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強制愛了轉世愛人。
趙瑀言很壞,眼裡只有他的小竹馬,處處傷我心。
直到小竹馬發瘋把我推下樓,趙瑀言第一次主動找我。
他彆扭地盯著我的傷腿,「他年紀小不懂事,你別跟他計較。」
我看著他,卻像看見了從前。
那個人眉眼彎彎沖我笑,「寶寶,放過自己,他不是我。」
於是我搖搖頭,「不了。我不會追究他,你喜歡,就去找他吧。」
我也要去找我喜歡的人了。
1.
病房裡鴉雀無聲。
我的左腿打著石膏,高高吊著,樣子有些滑稽。
趙瑀言眉心很淡的皺了一下,似乎意識到剛才的話不合時宜,難得軟下語氣,
「謝樘,疏白不是故意的,他從小被寵壞了脾氣大,你不要跟他計較。」
我呆呆的望著趙瑀言,張張嘴,發出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話,
「趙瑀言,我受傷了。」
以前我受傷,你最擔心了。
連剪指甲不小心劃傷手,你都要立馬給我包上創口貼,然後幫我的手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
可現在,我腿斷了都換不來你一個眼神,你只在意周疏白。
也看看我吧。
明明你以前,最愛我了。
趙瑀言眼裡閃過深色,又極快的壓制下去。
拉過椅子,坐在我床邊,打商量的口氣,「謝樘,你的腿養養就能好。但疏白在事業關鍵期,不能沾上一點污點。」
「你要想和我過下去,就必須接受他,他救過我的命。」
周疏白是趙家保姆的兒子,如今在趙瑀言的保駕護航下,闖進了娛樂圈。
趙瑀言上頭有個大好幾歲的姐姐,不怎麼親近,反而跟周疏白從小一起長大,甚至他還在很小時喊人救下過溺水的趙瑀言。
他倆的關係聽上去沒有不好的理由。
可我找了他這麼久,好不容易找到,我怎麼接受,他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我接受不了。
意識緩緩抽空,眼前的變得模糊。
我似乎看見以前的趙瑀言眉眼彎彎沖我笑,
「寶寶,放過自己,他不是我。」
我無力的垂下頭去,藏在被子下的手將床單攥得發皺。
小聲埋怨,「你不是他。」
他才不會幫著別人欺負我。
趙瑀言一愣,「什麼?」
我強忍住眼眶中的酸意,「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周疏白?」
強迫他這麼久,都對我愛答不理的。
第一次主動找我,是為了幫周疏白求情。
是真的很喜歡啊。
趙瑀言看了我一眼,輕飄飄轉回視線,「別多想。」
「他從小就愛闖禍,我解決習慣了。」
習慣...
他的習慣是周疏白。
不是我。
掌心的床單陡然鬆開,我的心一點點涼下去。
整個人像被迎頭澆了盆冷水,冰得徹骨。
沒辦法再騙自己了。
一個人轉世之後,不會再是原來那個人了。
我愛的,愛我的趙瑀言。
永遠都找不到了。
2.
我頹然的彎下腰,想把自己藏起來,
「我知道了,不會去找他麻煩。」
趙瑀言欲言又止,顯然沒想到我鬆口這麼快。
他上前幾步,生疏的伸手想摸摸我的頭。
這是我告訴他的,我很喜歡的親近方式。
趙瑀言從來沒用過,每次因為周疏白惹我傷心,都是我把自己哄好,又找他和好。
唱盡了獨角戲。
餘光瞥見即將落下的手,我偏頭躲開了。
趙瑀言頓住,收回了手,「我知道你不高興。」
「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以後,我們好好過。」
我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想說。
我做錯事了。
不該拿錢強迫趙瑀言。
他和我的趙瑀言,不是同一個人。
趙瑀言無奈的嘆了口氣,「謝樘,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來看你。」
窗外風吹動我有點遮眼的劉海,等那個修長的人影走到門口時,
我叫住他,「不了。」
趙瑀言轉過身,冷淡的眸子划過不解,「那...等你出院,我來接你回家。」
「我們結束吧。」
「合同到此為止,你喜歡周疏白,就去找他吧。」
趙瑀言身形為不可察的晃了一下,沉下聲來,
「謝樘,你說什麼?」
我故作平靜的回視,尾音在發顫,
「我玩夠了。」
趙瑀言回過神,唇角勾起個嘲弄的笑,一副瞭然的神情。
節痕分明的手搭在門框,「又想拿合同威脅我?」
「可惜,我不缺錢了。這次我就當沒聽見。」
「謝樘,別總玩狼來了的故事。玩多了,就成真的了。」
這的確是我牽制他的慣用手段。
但趙瑀言不再需要錢,所以這次,是真心的。
我沉默著耷拉下眼皮。
一陣一陣的暈眩。
3.
我是混跡在人類里的長生種。
和上一世的趙瑀言愛過幾十年。
但人類的壽命實在是太短了,我只是晃了下眼,他就老了。
趙瑀言只剩最後一口氣時,我想跟著他一起走。
卻被他拉住了手。
趙瑀言告訴我,人類有魂魄,會轉世,他讓我不要死,去找他。
我慌亂點頭,泣不成聲的和他十指相扣。
從此,我換了一次次身份,既維持著我們的共同的公司,又在茫茫人海里找人。
偶然在商宴上看見那張一樣的臉時,我樂得要瘋了。
下意識忽略了圍在他身邊轉的周疏白。
那時候趙家還沒破產,我找不到機會接近他,只得打聽他常去的地方,碰運氣見面。
後來剛混了個眼熟,趙家就遭遇了危機,急需一大筆資金救急。
牆倒眾人推,但我沒有選擇雪中送碳。
因為我看見周疏白和趙瑀言抱在了一起。
趙瑀言很溫柔的看著他,用曾經看我的目光。
我找到了轉世的愛人,可他似乎有了喜歡的人。
於是,在他走頭無路時,我用一紙合同讓他跟我在一起。
我沒有隱瞞,捧出我們的定情信物。
銀色的鏈子下墜一顆通體渾圓,質感溫潤的白珍珠,珍珠上有暖白玉裝飾。
他親手做的。
「趙瑀言,你想起來了嗎?我們真的是伴侶,你讓我來找你的。」
趙瑀言翻看合同的指尖一頓,眼裡迸射出冷冰冰的寒意,直勾勾的看著那顆珍珠,
「謝樘,你把我當替身啊?」
「不是...不是,你就他啊,從來只有一個趙瑀言...」
我被他眼底的寒芒刺痛,結巴著解釋。
趙瑀言輕勾了一下唇,乾脆利落的在合同上籤下了名字。
我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接下的話卻讓我如墜冰窖,
「這比買賣挺划算,我做了。」
「我會履行我的義務,但除此之外,我不會喜歡你。」
「謝堂,把這當成交易,我覺得你是個不錯的合作夥伴,但用這種方式求愛,你挺噁心。」
我臉上血色寸寸失盡,手腳都有些無措安放。
他不信。
是我太著急了。
該一點點慢慢來的。
可再晚一點,他就要跟別人在一起了。
他看周疏白的目光,實在是太柔和,太刺眼了。
我壓制住胸腔里冒出來的酸意,艱難從牙縫擠出話:「不管你怎麼想,合同簽了,你就只能跟我在一起。」
給他點時間。
他只是想不起來了。
我厚著臉皮搬進了他的屋子。
除了上床,我們再也沒有別的話題。
被弄到迷迷糊糊的時候,我忍不住向趙瑀言埋怨,
「為什麼你現在對我這麼壞?」
「你說話不算數。」
「你跟著別人欺負我,趙瑀言,也分點愛給我吧...」
每次周疏白來找我麻煩,你都不幫我。
趙瑀言冷冷看著我,用盡了蠻力作弄,
「你說的那些,我都不記得了。」
「就算是真的,全身細胞都換了一次,謝樘,你憑什麼把我當成他?」
「所以就算我能想起來,我也不認。」
我渾身軟趴趴的。
好疼,好累。
我張開眼,病房門口的趙瑀言沒了人影。
臉上淌過溫熱,我苦笑著搖頭,
「怎麼就不是一個人呢...?」
同一張臉,同一個名字,怎麼就不一樣呢?
我到底該怎麼辦...
4.
出院這天,下了場雨。
一輛黑色的車停在路口,車窗半落,露出趙瑀言半張沒表情的臉。
我站在原地,猝不及對視上,後者眼裡多了幾分深色,抬了抬下巴,示意我上車。
我盯著鞋尖沾上的雨水,還是走了過去。
忍不住。
淤積幾十年的心潮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散去的。
車裡趙瑀言對我,就像飲鳩止渴的毒藥,碰上會痛,會受傷,但還是忍不住嘗試。
就讓我試最後一次。
趙瑀言,求你告訴我,你還是從前那個人。
拉開車門,周疏白率先探出頭來,「謝哥我們來接你出院了!」
我冷下臉,一把砸上門,對趙瑀言說:「你什麼意思?」
趙瑀言面不改色,「路上碰見的,正好下雨了,就載了一程。」
周疏白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跳出來嘻嘻哈哈,「對呀謝哥。」
「上次在瑀言哥家我真是不小心把你推下樓的,瑀言哥都幫我道歉了,你就不要再生氣啦。」
我睫毛垂著,擋住了些視線。
不小心?
不是。
是他喜歡趙瑀言,故意挑釁我,見我不為所動,發瘋把我推下了摟。
當時那副嘴臉我記得清清楚楚,周疏白向來會裝無辜的臉上無比得意,
「謝樘,就算你用錢強迫趙瑀言跟你在一起又怎麼樣呢?他只喜歡我,就算我把你推下樓,他也會想盡辦法給我兜底。」
「要不是你橫插一腳,我們早就在一起了,你算什麼東西?你就是一隻可憐蟲。」
趙瑀言手輕搭在方向盤,目視前方,「上車。」
我搖搖頭。
我已經在這段三角關係里墮落太久了,東施效顰般偷偷學著周疏白的樣子,一次次明里暗裡討好趙瑀言。
這樣子實在是太討厭了。
我變得不像自己,變得面目猙獰。
以前的趙瑀言看見,一定會不高興的。
來回吐息幾次,平緩了些情緒,我最後看了一眼趙瑀言,坐上了前邊的出租。
車窗外景色飛快划過,又變得模糊。
我只看得清前面。
謝樘,放手吧。
你想要的趙瑀言,從一開始就不在了。
趙瑀言的手死死握緊方向盤,黑沉的眸子一動不動的盯著前方的單薄背影。
左腿還沒有完全康復,藉助拐杖走得一瘸一拐的。
心口霎時一顫。
什麼時候起,謝樘已經很少真心對他笑了。
有的是拘謹,不自然的討好。
趙瑀言自嘲笑出聲。
為了那個人,他還真是能做到這個地步。
見計程車開遠,周疏白心中竊喜,嘴上卻故作擔憂,「瑀言哥,怎麼辦呀?謝哥看上去還是沒有原諒我。」
「都怪我當時沒站穩,不小心把他撞下去了。要不我再去找他道個歉?千萬不能因為我影響了你們之間的關係。」
趙瑀言煩躁的扯了下領口,沉聲說:「下去。」
「什..什麼?」
周疏白一愣,「瑀言哥,你這是?」
趙瑀言按了按額角,不掩煩躁,「周疏白,房子裡有監控。」
「這是我最後一次容忍你,以後離謝樘遠點。」
「滾下去。」
5.
我打車去了墓地。
淅淅瀝瀝的小雨打在墓碑中間的黑白照片上,我伸手拂去雨水,又很快沾滿。
照片里的人揚起嘴角,還和記憶里的笑一樣。
我喉嚨里好像也漫進雨水,不停哽咽,「趙瑀言,我真的有點想你了。」
「可是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和趙瑀言認識,是個意外。
我本生活在遠離人類的地方,媽媽三令五申我兩件事。
人類很危險,會把我們抓去研究,一定要離他們遠遠的。
不要喜歡上人類,他們壽命很短,不是合適的伴侶。
可我貪玩,偷跑了出去,等我回家的時候,族人們都不在了,只有滿地的狼藉和隨處可見的血污。
我追尋痕跡,想把大家救出來,卻差點把自己搭進去。
最後,是大家拚死才讓我逃出來。
媽媽滿身傷痕,死死抓住壞人的褲腳,聲嘶力竭的沖我喊:
「謝樘,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