分,到時候悄悄用轎子抬回來便是。」
「大伯給你安排了更好的婚事。」
一瞬間,我恍然大悟。
敢情小堂弟鬧著要跟我睡。
是得了大伯和堂姐的授意啊?
這是非要把我最後一點價值利用完才行,是吧?
我就不信他想不到,一個已經沒了清白的侍妾再嫁人,會有什麼下場。
也是,我死不死,哪比得上他女兒的前途重要?
「大伯哪兒的話。」
我笑著收起那張著實喜人的大額銀票:
「這是栩栩應該做的。」
24
有小堂弟在,我定是不能跟楚驚舟睡一間房的。
便帶著他住進了主房裡的小暖閣。
楚驚舟罵罵咧咧的心聲,從晚起就沒停過,吵得我睡不著。
一直到巳時,卻突然被輕輕的敲門聲所打斷。
【溫嫣然?】
【大半夜來敲本王的房門,送湯?】
【呵,湯里果真下了藥。】
【看來是攀不上太子,準備回頭勾引本王了?】
【喲,居然主動先喝了一口?】
【看來是真下定決心了啊?】
我頓時就不睏了。
猛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暖閣其實就在主臥房內,只是用一扇門隔成了兩間。
房門悄悄開了個縫,我便徹底聽清了兩人的對話:
「王爺,臣女已經喝過,沒毒。」
「王爺可放心喝這碗安神湯了。」
【放心?有你在,本王放哪門子的心?】
楚驚舟心中冷笑,卻又突然間一頓。
【呵,對啊!】
【本王為什麼不喝呢?】
我震驚不已地瞪大了眼睛。
果不其然就看到楚驚舟單手拿起那湯碗。
仰頭一飲而盡。
不是?明知有藥還喝?
溫嫣然明顯鬆了口氣似的,雙目含情,看著楚驚舟。
「王爺,你當真就不喜歡嫣然了嗎?」
「嫣然不信。」
「王爺明明從前就那般寵愛嫣然,怎麼會這麼短的時間就瞧上三妹妹了呢?」
「您是在氣我的,對嗎?」
藥效似乎是有些發作,溫嫣然的眼神逐漸迷離。
「王爺,其實嫣然真的……後悔與您退婚了。」
「您就再原諒嫣然的任性一回,好嗎?」
說完,身體軟軟地向楚驚舟懷裡倒去。
「還請王爺對嫣然輕些,憐惜憐惜嫣然……」
楚驚舟卻猛地向後撤了一步。
嫌惡似的皺眉看著她摔倒在地:「暗衛!」
溫嫣然臉色一變:「你明明沒帶護衛的,怎麼會?」
25
一道黑影,很快出現在房中。
恭恭敬敬地站在楚驚舟面前,聲音冷凝:
「王爺。」
楚驚舟厭惡地對著溫嫣然抬了抬下巴:
「拖去院裡,找幾條狗來,給它們喂下桌上這碗湯。」
「三個時辰後,喊醒溫府所有人。」
「告訴他們,溫家大小姐深夜端著催情湯,妄圖爬本王的床,罪該萬死。」
「讓他們都來瞧瞧,高傲不可一世的溫嫣然,骨子裡的下賤。」
溫嫣然臉色慘白,瘋狂搖頭:
「不,不能,你不能這麼對我!」
「你會毀了我的!」
楚驚舟勾唇冷笑,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天之驕女,你害怕早了。」
「這還只是個開始。」
溫嫣然瘋狂地大叫起來,卻還是被暗衛拖出了門去。
歇斯底里的呼喊聲也漸漸遠去:
「憑什麼?」
「你明明喜歡我的!」
「我哪裡比不上溫栩栩那個賤人?」
「你為何碰她不碰我……」
房門關上,楚驚舟扯了扯衣襟,繃緊了下頜線。
終於發出一聲壓抑的喘息。
而後轉身,朝著暖閣走來。
我的心咯噔一聲,突然就有了種不祥的預感——
「栩栩,這死孩子自己在暖閣睡不會有事,先來外室照顧照顧本王?」
「這藥太烈了,你來幫幫本王,可好?」
「栩栩,別害怕,本王輕些。」
「栩栩,來,叫給本王聽……」
【本王堂堂攝政王,想親近自己的女人,還得憋著心眼找法子。】
【當真是憋屈。】
26
這天晚上,我終於知道當初我那句「王爺輕些」,到底是錯在哪兒了。
敢情是溫嫣然說過啊!
不過,也不重要了。
因為她現在已經成了京中人人談論的「蕩婦。」
從前天之驕女有多清高桀驁,如今就有多麼諷刺嘲笑。
溫家大房,長子溫長青雙腿已廢。
長女溫嫣然名聲已毀。
接下來的……便是大伯嘍。
「王爺。」
我懶懶地靠在楚驚舟胸膛,抬眸望著他:
「如今京都已經開始流通千兩的銀票了嗎?」
楚驚舟輕輕撫摸著我長發,挑眉:
「流通談不上。」
「畢竟京都人民再富庶,也用不了這麼大額的銀票。」
「一般這種銀票,大多只用於皇族貴胄、戶部撥款、國庫儲存。」
「怎麼了?」
我扁扁唇,從枕頭下將銀票拿出來,眨了眨眼睛:
「大伯如今身份地位當真是高了,居然也有呢……」
楚驚舟的神情猛地一頓:
「什麼?」
27
楚驚舟拿走了那張銀票。
但,卻沒什麼動作。
反而像是在等什麼似的。
就連太子被解了禁足,放了出來,也仍舊按兵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