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落落也是傻瓜完整後續

我把玩著手裡的水果刀，欣賞許朝陽和趙健逐漸顯現出驚慌的表情。

明明心裡快慰得想笑，眼淚卻不受控制地大顆從眼裡溢出來。

「放過我？可是，現在是我不想放過你們誒。」

許朝陽似乎想不明白，他的眼神甚至有些受傷。

「姜落落，你不是真的喜歡我？」

四目相對。

下一刻，許朝陽神情激憤，他開始劇烈掙扎。

眼神兇狠得好似要將我殺死，「姜落落你這個臭婊子，你玩我是不是，我他媽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我打開架在旁邊的錄像機，好整以暇地在他們面前坐下。

其實，有一點困惑我許久，他們為什麼解決事情永遠像沒有馴化過的野獸？

我沒有理會他們的叫罵，打開許朝陽的手機相冊，裡面有一段我一直沒敢看完的視頻。

狹窄的畫面里，林耀之仍然是鮮活的樣子，他似一頭誤入絕境的小鹿，滿臉驚慌無措。

畫面外的笑聲好比一道道催命符，林耀之顯然此前已經被他們打過一頓，身上全是泥腳印。

最後，他額頭一次次結結實實地磕在泥地里。

他哭著說：「我們不是說好的嗎？你們打完了，就會讓我回家。」

有人給了他一腳，「躺進去。」

「求求你們……」

「躺進去。」

……

或許是對危險的直覺，這一次，林耀之並不像往常那樣「聽話」。

多次催促下，少年們失了耐心，最後是許朝陽說：

「你今天不躺進去，明天躺裡面的就是姜落落。」

畫面里，髒兮兮的男孩驀地停止了磕頭。

他抬頭望著畫面外的人，直視著攝像頭，「那是不是，是不是只要我躺進去，落落就不用躺了？」

「嗯。」

「這一次，會說話算話嗎？」

可他們卻說：「你愛信不信。」

你愛信不信。

林耀之信了。

所以，他死了。

我將手機捂在胸口，痛哭出聲。

他怎麼那麼傻呢，他明知道的，我分明一點都不喜歡他！

憑什麼他是個傻子，卻還有媽媽疼愛？

憑什麼我父母雙全，卻活得和孤兒一樣，還只能和他這個傻子做朋友？

我明明不止一次告訴過他的。

林耀之，我其實特別討厭你！

不過，很快了，很快我就給你報仇了。

我抹去自己臉上的淚，再次將視線投向許朝陽和趙健的臉上。

真是好笑，原來面對死亡，他們也會害怕。

「嗯，讓我想想，我們先從誰開始吧。」

10

我的直播間很快被封禁。

警察破門而入的時候，許朝陽和趙健已經毫無生息。

我的裙子濕淋淋的，晃蕩著，都是他們兩個人血液的重量。

有年輕的警察看見這樣駭人的場景，轉身奪門而出。

一牆之隔，我聽見他嘔吐的聲音。

可為首的老警官看著我，眼裡卻蓄著淚，「為什麼殺人？你明明知道……」

「嗯，我知道的，我知道『法』絕不會給『不法』讓步。」

「那你為什麼？」

我舔了舔嘴角的血跡，避開他的眼神。

「我想了很久，無論什麼樣的刑罰，哪怕是判處他們死刑，也還是不公平。」

「他們要和耀之一樣痛苦、害怕和絕望……才算道歉啊。」

林媽媽番外

1

我花了整整三年時間，才終於坦然接受兒子是低能兒的事實。

我總是勸慰自己，其實他這樣也好，永遠像個孩子，永遠都能夠陪在我的身邊。

可很快我就發現，我的兒子耀之，太善良了。

他根本無法分辨出來自這個世界的惡意。

我去公園接他的時候，他笑著跑向我，身上、頭上滿是沙子。

他笑得天真，「媽媽，朋友們帶我玩小人兒種樹的遊戲。」

原來，他們把他當成樹，將他埋進沙坑裡。

「他們還說種了樹要給小樹澆水施肥，然後他們就對著我噓噓……

「媽媽，我不是故意把衣服弄髒的。」

我聽得渾身發抖，憤怒讓我在那個晚上牽著耀之，敲開一家又一家男孩家的門。

他們的家人不是避而不見，就是完全不當回事。

「我們家孩子願意陪你家這個傻子玩，你不說句謝謝，怎麼還上門來倒打一耙？

「往他身上撒尿怎麼了？他是自願做樹的。」

我以為我能待耀之始終如一，可天知道，一個離異的女人帶著痴傻的兒子獨自討生活實在太過艱難。

他什麼也不懂，沒有保護自己的能力，更沒有獨自生存的能力。

他只會傻兮兮地對著你笑，邀功似的說：

「媽媽！我今天早上有好好拉大便！」

我的情緒好像在瞬間找到了發泄的出口，我撕扯著他，巴掌重重地落在他的身上。

「你笑什麼？到底有什麼好笑的？別人都把你當傻子欺負呢……」

之後的生活，毆打耀之，和在打完他後抱著他痛哭和道歉成了我們生活中的常態。

我成了一位嚴厲的母親，逼迫他自己上下學，自己穿衣吃飯，即使他智商不高，也讓他學著做很多力所能及的事。

他真的很笨，總會將一切搞砸。

每天都被我打得吱哇亂叫，可等到事態平息，他依然會堅定地過來擁抱我。

「媽媽不哭，耀之會好好學。」

我的兒子啊，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

2

一牆之隔的屋裡又傳來大人打罵孩子的聲音。

不一會兒，門自內向外打開，同我兒子一般大的小姑娘面無表情地走出來。

四目相對，她突然變得很侷促。

明明是很可愛的小姑娘，卻被她父母養得骨瘦如柴。

平日裡，隔著 T 恤都能看見她凸起的肩胛骨。

我依然冷著臉，轉身開門時，還是忍不住說：

「飯吃過了嗎？要不要來我家一塊吃？」

她走路沒有聲音，可是最後還是出現在了我家。

日子雞飛狗跳，卻也悠長。有時候看著安靜玩耍的兒子和姜落落，我會生出自己兒女雙全的錯覺。

姜落落是唯一不討厭我兒子的人。

很多時候，面對我對耀之的打罵，她甚至會過來小心翼翼地扯住我的衣角，乞求地望著我。

可她自己露出的那截手腕分明布滿了淤青和被皮帶抽出的痕跡。

我的心痛無以復加, 揚起的手無力落下，最後的場景倒變成我抱著兩個孩子哭。

她很聰明, 逐漸理解我作為一位母親的良苦用心。

她輕輕地擁抱我, 不解地問：

「阿姨，你打罵耀之是為了他好，希望他能漸漸學會照顧自己，可我明明什麼都會，為什么爸爸媽媽還總是打我？」

我無法給出她答案，只能告訴她，「長大以後就好了。」

3

兩個孩子漸漸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長大, 我以為我已經將他們保護得足夠好。

直到有一天, 在耀之的衣服上看見淡淡的腳印。

我偷偷跟著他們去學校，又在還沒放學的時候就在學校附近蹲守。

接連許多日, 終於在一個午後，我看見一群男孩堵住耀之和落落的去路。

這樣的場景顯然在之前已經發生過無數次，因為落落和耀之從善如流地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零花錢遞給男孩們。

「今天的校服是白色的，你們不能打我們，阿姨會擔心。」

男孩們拿了錢倒也懶得多生事端，在耀之的頭上揉搓了一把, 便勾肩搭背地走了。

我在角落裡哭得泣不成聲。

作為⼀個⺟親, 除了繼續假裝不知道, 每天給夠孩子零花錢，卻再無他法。

畢竟，去學校討要說法有什麼意義呢？

⾯對我的歇斯底⾥，他們那樣漫不經⼼。

「耀之媽媽，這是不可能出現的事，吳立邦是好學生。」

「耀之媽媽，或許你也該考慮考慮，為什麼他們只欺負你⼉子, 不欺負別⼈呢？」

「你要知道, 我們學校願意破格接收林耀之, 已然是給了你最⼤的臉面。」

4

可我的兒子終究沒能平安長⼤。

落落說，她會幫我。

「阿姨，耀之不在, 我也不想長⼤了。」

少⼥潔凈的臉龐和許多年前樓道里女童那張面⽆表情的臉相重疊。

「他們不能是⼀個一個死掉的, 否則⼀個出現意外, 其他都會警惕的。」

5

網絡上流傳出關於許朝陽一夥⼈原本應受的懲罰。

而我的落落也將迎接她的懲罰。

我們隔著玻璃窗相望，淚水模糊我的臉。

「落落, 阿姨砸鍋賣鐵都會給你請最貴的律師，你父⺟不要你，阿姨要你。」

可⼥孩眼神堅定, 「阿姨，做錯了事就該付出代價，我很開心有這樣的結果。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麼……」

她頓了頓, 對著我笑起來。

「阿姨，你要堅強地活下去呀, 你不知道, 以前我和耀之每年的⽣⽇願望都是希望你⻓命百歲。」

她的背影還是那樣瘦削，隔著⾐服, 還能看見她肩胛骨的凸起。

她說：「阿姨，我可以叫你媽媽嗎？」

她說：「媽媽，我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