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小被父母丟在山溝里,拼了命讀書考試,才一步步從那個看不到頭的地方爬出來。
我太想過好日子了,也太渴望有人能真心愛我。
我不是不知道秦驍那種人渣靠不住,但那時候的我,太害怕一個人了。
經歷了秦驍,我才徹底明白,男人根本靠不住。
而江述,他親手把我帶進了一個紙醉金迷的世界,讓我親眼見過什麼是好的生活。
於是我更加拚命,博士畢業,進了頂尖外企,手裡握著兩項價值不菲的專利,終於在這個城市紮下了根,不再需要依附任何人。
現在江述說要斷,但我已經不是五年前那個被拋棄後、只會躲在酒吧哭的沈凝了。
我從他的公寓走出來,站在凌晨清冷的街邊,拿出手機,把他所有的聯繫方式一一刪除拉黑。
螢幕的光映著我毫無波瀾的臉。
沒有不甘,也沒有難過。
這段關係從來就不健康,我也該清醒了。
這麼多年了,他甚至沒有承認過我是他的女朋友。
各取所需的關係,也該到頭了。
5、
導師給我安排了一個相親對象。
崔氏集團的繼承人,崔庭岸,三十五歲,年輕有為。
我清楚導師的算盤。
讀博那會兒,我不過是他手下眾多廉價勞動力中的一個,無足輕重。
他不止一次當著師兄師姐的面敲打我的論文,說我「腦子不活絡」、「死讀書」、「以後出了社會也不知怎麼立足」。
但當我手握專利在業界嶄露頭角後,他的態度便悄然轉變。
我成了他口中沉靜專注、做事踏實可靠的學生。
如今,我成了他一份恰到好處的人情,一份能送往更高處的、體面的投名狀。
這個世界沒有非黑即白,我接受這份安排。
畢竟,導師這次推來的人,確實無可挑剔。
我提前查過崔庭岸。
財經新聞里的常客,史丹福畢業,回國執掌家族企業後業績斐然。
照片里的他西裝革履,眉眼深邃,氣質沉穩,一副金絲邊眼鏡後的目光冷靜銳利,像是隨時準備出席財經峰會或接受高端專訪,與江述那種恣意張揚的紈絝子弟截然不同。
和崔庭岸的相親,在一家需要提前數月預訂的日料店。
隨便一道菜,都要五位數。
這些年江述確實把我照顧得很好,我不會再被任何昂貴的東西震住。
他當年給我的那場黃金雨,讓我知道,我值得最好的東西。
去補妝的時候,我刷到了江述的朋友圈。
「我終於等到你了。」
配圖是一張十指相扣的照片。
看來江述終於等到了他的白月光。
我和他在一起五年,他從來沒有在朋友圈發過我。
給口紅補上最後一抹色,我沖鏡子笑了笑,我也要去開啟我的新戰場了。
崔庭岸話極少,大部分時間是在聽。
聽我談工作,談最近的行業動向,偶爾頷首,金絲邊眼鏡後的目光專注而認真,像是在分析一場重要的商業併購。
他舉止極為得體,會無聲地為我布菜,會在我茶水半涼時示意侍者更換,每一個細節都透著良好的教養和一種……近乎刻板的距離感。
我一度有些沮喪,他是對我不感興趣?
但我不會輕易放棄的,沒有任何課題是簡單的,我能因為一個數據反覆嘗試上千次,那就不怕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我有的是時間和精力。
晚餐結束,他驅車送我回家。
車停在我公寓樓下,夜色靜謐。
「謝謝你送我回來,崔先生。」我解開安全帶,語氣客氣。
他點了點頭,喉結似乎輕微滾動了一下,像是想說什麼,但最終只是道:「不客氣。路上小心。」
他看著我,眼神里有一絲極快掠過的、類似於無措的情緒,隨即恢復了慣常的沉穩。
他最終什麼也沒多說,轉身上車離開了。
我站在原地看著那輛低調的黑色轎車尾燈消失在拐角,輕輕嘆了口氣。
這個人,有點意思。
就在我轉身準備進樓時,一個身影猛地從旁邊的陰影里衝出來,一把攥住我的胳膊。
是江述。
他眼底泛紅,帶著一絲疲憊和一種焦躁的瘋狂,聲音沙啞地逼問:「剛才那個男的是誰?!」
我用力甩開他的手,後退一步,拉開距離,語氣冷得像冰:「跟你無關。」
「沈凝!」他像是被我的冷漠刺痛,又想上前抱我,語氣裡帶著一絲哀求,「我找不到你…你把我所有聯繫方式都拉黑了?我很想你…」
很刺鼻的香水味掩蓋了他的雪松味。
應該是他那白月光的,想到那張照片,我立馬再次後退,避開他的觸碰,目光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江述,我們都該有新的生活了。你也不想一直做那個死纏爛打、沒臉沒皮的人吧?」
這句話像一記耳光,狠狠抽在他臉上。
他那麼驕傲的人,怎麼聽得這種話。
他臉上的脆弱和哀求瞬間消失,被憤怒和難堪取代。
而這個時候,他的手機響了。
是蘇婉清,他看了一眼,就急忙離開去接電話了,生怕下一秒被蘇婉清發現。
後來我從側面打聽了一下。
他的白月光蘇婉清確實回國了,他搞了極其隆重的排場去接機,這幾天也一直陪著對方,表現得像個一往情深的模範男友。
大概是需要在白月光面前維持純情人設,但又按捺不住骨子裡的躁動,才偷偷跑來找我。
現在是我和崔庭岸關係推進的關鍵階段,我絕不能讓江述再來攪局。
第二天我和朋友在酒吧小坐。
朋友看著手機,忍不住問我:「你真決定跟那個崔總好好發展?不要江述了?」
我晃著杯里的酒,搖了搖頭,語氣淡漠:「玩玩就行了。真結婚,誰不想找個安穩可靠的?江述……」我頓了頓,扯出一個沒什麼溫度的笑,「他都 28 了,玩也玩夠了,哪還有什麼新鮮勁。」
話音未落,一隻冰冷的手猛地從身後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
我吃痛回頭,正對上江述猩紅的雙眼。
他死死盯著我,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帶著不敢置信的震怒和屈辱:
「沈凝,你剛才說,跟我只是……玩玩?!」
6、
我用力甩開他的手,手腕上已留下一圈清晰的紅痕。我迎上他震怒的目光,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
「要不然呢?」我反問,「難道你跟我不是玩玩?你忘了當年你是怎麼跟你那幫朋友說的?泄火的,玩膩了就換。怎麼,玩上癮了?」
他瞳孔猛地一縮,像是被這句話狠狠刺中,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至極。
我向前逼近一步,毫不退讓地繼續嘲諷:「江述,你這算什麼?又當又立?」
他避開了我的質問,胸口劇烈起伏,咬著牙根,固執地重複:「你昨天是不是去相親了?!」
「你怎麼知道?」
他挑眉,隨即瞭然,「怪不得拉黑得那麼乾脆利落,原來是急著去攀高枝了?」
「江述,」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翻湧的酸澀,努力讓聲音聽起來平靜又決絕,「我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們之間,不過是各取所需,也該散了。」
「你放心,」我看著他,一字一句道,「我不會去你的白月光面前鬧,我沒那麼不堪。也請你高抬貴手,放過我吧。」
就在這時,一個清亮的女聲插了進來:「阿述,怎麼了?」
蘇婉清走了過來,果然和照片里一樣,溫婉動人。
她很自然地挽住了江述的手臂,目光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落在我身上:「這位是?」
江述瞬間慌了神,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額角甚至滲出了細密的汗。
我搶先一步開口,臉上掛上職業化的微笑,語氣輕鬆得像在談論天氣:
「您好,我是這邊的酒水銷售,剛看這位先生一個人,就推薦了一下我們新到的黑桃 A 套餐。沒想到這位先生急著說已經有女朋友了,讓我離遠點。」
我故作無奈,「真是抱歉,打擾二位了。」
江述猛地轉頭看我,眼睛裡充滿了不可置信,仿佛無法理解我這麼輕描淡寫就將我們五年的糾葛抹殺得一乾二淨。
他臉色鐵青,拉著蘇婉清就想走:「婉婉,我們走,別理她。」
蘇婉清卻站著沒動。
她輕輕抽回手,轉過頭,目光直直地看向我,嘴角彎起一個毫無攻擊性的弧度,聲音依舊溫柔,卻帶著一絲不容錯辨的冷意:
「沈凝,對吧?」
空氣瞬間凝固了。
她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蘇婉清的笑容依舊人畜無害,眼神卻銳利起來:「你們該不會以為,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吧?」
她的目光轉向江述,語氣帶著一絲嬌嗔的警告,卻又像一把柔軟的刀子,「阿述,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沈小姐,也請你記住,不要再糾纏我的男朋友,他愛的人是我。」
她說完,仰頭看向江述,聲音甜得發膩:「阿述,你告訴她,是不是?」
江述喉結滾動了一下,手臂僵硬地環住蘇婉清的肩,努力扯出一個笑,聲音乾澀:「當然了,婉婉。我只愛你。」
他像是為了證明什麼,當著我面,低頭深深地吻了吻蘇婉清的額頭。
蘇婉清滿意地笑了,依偎進他懷裡。
江述摟著她,幾乎是逃離般地轉身就走,沒再回頭看我一秒。
我看著他們相擁離去的背影,剛才強撐出來的所有力氣瞬間被抽空,指尖冰涼,微微發顫。
這五年,外人看我過得風光恣意,被江述這樣的人物捧在手心,要風得風。
他給過我極致的快樂和寵溺,帶我見識了紙醉金迷的世界,滿足了我所有物質乃至身體的慾望。
可那些深夜裡的輾轉反側和心如刀割,只有我自己知道。
第一次被他毫無徵兆地拉黑刪除,我在他家樓下冰冷的夜風裡站了整整一夜,他只是摟著新女伴在溫暖的公寓里尋歡作樂,甚至不知道我曾來過。
他玩夠了再來找我時,我總會說服自己:沒關係,只是玩玩而已,不必當真。
可我知道,我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後來,他拉黑我的次數越來越多,時間也越來越長。
我表面上裝得雲淡風輕,甚至還能和閨蜜開玩笑說他小孩脾氣,玩夠了總會再回來的。
可每次手機提示音響起,不是他的名字時,我的心口都會像被針扎一樣細細密密地疼。
這麼多年,他喝得爛醉如泥,電話總是第一個打給我,無論多晚、多遠,我都會第一時間趕到。
他在朋友圈看到蘇婉清在國外的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情緒低落很久,陪在他身邊默默喝酒、聽他絮叨的人,也是我。
我確實是累了。
五年了,這場漫長而磨人的拉鋸戰,耗盡了我所有的熱情和期待。
7、
和崔庭岸的相親進行得很順利。
我們心照不宣地吃了幾次飯,便順理成章地確立了關係。
他對我似乎沒有太多額外的要求,高學歷、經濟獨立、有自己的事業,帶出去足夠體面,這就夠了。
我們都清楚,這無關愛情,更像是一場經過精密計算的資源整合,彼此都是對方現階段最合適的選擇。
一次重要的商業晚宴前,崔庭岸拿出一個絲絨盒子,裡面是一條鑽石項鍊,切割精湛,在燈光下折射出冷冽奪目的火彩。
「太貴重了,我……」我下意識想推拒。
他卻不容置疑地繞到我身後,親手為我戴上。
「今晚的宴會很重要,」他的聲音平靜無波,指尖偶爾擦過我的後頸,帶著公事公辦的涼意,「周總的夫人很喜歡鑽石,尤其是火彩好的。而且她大學學的也是建築學,和你是同專業。你們應該會有共同話題。」
我立刻瞭然,對著鏡子調整出一個無可挑剔的完美笑容:「明白了。」
宴會上,我挽著崔庭岸的手臂,與那位周夫人相談甚歡。
當下就邀請我們下周去參加他們的家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