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察覺到他心情不好,問他是不是有什麼不開心的事,他總是轉移話題。
次數多了,我不高興,沖他發脾氣。
他哄我,無奈又溫柔地說:「我不想讓你因為我的事不開心。」
我暫時地被哄好,原諒他。
可問題沒有解決。
他依舊不會和我說他的事情,也不會和我分享他的心情。
就連他媽媽重病,一連消失好幾天。
都沒有和我提過一句。
他是單親家庭,媽媽是唯一的親人。
我不敢想像得知他媽媽生重病的那一刻,他會有多難過。
即使他這麼難過,寧願自己消失好幾天,躲著藏著,都不願意和我說。
他把所有人拒之門外,這個人,包括我。
他不願意我了解他,不願意我知道他的事。
他說這是為了我好,不想讓我因為他的事情不高興。
我沒法反駁,我茫然。
他說是為我好才不說,可我只感受到距離感和他高高築起的心牆。
後來,他顧不上我。
他忙著學習,忙著兼職賺錢給媽媽治病。
也忍不了我一天天逐漸變壞的脾氣。
每當我因為他冷落我發脾氣,他總是無奈地說:「眠眠,我很累,先別鬧我,好嗎?」
「眠眠,我還有工作,你先等我忙完,好嗎?」
可他忙完這件事,又會有新的事。
我漸漸變得沉默,也不會和他鬧脾氣了。
在很尋常的一天,我和他提分手了。
7
敲門聲把我的思緒打斷。
我轉頭去看,是沈期彥站在門口。
他倚靠著門,沖我笑得很甜:「姐姐,需要哄睡服務嗎?」
我扯了扯唇角,也露出一抹笑:「好啊。」
他走進來,搬了個凳子在我床邊坐著。
見我躺下後,還體貼地給我捻了捻被子。
他的眼睛很好看,黑亮黑亮的,就那樣看著我,仿佛要我溺死在他的眼睛裡。
他開始唱歌,低沉溫柔的嗓音響起,輕輕吟唱著我喜歡的旋律。
除此之外,他的雙手按在我的太陽穴上,給我按摩。
前面被吵醒後的頭暈在他的按摩下漸漸消散。
隨著低低的歌聲,消散的困意重新籠罩我。
睡著之前,我迷迷糊糊地想。
果然還是弟弟會討人歡心,小手段一套一套的。
暫且原諒他早上吵醒我的事吧。
8
我收回上面的兩句話。
「沈、期、彥,這是怎麼回事?」
我掃視著廚房。
我買的鐵鍋鍋底被燒穿了,裡面還有一坨黑糊糊黏著,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櫥櫃里擺著的瓷碗、瓷勺、瓷盤,全都碎了。
砧板上的肉切得七零八落,好像慘遭分屍。
水龍頭一直開著,裡面的水滿到溢出在地上。
我再晚一點關水龍頭,把裡面的水全放掉,估計整個廚房都要被淹了。
看著心虛到不敢說話的沈期彥。
我額角的青筋暴起,氣笑了,咬著牙問:
「你是想給我做飯還是想把我的廚房拆了?」
「你摔碎的瓷碗瓷勺瓷盤,全都是我一個個精心挑選買回來的。」
「還有我的大鐵鍋,那是我挑了半個月才買的。」
「你是專門來給我添亂的嗎?」
傅知在這時候及時出現。
「眠眠,別生氣,我來幫你收拾。」
他笑容淺淺,嗓音溫柔得好像要滴出水。
短短半小時,廚房就被他收拾乾淨了。
只是壞掉的東西不能要,全都被扔了。
為了彌補自己犯下的錯,沈期彥使用鈔能力,把他破壞的東西全都買回來擺好。
就連廚房都給我翻新了。
我還是不高興,因著這件事,我冷了他好幾天。
不管他做什麼事兒都對他沒有好臉色。
他眼眶紅紅的,低聲下氣朝我道歉,不停地認錯,像搖尾乞憐的小狗,向主人討饒。
大概是他的模樣過於可憐,我心底難得升起幾分心軟。
「算了,沒有下次,以後你不許進廚房。」
後面幾天,編輯通知我,我寫的書要影視化,可以賣版權。
我心情很好,連帶著給了沈期彥幾天好臉色。
就連他在我面前小心翼翼地試探,給傅知上眼藥,也縱容了他。
剛好天氣轉涼,我打算去商場買幾件保暖防風的大衣,還有厚睡衣。
傅知要工作,不能跟我出門,讓沈期彥鑽了空子,死皮賴臉跟著我。
他言之鑿鑿:「姐姐,讓我跟著你去,我可以幫你提東西。」
「行。」
我沒什麼意見,左右自己提東西也累,有免費的勞動力挺好的。
進了一家成衣店。
一見我們走進來,就有一個長得不錯的男服務員微笑迎上來。
「這位女士,請問您要買什麼類型的衣服?我們店最近上新了很多衣服款式,需要我為您介紹嗎?」
「我要買兩件大衣,你帶我去看看。」
男服務員很熱情地把我帶到相應區域。
我隨手拿起看中的幾件不錯的大衣,進了試衣間。
從試衣間出來後,我站在鏡子面前看了看,比較滿意。
「這件衣服很適合您呢,穿起來特別大氣好看。」
我心情不錯,笑著說:「謝謝,等會這件幫我包起來。」
說著,我轉頭進去又試了一件。
兩件都很不錯,得到我的應允後,男服務員把兩件衣服都給我打包好了。
「女士,您的衣服請拿好,歡迎下次光臨。」
接過袋子,我又說了句謝謝。
「過來給我拿著,不是說要幫我提東西嗎?」
沈期彥拉著一張臉,面無表情的,看起來有點不高興,還是聽話接過我手上的袋子。
我心情不錯,笑著隨口問:
「你覺得我剛剛穿那兩件衣服好不好看?」
沈期彥不咸不淡地輕嗤:「一點都不好看。」
察覺到他略微陰陽怪氣的態度,我覺得莫名其妙,抬頭看他:「你發什麼病?」
被我這麼一懟,他一下泄了氣,悶悶地說:「沒有,是我說錯話了,很好看。」
我不想因為他影響心情,沒管。
又逛了兩小時,買了些喜歡的東西才回家。
回到家,沈期彥依舊是那副臭臭的臉色。
「沈期彥,從我在商場買衣服開始,你就是這種狀態。」
「你想擺著這張臭臉給誰看?給我看嗎?」
饒是我再好的脾氣,進了家門的那一刻,我也終於忍不住爆發了。
沈期彥也忍不住了,又凶又委屈地朝我吼:「我明明就站在你旁邊,你可以問我衣服好不好看,為什麼還要和那個男服務員說話?」
「他有我長得帥嗎?你和他說了兩次謝謝,還是用撒嬌的語氣,你對我的態度都沒這麼好過!」
我難以置信地反問:「我對男服務員說謝謝的語氣,是在撒嬌?」
「沈期彥,你瘋了嗎?」
「我買東西不能和服務員說話,非要和你說話?」
有那麼一瞬間,我想掰開他的腦袋看看裡面是不是全都裝了水。
沈期彥倔強地看著我,不肯服輸。
這個眼神,帶著委屈、無辜,還有指責。
像是我做錯了事,讓他不高興。
我後退兩步,聲音好像從嗓子眼裡擠出來的一樣:「現在、立刻、馬上,給我從我家滾出去。」
他的眼神,瞬間讓我回憶起了和他在一起的時候。
9
沈期彥是個從小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小少爺。
他肆意張揚,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那時我剛和傅知分手沒多久,還處在戒斷過程中。
幾乎每天晚上都要去江邊走一趟散心,有時候還停在欄杆上,一動不動地低頭盯著下面湍急的河流。
可能是我的動作和表情輕易給人一種想要輕生的感覺。
他就這麼出現在我面前,一把拽住我。
「喂,你長這麼好看還想跳江自殺啊?」
「這麼想不開幹嘛?死了就能解決問題嗎?」
我很想說我沒有在尋死,只是在發獃。
可看著沈期彥黑亮認真的眼睛,我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確實有過輕生的念頭,但是那也只是想想。
我承認我還是怕死,所以只能是想想。
見我不說話,他又開口:「現在你也死不了了,跟小爺我去兜風怎麼樣?」
就這樣,我被他強硬地拉到他改裝過的機車后座,兜了一個晚上的風。
兜風結束後,我第二天就感冒了。
沈期彥沒想到自己好心辦壞事,非要照顧我到痊癒。
就這樣他強勢地闖進了我的生活,一如他那天晚上強硬地拉著我去兜風。
很快,我們就確定了關係。
他像火一樣張揚熱烈,吸引著我靠近。
和循規蹈矩、溫柔似水的傅知不一樣,他總能給我大膽新奇的體驗。
他帶著我去夜爬,在山頂安營紮寨。
我們在山頂激烈擁吻,靠在一起等待日出。
他帶我去深山滑雪,在雪地里用玫瑰花鋪灑驚喜,給我極致的浪漫。
可美好總如曇花一現。
浪漫歸於平淡後,我需要長時間的穩定,不再樂於陪他去挑戰各種極限運動。
他開始疑神疑鬼,占有欲極強。
一開始他只是不允許我和男性朋友聊天接觸。
後來逐漸升級,遇到一個陌生男性都如臨大敵。
我開始疲憊不堪。
沈期彥似乎總在生氣吃醋,總要我去哄,要我一遍遍告訴他,我只喜歡他,只會看他。
一旦我的注意力放到了別處,哪怕我在工作,他也總想擾亂我的心緒。
情侶間時不時地吃醋鬧脾氣,通常算作情趣。
可無休止的生氣,哄也哄不好,仿佛在無限透支我的情緒,愛意消磨殆盡,便只剩下折磨。
我和他生氣,不願意哄他。
他便用那種委屈、無辜又帶著指責的眼神看著我。
仿佛我罪大惡極。
愛需要信任作為紐帶。
我感受不到沈期彥對我的信任。
這種不信任,在他得知我曾經有過一段青梅竹馬的戀愛後,達到了頂峰。
甚至離譜到,我只和外賣員說了句謝謝。
他說我和外賣員拉拉扯扯。
這幾乎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終於忍受不了,以一種他拒絕也沒用的強硬態度,直接分手了。
時隔一年,我以為他總算能好好說話了,卻沒想到只是給了幾天好臉色,他就故態復萌,認為我和男服務員說兩句謝謝就是在撒嬌。
10
在聽到我讓他滾後,沈期彥瞬間慌了。
顯然,他也想起之前我為什麼會和他提分手。
「蘇眠,我錯了,是我說錯話,我不應該生氣的,你別趕我走。」
傅知繫著圍裙從廚房走出來,端著一杯果汁遞到我面前。
「眠眠,消消氣,既然你不想看見他,我幫你趕走。」
等我接過果汁,傅知就善解人意地開口。
沈期彥眼睛都氣紅了,他想把傅知打一頓,又怕我生氣。
見我還是冷冷看著他,他痛苦地閉上眼,直接跪在我面前,哀求地說:「我不想出局,再給我一次機會,如果我再犯錯,我這輩子都不會出現在你面前騷擾你。」
這話對沈期彥來說極重。
他是個重諾的人,只要承諾別人一件事,就會言出必行。
這話讓我鬆動了幾分。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但是一個月後,我還是只會在你們裡面選一個,總有一個要被淘汰。」
我很快調整好自己的情緒,語氣平淡地說。
沈期彥站起來,狼狽低頭,嗓音悶悶地說:「我知道。」
接下來的一個月,我很少工作碼字。
傅知像個賢惠的家庭煮夫,給我準備好一日三餐,在我經期時照顧我。
我們好像回到了剛談戀愛的時候,他把我照顧得周到妥帖。
不一樣的是,我再不會向他主動說自己的事,也不會詢問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