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是陳鴻銘虛弱的聲音。
「好。」
我提著飯回到宿舍,發現宿舍門被反鎖了。
裡面傳來怪異的聲音:「阿銘?」
我叫了好幾聲,依舊沒人回應,想到他電話里虛弱的聲音,我毫不猶豫地破門而入,血紅的地板映入眼帘,陳鴻銘拿著刀,眼底的驚慌不安暴露在我面前。
他無措地開口:「姜明,你聽我解釋……」
我顫抖著看著地上的屍體:「你把李談怎麼了?」
他突然變得很冷靜,像是變了一個人。
「分屍了。」
我瞳孔緊縮,不敢相信他真的殺了人,我顫顫巍巍地拿出手機,他像瘋狗一樣向我撲過來:「你要報警?」
「你瘋了嗎?
「我們是警察!人民警察!」
「那是你,不是我。」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裡淬著冷光,曾經那個滿眼志氣、立志堅守崗位的陳鴻銘好像不在了。
我被他緊緊扼住喉嚨,肺里的氧氣一點點減少,我快要不能呼吸,我摁下快捷鍵:「這裡是 a 市警察局。」
「××警校 404……快來。」
陳鴻銘並沒有阻止我說出那句話,他大概也知道他逃不掉了。
他紅著眼質問我:「我拿你當兄弟,你就是這樣對我的?」
「阿銘……那不一樣……」
他突然鬆開了我,把我狠狠砸在牆上:「就當我那七萬塊喂了狗。」
04
「你不是陳鴻銘。」
「你猜對了。」
「叮鈴鈴……」
「上課時間到,請同學們五分鐘內到達室內體育館。」
所有人直衝最近的一個樓梯:「注意腳下!小心踩踏事件!」
我大聲吼著,沒有一個人聽:「去旁邊!旁邊還有一個樓梯!」
亂糟糟的腳步聲中我聽到一聲慘叫:「啊!」
一部分人群向我這邊的空樓梯跑過來,那個慘叫聲還在持續著,我在人流中逆流而上,一個小女孩摔倒在人群中,更有甚者踩到了她的腳,我趕緊衝過人群抱起她,把她背在背上,時間倒計時還在不停響著,三分二十八秒。
和極限拉練差不多的距離,而我的最佳成績,是三分三十秒。
背上的女孩乖巧地不哭不鬧,整棟樓都充斥著嘈雜的腳步聲。
我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只能放手一搏了。
看到不遠處的「陳鴻銘」在對我招手,眼底是不懷好意的挑釁。
我發了狠地鉚足力氣向前沖,超過一個又一個參賽者,像是在和生命賽跑,跑不到,就得死。
操場上巨大的電子螢幕閃爍著倒計時,該死。
畢業這麼多年,因為那件事我開始頹廢,身體素質下降,步伐開始沉重起來,我的呼吸跟著生命的律動一上一下。
看著不到 10 米的距離,還有 5 秒時間,我可以的。
我咬緊牙關抬起發酸的小腿:「啊!」
我不顧一切地向前沖,倒計時的「滴答」聲像在不停加快,我用力把背上的小女孩往前扔,她成功落在了體育館的那條紅線內,還有兩秒。
「還有一秒鐘。」
陳鴻銘在紅線內笑吟吟地看著我,我用力往前一跨,閉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臨。
電子螢幕上發出長長一聲「嘀」。
腦海走馬燈般播放著我的人生軌跡。
經歷過的畫面快速閃過,想像中的疼痛並沒有出現,我慢慢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了紅線內。
一聲聲慘叫傳來,轉過頭,身後的人一如之前般變成血沫,揮散在空氣中。
我坐在原地大口喘著粗氣,差點就死在這裡了,差點。
剛剛的小女孩向我走過來,腿上有些擦傷,我才發現,她穿的是紅色的裙子。
她微笑著站在我面前:「謝謝哥哥救了我,給你吃糖。」
【看到紅衣服的女孩吃掉她的糖。】
是那句提示,我拿起她手中的糖,剝開糖紙吃掉,掃視周圍,突然發現每個人的身前都站了一個小女孩,她們長得,都一模一樣。
身前的小女孩依然勾著笑,我卻感覺周圍充滿了寒意,我觀察著周圍,有些人果斷地把糖吃下,有的人還在猶豫。
我想出聲提醒,卻被女孩捂住嘴:「噓,不可以說哦,如果你也想變成籃球的話。」
我咽了一下口水,話還是沒有說出去,再抬眼,猶豫的那些人都消失了,還有那個小女孩。
「你的糖什麼味道的?」
周梓含著糖含糊地說著,向我走來。
陳鴻銘不知道去哪了,不見蹤影。
「草莓味。」
冰冷的機械音再次響起:
「歡迎來到室內體育館。」
「今天我們要訓練的項目是拍籃球。」
籃球?
我愣了愣,意識到什麼之後睜大了雙眼,體育館的大燈暗下來,只剩微弱的黃光照在籃球場上,場內安靜了一會兒,我看了看周圍,還剩十五人,又減半了。
室內隱約響動著東西滾動的聲音,聲音越來越大,滾動到我們視線中,有人尖叫起來,嘔吐的聲音此起彼伏,我的胃也忍不住翻滾起來,有的人退到角落裡不想再去看。
紅衣服的小女孩出現了,她站在昏黃的光暈下,臉上勾著詭異的笑,懷裡多了一個洋娃娃,她拿著棒棒糖,走到籃球筐下:「所有人都要參加遊戲哦。
「不參加的人,就會變成籃球。」
周梓被嚇得臉色慘白,紅衣女孩打了個響指,旁邊的籮筐被推翻了,頭顱全都滾了出來,一個人頭滾到我們腳下,黑色的眼睛瞪愣著,是那個少年的頭顱。
「現在怎麼辦?」
周梓扯了扯我的衣角:「拍吧。」
我顫抖著拿起一個頭顱,很輕,我仔細觀察了一下,不是真正的人頭,是橡膠做的,一比一地復刻,以假亂真,甚至連接的地方都流著黏膩的鮮血,我用力地往下拍,聲音重重地落在地上,所有人呆愣著看著我,我是第一個拍「球」的人,開始慢慢有人嘗試拿起「人頭」
發現端倪了之後也輕鬆起來,沒人敢出聲說話,有人躍躍欲試,也有人停滯不前,他們觀望著,卻沒有注意角落靜音的倒計時器,我用力拍打著手中的「籃球」想要提醒他們,他們完全沒有注意,只是木木地看著跟前的「人頭」不敢下手。
倒計時轉到零。
周圍依舊沒有別的響動,所有人都安然無恙。
我停止了手中的動作,體育館內突然充滿白煙,我趕緊捂住嘴,但還是難逃一劫。
腦子越發混沌,我慢慢失去了意識。
05
醒來的時候感覺肺部悶得慌,周圍漆黑一片,只有昏暗的光,我慢慢坐起身打量著周圍,發現這密閉的空間裡不止我一人,還有陳鴻銘。
他坐在角落裡,低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大概是我發出了響動,他抬頭看了過來。
「阿碩。」
我以前叫林碩,後來改了名字,叫姜明。
只有陳鴻銘知道我以前的名字。
「阿銘?」
「嗯,是我。」
我看著他的眼睛反覆確認,的確是之前的他。
「你……怎麼了?」
他苦笑一下:「那是我的哥哥,陳舟。
「他去世之後,就好像住在了我的身體里。
「一開始只是會聽到他的聲音,但到後面我開始看到他的樣子,他出現在我的身體里。
「現在他變成了我的第二人格。」
他表情苦澀地說著。
「所以,那天在宿舍的,是他?」
「嗯。」
聽到這個回答我心裡還是咯噔了一下。
不過還好,那個人不是他,他還是當初的少年。
「你知道我們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嗎?」
他點了點頭:「你還記得我們進入遊戲前待的房間嗎?
「我發現裡面有催眠劑的霧化器,我們都被催眠了。
「遊戲是虛擬的,所有人都沒有死,但如果被淘汰,機器會控制大腦神經,那樣比死還難受。」
我眯了眯眼,心中警鈴作響。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跟我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
他打開通風管道,我們一起鑽了進去。
爬著爬著他突然開口:
「你還記得我們大一的時候嗎?
「我們在地上拉練的時候,你也是在我的後面。」
想起從前的事,我不免有些鼻酸。
「那七萬塊……」
「以前的事都翻篇了,阿碩。」
翻篇了嗎?
我一時間哽咽住了。
「阿碩,我們一起逃出去吧。」
「好。」
06
「這裡是我剛剛發現的地方。」
陳鴻銘指著面前的房間對我說。
「我們這樣,不會被殺嗎?」
他攤開手心:「我已經把傳遞信息的元件毀了,現在沒人能發現我們的蹤跡。」
我鬆了口氣。
「你還記得我們處理過一起關於網暴的案子嗎?」
當年我們年紀還小,被派到所里實習,接手的第一個案子就是一起關於女生的網暴案:「那個胖子你還有印象嗎?」
他這麼一說,我突然想起來,他是網暴的參與者,但是因為證據不足,所以只是口頭警告了一下。
「你是說跟那起案子有關?」
陳鴻銘點點頭:「那名女生已經自殺,我懷疑是她的家人朋友組織的這場遊戲。」
說來奇怪,那些網暴的人都參與了這場遊戲。
那個少年!
我仔細回憶著當年的案件細節,那個少年叫張逸,陳鴻銘上前拉開抽屜:「你看這個。」
我一頁一頁翻著,發現上面全部都是那個女生被網暴的內容,白紙上的黑字整齊肅穆,內容卻如此不堪入目。
【身材好好,多少錢一晚?】
【胸前的那兩團摸起來手感肯定很好。】
【是假體吧,像我的籃球一樣哈哈哈。】
一字一句譏諷無比,而那個女孩,當時只是發了一個跳舞視頻。
我看著紙上的文字,覺得一切有跡可循起來,而當時呢,當時我和陳鴻銘憤恨地為她伸張正義,卻又因為證據不足,無法立案,被提醒之後,害怕多管閒事像縮頭烏龜一樣退縮,所以 ta 也把我們找來了。
我捏緊了手中的紙張,是我們對不起她,如果我們再勇敢一點,或許她就不會失去生命。
「ta 的計劃,是讓他們感受完痛苦之後殺了他們。」
他指著螢幕上的地圖,一個紅點移動著:「ta 要把我們,全部都送去海底下。」
「可這裡的所有人,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我垂下頭,腦子裡全是那個女孩身亡的場景,一雙手按在了我的肩膀上:「正因如此,才要讓法律制裁他們。
「阿碩,我們不能再當逃兵了。」
「嗯。」
我們相視一看,仿佛下了更大的決心。
這一次,我們都不會退縮了。
07
我們重新混入了人群之中,試圖找到出逃的辦法,我們應該是被鎖在一個車廂里,而現在我們的目的地是大海,我們必須跟時間賽跑,讓壞人得到真正的懲罰。
「或許,我們找東西一直往下挖就能逃出去了?」
陳鴻銘彈了一下我的腦袋:「我們現在還在虛擬世界裡,這裡都是 ta 造出來的。」
「所以我們要怎麼逃出去?」
「找到兇手。」
話音剛落,不遠處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還有女人的尖叫,我們快步趕過去,發現是一個女孩躺在了血泊中,旁邊是一群穿著校服的學生,他們有的神情驚恐,有的拿出手機拍照。
那個死去的女孩就那樣靜靜地躺著,身邊是無比的喧鬧。
我趕緊過去疏散人群:「別拍了,別拍了!」
他們依然舉著攝像機,眼裡全是看好戲的戲謔。
每個人的虛擬手機都響了一聲,打開校園論壇,一則新聞出現在頂部,A 班女學生跳樓身亡,死因不明,疑似學業壓力大自殺。
下面的評論紛亂複雜:【哀悼。】
【希望她在天堂能幸福。】
【A 班的人都是群畜生。】
【我有現場視頻 3r。】
最後一條扎眼的評論底下卻是清一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