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趙總,衣衫不整,滿臉血痕,耳朵還在飆血,身後的投影儀正循環播放著他那些不堪入目的罪證。
再加上一個穿著女裝,口吐白沫、眼神渙散還在對著空氣揮刀的姜明。
現場的情況,根本不需要多餘的解釋。
「把人都帶走。」
帶隊的警官看了一眼投影儀上的內容,臉色鐵青,揮手下令。
醫護人員先衝上來,把看起來「深受重傷」和「驚嚇過度」的我和姜洛抬上了擔架。
路過姜海身邊時,我看到他死死瞪著我,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我側過頭,在他耳邊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爸,我說過,忍忍就過去了。」
「好好享受您的晚年生活。」
姜海急火攻心,兩眼一翻,徹底暈了過去。
那一夜,姜家的豪宅成了整個城市的焦點。
7
救護車和警車的燈光交織在一起,照亮了半個夜空。
我和姜洛躺在救護車裡,手緊緊握在一起。
車門關上的那一刻,姜洛突然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她把臉埋在我的掌心,悶聲道:
「姐,我們活下來了。」
「嗯。」
我撫摸著她的頭髮,看著窗外,「不僅活下來了,我們還要活得比誰都好。」
我們在醫院住了三天。
這三天裡,外面的世界已經翻了天。
姜洛黑進各大媒體發送的那些證據,如同深水炸彈,炸得整個商圈和網絡沸騰不已。
「這些證據,我分了三次發送。」
姜洛靠在床頭,語氣平靜,「首先,是在我們翻出休息室窗戶、趴在空調外機上錄姜明和趙總廝打的時候,我就用提前藏在身上的微型電腦,給各大媒體和警局發了第一批證據,也就是趙總虐待女孩的部分視頻和姜海的錄音,先引動輿論,讓警方重視。」
「其次是在我們點燃打火機、火勢蔓延的時候,我趁亂髮送了第二批證據,包括姜明吸毒、賭博的視頻,還有姜家公司偷稅漏稅的帳本照片。」
「最後,是在我們被抬上救護車、警方控制現場後,我用手機發送了最後一批證據,趙總殺害女孩的線索、姜海送公司女員工給趙總的完整錄音,還有我們剛才在房間裡錄下的所有畫面。」
「這樣分批發送,既能保證證據不被攔截,又能一步步引爆輿論,讓他們沒有翻身的機會。」
趙總的變態行徑、姜家的賣女求榮、偷稅漏稅,以及姜明的涉毒涉賭,每一個詞條都霸占著熱搜榜首。
網友們的怒火幾乎要將警局的官微淹沒。
「畜生,這還是父母嗎?這是魔鬼!」
「那兩個小姐姐太可憐了,如果不是奮起反抗,恐怕早就被折磨死了。」
「嚴懲,必須死刑。」
輿論一邊倒地站在了我們這邊。
甚至有熱心的市民自發組織來到醫院,在我們的病房門口放滿了鮮花和牛奶,卡片上寫滿了鼓勵的話語。
孫梅是唯一一個沒被當場帶走的,因為當時她在門外暈倒了。
她醒來後,第一時間趕到了醫院。
不是來關心我們,而是來讓我們改口供的。
病房門被推開,孫梅一臉憔悴地走了進來。
短短三天,她仿佛老了十歲,原本保養得宜的臉上滿是褶子,頭髮也亂糟糟的。
看到我們正坐在床上吃著好心人送來的水果,她眼底閃過一絲怨毒,但很快就被偽裝的悲痛掩蓋。
「寧寧,洛洛……」
她撲過來想抓我們的手,「媽知道你們受委屈了,可是……那是你們爸爸和弟弟啊。」
姜洛敏捷地縮回手,冷冷地看著她演戲。
孫梅見我們不為所動,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淚俱下:
「算媽求你們了,跟警察說是誤會好不好?就說是姜明喝醉了發酒瘋,趙總也是喝多了,沒想真把你們怎麼樣。」
「只要你們撤銷控訴,說是家庭糾紛,爸爸就能少判幾年,弟弟也能出來……」
「姜家不能倒啊,倒了你們以後吃什么喝什麼?」
我咬了一口蘋果,清脆的聲音在安靜的病房裡顯得格外刺耳。
「媽,你是不是還沒睡醒?」
我把咬剩下的半個蘋果扔進垃圾桶,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姜家已經被查封了,偷稅漏稅的罰款足夠讓你們傾家蕩產,就算我不告,姜海也得把牢底坐穿。」
「至於姜明……」
姜洛接茬道,「他涉嫌故意傷害、吸食違禁品,還有聚眾淫亂,你覺得他還能出來?」
孫梅臉色慘白,她沒想到我們竟然如此清楚局勢。
她原本以為,只要用親情綁架,用未來的生計恐嚇,這兩個從小被她拿捏的女兒就會乖乖聽話。
「你們……你們怎麼能這麼狠心!」
孫梅終於裝不下去了,她猛地站起來,指著我們的鼻子破口大罵,「早知道你們是這種白眼狼,當初生下來就該掐死你們。」
「特別是你姜洛,一個抱錯的野種,我們姜家養了你這麼多年,你就是這麼報答的?」
姜洛眼神一暗,還沒說話,我已經隨手抄起桌上的水杯潑了過去。
溫熱的水淋了孫梅一臉,讓她狼狽不堪。
「清醒了嗎?」
我冷冷地看著她,「上一世……哦不,這二十年來,你們有把我們當人看嗎?」
「在你們眼裡,我們是聯姻的工具,是給姜明換前程的籌碼,是隨時可以犧牲的廢品。」
「現在跟我談養育之恩?你們的恩情,早在要把我們送給趙胖子玩弄的那一刻,就還清了。」
孫梅被我的氣勢嚇到了,她哆嗦著嘴唇:「你……你在說什麼上一世……」
「沒什麼。」
我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她,「媽,你知道為什麼警察沒抓你嗎?」
孫梅愣了一下。
「因為我們跟警察說,你也是受害者,是被姜海逼迫的。」
姜洛幽幽地補充道,「我們這是在保你啊,媽。」
孫梅眼裡閃過一絲希冀:「真、真的?」
「當然。」
我勾起唇角,「因為如果把你抓進去,誰來承擔那巨額的債務呢?誰來面對那些討債的高利貸呢?」
「姜海進去了,姜明進去了,你是姜家唯一的合法監護人和債務承擔人。」
「媽,外面的世界很精彩,那些要債的人,手段可比趙總還要花樣百出哦。」
孫梅的瞳孔瞬間放大,她終於明白了我們的用意。
死太容易了,活著受罪才是最痛苦的。
孫梅尖叫一聲,轉身想跑,卻撞到了剛進來的護士。
「姜夫人,外面有幾位債權人聽說您在這裡,已經堵在門口了。」
護士一臉公事公辦地說道。
孫梅兩眼一翻,這次是真的暈了過去。
我和姜洛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裡看到了大仇得報的快意。
「姐,這招借刀殺人,用得不錯。」姜洛沖我豎起大拇指。
「彼此彼此,你的技術支持也很到位。」
8
兩個月後,案件正式宣判。
姜海因強姦未遂、偷稅漏稅、商業賄賂等多項罪名,被判處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並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趙總數罪併罰,原本也是無期,但他身上背的人命案子被翻了出來,直接判了死刑,緩期兩年執行。
至於姜明,因為長期吸食違禁品導致精神異常,被強制送進了戒毒所,等戒毒結束後,還有十年的牢獄之災等著他。
而孫梅,為了躲債,此時正像過街老鼠一樣,躲在城市的某個陰暗角落裡,據說已經開始撿垃圾為生了。
宣判那天,我和姜洛特意去了一趟看守所。
我們申請見姜海最後一面。
隔著厚厚的防彈玻璃,姜海坐在輪椅上被推了出來。
他老了很多,頭髮全白了,那隻被我踩斷的手呈一種詭異的姿勢扭曲著。
最重要的是,他真的啞了。
那種啞藥是不可逆的,損傷了聲帶神經。
看到我們,姜海激動得渾身顫抖,嘴裡發出荷荷的聲音。
他用完好的那隻手瘋狂地拍打著玻璃,眼神里充滿了仇恨。
我拿起話筒,看著他,神色平靜得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爸,不用這麼激動,我們就是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姜家的別墅昨天拍賣了。」
「你知道買主是誰嗎?」
姜海瞪大了眼睛。
姜洛湊過來,對著話筒甜甜一笑:「是我把你這棟引以為傲的別墅買下來了。」
「不過我覺得那房子太髒了,裡面死過太多骯髒的靈魂。」
「所以我打算把它推平了,改成一個公共廁所。」
「免費向市民開放。」
姜海聽到這話,一口老血直接噴在了玻璃上。
他引以為傲了一輩子的家業,被他視若草芥的女兒變成了廁所。
這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還有個事。」
我接著說道,「姜明在戒毒所里過得很充實。」
「聽說裡面的老大很喜歡他這種細皮嫩肉的,每天都對他關愛有加。」
「你也知道,姜明這孩子從小就被你們慣壞了,現在正好有人替你們好好管教管教。」
姜海的臉色由紅轉白,最後變成了死灰。
他癱軟在輪椅上,眼神徹底渙散了。
我們沒再多看他一眼,掛斷了電話,轉身離開。
走出看守所的大門,外面的陽光正好。
刺眼,卻溫暖。
我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氣,感覺肺腑里的濁氣都排空了。
「姐,接下來我們去哪?」
姜洛挽著我的胳膊,像個真正的小女孩一樣依偎著我。
「去改名字。」
我說,「我不想要這個姜字了。」
「好巧,我也不想要。」
姜洛眨了眨眼,「那我們跟母姓?」
「跟孫梅?」
我嫌棄地皺眉,「晦氣。」
「那就給自己起個姓。」
姜洛想了想,「就姓生吧。」
「生?」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姜洛看著遠處的草地,「我們是野草,是斬不斷的生機。」
「生寧,生洛。」
我念了兩遍,笑了,「好名字。」
9
三年後,A 市最大的一家科技醫療公司上市敲鐘儀式上。
兩位年輕的女創始人站在聚光燈下,光彩奪目。
姐姐生寧,一襲利落的紅色西裝,氣場全開,她是商界的鐵娘子,手段雷厲風行,無人敢惹。
妹妹生洛,穿著白色的實驗袍, 知性優雅, 她是醫學界的天才, 研發的新藥救活了無數絕症患者。
記者提問環節, 有人好奇地問:
「兩位生總,聽說你們並沒有血緣關係, 為什麼感情會這麼好?創業過程中遇到過分歧嗎?」
我和生洛對視一眼, 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那個曾經在煉獄中掙扎的靈魂。
我拿起話筒,淡然一笑:「血緣從來都不是定義家人的唯一標準。」
「我們是戰友,是共犯,也是彼此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依靠。」
「至於分歧……」
生洛接過話筒, 調皮地笑了笑:「每次有分歧,姐姐都會說,聽她的, 不然就把我送去相親。」
台下一片善意的鬨笑。
只有我們知道,這句話背後的重量。
那是我們在無數個絕望的夜裡,互相舔舐傷口時許下的諾言。
這輩子,再也沒有人能左右我們的命運。
哪怕是神, 也不行。
儀式結束後,我們來到了那個曾經是姜家別墅的地方。
那⾥果然變成了⼀個漂亮的市⺠公園,原來的主樓位置,建了一座免費的公共衛⽣設施, 乾淨整潔,還要排隊。
我們在⻓椅上坐下, 看著夕陽⼀點點落下。
「姐, 你說姜海死了嗎?」生洛突然問。
「聽說上個月死在獄中了,⼼梗。」
我淡淡地回答,「沒⼈給他收⼫,直接⽕化了揚在臭水溝⾥。」
「真好。」
生洛靠在我的肩膀上, 閉上了眼睛,「姐,我昨晚做夢了。」
「夢見什麼?」
「夢見上⼀世。」
生洛的聲⾳很輕,「夢⻅我們被關在地下室⾥,你把最後一塊麵包給了我, 還把我送上通風口,跟我說, 活下去。」
「然後我就醒了,看到陽光灑在窗台上,你就在廚房給我做早餐。」
「那一刻我覺得, 上一世吃的所有的苦,好像都值得了。」
我伸手摟住她, 眼眶有些發熱。
是啊, 我們要經歷兩世的烈火焚⾝,要從地獄裡爬出來,要殺出⾎路, 才能換來如今這平淡而珍貴的——活在陽光下。
「別想了。」
我拍了拍她的⼿背,「今晚吃⽕鍋, 特辣的那種。」
生洛猛地睜開眼, 眼⾥全是光:「好,我要吃兩份⽑肚!」
夕陽將我們的影⼦拉得很⻓很長, 並在了一起,再也不分彼此。
我們終於,真正地活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