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蘇蘊下黑手,把一管藥劑捅進顧滄的胸口,轉頭沖我森然一笑,「好看嗎?」
我吞咽了一下口水。
像被話本里挖人心為食的妖精蠱惑到,智商全部離家出走,只能呆呆地看著他濺上鮮血更加精緻漂亮的臉龐發愣。
「好看。」
9
「我們只是應酬。」
我被帶回家後,還試圖狡辯一下,「後來喝了點酒……但是,全程綠色健康。」
「撒謊。」
「你渾身上下都快被臭 Alpha 腌入味了。」
蘇蘊黑著臉把我拖進浴室。
冰涼的水柱打在我身上。
酒醒了一些。
我迷迷糊糊地叫著老婆,有些搞不清狀況,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生氣,但還是本能地湊到他面前,試圖揉開他眉頭緊皺的小疙瘩。
「別生氣了老婆。」
我的手被打開。
蘇蘊把我的雙手反剪在身後,小瘋狗一樣貼著後頸嗅聞,「臭死了臭死了,哥哥放我鴿子,就是為了和野男人鬼混是嗎?」
「電話不接,消息不回,酒倒是沒少喝。」
「都被…都被玩兒成這副樣子了。」
他把我抵在冰冷的鏡子前,強硬地掐著我的臉頰,逼我和鏡子裡的他四目相對。
熱氣在鏡面凝結一層水霧。
照的眼前朦朦朧朧。
讓我疑心自己是做了一個荒唐滑稽的噩夢。
他衣冠楚楚。
灼熱呼吸噴洒在後頸,熱的燙人,鏡中我的半張臉被擠壓變形,帶著滑稽的酡紅,衣服已經被他借著檢查的名義剝光。
我艱難地掙扎。
仿佛砧板上被活剮的魚,難堪到了極點。
蘇蘊眼中滿是癲狂的執念,「你和他都做了什麼,乖老公,告訴我。你喜歡他嗎?」
「你讓他碰你了對嗎?」
他冰冷的手指輕輕摸了摸我腫痛的後頸,「好可憐,這裡都紅了,老婆給你親一親好不好,親一下就不疼了。」
輕柔的吻落在我的後頸。
一下一下,密密匝匝,暴風驟雨一般。
在我感覺有些麻木的時候,忽然的刺痛讓我控制不住的叫出聲。
好疼。
我自然沒有腺體這種東西。
他洶湧的慾望無著無落,尖銳犬齒把我的後頸咬的血肉模糊。
有信息素一刻不停的注入。
流失。
再注入。
分明屬於 alpha 的信息素在我體內橫衝直撞,讓我痛的好似被人活活劈開。
我像才認識他一樣,在滅頂的痛苦中閉緊了雙眼。
「蘇蘊,你騙我。」
10
「老公真厲害。」
蘇蘊赤裸著上身趴在我床邊,固執地牽著我的手,與我十指相扣。
他前胸後背遍布血淋淋的抓痕與齒痕。
有的還在滲血,突出皮膚表面,在冷白的皮膚上顯得觸目驚心。
我乾的。
昨晚鬧了一整夜。
我渾身上下的骨頭跟要散架了一樣。
手被他抓住了,就上腳踹,用牙咬,拿頭撞,總歸他讓我痛一分,我也要讓他痛回來。
起初還有力氣罵他。
後來一出聲就發出些沒出息的求饒,我自己都覺得難堪。
我猛地拽出手。
反手一巴掌落在了他臉上。
「滾開。」
蘇蘊非但不生氣,反而笑了起來,「哥哥還有勁兒呢,是我的錯……」
他頂著個鮮紅的巴掌印,笑得無比溫柔。
「手疼嗎?」
「怎麼不叫老婆了,乖乖,讓我看看你的傷。」
這倆字聽在我耳中就像諷刺。
提醒我怎麼被一個 A 裝 O 的渣滓哄騙,引狼入室就算了,把自己賣了,還幫人數錢。
他還沒玩夠嗎?
他還要玩多久?
或許我喜歡過的那個蘇蘊從始至終就是假的。
是他的偽裝。
我腦子亂糟糟的,走馬燈一樣過著各種曾經。
我一直知道自己是個不被待見的 beta。
透明人一樣獨自長大。
天賦低劣,身體孱弱,一輩子沒什麼大出息,扔在人堆里能夠被瞬間吞沒的那種普通人。
「頂級 AO 的基因,為什麼生出一個 beta 呢?」
「好在有個優秀的 alpha 哥哥珠玉在前。」
「老二,就當沒生過這個孩子吧。」
他們一家三口從來沒有把我當做家人,只是當成一個恥辱的存在。
直到那天遇到蘇蘊。
他需要我。
他是我親手撿來的,我自己選擇的家人。
我要對他好。
這間小小的屋子裡被我裝點的很溫馨,鋪著長毛地毯,冬天光腳踩上也不會冷,床墊沙發都是親自挑選的,最軟最舒適。
暖光燈,綠植,掛畫,隨處可見成雙成對的拖鞋杯子……
我待在自己的家裡。
卻感覺遍體生寒。
已經髒了。
蘇蘊從身後靠近我,深深的,饜足的吸氣。
「好香。」
beta 是聞不到信息素的。
但是我感覺到他的懷抱,我渾身上下,整個屋子……到處都充斥著清苦酸澀的檸檬氣味,幾乎要把我整個人溺斃其中。
真的,好噁心。
我衝到廁所乾嘔。
從糾纏在一起的衣服中撿出我的手機。
已經十點。
早過了打卡時間。
幾十條未讀消息未接來電,都是來自老闆的手機號。
嘟嘟兩聲忙音後,響起顧滄焦急的聲音。
「你現在在哪裡,你沒事吧?」
我嗓子啞的厲害。
頓了一下,斟酌著開口。
「老闆,我要請個假。」
「嗯嗯是生病了,沒什麼大礙。我就在家裡,睡一覺就好了,不需要看醫生。」
……
我也不想我的全勤泡湯,提前用了三天年假。
蘇蘊委屈巴巴地跟在我身後聽我講電話,太過靠近,惹人厭煩,被我一肘擊在肋骨,才收斂了一些。
又試探著悄悄去勾我的手指。
若即若離的觸碰並不能讓瘋狗乖下來。
他捧著我空閒的另一隻手,側頭抬眼看我,尖銳的犬齒噬咬在我指尖。
像是把它們當成了什麼玩具。
發出哼哼唧唧類似於犬類撒嬌的聲音。
「老公好棒,我好喜歡。」
「老公再親親我好不好,我覺得我快要死掉了。
電話另一端忽然一靜。
顧滄一定聽到了。
我頭皮發麻,比起羞澀,更多的是難堪,彆扭,甚至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噁心。
我撲過去捂住他的嘴,不讓他說那些亂七八糟上不得台面的話。
掌心悶著濕熱的呼吸。
忽然被輕輕舔了一下。
水聲,喘息,曖昧吞咽,全都被緊緊壓在他的唇齒間。
電話在不知何時已經熄屏了。
11
這個假請了三天,我卻三個月沒能出門。
強制標記的第二天。
我一口氣把住了多年的家砸了個稀巴爛。
首當其衝的就是臥室里我和蘇蘊的巨幅合照。
畫面中笑得一臉溫柔和煦的青年被我拿打火機燒了個黑窟窿,他再也笑不出來了,和此時此刻站在我對面的蘇蘊一樣,黑沉著臉,很生氣的樣子。
他氣什麼?
該生氣的人是我好吧。
我掂著實木畫框把浴室鏡子砸了個粉碎。
飛濺的玻璃片被蘇蘊擋了一下,扎得他後背一片鮮血淋漓。他沒有說話,沉默地緊緊抱著我,雙臂像藤蔓一般,死死封鎖我所有反抗。
他叫著我的名字。
顛三倒四地說對不起。
沒什麼可信度。
當我聞到他身上奇怪的香氣,再睜眼已經被關進了一個無人別墅。
這裡是座私人島嶼,空曠靜謐,整個世界好像空的就剩下我和蘇蘊兩個人。
蘇蘊一臉甜蜜,只說帶我度假。
補上我們缺失的蜜月旅行。
可我知道,這就是囚禁。
他不開放權限。
我寸步難離。
蘇蘊自知對不起我。
任由我故意把家裡搞得亂糟糟,故意拿話刀子扎他的心,故意學會了抽煙喝酒,做盡一切能讓他討厭的事。
我掰著他的臉,對著他吞雲吐霧。
存心讓他難受。
蘇蘊被嗆得瘋狂咳嗽,咳出了眼淚,還是一副沒脾氣的軟綿樣子。
「臭臭的,老公以後不要抽煙好不好,對我們的孩子不好的。」
他拉著我的手撩開毛衣,貼上了自己平坦的小腹。
笑得一臉溫柔,人妻感滿滿。
從前我最吃他這一套。
但是現在。
我色心沒有。
殺心倒是起來了。
我真見不得他這副故作柔弱的虛偽面孔。
扼住他的咽喉,把人狠狠壓在身下,威脅他交出別墅權限,放我離開。
蘇蘊只是笑。
他呼吸都堵在胸腔,臉憋紅了,青筋暴起,還在笑,盯著我的眼睛,悶聲又艱難地開口,「除非我死。」
他瘋的厲害。
是真的連自己的性命也不管不顧。
蘇蘊 A 裝 O 多年,信息素紊亂的症狀已經非常嚴重。
卻眼睜睜看著我一支又一支摔碎他的抑制劑。
我漫不經心地道歉。
「不好意思,我沒拿穩。」
「這一支也是。」
……
我是故意的。
碎玻璃踩在我腳下,發出令人齒寒的嘎吱聲。
蘇蘊的易感期來勢洶洶,已經病到不太清醒。
我見過幾次 alpha 易感期的樣子,紅眼狂躁,醜態畢露,和被荷爾蒙控制大腦的野猩猩沒什麼區別。
蘇蘊卻有所不同。
他越痛苦渴望,反而越顯得克制。
迷迷糊糊地循著本能往我身邊撲。
渾身高熱,呼吸急促。
顛三倒四地叫著頌頌,哥哥,各種亂七八糟的稱謂。
我一個 beta,自然沒有什麼安撫他的信息素。
只有倆字活該送給他。
「古往今來 AB 戀都沒什麼好下場。」
「與其逼自己一把,不如放自己一馬。」
「我也沒想看你死,這病可大可小,出去隨便找個 omega 結合就能解決,香香軟軟的小蛋糕 omega 誰不愛啊……」
蘇蘊空茫失焦的瞳孔里只映照出一個我。
他真的沒有再靠近。
在吵架和咬人之間選擇默默咬住自己的手腕。
甚至滿眼受傷無措,因我露出厭惡表情,便自縛雙手,戴上止咬器,恭順地跪在我身旁。
他求我。
求我抱一抱他,對他笑一笑。
生病似乎讓人格外容易泄露脆弱。
原本高大挺拔的一個人,受本能折磨紅了眼眶,他蜷縮身體,忐忑不安的樣子哪裡還有半點 alpha 的冷漠強勢,分明是只被主人扔到雪地里,搖尾乞憐的喪家犬。
屋裡信息素的濃度超標。
在警報聲里,我終於俯身靠近他。
「忍的很辛苦吧。」
我把他咬破的下唇解放,腳踩上他的大腿,好整以暇地欣賞他的狼狽。
蘇蘊的身體緊繃了一瞬。
直到我的把外套罩到了他腦袋上。
他像抓住了什麼寶貝,貪婪地深深呼吸。
我聞不到信息素,也不知道都是一樣的洗髮水沐浴露能有什麼不同,卻看見他像是被硃砂貼住的小殭屍一樣瞬間不動了。
很糟糕的比喻。
不過無所謂了。
蘇蘊被我拉入懷抱,昏甜黑暗中,他看不見我摸到了他的手機。
12
易感期的蘇蘊格外粘人。
他好像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大型掛件,掛在我肩頭,鼻尖蹭著我的後頸,再也不願意挪窩了。
床上堆滿了我的各種衣服。
從冬裝到短袖,堆的亂糟糟的,蘇蘊就坐在那堆衣服中間,他穿了件我的舊家居服,頭髮翹著,看上去溫柔無害。
我趁機提出回去上班。
腰間的雙臂驟然收緊,「不許。」
「你又想去找那個顧滄對不對,你寧願去給他端茶倒水,也不願意陪我是不是?」
「他喝醉了為什麼給你打電話?」
「他為什麼送你回家?」
「你和他一起吃飯,一起上班,稱兄道弟,共享時間,還出去喝酒,你讓他碰你,我看見了的,怎麼?當我是死的嗎?」
得。
那就是沒得聊。
我乾脆破罐子破摔徹底擺爛。
隨便吧。
反正吃穿不愁一覺睡到大天亮。
自從遇到神經病以後,我整個人都精神多了。再也不用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待命,不用喝酒應酬,不用趕早高峰,不用通宵改方案,每天早睡早起,精神充沛,一口氣通關了七八盤單機遊戲。
如何呢?
我的人設就是懦弱無能,膽小怕事,得過且過的一個鐵廢物。
我就本色出演了。
我雙手一攤向後倒去,放任自己陷入枕頭裡,至於抱著我親個沒完沒了的蘇蘊,我就當被瘋狗舔了。
一隻手扒拉走往我領口湊的狗頭。
另一隻手身殘志堅地繼續玩我的遊戲。
「老公好乖。」
「你是不是,該履行一下丈夫的職責了。」
13
別了吧。
我雷這個。
我睏倦地打了個哈欠。
「我娶的是香香軟軟 omega,你是嗎?」
「你是什麼身份,你憑什麼要求我?」
蘇蘊紅著眼睛喘粗氣。
背過身去,只留給我一個氣呼呼的後腦勺。
正好。
解放雙手,做回自己。
我抱著遊戲機美美把玩。
不動聲色地攏了攏被拉大的衣領,總疑心自己現在一身狗味。
「哥哥你不準備對我負責嗎?」
我默然無語。
會對他負責的另有人在。
反正距離原劇情中他訂婚的日子漸漸到來。
耗著唄。
只要心態好,處處都是巴厘島。
果然在我躺平的兩個月後,蘇蘊一臉歉疚地說有工作要離島處理。
夜裡下起大雨。
蘇蘊回家時,我正歪在沙發上打遊戲,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
被他渾身的血腥味兒一激,皺著眉頭醒過來。
「怎麼不進屋睡覺?」
蘇蘊似乎想抱我,想了想又沒有動,蹲在沙發邊看我。
他憔悴了不少,看起來飽受摧殘,頭髮亂著,眼底青黑,身上的灰西裝有大片大片的暗色洇痕,不知是血是雨。
他也是夠倒霉的。
暴雨加飛行器故障,簡直禍不單行。
明明是黃曆上最適合訂婚嫁娶的吉利日子。
「怎麼把自己整的這麼狼狽啊。」
「蘇蘊。」
我心疼地摸了摸他濕漉漉的腦袋。
像是摸自己心愛的寵物狗。
「雨下這麼大,就別回來了啊,讓人在家裡也擔心你。」
我裝的真好。
青出於藍。
一瞬間我腦海里閃過每次回家蘇蘊站在家門口接過我的公文包,給我遞拖鞋,笑著給我捏肩膀的場景。
「頌頌……你是,心疼我嗎?」
「其實不疼的,只是一個小意外。」
我把關切溫柔學了個十成十,給他倒水,擦頭髮,扶著他在沙發坐下。
蘇蘊大概是傷糊塗了。
對我的警惕性幾乎為零,傻不愣登地任我扒開他的衣服,清理傷口,撒上特效藥。
摻著精神毒劑的特效藥。
據顧滄說,能放倒一頭猛獁象。
14
呸呸呸。
假藥誤人。
我繃帶還沒纏好,忽然被人從身後緊緊抱住。
「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原諒我了。」
「頌頌。」
「好喜歡你,好喜歡你。」
他這是咋了?
愧疚上頭了?
我見過不少營造愛妻人設的好男人,嘴上愛的感天動地,不妨礙左擁右抱,人在情人床上還能記起給老婆發消息。
和蘇蘊一模一樣。
「這麼喜歡我啊。」
「喜歡到前腳在訂婚宴上敬酒,後腳冒雨夜會前夫?」
我冷笑著默默點了支煙。
「你到底在喜歡什麼?喜歡我分幣不花,主打陪伴,說幾句漂亮話,你就覺得自己被愛了,這麼輕賤嗎?」
「堂堂財閥蘇家的小少爺,怎麼比我一個平平無奇的 beta 還好騙啊?」
我抓著他的頭髮,逼迫他和我四目相對。
指尖的煙還染著。
在他耳邊落下點點煙灰。
蘇蘊面色瞬間蒼白下來,一貫掛在臉上虛假的笑也撐不住了。
「你聽到了。」
「那是假的,我騙人的……」
他急於爭辯,手足無措的樣子像個犯錯的孩子,真奇怪,到現在還裝模作樣,以為我還會相信他的鬼話嗎。
我順著他的話點頭。
「沒錯沒錯,都是假的。」
「我們之間,請柬是假的,婚禮也是假的,虛情假意逢場作戲更是假的不能再假,說起來,還沒有恭喜蘇少爺,訂婚快樂啊?」
「以咱倆的交情。」
「我應該隨點份子錢的。」
我摸了摸口袋。
蘇蘊看我看得緊,生怕我尋到機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