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了抿唇,但還是聽了。
白秋是女孩子。
女孩子的心思只有女孩子知道。
所以一次又一次,他信了白秋的話,到現在,他終於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
沈舟很快查出了源頭。
那些流浪漢是白秋提前安排引過來的,行車記錄儀也是她弄的,她氣不過我處處壓她一頭,又嫉妒我和周昀、梁清他們的關係,所以故意將視頻散播出去。
當天,警察到她家門口時。
她還愣了下,直到她的手腕落下冰涼的手銬,她才慌亂地問:
「你們幹什麼抓我!?」
「我做錯什麼了!?」
「你涉嫌傳播淫穢物品、侮辱、侵犯公民個人信息。」
警察的聲音冷靜而清晰。
那日周昀從也在,白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想要求周昀從救救她的時候。
他只是冷笑了聲:
「我為什麼要救你?這不是你罪有應得嗎?」
「白秋,我會替茜茜請最好的律師,這輩子你就別想再出來了。」
猛地一瞬,白秋開始發了瘋地罵周昀從,說那日如果不是他給了她機會,她又怎麼可能得逞?
她罵周昀從虛偽。
罵他噁心。
原來還在稱兄道弟的兩人撕破了臉。
白秋雖然被判刑了,可那段視頻在校園裡引起了一段不小的爭議。
好在,這世界上,內心清明的人還是占多數,他們分得清誰是受害者,誰是加害者。曾經那些對我有偏見的同學,也紛紛來向我道歉。
校園本來就是一個神聖而又美好的地方。
它承載著青春、知識和純粹的理想。
不應該被褻瀆。
8
文理科分班,不出意外的,周昀從又和我在同一個班裡。
他恢復了以前的狀態,早起替我準備好早餐,來宿舍樓下等我去上課,替我備好熱水,大課間會去給我買奶茶,買零食討我開心,主動要給我補課。
我知道他在彌補。
但每次他還沒靠近我,就先被坐在我前面的沈舟笑著擋住:
「做什麼?」
「現在還輪不到前男友獻殷勤。」
梁清也會配合地說道:「前任就應該像死了一樣。」
「周同學,你不覺得你過於活躍了嗎?」
周昀從氣得攥緊拳頭,想反駁,張了張嘴卻半句話都說不出。
是他的無知才讓別人趁虛而入的。
他誰也怪不了。
高二那年,我的心思一半投入在學業上,一半借著梁清和沈舟的勢開始遊走在各類商業酒會。
他們的父母都很開明。
知道我家發生的事情,也願意幫襯幫襯我。
梁母甚至在某場酒會上當眾說要認我當乾女兒,沈舟立馬舉雙手雙腳同意,當然最後沒成,梁清強勢拒絕了。
又是一場酒會結束。
周昀早早就在外面等我,他看到我身後站著梁清和沈舟,臉色登時耷拉了下去。
但還是深呼吸了口氣,調整好心態,快步走了過來。
「茜茜,你有空嗎?」
我抬眸,笑笑。
「你說。」
周昀從瞥了眼我身後,意思很明顯了,想讓礙他眼的人滾蛋。
「我想和你單獨聊聊。」
聞言,沈舟率先嗤笑出聲,他今天穿了套白色西裝,頭髮梳成背頭,只有幾根碎發垂落在前。
明明還是少年,卻已經有了成年人的雛形。
「周同學,你想什麼呢?」
「我們茜茜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跟你單獨聊聊的時間,還不如和我回家做道物理題呢。」
周昀從死咬下唇,他知道沈舟的嘴向來不饒人。
之前只是舍友關係,他可以毫不在乎。
現在不一樣,他們都是他的情敵,趁虛而入。
「沈舟,我不想跟你吵架。」
「你以為我很想?」沈舟嘲諷地反問。
酒店門口人來人往,好幾道目光都投了過來,我下意識要先走,只是剛邁開腿,周昀從猛地抓住了我的胳膊。
他的嗓音喑啞,帶著近乎懇求的語氣:
「茜茜,只要十分鐘。」
「求你了。」
最終我還是同意了。
梁清沒什麼意見,他拉著沈舟走時,沈舟連著他一起罵,但梁清只說了句:
「今天周日,聶霄。」
沈舟沉默了,我也沉默了。
梁清沉穩,沈舟毒舌,但聶霄的脾氣無比暴躁,對於周昀從這個名字聽到都會炸毛。
更別說是我單獨和他見面了。
但有些事情總歸是要了斷的。
周昀從本想帶我到他的車上,我拒絕了,他也沒再堅持,只是看我的眼神除了委屈還有哀怨。
「茜茜,之前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接近梁清和沈舟,但我現在知道了。」
「十八歲後,你媽媽留下的遺產會落到你的手中,但你父親如今在集團幾乎是一言堂,你想翻身,就必須借勢。」
「我……」他頓了頓,垂眸望著我:「我知道白秋的事情對你造成了很大的傷害,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也在盡心盡力地想要彌補你,可是你根本不願意再看看我……」
「我之前說過,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
「你想要往上爬,想要拿回集團,你踩著我上去,好不好?」
「不要梁清,不要沈舟,就要我,好不好?」
說到最後,他的眼尾紅了。
周昀從生得很精緻,性格又陽光好相處,上了學後更是情書不斷,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陷入內耗沉思。
我很害怕唯一只屬於我的周昀從也會離開我。
那時他知道後,笑我傻。
他認真而又鄭重地告訴我:「岑茜,誰都會離開你,可我不會。」
「你是我唯一認定要共度餘生的人。」
我信了,可最後他食言了。
或許他是愛我的,或許只是在某些情緒中迷失了自己。
但我沒有責任,沒有義務等他幡然醒悟。
「茜茜……」
「周昀從,可是看到你,我就會想起那個夜晚。」
「想起你因為白秋,拋棄我。」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和你和好嗎?」
我撩起眼皮,輕聲問道。
周昀從抿唇不語,臉色微白,身子繃得僵硬。
起先我也不明白的,現在我明白了。
「因為你和我有十七年。」
「我們幾乎活成了一個人的模樣,所以將你從我的人生中剔除,跟抽筋剝骨沒有什麼區別。」
「我需要時間,需要戒斷。」
「但獨獨不再需要你。」
這句話像最終落下的鍘刀,斬斷了周昀最後一絲希冀。
他整個人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終於支撐不住,蜷縮著蹲了下去,將臉深深埋進掌心,肩膀失控地聳動。
我轉過身,沒有再回頭。
過去的幾個月里。
為他翻湧過的情緒,此刻已平息成一片冰冷的荒原。
沒有勝利的快意,也沒有報復的憐憫,只剩下一種抽離般的平靜。
9
果然,走出一段路。
我就看到聶霄板著臉站在馬路對面,他單手抱著頭盔,眼神陰鷙,走過來時還往我剛剛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
「你跟他單獨相處了……」
「十分鐘。」我平靜打斷。
聶霄哼哧了聲,把頭盔遞給我。
「下次不許和他見面了。」
我笑笑,沒答他這個問題。
我知道聶霄為什麼那麼抗拒我見周昀從,因為那個夜晚。
雖然我們都沒再提及,可他知道,那件事對於我而言,多少是有點影響的,再強大的人也會有脆弱的一面。
他不想我難過。
「茜茜,我們今晚去看星星好不好?」
「聶霄,去國外治療吧。」
倏地,我和聶霄同時出聲。
他怔住了,垂眸看我:「你說什麼?」
我深呼了口氣,微微揚起笑:「我幫你約了專家醫生,他看過你的手部情況,只要跟著他——」
「我不去。」聶霄直言道。
他定定地看著我:「你要趕我走?」
「岑茜,你是多沒良心啊?!你說你要學習,老子把一二三四五六都讓出來給他們倆混球了,我就占個周日,你還要把我趕走?!」
語氣既生氣又委屈。
我無奈地輕嘆口氣:「聶霄,我知道你很喜歡打籃球。」
「知道你想進國家隊,去接受治療是你如今最好的選擇。」
聶霄冷笑道:「你怎麼知道是對我最好的?我最好的選擇是留在你身邊。」
「岑茜,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我樂意給你當狗,你受著就行了,你為什麼還要趕我走?」
他問我,我沒答。
他又繼續開口,語氣越來越急。
「是沈舟和梁清說我壞話了對不對?」
「茜茜,我是什麼人你應該清楚的,你不能聽他倆瞎吹!」
「不是。」我否認道,抬眸看向聶霄著急的樣子,才又輕聲說道:「聶霄,今年你才十八歲。」
「當初為我擋一刀,我知道是你心甘情願的。」
「我不否認你當下、現在的真心,可你能保證三年後, 五年後甚至十年後, 你依舊這樣子嗎?」
「我不想到時候聽到你對我說:『岑茜, 當初我是為了你才變成這樣子的。』」
「所以, 答應我,去治療, 去復健。」
聶霄徹底沉默了, 他抿著唇,靜靜地看著我。
所有事情我都可以讓步,聶霄在我這裡是有特權的,獨獨這件事。
我背負不了一個人的未來, 一個人的理想。
太重了。
「聶霄,等你回來,我優先考慮你。」
10
那日這句話不知怎麼傳到了沈舟和梁清的⽿朵⾥。
兩⼈默契地立⻢給聶霄訂了機票, 連⾏李都替他打包好,直接送出了國外,速度驚⼈。
聶霄來和我吐槽時。
我只是笑笑不語。
十八歲成人禮那天,在拿到信託⾥的股權後, 我當天就去了集團。
⼀年時間,我經歷了各種交流會、酒會,參與基層項⽬,借勢慢慢地、⼀點點地站穩了腳跟。
等我爸反應過來, 已經來不及了。
他向來懦弱,被我架空後, 每日要死要活地抱怨, 可我⼀說出斷絕父女關係,他又閉上了嘴巴。
由儉⼊奢易,由奢入儉難。
如今他需要靠著我,才有榮華富貴。
可我偏不讓, 我媽是怎麼死的,⾄今我依舊曆歷在⽬。
⼀紙精神診斷書,我直接把他送進了精神病院,連帶那個小三。
周昀從來沒見過我。
他變了很多。
沉默寡言,也瘦了很多。
他休了很長的假, 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他給我送了一份成⼈禮,我下意識要拒絕, 但他說:「收下吧,就當是給你我的十七年畫上句號。」
「你不能否認我們的過去,不是嗎?」
我沒說話, 點頭收下了。
但當天夜裡,這份禮物就被沈⾈佯裝不經意地丟進了垃圾桶。
梁清是幫凶。
第二天我還沒起, 他就把垃圾拿去丟了。
後來我問過沈舟和梁清, 為什麼喜歡我。
他們盯了我許久,⼜互相對視了⼀眼,才抿唇道:
「喜歡你, 不需要任何理由。」
「有些人,天⽣⾃帶吸引力。」
他們說, 岑茜, 你很好,⽐任何⼈都要好。
如果旁人與你有相同的經歷, 未必能撐到今天,但你做到了,你遠比你自己想像的還要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