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曉棠,都是女人,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存了什麼心思?」
她揚著頭,挺直了脊背:
「你以為讓人發幾條視頻,以退為進,阿澈就能回心轉意嗎?你做夢!」
「你不是抑鬱症嗎?不是吞安眠藥嗎?那你怎麼還沒死?你有本事就去死啊……」
她話還沒說完,我揚起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我只在離婚時見過覃柔一面。
沈澈總說她無辜,可她真的無辜嗎?
哪怕第一次是意外,那後面呢?
一個有道德底線的人,真的能心安理得地和一個有婦之夫的男人同居,甚至懷上那個男人的孩子嗎?
過去,是沈澈把她保護得太好了,以至於我根本找不到她。
每次找她算帳都是人去樓空。
如今,人眼巴巴地送到了我面前,我憑什麼要忍?
我一把扯住覃柔的頭髮,把她往後拽。
她驚叫一聲,身體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
「你這個破壞別人婚姻的賤貨都沒死,我憑什麼先死?」
我一個跨步騎在她身上,左右開弓,狠狠給了她好幾個巴掌。
我用盡了全身力氣,扇得掌心發麻。
身下的覃柔掙扎著想和我扭打在一起,可這半年來我又是旅遊又是爬山,早就鍛鍊出了一身的體力和耐力。
她徒勞地揮舞著手臂,連我的衣角都碰不到。
就在這時,玻璃門猛地被推開,沈澈氣喘吁吁地沖了進來。
我抬起頭,覃柔趁機推開我,跑到沈澈身後。
她頭髮凌亂,妝容花掉,臉上是鮮紅的手指印,早沒了剛才盛氣凌人的模樣。
「阿澈,她打我……」
覃柔一邊告狀,一邊恨恨地瞪著我。
時隔一年,再次見到沈澈,我的內心比我想像中的要平靜。
他沒什麼變化,比之前沉穩內斂了一些。
沈澈沒有看覃柔,眼神直直地看著我,有懊悔,有愧疚,有痛苦和哀求,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曉曉,對不起,是她不對,我讓她向你道歉,你別生氣,我現在就帶她走,以後再也不讓她來打擾你。」
覃柔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澈:
「你什麼意思?你讓我道歉?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她的聲音有些尖銳。
當初費盡心機和我離婚,我以為他有多愛覃柔,結果到最後,也還是那樣。
「都給我滾!」
我打斷他們,實在不想看他們狗咬狗。
沈澈嘴唇動了動,終究沒說出一句話。
拉著還在抽泣的覃柔,狼狽地轉身往外走。
11
冬季來臨。
我開車回了一趟老家,去了姥姥的墓地。
這一年到處走沒有停下,能安安靜靜陪姥姥說說話的日子,少得可憐。
我蹲下身,掃去上面的灰塵,指尖撫過墓碑上姥姥溫和的眉眼。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我轉過頭,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沈澈。
「你來幹什麼?」
我皺了皺眉,站起身。
他懷裡抱著一束水仙花,那是姥姥生前最喜歡的花,難為他還記得。
「我來看看姥姥。」
「她不會想看到你的。」
他一滯。
然後低下頭,走到我身側,將水仙輕輕放在碑前。
他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今天是她的生日,我知道……你一定會來。」
「從前每年這天,都是你提前訂好花,買好蛋糕,我陪著你一起來。」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混著北風的嗚咽:
「曉曉,我最近總是想到我們的曾經,那時我們住在地下室,你總是等我等到很晚。」
「你說你最喜歡吃烤紅薯,吃了一個冬天都不膩,我後來才知道,你其實不喜歡吃,只是因為烤紅薯是最便宜的。」
「所以呢?你想說什麼?」
我平靜地和他對視。
「那個鬼地方怎麼能住人呢?那么小,那麼黑……」
他喉結滾動了兩下:「曉曉,我怎麼就把你弄丟了呢?」
我盯著他眼底翻湧的悔意,想起那年冬夜,地下室的水管凍裂。
他把被子裹在我身上,緊緊抱著我,發誓說總有一天,他會讓我過上好日子。
他說,沈澈永遠不會背叛趙曉棠。
鏡頭一轉,是他不耐煩地和我解釋,罵我是個多疑的瘋子,第二天卻驅車二百公里給覃柔送止疼藥。
是他徹夜晚歸,把我們的合照踩在地上,大聲質問:
「你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能不能放過我?」
是後來他毫不避諱地在我面前發信息,用最惡毒的話來攻擊我。
是後來我心如死灰提出離婚,他毫不猶豫地一口答應,眼底是如釋重負的輕鬆。
那時的我不明白,我到底做錯了什麼,讓他這麼對我。
過往的碎片在我腦海中不斷上演,無數次失眠,無數次內耗,無數次淚水打濕枕頭,我痛苦到窒息。
我實在不是一個乾脆果斷的人,我花了整整兩年的時間,才徹底把沈澈從我心底去除。
以至於現在也能夠心平氣和地和他劃清界限。
「沈澈,我們已經結束了。」
他眼尾染上紅,慌張地過來拉我的手。
「曉曉,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是我傷害了你,你能不能給我一次彌補的機會?我不會再像從前那樣……」
我甩開他,後退了一步,輕輕舒了一口氣:「沈澈,我不愛你了。」
「我們都不是小孩了,早就過了犯錯被原諒的年紀,弄這個低三下四的樣子只會讓我覺得噁心。」
我頓了一下,又補了一句:
「哪怕有必要,我們也不要再見面了,沒有意義。」
說完,我擺脫掉還想糾纏的沈澈,徑直上了車。
12
春天的時候,我又踏上了自己的旅程。
我去了雲南的古鎮,聽到青石板路上流水的潺潺聲;也去了海邊的小城,看日出把海面染成金紅。
一路上走走停停,遇到喜歡的地方就多待幾天,累了就找個安靜的民宿歇腳,日子充實又快樂。
偶爾的一次回南城,我碰到沈澈在我家樓下徘徊。
我早就換了地方,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我的。
正想打電話報警,他急忙開口解釋:
「我不是來糾纏你的,就是……就是聽說你回來了,想把這個東西交給你。」
「我去了我們之前住的那棟別墅,才發現你已經賣了。」
他的聲音有些頹喪。
「我現在又買回來了,裡面還是和從前一樣的布置,我還在院子裡種了你最喜歡的白玫瑰。」
「這個是鑰匙。」
他小心翼翼地看著我,往前挪了半步,但又怕惹我反感停下。
一個月前,我就聽老同學說過,沈澈的公司隱隱有破產的跡象。
早在沒離婚前,我就提醒他不要投資房地產,可那時候他沉浸在柔情蜜意里無法自拔,把我的話當了耳旁風。
買這棟別墅,估計花光了他為數不多的財產。
「沈澈。」
我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這棟房子,我當年離開時就沒想過再回去。」
「而且,我早就不喜歡白玫瑰了。」
他手臂一顫,鑰匙啪地掉在了地上。
沈澈眼底的希冀瞬間黯淡下去。
「這把鑰匙,你自己留著吧,要麼賣掉周轉,要麼住著緬懷你的過去,但都與我無關了。」
我毫不猶豫轉身上樓。
「曉曉!」
他在身後喊了一聲,聲音帶著艱澀和沙啞:
「我知道我沒有機會了,等我處理完我和覃柔的事,我會幹乾淨凈地走到你面前去贖罪。」
我搖搖頭,覺得有些可笑。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13
沈澈的話,我沒放在心上,只當作一個無關痛癢的小插曲。
這之後,我沒有停下,一直在路上。
每條 vlog 里,除了拍一些風景,我還會分享當地的風土人情,推薦藏在巷子裡的特色小吃。
一年後,我的旅行帳號粉絲突破五百萬。
品牌合作、旅行邀約一個接一個,我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月月成了我的合伙人。
我們還一起創辦了公益項目,將掙到的錢全都用來資助山區里的孩子。
又一年深秋,我受邀參加旅遊行業的頒獎典禮, 憑藉年度最具影響力旅行博主的頭銜站上領獎台。
那天的頒獎典禮結束後, 同行的朋友送我回酒店,我在路邊又看到了沈澈。
他和覃柔正因為一百塊錢吵得不可開交。
大概緣分已經盡了,這一想,上次他給我送鑰匙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中間我一次都沒遇到過他。
「我當初真是瞎了眼看上你!整天跟個死人一樣什麼也不幹, 一百塊錢都沒有, 還要靠我一個女人打零工養活!」
覃柔掐著腰, 扯著嗓子尖銳地罵道。
她皮膚蠟黃, 臉頰因為激動而漲得通紅, 露出了顴骨。
「你還好意思說, 如果不是你當初疑神疑鬼把我鎖在家裡, 還給我下安眠藥,我怎麼會錯過和合作商的會議?」
兩年前, 沈澈的公司破產清算, 名下所有的財產也都被凍結抵押給了銀行。
聽說當時他還想拉投資, 可後來還是失敗了。
對面的沈澈臉色有些難堪。
他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 T 恤, 眼底滿是疲憊, 再也找不到半分當年的意氣風發。
「我疑神疑鬼?是你先提離婚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甩了我去找你那個前妻,你想得美!我就是要死死纏著你!」
「閉嘴,別說了!」
沈澈低吼了一聲。
「我就是要說!」
覃柔撲上去揪住沈澈的衣領:
「你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行,人家現在風光⽆限,你去了給她提鞋都不配!」
「是你先來招惹我的, 你這輩⼦都只能跟我綁在一起!」
她眼⾥是扭曲的偏執。
周圍的人越來越多,沈澈皺著眉, 厭惡地推開她, 轉⾝就走。
卻在抬頭的那一剎那看到了我。
他整個人僵住, 臉上的憤怒、悲涼、不甘瞬間褪去, 只剩下錯愕和⽆地⾃容。
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雙手慌亂地想去拉扯那件洗得發白的 T 恤。
末了,在看到我旁邊穿著西裝的男⼈時,他垂下了頭, 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來。
「恭喜你。」
他聲音乾澀又沙啞:「聽說你現在……過得很好。」
旁邊的人是陸知⾏, 我的合作夥伴兼好友。
察覺到沈澈的⽬光,他側過頭, 禮貌性地頷⾸。
我想沈澈應該是誤會了,但我也懶得解釋了。
「托你的福。」
我淡淡一笑,語⽓平靜無波。
他喉結滾動了幾下, 還想說什麼, 被身後的覃柔一把扯住胳膊。
她警惕地看了我⼀眼,冷哼了一聲, 轉頭對沈澈罵:
「你還在這磨磨蹭蹭什麼?還不趕緊回家做飯!」
我不再看他們,抬頭對陸知行說:「我們走吧。」
⾝後,是他們愈發刺⽿的爭吵聲和謾罵聲。
他們會永遠困在雞飛狗跳的⽣活泥沼⾥, 永遠互相折磨,不得安寧。
那是他們的選擇, 也理應為此付出代價。
⽽我,會⼀直向前,在自己的人生軌道上繼續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