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那是生病了。」
「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挑這節骨眼生病,說不是蛋糕的問題誰信啊?」
「也可能是飯店吃出的毛病啊!」
唐淺據理力爭,渾身上下就這張嘴最硬。
蘇慧佩服得不行,當場把點名冊發到班群:
「昨晚去了飯店,但沒跟你去吃蛋糕的同學,今天可是好端端地來上課了。」
「反倒是所有吃了蛋糕的同學,一個都沒能倖免。」
鐵證擺在眼前,唐淺選擇裝死。
接下來的三天,全校陸陸續續有近兩百人住院,有學生也有老師,無一例外都吃了柳依依賣的蛋糕。
有人扒出柳依依裝飾蛋糕的花草是夾竹桃,檔口裡的冰櫃也根本不足以讓蛋糕保持新鮮。
從標榜使用動物奶油,卻用植物奶油以次充好開始,她所謂的「賠本蛋糕」就成了一場騙局。
當她的所作所為暴露在陽光下,先前在蛋糕群里為她衝鋒陷陣的粉絲,全成了捅在她身上的刀。
中午去食堂打飯時,我看到一群人堵在柳依依檔口前,抓起餐盤裡的提拉米蘇往她臉上砸:
「你口口聲聲說用最好的食材,我們叫了那麼多人為你捧場,結果全吃進醫院了。」
「你個不要臉的貨色,居然還敢大搖大擺地來食堂接著賣毒蛋糕。」
柳依依猝不及防被砸了一臉奶油,捏緊圍裙反駁:
「我用的就是最好的材料!」
先前越是信任她的人,看她這副死不認帳的嘴臉就越是惱火。
帶頭動手的人一把扯住柳依依的領子,把餐盤上的蛋糕強行塞進她嘴裡:
「最好的?我讓你說最好的!」
「吃!讓她全吃下去!」
「就是,既然她對自己的手藝那麼自信,那就讓她好好嘗個夠。」
我舉起手機,把那些義憤填膺打砸檔口的人統統拍下來。
他們高舉拳頭的身影,和先前鬧著要姑媽滾蛋的姿態逐漸重疊。
自始至終,被煽動的牆頭草,都是同一群人。
他們推翻了柳依依的冰櫃,裡面的蛋糕散落滿地。
他們仍不解氣,掄起凳子直接砸爛了柳依依檔口的玻璃。
柳依依蜷縮在牆角,渾身發抖地撥通報警電話:
「喂,這有一群瘋子,他們砸了我的店,還想殺我……啊——」
很快有人把她拖出來,她在滿是奶油的地上打滾。
心血被毀於一旦讓柳依依紅了眼,歇斯底里地破口大罵:
「老娘都能在食堂承包檔口了,憑什麼還供著你們這群大爺?」
「先前賠本賣蛋糕,老娘虧了那麼多錢,不得在你們身上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你們占一時的便宜還不夠,還想占一世的便宜?就三十塊還想吃鑲金邊的蛋糕?這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她披頭散髮地瞪著眼前這群人,厲聲道:
「這錢是我該賺的!砸我攤子的有一個算一個,都別想跑!」
07
我看得入迷,險些連打飯都忘了,等到保安趕來才意猶未盡地放下手機。
先前慷慨激昂的人面對將他們扣留的警察,臉上終於露出了怯意,甚至有女生哭出聲:
「我們先前那麼幫你,你憑什麼辜負我們的信任?」
「她老早就用植物奶油代替動物奶油了,當時你們不還為她開脫嗎?」
我插著兜,毫不掩飾語調里的幸災樂禍:
「說她家蛋糕不賣嘴刁的公主,容不下錢少屁事還多的大佛。」
「當時振振有詞,現在全成迴旋鏢了,臉疼不疼?」
「尤其是你。」
我看著帶頭的人,唇角揚起譏諷的冷笑:
「先前你省吃儉用為女朋友買禮物,都是靠我姑姑接濟才能勉強吃飽飯。」
「結果因為柳依依的一面之詞,就造謠姑姑伙食不幹凈,在表白牆上鬧著要姑媽走。」
「現在吃壞肚子,純屬是你罪有應得。」
我配合警方調查,將打砸食堂檔口的錄像作為證據提交。
另一邊蛋糕群內也在狂轟濫炸:
「賠錢!」
「必須要賠錢,不光要退蛋糕錢,還要承擔醫藥費。」
身為群主,唐淺果斷解散群聊,不少人因此轉移陣地,集火了她所有推廣蛋糕的朋友圈。
「蛋糕是你用班費買的,現在全班都住院了,你必須負責。」
「買蛋糕時吹得天花亂墜,現在在群聊里裝死。」
「要不退錢,要不退學,你難道還能在醫院躲一輩子?」
她迅速刪光了推廣的朋友圈,想撇清關係,然而我早早截圖保存了證據,還給她來了一記猛料:
「怪不得我當時舉報柳依依蛋糕攤時,她要跟我大打出手。」
「原來是我動了她的蛋糕。」
「要不是唐淺,柳依依的攤位早就被舉報了,根本不會讓這麼多人食物中毒。」
蘇慧立馬接上一句,現在全班都知道是唐淺力薦柳依依承包的食堂檔口。
「她這是以權謀私啊!」
「當班長當到這個地步,也該下台了。」
「真不要臉。」
唐淺開啟了全員禁言。
她的掩耳盜鈴並不能阻止同學們討要交代,無數家長致電輔導員,要求他們給出說法。
「我家孩子頓頓都是在食堂吃的飯,身為大學食堂,你們連最基本的食品安全都保證不了嗎?」
「學校是窮得請不起人了嗎?居然敢讓學生承包食堂檔口,現在我孩子進醫院了,你們必須給個說法。」
「一個擺攤賣蛋糕的還接手食堂檔口,支持她的同學不長腦子,你們老師也不長腦子?」
輔導員臨時讓蘇慧接手班長一職,負責登記所有住院同學的名單。
她現在聽到電話鈴聲就忍不住頭疼,整個人儼然老了十歲。
「老師辛苦了。」
蘇慧把名單遞給輔導員,輔導員苦笑:
「不辛苦,命苦。」
我跟著搖頭。而當我們又一次以為事情已經不能更糟時,唐淺再次刷新了認知的下限。
接到姑媽電話時,我險些以為是幻聽,忍不住重複道:
「什麼叫唐淺投毒了?」
「她想往飯店的免費湯桶里丟老鼠藥,被服務員當場抓到了。」
姑媽那頭相當嘈雜,能聽見有人在聲嘶力竭地尖叫:
「你活該!是你先往依依蛋糕里放夾竹桃的!」
「仗著自己背後有人,就肆無忌憚地欺壓老百姓,我這是替天行道!」
再次聽到唐淺失控的聲音,我仿佛又回到了她完全聽不進去人話的那天。
我跟她無數次重複:
「我植物奶油過敏。」
而她鍥而不捨地問我:
「別人都能吃,就你不能吃,你為什麼這麼金貴?」
08
那頭的唐淺一如既往地沉浸在她認定的真理中,固執地拒絕面對現實:
「明明是她先投毒的,你們憑什麼抓我?」
「你們肯定是收了這女人的黑心錢,才狼狽為奸,幫著她欺負我們這些無權無勢的普通人。」
通話里,姑媽接二連三地嘆氣,話里流露出難以掩飾的疲倦:
「同學,我已經解釋過很多遍了。」
「我之所以說早知道蛋糕的事情會鬧大,是因為先前你們接手食堂檔口時,我就注意到她使用的花草很像是夾竹桃。」
「臨走前本來想提醒你們,但你們拚命趕我走,我以為你們心裡有數。」
「我都沒有看到蛋糕里有夾竹桃,你能看見,不就說明是你事先準備好的嗎?」
現在我一聽到唐淺顛倒黑白就頭痛,立即出聲打斷:
「別跟她多說了,她聽不進去的,交給派出所處理吧。」
唐淺被帶走後,柳依依即將面臨學校的起訴。
近兩百人的住院費是她完全無法承受的巨款,她幾乎想也不想地就拉了唐淺下水:
「是唐淺慫恿我承包食堂的,也是她建議我使用更便宜的材料, 那張承包書籤了我們兩個人的名字,賠償也該一起承擔才對。」
即使她家境尚可, 也無法承擔這麼大一筆賠償, 更何況是身為貧困生的唐淺。
當被拘留的唐淺還在堅持夾竹桃是姑媽放的時,柳依依已然先一步認罪了:
「夾竹桃是我跟唐淺一起買的,我們單純是看花草裝飾得很好看,沒想過會害這麼多人住院。」
我錄下了她這番話,轉頭起訴唐淺誹謗。
等到她們在法院碰面,唐淺幾乎快要氣瘋了:
「是你說夾竹桃是柳姨放的,我才為你據理力爭到現在!」
「我、我當時也是走投無路……你是第一個支持我開蛋糕攤的人, 我給你分了那麼多宣傳費。」
「要是你也背叛我, 就真的全完了。」
柳依依壓根不敢看唐淺的眼睛,反反覆復地強調:
「現在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 我被拖下水,你也別想獨善其身。」
唐淺當場動了手,她抓起柳依依的頭髮狠狠撞向桌角,撞得她滿頭是⾎也不停⼿:
「為了替你打抱不平,我現在連飯都吃不起了,頓頓靠饅頭鹹菜過活, 就指望你賺得盆滿缽滿後能跟著分一杯羹。」
「到頭來好處落不到我頭上, 你還敢讓我跟著賠償?」
「你明明知道我過得有多慘, 爸媽根本不把我當人看,干出這種事,你還滿腦⼦都是獨善其⾝!」
「要賠這麼多錢,爸媽肯定會打死我的,他們會打死我的!」
「柳依依,你對得起我嗎?」
鮮⾎濺了一地,柳依依的慘叫響徹法庭。
法警強行架開唐淺時,她還死死盯著柳依依, 掌⼼扯住幾縷沾血的髮絲。
接下來的每場起訴, 唐淺都在瘋狂地曝光柳依依的⿊料, 說她從頭到尾賣蛋糕都是為了引流,為了包裝她「最美蛋糕妹」的形象,壓根就不是所謂的賠本蛋糕。
她甚⾄公開了兩人的聊天記錄, 每次賣完蛋糕, 柳依依都要洋洋得意:
「你群聊里的那些人, 受了點蠅頭小利就把我吹捧得跟聖⼈一樣。」
「他們帶來的熱度就是潑天的富貴,多少⼈求⽽不得的口碑, 我輕輕鬆鬆就能靠這群人得到,比養群狗還容易。」
住院的大都是她群聊內的客戶,柳依依⾼⾼在上的口吻自然加劇了他們堅持索賠, 甚⾄要求柳依依坐牢的態度。
最終,柳依依面臨上百萬的賠償,同時被退學;而投毒未遂的唐淺則進了監獄。
姑媽在校外開的飯店逐漸出名, 不少工⼈和學生都會前往用餐,飯店天天人滿為患, 偶爾還要在店外多加兩張桌⼦。
「真正為⼤家著想的人, ⼤家是能看出來的。」
我提著盒飯往宿舍⾛,蘇慧贊同地點頭:
「⼀家飯店的口碑從來不看營銷。」
「偷奸耍滑的餐廳就算宣傳再⼴, 早晚也會原形畢露。」
就像柳依依純粹為流量擺的蛋糕攤,即使一開始能瞞天過海,也終究會自食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