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寶寶喂完飯,我滿手都是油。
讓老公周惟幫忙抱會兒孩子,我去洗手吃飯。
周惟迅速把手伸進油膩的骨頭湯中,笑嘻嘻對我說:
「你瞧,我現在手上也髒了。」
盯著周惟得意洋洋的臉,我瞬間噁心地想吐。
深吸一口氣,我對他說:「離婚吧。」
反正 3 年前就該離了。
1
下班急匆匆趕回家,剛進門就差點被絆倒。
我盯著隨意脫在門口的男士皮鞋,心下一片煩躁。
張口想喊罪魁禍首來擺好,頓了頓,嘆了口氣,把鞋放到一旁的鞋架上。
喊人有什麼用,說了一千遍,天天都說,讓周惟進門把鞋放好,他哪次不是滿口答應,第二天還是我行我素。
最後,只剩一句算了,說得煩,也懶得說。
反正結婚 3 年,都是這麼過來的。
我脫下外套,走到客廳,對著正在玩手游的周惟說:「我回來了。」
周惟頭也不回,只顧盯著手機,嘴裡嘟囔著「我艹」「瑪德」「SB」。
育兒嫂張姐見我回來,抱著寶寶彤彤迎出來:「哎呦,你怎麼才回來,這都晚了將近一小時了,家裡人都催我回家吃飯呢。」
我趕緊道歉:「真不好意思,臨下班突然來事兒了,給耽擱了,我算你加班費,一會兒轉你。」
張姐也有點不好意思,連連擺手:「我不是找你要錢的,主要咱們一開始說好,早八晚六,你這三天兩頭就拖班,確實有點兒……」
我臊得滿臉通紅,最後還是讓張姐拎了兩箱牛奶、一箱車厘子走了。
我抱著彤彤,對一切充耳不聞的周惟抱怨:「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既然下班了,就該讓人家張姐趕緊走啊,咱們老是讓人家拖班,也不好。」
周惟剛結束一把,伸了伸懶腰,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開什麼玩笑,我一個人怎麼帶孩子,你這不是故意搞我嗎?」
我被噎了一口氣,不上不下,剛想懟回去,彤彤哭了。
他應該餓了,一歲多的小人兒,一點餓都忍不得。
我手忙腳亂,趕緊把飯菜端上來,把彤彤抱到他的餐椅上,給他喂飯。
彤彤大口大口吃了好幾口,餓壓下去就開始調皮,搖頭晃腦不肯張口,把餐桌上的東西到處扔,扔了還讓我撿起來,不撿就生氣。
好不容易喂飽了他,我低血壓都氣成了高血壓,累得腰酸背痛。
再看周惟,對這一切充耳不聞,只顧自己大快朵頤,一邊吃一邊刷手機,筷子在盤子裡攪來攪去,又放嘴裡一嗦,吃相連兒子都不如,碗的四周都是飯菜。
吃飽喝足的彤彤在餐椅上坐得不耐煩,嚷嚷著要下來。
可我滿手都是骨頭湯的油,實在沒法抱他。
對著已經吃好的周惟,我讓他抱抱孩子,陪他玩玩,我手髒了,要先洗洗再吃飯。
我中午就忙著工作沒吃午飯,從早到晚十幾個小時,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
我叫了他好幾聲,他才堪堪把頭抬起,砸吧著嘴,瞧了一眼哭鬧的兒子,眼珠子一轉,迅速把手伸進油膩的骨頭湯中。
我目瞪口呆,還沒來得及質問。
他笑嘻嘻舉著手對我說:「你瞧,我現在手也髒了。」
我沒反應過來,居然傻了吧唧問了一句:「所以呢?」
周惟得意洋洋說:「所以我沒辦法抱孩子了啊,你洗完手自己抱唄。」
接著看著桌上的杯盤狼藉,又補充一句:「那啥,碗筷不著急刷,等你忙完了再搞,我不介意。」
「對了,我髒內褲都攢了好幾條,再不洗就沒的換了,你晚上趕緊給我全手洗了啊。」
「你也真是的,一個女人天天不著家,連這點小事都要我提醒,也幸虧我脾氣好,再換個別人,你看看,還不罵死你。」
那一瞬間,說不清心是冷的,還是血是熱的,只覺得滿腦子嗡嗡的,迫切需要發泄。
我深吸一口氣,盯著朝夕相處 3 年的丈夫,一陣噁心,頓了頓,說:「離婚吧。」
接著,將那還冒著熱氣的骨頭湯澆到了周惟的頭上:「光洗手怎麼行,扒光了從頭到尾好好洗一洗。」
「太髒了。」
2
周惟的尖叫聲響起。
我從來不知道,他能發出比女生更刺耳的聲音。
「溫情,你是不是有病?你 TM 的更年期到了啊?向我撒什麼潑?」
「瑪德,你知不知道我這一身羊絨多少錢?都讓你毀了!」
「我不管,你必須賠給我,再轉我 5000 塊,要不然,這事兒沒完!」
我看著潑婦一般的周惟,居然還分了幾分心思咀嚼了他說的幾句屁話。
是啊,他說的沒錯。
從我倆相識相戀到結婚,周惟一直是個對自己無比大方的人。
還是 5000 工資的時候,就捨得給自己買 4500 一雙的球鞋,吃穿用度無一不精。
婚後也沒什麼收斂,賺多少花多少。
只有一點,他只捨得給自己花錢,我和孩子享不到他一點福,家裡柴米油鹽、孩子奶粉尿不濕,都是我在負擔。
周惟對這個家唯一的貢獻,可能就是出了一個尺寸、時長都非常一般的生殖工具。
剛結婚那陣,我抗爭過,勒令他必須出錢家用。
周惟指著我鼻子大罵:「這都什麼年代了,你還指望男人養著你啊,溫情,你也不看看自己值幾個錢,大齡剩女一個,要不是我發善心接手,你這輩子都沒人要。」
「瑪德,我自己的工資都不夠花,哪裡有錢給你,女人就是麻煩,只會伸手要錢。」
吵架上升成鬥毆,最後還是周惟的父母出面,表示願意出錢補貼我們小家,這個事兒才勉強過去。
也是從那時起,我對周惟的心就慢慢淡了,淡到最後就剩一口寒氣,刺得我五臟六腑都疼。
回過神,看著面目可憎、還在辱罵我的名義上的老公,又看了一眼被嚇到泫然欲泣的兒子,我定了定神,開始收拾東西。
周惟見我不理他,搬出行李箱,面上有幾分慌張,但嘴巴依舊惡毒:
「溫情,你還敢走?你有理了是不是?」
「我告訴你,你今兒出了這個家門,以後就別回來!」
「我周惟就不認你這個老婆!」
我懶得分神給他,從頭到尾只說了一句:「周一民政局見,沒種你就不去。」
「啪!」我抱著彤彤,費力拎著行李箱,摔門出去,將周惟的辱罵聲隔斷。
打車到父母家,爸媽一看到彤彤先是一喜,又看到行李箱,臉迅速垮下。
不等他們追問,我大步進屋,說:「我要和周惟離婚,這日子再過下去也沒什麼意思。」
媽媽哭喪一張臉,戰戰兢兢在我身邊坐下,拉著我的手,深深嘆了一口氣:
「這次又是因為什麼?」
「3 個月前才鬧過一次,怎麼又……唉。」
我抱著彤彤,語氣平靜:「我手髒,讓他抱會兒孩子,我去吃飯,他把手伸進骨頭湯里,不肯抱。」
站在一旁的爸爸喘著粗氣:「就因為這事兒?這算什麼事兒啊,你怎麼能因為這點事就提離婚啊,彤彤才兩歲不到,這可怎麼好!」
這個反應,果然如此。
我也不理會臉紅脖子粗的爸爸,轉頭對媽媽說:「媽,你也覺得我是因為這點小事才提離婚的嗎?」
媽媽張了張嘴,又深深嘆了口氣。
爸爸急了,推了媽媽一把:「你們母女倆在這打啞謎呢,離婚是能隨便提的嗎?」
「我看周惟人就不錯,雖然有點不成熟,但起碼不賭不嫖不家暴,每天下班就回家。」
這年頭,原來只要不賭不嫖不家暴,就算個好男人。
那我算什麼?聖母再世?
3
本來氣已經順了七八分,可對著仍在偏袒周惟的爸爸,我還是不吐不快:
「爸,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駱駝不是被最後一根稻草壓死的,這道理你不會不知道。」
「是,周惟他不賭不嫖不家暴,下班回家,那又怎樣,這就算是個好男人?我不知道這社會對男人的底線居然低到這種程度。」
媽媽死死攥住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再說,可我實在忍不住。
「夫妻之間過日子哪有多少生老病死的大事,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可就是這些小事才最磋磨人啊。」
「周惟是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人,我出差一周,碗筷就能堆水池一周,還有髒內褲、髒衣服隨手亂扔。」
「他吐痰也不用紙包著,隨便吐在水池或者垃圾桶,我收拾的時候碰到好多次,你們難道不知道有多噁心?」
「上廁所尿得到處都是,說了一百遍不聽,每次都是我給他收拾。」
「回家就是大爺,飯菜要做好端上來給他吃,我 TM 就差喂他了。」
「你知不知道我加班回家累得要死,看到滿屋子狼藉是什麼心情?」
「你知不知道我發高燒想休息,他還把寶寶扔在我身上,我是什麼心情?」
「你又知不知道我一手抱著寶寶在醫院掛水,還一手處理工作,他在家打遊戲是什麼心情?」
「爸,他一點責任心沒有啊,彤彤都快兩歲了,他加起來抱著他的時間連一個鐘頭都沒有。」
「孩子生病、整夜哭鬧的時候,人家躲到客房去睡,只有我在苦苦熬著。」
「我不累嗎?我就活該嗎?我一個月工資不比他少,可我攢不下來什麼錢,為什麼?因為周惟這個王八蛋從來不給我一分錢,連孩子的花費他都不聞不問!」
「我就是找個合租舍友,都比他高強!」
「我還想長命百歲,不想未來幾十年,都對著這麼一個爛人委曲求全過日子!」
「這婚我離定了!」
媽媽哭紅了眼,抽抽噎噎:「閨女,我們知道你辛苦,可你還有彤彤啊,咱們不能讓他這麼小就沒爸爸啊。」
我冷哼:「彤彤現在有爸爸沒爸爸沒什麼區別,以後大了,我就告訴他,他爸早就死了。」
「你們別攔著我,再說一句,我立馬就走。」
爸爸媽媽見我執意如此,也不敢說了。
晚上,我把彤彤哄睡,躺在結婚前的床上,心裡居然前所未有的平靜和輕鬆。
當初因為周圍人的議論,父母的愁眉苦臉,社會的重重壓力,我妥協了,迅速相親結婚。
現在想想,這三年,宛如做了一個噩夢,我恨自己的軟弱和不堅定。
想通之後,我長舒一口氣,很快進入夢鄉。
第二天,外面一陣嘈雜聲把我吵醒了。我揉了揉眼,出門一看,好嘛,周惟還有我那個婆婆張翠芬來了。
婆婆掃了我一眼,皺了皺眉頭,似乎對我晚起不來迎接長輩很不滿,但瞥了瞥一旁氣鼓鼓的兒子,還是擠出一絲笑,說:「小溫,周惟被我罵過一頓了,這事兒是他犯渾,你別和他一般見識,還是跟咱們回家吧。」
接著又拽著周惟,讓他和我道歉。
周惟翻了個白眼,不情不願道:「老婆,是我錯了,你就原諒我一回吧。」
毫無誠意的道歉,我也是面無表情地回答:「周一民政局離婚,你別忘了。」
還不等周惟發作,婆婆立馬厲聲呵斥我:「溫情,適可而止吧,男人也是要臉面的,你還真指望他給你磕頭認錯?」
「就你這三天兩頭喊離婚的,你自己到外面說說,像是個過日子的好女人嗎?」
「真離了婚,你看誰還要二手貨!」
周惟也立馬挺起胸脯,指著我鼻子大罵:「TMD,給台階就乖乖下,還離婚?想都別想,老子可丟不起這個人!」
我瞧著這對母子,倏地笑了:「3 年前就該離了,拖到現在,是我錯了。」
等我說完,張翠芬、周惟,還有我爸媽臉色都變了。
4
「你整天翻那些陳年舊帳幹什麼?不嫌煩啊!」
「小惟當初年輕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成天嚷嚷!非把好好的家拆散是不是?」
「都是當媽的人了,還像個瘋婆子一樣,一點家教都沒有……」
「閉嘴!」他們說我,我當個屁放了,可他們不能指桑罵槐,侮辱我的家人!
「給我滾,這裡不歡迎你們!後面除了離婚,不要再來聯繫我,看你們一眼都嫌髒!」
張翠芬氣得渾身發抖,指著我:「你你你!」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大孝子周惟見親媽受了委屈,衝過來就要揍我。
我擼起袖子正準備給他一巴掌呢,被爸媽一把拉到身後。
一向好脾氣的媽媽宛如一頭母獅子,將我護住,用著她平生最大的音量,擲地有聲:
「周惟,我們家溫情是個什麼樣的孩子,我們心裡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