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刑鐸的社交帳號也斷更了。
他的主治醫生說,只要他的身體通過體檢,就可以安排手術了。
我把車停在醫院後門,想去看看他,但又想起刑鐸的話。
不敢去。
猶豫之間正打算走,瞧見刑鐸戴著口罩帽子從醫院出來,對著我的車揮了揮手。
我以為他認出我了。
把車開了過去。
刑鐸匆匆忙忙拉開車門,一邊道:
「去二柳胡同 32 號。」
與此同時,我問他的話也脫口而出:
「有什麼事嗎?」
刑鐸視線對上我,瞳孔劇震。
轉身要走,神遊天外,差點一頭撞在車門上。
我這才明白,他根本沒叫我,他只是把我誤當成計程車司機了。
我挑眉:
「如果你介意,可以下車重新打一輛車。」
刑鐸磨蹭了兩秒:
「算了。」
「我早就放下你了,有什麼介意不介意的。」
我盯著刑鐸的嘴唇。
嘴欠得很。
他還是一句話就能讓我炸毛,我要是和他復合了,非要把他嘴巴親爛。
我問:「去哪裡?」
刑鐸不自然地重複了一遍:「二柳胡同 32 號。」
二柳胡同 32 號,我之前和刑鐸租房的地方。
我沒有問他去那裡幹什麼,刑鐸那麼彆扭的人,問了他也不會回答。
刑鐸試探著問我:「要導航嗎?」
我說:「不用。」
中途路上秦懿給我打了一通電話。
電話是外放:
「恩敘,你現在在哪?又去醫……」
他的話還沒說完,我直接打斷:「沒,現在在路上。有什麼事兒嗎?」
秦懿說:
「我訂了一家湘菜館,你中午過來吃嗎?」
我說:「不了,有事,你自己好好吃。」
又想到秦懿是華裔,不能吃辣,還有胃病,囑咐道:
「湘菜挺辣,點之前問服務員,你能不能接受,包裡面記著帶胃病藥。」
掛了電話。
刑鐸忽然問:
「你們什麼時候結婚啊?」
我看了他一眼:「要隨禮?」
刑鐸自顧自說著:「你們結婚的時候,我肯定忙,就不去吃席了,份子錢你就給我免了吧。我提前給你道聲喜,恩敘,百年好合啊。」
我「嘖」了一聲,故意道:
「好什麼,現在沒結婚,他外面就有三個女人了,一提這事他就急,急了還打人,他那塊頭站在我面前就像泰森。別看他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樣,吃喝嫖賭樣樣通。」
刑鐸幾乎凝滯住了:「那為什麼不換一個?」
我嘆氣:「他有錢啊,離了他,我又找不到什麼下一家,你給我再介紹一個?」
刑鐸說:「有錢也不能當布洛芬使。」
我一下子笑了出來。
我說:「騙你的,他人還行。」
10
把刑鐸送到出租屋樓下,刑鐸給我轉了車費錢,朝我招手。
「你回去吧,再見。」
我瞧著他的背影噔噔噔跑上樓。
想起來,以前刑鐸上夜班總是很晚回來,而我碼字也是日夜顛倒。
曾經無數次在黑夜中聽著噔噔噔的上樓聲,猜著刑鐸今天帶回來的夜宵是什麼。
我沒有走,車就停在出租房樓下。
手機忽然振動起來,秦懿給我發的消息:
【去看微博。】
【你叫你前男友發的嗎?】
我去看了。
刑鐸的微博大號突然發布了一個視頻。
視頻中是我的舊平板,而平板里就是我的原稿件,而稿件備案的時間在六年前,遠遠早於電視劇展示的劇本寫作時間。
評論區從一開始的罵我轉變成了吃瓜。
有人問刑鐸:
【你怎麼會有恩敘的原稿?】
刑鐸回覆:
【因為我是她的前男友。她找不到這原稿件,所以遲遲一直沒有解釋。】
我先是給秦懿發消息:
【既然他發了,那就別等了,和其他作者聯繫一下,一起把之前的錄音,還有他抄襲其他人的證據放出來吧。】
11
刑鐸在我生命里,總是如同無所不能的哆啦 A 夢。
五年前,我的劇本第一次簽合同售賣出去。
就面臨魔改和洗稿。
如果不接受,就是五倍違約金。
我窩窩囊囊哭了一整天。
出門錢包和鑰匙一起被偷了。
刑鐸叫我去他上班的酒吧等他回家。
我什麼酒水也沒點,坐在原地看著舞台上活力四射的刑鐸。
兩三個酒蒙子圍著我起鬨:
「跳脫衣舞呢?你怎麼不跳?」
「你們誰啊?」
刑鐸從兩米高的台上跳了下來,一把把我面前的男人扯開,桀驁不馴的眉頭挑著,滿臉怒氣。
那幾個人打量刑鐸:
「爺爺我今天就要看她跳脫衣舞,你就說出多少錢吧。」
刑鐸的主管也出來勸刑鐸,叫他不要得罪女同事的客戶。
「他們喝醉了,別和他們一般見識,你叫你朋友隨便扭扭就行。」
我也不想攪黃刑鐸的工作,本身就不是什麼硬骨氣的人,正要扭腰,卻聽到刑鐸冷笑著罵道:
「跳你媽啊。」
那幾個人也罵道:
「你他媽真是給臉不要臉,你不是也是一個臭跳舞要錢的嗎?」
幾張錢砸在刑鐸臉上:「狗熊還想逞英雄,老子就點了你的脫衣舞,今天非要看你脫光衣服站在她面前,看她會不會把你當英雄。」
刑鐸若無其事,低頭撿了錢:「謝謝哥支持生意了,不過我起場價一千,記得把尾款結了。」
他絲毫沒有半分難堪,笑嘻嘻的邊脫衣服邊跳,更像是挑釁。
「草。」
混亂中,一酒瓶子砸在了刑鐸腰上,鮮血直流,碎渣子都嵌進肉里。
刑鐸紅著眼睛,也一拳揍在那人臉上:
「老子就是一個臭跳舞要錢的。」
「她不是。」
後面警察很快來了,對面以尋釁滋事關了十五天。
我陪著他去醫院包紮好了傷口,一直哭個不停。
刑鐸還對我嘿嘿笑:
「誆了那傻缺大幾百,實際上兩百就可以點我一支舞。走,哥帶你去吃燒烤。」
剩下的錢給我換了一個新的鍵盤。
我的世界似乎一直在下雨。
而他總是風雨不侵。
我不明白,他那樣肆意樂觀的人,怎麼會有爛尾的結局?
12
刑鐸回酒吧那天,他主管給了他兩個選擇:
要麼接受補償,離職。
要麼不拿補償,繼續上班。
刑鐸離職了,他說:
「這事兒有了一就會有二,主要是我主管他最擅長勸人下海,遲早會把主意打在你身上的。」
後來刑鐸去做了團播。
賺了點錢,認識了一個家境優渥的大小姐。
他替我交清了違約金,拿回我的東西,當做我中秋的禮物。
他說:
「我們好聚好散吧。」
13
我跑上樓,敲響了門。
刑鐸大概沒想到我會來,所以直接開了門。
開門之後發現門口站的人是我,嚇一跳,堵在門口不讓我進去:
「你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我抬手就想要抱他,他躲著我往後退,我便堂而皇之地登門入室了。
這棟房子和我當初走時沒有什麼變化。
我的衣服還和衣架一起掛在床邊,書桌前凌亂的稿子,舊舊的毛絨兔子拖鞋,養的多肉仍舊肥嘟嘟的。
仿佛時間靜止在五年前,我從未離去。
今天的回來,只不過是曾經千萬次平淡無奇的歸家。
一摞高高的少女動漫書,今年夏天 8 月份的最新一期,擱在上面。
五年的時間。
原來是 70 厘米的少女漫的高度。
我笑嘻嘻的照片,被相框裱好,擱放在書桌前,從未落灰。
我看了一會兒,眼眶熱熱的,逼問刑鐸:
「這是什麼?」
房間裡並沒有開燈,光線暗淡,看不清刑鐸的神色,但他還在嘴硬:
「你雜七雜八的東西太多了,我懶得扔。」
「那你為什麼要回來這?為什麼聽到別人罵我,眼巴巴地站出來幫我解釋?」
我固執道:
「刑鐸,你就承認吧,你還是愛我,你還是放不下我。」
刑鐸沒說話。
我拽著刑鐸的衣領,逼迫他低頭。
「你想多了。」
我問他:
「那好,你只喜歡錢,那我拿到百萬出版費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跟我上飛機?非要選大小姐?她的錢是錢,我的不是?我猜過無數答案,但是我想親耳聽你說。」
刑鐸的唇抿得緊緊的。
我親了一下,是冷冷的。
刑鐸破碎得快哭了,他說:
「恩敘,你這是什麼意思?死纏爛打非要和我復合?你捨得和你那個有錢的未婚夫分手?」
「你怎麼不遵守當初的約定?」
我舔了舔嘴唇:
「不分,他在外面養情人,我也想養一個。」
刑鐸大約覺得我滿嘴跑火車,沒一句可信的。
一把推開我,指著我欲言又止,忽然彎下腰,咳嗽起來,猛地咳出黑血。
「滾。我不是你的消遣。」
我靠,我好像快要把前任哥給氣死了。
14
抄襲的事完了。
我和刑鐸也完了。
不過我看他的心態和時間呈正相關。
親他的第一天,他小號發:
【前任姐親了我,卻又說她未婚夫在外面養了情人,她也想養一個,這到底算什麼?】
評論區:
【分。】
【公式套錯,零分。姐妹審題,是前任,分無可分。】
【算白嫖。不過前任姐也不挑啊,主播都病得像勞改犯了。】
刑鐸氣呼呼甩出他以前的照片:
【其實主播以前挺帥的,比前任姐的未婚夫帥多了,這麼多年,她眼光越來越差。】
親他的第九天,他小號發帖問:
【求助,喜歡的人成了別人的未婚妻,我要怎麼辦?別給我支什麼給正房執妾禮的招,我不想給那個男人執妾禮,那個男人根本就配不上她。】
評論區:
【哇塞,這個軟體真的是越來越逆天了……】
【倒反天罡,第一次聽到當小三這麼理直氣壯的。】
刑鐸回了經典語錄:
【我不是小三,不被愛的才是小三。】
三樓:
【樓主清醒點吧,誰會捨得自己的真愛當小三?我養狗都不捨得要二胎。】
【愛上別人老婆聽起來賤死了,反過來,喜歡的人成了別人老婆,只會讓人覺得可憐又無助。】
刑鐸道:
【可我喜歡的人真要成了別人老婆怎麼辦?】
評論區我看了一下。
除了各種冷嘲熱諷。
真有不少出歪招的。
女僕裝。
兔兒裝。
穿著圍裙拍大乃男媽媽。
發揮餘熱跳脫衣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