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出口時,還是沒能像預料當中那般有勇氣。
周讓漓眉目舒展:「當然可以啦!」
正如每次擁抱我那樣的,抱了我一下。
幾秒後,我大腦重新運轉,抓著他的手臂想要鬆開懷抱,可他卻把頭埋進了我的肩膀。
聲音是一如既往的委屈:「剛剛沒有抱你,又犯病了,讓我抱一下!」
這回,腦子又短路了,心臟跳動的聲音被無限放大。
正當我自暴自棄地接受了自己引以為傲的腦子,終歸在周讓漓身上會停止思考這個事實時,卻聽見了一道冰冷的金屬音。
——自周讓漓身上傳來。
【恭喜宿主,攻略成功。】
8
這金屬音一出,我明顯感受到懷裡的人異樣的動靜。
我幾度懷疑是我聽錯了,畢竟除了這一聲以外,再沒有別的聲音。
但周讓漓顯然也是聽見了的。
他抱著我的手僵了下,原本均勻噴在我腦袋處的鼻息變得有些錯亂。
我的大腦一團亂麻。
我垂著手站在一旁,想盡了無數個解釋系統存在的理由,最終還是沒有想到任何合理的解釋。
攻略成功是真的,他的輕鬆和喜悅是真的。
而他不顧一切替我說話,主動靠近我和我交朋友,甚至他曾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和我在一起的片段,都是假的。
所有我自以為是相信這段感情有結果的證據,都被一一打碎。
我,對他而言,從來就只是攻略成功的一環。
我很難不去想,如今攻略成功了,他會怎麼收場。
而我那因他所謂的攻略任務而肆意生長的愛意,又該如何安放。
9
「你倆出來都要抱一下的嗎?」
走在我們前面的沈崇回頭朝我們跑過來,來回看了我們好幾眼,語氣調侃。
「怎麼了?兩個人看起來怪怪的。」
周讓漓揚著笑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病。」
沈崇戲謔道:「要不你也抱抱我?」
周讓漓像是打了勝仗一般,一向喜歡回懟的他,這次卻還真的伸出了手。
沈崇一下子跳開了:「別,我可是鐵直男,你還是找你的江校草吧。」
周讓漓白了他一眼:「本來也沒打算真抱你。」
話落,他習慣性地伸手想握住我的手。
我看著那雙即將觸碰到我的手,下意識地躲開了。
周讓漓看著懸在半空的手,皺了皺眉頭:「江稚,怎麼了?」
我努力維持冷靜:「周讓漓,你有什麼話要和我說嗎?」
他表情露出幾分茫然:「沒有啊。」
「好。」我轉身就走。
周讓漓攔在我面前:「你怎麼了?突然變臉,對我這麼冷淡?」
我避開他的目光:「我性格一向這樣,你要是看不慣,大可以走。」
「江稚,你抽什麼風!什麼叫你性格這樣,我哪裡惹到你了!」
我淡淡地掀眸看了他一眼:「沒有。」
「你突然這樣,是想和我絕交嗎?」
「是。」
他動了動唇,剛要說什麼,可忽然像是察覺到什麼,周讓漓的表情驟然一僵。
他扯了扯蒼白的嘴角:「江稚,我們都在氣頭上,你先回去,我冷靜冷靜。」
10
寢室只有靳然一個人在。
他見只有我一個人回來,語氣微揚道:「周讓漓那小子天天黏著你,這會兒就你一個人回來,我還有些不適應。」
我把包隨意地丟在了柜子上,微微頷首:「他有別的事。」
「我還以為他最大的事情就是你呢。」
我沒回靳然的話,靳然聽出了異樣,便及時換了個話題。
「對了,之前你不是要上許教授的課嗎,搶到了。」
我看到桌子上那些許教授課程的材料,疑惑道:「不是沒搶到嗎?」
「周讓漓幫你去問來的,那許教授難搞得很,周讓漓忙活了很久,還不讓我們和你說。
「課表報名表那些給你打出來了,去教務辦蓋個章就行。」
我心情複雜地填完了報名表。
「江稚,你今天怎麼了,回來時候就一直不對勁,你和周讓漓不會吵架了吧?」
被戳穿後,我僵硬地抬頭:「嗯?」
「你看,報名表這裡又填錯了,平常你可不會這麼不小心。」
靳然指了指報名表上的姓名:「周讓漓」。
我嘴唇有些乾澀,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靳然無所謂地抽走了我的筆:「算了算了,反正這個也不急,到時候再去列印一份就好了。」
我心煩意亂地將填錯的報名表揉成紙團丟進了垃圾桶。
11
江南夏天剛剛下過雨的天氣悶熱得可怕,炎熱與潮濕一齊撲來,連天台上的風都沒有些許涼意。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這種地方喂蚊子,直到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周讓漓。
遠遠望去,周讓漓雙手撐在圍欄邊,煩躁地揉了揉自己的順毛。
又嘀嘀咕咕在說些什麼。
他沒有再打電話,天台上也沒有別人。
蟬鳴酷暑下的喧譁尤為吵鬧。
心理建設一番後,還是沒忍住內心的探究,找了個建築物作遮擋,離他更近了些。
周讓漓那張擁有出挑骨相的臉,此時卻烏雲密布。
他皺著眉頭,語氣急切:【系統,為什麼會沒有攻略成功?
【剛剛不是說他已經對我好感度夠了嗎?】
他停了會兒,似乎是在聽腦海中【系統】的話。
「嘶——」
手背上忽然傳來一陣刺痛,才發現指甲在我手背上已經摳出了一道紅印。
我看向周讓漓的方向,他並沒有發現我,仍在和【系統】交流著。
周讓漓好看的眉眼越鎖越緊:【可我根本就沒有得皮膚饑渴症這個病,就算我搜了再多的資料,懂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我怕萬一哪天穿幫,到時候別說攻略成功了,江稚從此之後都不會理我!】
隨著周讓漓擲地有聲的話音落下,我再也聽不進後面的內容了。
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攻略計劃中的一環。
我也只是他為了完成攻略任務的目標而已。
12
「你剛出去幹嗎了?手指關節上怎麼全是擦傷?」
我回到寢室的時候,靳然瞥見了我手指上的傷,趕緊拿了一瓶消毒水給我。
我沒接。
靳然想問些什麼,被我打斷了:「抱歉,我有點累。」
沒過多久,寢室門口傳來鑰匙擰動鎖的聲音。
「江稚,我回來啦!」
他直奔我的座位來,但雙手還沒碰到我的那一刻,我下意識地起身躲開。
「幹嘛呀江稚,嗚嗚我犯病了,要抱抱。」
周讓漓眼尾垂下來,聲音帶著幾分委屈。
周讓漓似乎並沒有把剛才的爭吵當回事。
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想到在天台他和系統說的話。
還沒攻略成功。
所以,還需要來攻略我。
而他所謂的「犯病」,也不過是攻略里的一環。
「幹嗎這麼看著我?搞得好像我欺騙你感情一樣。」
我冷冷開口:「你沒有嗎?」
周讓漓做出一副受傷的表情:「我怎麼可能欺騙你的感情,我對你那可是情真意切。」
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我閉了閉眼,攥著拳頭的手緊了幾分,心中那抹煩躁感更甚。
「欸,你幹嗎去啊?」
躲到寢室門外,終於平復了些許心情。
可依稀還能聽見寢室內的聲音。
「靳然,江稚怎麼了?
「天台!」
13
隨著周讓漓尾音落下,寢室門從裡面被人打開。
我還沒來得及走開,恰好和急匆匆開門的周讓漓撞了個照面。
只幾秒,我迅速回頭,朝走廊盡頭走去。
周讓漓匆匆跟上:「江稚,你等等我。」
他向來體育比我好,追上我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他抓住了我的手臂,緩了幾口氣道:「聽靳然說你剛剛去天台了?是不是聽到了什麼。」
我反問他:「我該聽到什麼?」
周讓漓急得咬了咬唇:「江稚,我有件事情想和你說。」
我揉了揉太陽穴:「抱歉,我現在有些累,想休息。」
我抽出被他握著的手臂,轉身。
安靜的走廊里,只剩下越來越遠的腳步聲。
「江稚。」
身後忽然響起周讓漓的聲音。
他像是鼓足了勇氣:「不管你信不信,我絕不會負你。」
我一時之間竟忘記了反應,垂著手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
他聲音很響,響到夾雜著回聲,這樓道裡面都能聽得見。
他幾步追了上來,攔在我面前,他試探性地抓住了我的手臂:「江稚,你可不可以再等等我?」
我努力地沉著鎮靜,想保持理性,可心中卻止不住地發問,難道要我等他離開嗎?
周讓漓的眼神漸漸渙散,動作溫柔地鬆開了我的手。
直到靳然擔心我們出事,匆匆跑出來,又瞧見我們神色不妙,開口打破了僵局:
「你們不去上課嗎?」
14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兩個帥哥走在一起,好養眼啊。」
「聽說都是信息學院,一個叫周讓漓,一個叫江稚。並列校草。」
「這節課不曠課真是值了,但看他倆這狀態,是在鬧彆扭?」
「別問,問就是連鬧彆扭都是甜的,江稚很高冷,聽說只對周讓漓例外。」
「而且他們又都是一個寢室,哎,我也好想住這個寢室。」
「聽說上次周讓漓打籃球的時候,一向不怎麼出門,更不喜歡待在人多地方的江稚居然親自去看球賽,還給他帶水!甚至還有人說,看到球賽結束後他倆抱在一起,不知道真的假的。」
靳然咳嗽了好幾聲:「你倆果然到哪都是焦點。」
我抿唇沉默地找了個中間的位置坐下,周讓漓坐在了我身後的位置。
剛剛發生的事情似乎並沒有給他帶來多大的影響。
課上,他拿著筆蓋輕輕戳了下我的肩。
我當作沒發現。
他又寫了一些小紙條丟過來。
我也當作沒看見。
「這節心理學的公開選修課很難搶的,還是周讓漓幫你選上的,對吧江稚。」
他說著,時不時還回頭看向身後的周讓漓。
我明白他是想緩和我和周讓漓的關係,但見我沒怎麼回應,他也沒再繼續說了。
一直持續到距離下課前十分鐘。
心理學教授把今天上課的內容講完後,時間還有剩餘。
他從講台上走下來:「最近我新開了一門愛情心理學的選修課,正好現在有時間,我想來問一下大家,你們認為,愛情是什麼?」
前排有個活躍的女同學搶答:「我覺得,愛是虧欠,總覺得自己對他有虧欠,便總想著再為他做一些什麼,對他好一點,再好一點。」
說完,她勾唇看了一眼身旁的女生。
教授讚許地點了點頭:「下一個問題,如果有平行世界,你願意為了救贖你的愛人付出所有嗎?」
「這位同學,你來說說。」
他把目光移向周讓漓。
周讓漓站起來,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如果真的有平行世界,我會義無反顧。」
教授點頭表示肯定:「很好,那我還想再問一個問題,大家認為,自由和愛情該如何選擇,或者說如何平衡。」
這個問題一出,整個教室安靜了下來。
也許是被周圍的情緒感染,我也開始跟著思索這個看似簡單實則難以抉擇的問題。
教授指了指坐在周讓漓前面的我:「前面同學,這題你來說。」
「沒關係,這種問題本來就沒有正解,你只要把你最不後悔的答案說出來就好。」
最不後悔的答案?
此刻,我腦海中浮現八個字:以我愛情,換他自由。
15
下課鈴響了。
「大家回去之後也可以思索一下這個問題,剩下的我們下節課再討論。」
一下課,整個選修課的大教室一百多號人朝著門口涌去。
我收拾好東西,跟在人群中準備離開。
想起課上說的,我想找個時間和周讓漓聊一聊,回過頭,周讓漓正在趕緊收拾東西。
「江稚,你等等我——」
話音還沒落,後面有個男生正好擠上前,周讓漓猝不及防被撞了下,一個踉蹌就要往前摔。
我什麼也沒想,下意識地伸手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