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上了黎頌。
靠家世,靠金錢,將這位 C 大才子強行捆綁在我身邊。
一年之約將至,我提前放他離開。
他帶著我給的錢,回到他的白月光身邊,還清她家的負債。
我說:「黎頌,你是他們家的慈善大使嗎?」
……
幾年之後,黎頌靠著一款遊戲青雲直上。
在我打工的咖啡店偶遇時,他上下打量我半天,說:
「你是出來體驗生活的?」
1.
我聳了聳肩,說:
「算是。」
我哪能告訴他我現在的處境?
想必到時候肯定會落井下石地說:
「許今歡,這就是你的報應。」
我淡定地換上了營業微笑,說:
「請問您要喝什麼?」
他與我對視片刻後挪開目光,
「拿鐵。」
一如既往的口味。
「好的,請您坐下稍等。」
他穿了件長款黑色毛呢外套,一言不發地站在櫃檯前,壓迫感很重。
我乾淨利落地完成了點單、製作、打包。
最後他接過咖啡,頭也不回地離開。
晚上九點,我下班。
一輛卡宴停在路邊,旁邊站著黎頌。
我當做沒看見他,掏出手機掃路邊的共享單車。
他走到我身邊,說:
「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這個月的騎行卡還沒——」
「我知道你家的情況了。」
我吐了口氣,懶得再演。
「哦我忘了,畢竟新聞漫天飄,你想知道也很簡單。
「那麻煩黎老闆今天給我當回司機了。」
上車定好導航後,我環視了一圈車內的環境,說:
「這車真不錯,分期還是全款?」
他不說話。
「那估計是全款了,我才想起來,你現在可是大紅人。」
2.
黎頌不理我。
只是安靜地開車。
我覺得無趣,再加上疲倦,於是也別過頭去不說話了。
不知不覺,十分鐘的車程結束。
卡宴在老舊的小區門口停下。
入口太窄,平常也就出入個自行車和電動車。
黑漆漆的小巷,好像一眼望不到頭。
「你住在這裡?」
「是啊。」我笑了一聲,
「我們家都破產了,難不成我還要住什麼高檔小區?」
我解開安全帶,「今天謝謝你了啊。」
我剛要下車,他忽然說:「許今歡,我把錢還給你。」
我乖乖坐了回來。
「好啊,要不我現在把銀行卡號寫給你?」
他幽幽地看著我:「我給你五倍。
「條件是你要在我身邊待一段時間,接不接受在你。」
我傻了。
這是什麼新的報復手段嗎?
意思是要我也體驗一遍他不堪的過去?
我扯扯他的袖子,
「其實,你想羞辱我,倒也不用這麼破費……」
「我沒跟你開玩笑。」他的眉眼隱在暗處。
我吞了口唾沫,舉起手來:「請問是那種陪睡服務嗎?」
他抿了抿嘴,終於憋出一句:
「看我心情。」
「那個,我雖然偶爾在咖啡店裡打工,但也是有正經工作的,要二十四小時待在你身邊的話,著實有點難哈。」
「搬到我那裡去,每天晚上我要看到你的人在。」
「那你女朋友——」
「我沒有女朋友。」
3.
幾年前,我在大學開學典禮上第一次見到黎頌。
他作為新生代表上台發言。
樸素的穿著,挺拔的身形,清雋的長相。
同學說他是省考狀元,有名的理科才子。
我一笑了之。
成績好又不能當飯吃。
幾個月後,我去醫院看望朋友,又碰巧遇見他。
他還是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襯衫,拎著暖水壺從我身邊經過。
我們同班,卻從沒有說過一句話。
如今看來,他連我的臉都沒有記住。
朋友說:
「哎你知不知道黎頌的母親也在這裡住院?
「他可孝順了,這裡的護士都對他評價很好,說他一邊上學一邊打好幾份工給他媽媽治病,自己天天吃剩菜剩飯,一天掰碎了當四十八小時過,哎,聽著我都心疼。」
「先心疼心疼你自己吧。」
我拍了拍她骨折的小腿。
下午,我離開時,黎頌蹲在病房外,啃一個看起來乾巴巴的麵包。
這人其實很高,但蜷縮起來的時候,看起來分量很少。
瘦得像他手裡的那塊沒有水分的麵包。
我走到他身邊蹲下,歪頭看他,
「你是不是很缺錢?
「我給你。」
黎頌咀嚼的動作一頓。
望向我的眼神里沒有什麼波動。
除了會忍,要不就是被生活磋磨得像一潭死水。
可我還是有點敏銳的。
「你是不是記得我的名字?」
黎頌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看著我,說:
「你有什麼目的?」
我想了想,眯著眼對他一笑,
「你要不要做我的男朋友啊?」
4.
時隔太久,我已經忘記那時黎頌臉上的表情了。
大概覺得我是個瘋子?
「我需要一個男朋友來應付我的父母。」
「為什麼?」
「嗯……因為我不喜歡豪門聯姻?」
是的,我騙了他。
沒有什麼豪門聯姻,有的只是我對他突如其來的好奇。
跟黎頌在一起的十個月里,我基本沒見他笑過,也沒見他發過什麼脾氣。
走到最後,我甚至忘了自己的初衷。
我當初也只是想看黎頌發自內心的笑而已。
後來卻想要黎頌喜歡我,愛我。
「恭喜你啊黎頌,終於擺脫那位大小姐了。」
所有人都在等我們分手。
「那許今歡可是富家千金,長得好看,花錢也爽快,不虧不虧。」
「那女的就是仗著家裡有幾個臭錢,都不知道談了多少個了,跟她玩玩可以,別動真感情。」
「不好意思,我仇富,這種人我見一次噁心一次。」
在外人看來,我是個無比頑劣的人。
利用金錢,將窮途末路的大才子強行捆綁在我身邊。
逼他喜歡不喜歡的人,逼他成為不想成為的人,逼他做不能接受的事。
他們說:
「簡直就是惡貫滿盈啊,許今歡。」
5.
跟我在一起後,他自然成了八卦中心的焦點人物。
同情他的人有,嫉恨他的人也有。
說什麼高嶺之花還要為錢妥協,黎頌也沒想像中那麼清高嘛。
偶爾會有幾句獨抒己見的。
「你們就不相信人家可能是真愛?」
哈哈,連我自己都不信這話。
跟黎頌最合不來的,還屬韓洋。
同樣是專業里的頂尖學霸。
可不管怎麼努力,每次考試都要被黎頌強壓一頭。
韓洋心理不平衡,嘴裡的話便顯得格外刻薄:
「你們難道不知道?黎頌的學費,他母親的醫藥費,可都是許今歡給付的。
「他其實就是許今歡的一條狗罷了。」
他故意說得大聲。
公共教室里看熱鬧的大有人在。
我抄著口袋走過去,圍在他身邊的人頓時散開。
韓洋見到我,眼神閃爍了幾下,但還要梗著脖子喊道:
「怎麼,我說錯了?」
「沒錯啊,黎頌是我的狗,但這話,我可以隨便說,你不行。」
我直勾勾地盯著他,
「專業沒他過硬,長相沒他端正,運氣還沒他旺盛,你哪來的底氣評價黎頌?是因為生活索然無味,蛤蟆借給你的勇氣?」
「你!」
他氣急敗壞地站起來,
「許今歡,你還真以為黎頌有多喜歡你?人家可還有個青梅竹馬呢,從小到大感情好得很,你的錢,可不就是都打了水漂?」
我聳聳肩,
「他圖我的錢,我圖他的人,很公平啊。」
我上下掃他一眼,嗤笑出聲:
「你的話,倒賠給我錢我可都不要。」
眾人鬨笑。
因為韓洋確實長得丑,個子也矮,還是高低肩。
人品更是極差。
我轉身就走,聽到他在背後喊道:
「許今歡,以後有你哭的那天!」
這可就要讓他失望了,我這人天生淚腺不敏感。
想看我掉淚,難吶。
6.
第二天醒來。
我望著潔白的天花板,有點迷茫。
上面的黴菌呢?水漬呢?
等轉念一想。
哦,我現在是在黎頌家啊。
我悄悄打開門,外面很安靜。
黎頌應該還沒有起床。
昨晚來得匆忙,只帶了幾件衣服和洗漱用品。
又困又累的,洗完澡我就在客房睡了。
連房子都沒仔細參觀參觀。
我轉了一圈。
感嘆這裝修真有他的風格。
冷冷清清,簡簡單單。
除了他本人,幾乎沒有別人生活過的痕跡。
我倒覺得奇怪。
他什麼時候跟孟春芽結束了?
想到這個名字時,剎那間覺得久違。
大概是因為在過去,她是長久橫亘在我和黎頌之間的一根刺。
扎得不深,但稍微一動,就會傳來細小的疼痛。
我走到客廳。
經過書架,注意到了那枚被倒扣的舊相框。
在明亮通透的落地窗前,唯有它,顯得隱約其辭。
若是從前的我,定要翻開它一探究竟。
只是現在,多少沒了興趣。
「你在幹什麼?」
背後傳來黎頌的聲音。
「觀摩一下你的家。」
我轉過身來。
「放心,我什麼都沒有碰。」
7.
我們面對面沉默著用完早餐。
出門前,黎頌把大門的密碼告訴了我。
「一部分錢我已經打到了你卡上,剩下的,以後會慢慢轉給你。」
我掃了眼手機上的匯款簡訊,漫不經心地回道:
「收到收到,啊我今天估計會回來得很晚,這不算違約吧?」
他微微一頓,然後說:
「不算。」
我換好了鞋,站在玄關處看他,
「雖然我不知道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不過既然你花了錢,我就嚴格遵守你的規則,有什麼要求,記得提前告訴我。」
他低頭沉思了片刻,忽然抬腳走近我。
黎頌親過來的時候,沒想到我會下意識地別開臉。
這個動作,讓我們兩個人都瞬間愣住。
在這安靜的十幾秒里,鐘錶的聲音一時之間清晰可聞。
我後背緊貼著門,深吸了口氣,低低地說:
「還是不要接吻了吧。
「我們又不是在談戀愛。」
這話太熟悉了,黎頌聞言登時一震。
8.
剛在一起時,我讓黎頌結束了幾份冗雜的工作。
錢少不說,老闆還要欺負窮學生。
純純壓榨。
我帶他去酒吧放鬆。
燈紅酒綠,光影碰撞。
可他不喜歡。
臉上帶著不理解的表情。
好像疑惑我為什麼有這樣的喜好。
我撓了撓鼻子,沒說我這也是第一次來。
只是聽朋友說,壓力大的時候去酒吧狂野一番,效果相當不錯。
我便拉住他的手進舞池。
恰巧這時換了首溫柔舒緩的抒情歌。
燈光變幻,從迷幻躁動變得柔和朦朧。
黎頌手腳僵硬得像具石像。
「跳啊。」
「我不會。」
他站在我面前,渾身發緊,面部緊繃得沒有一絲表情。
「我也不會,沒看到所有人像群魔亂舞?」
我慢慢貼近他。
在他的眼底發現了一粒淚痣。
黎頌確實長得好看。
我時常回想那次開學典禮上的初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有那麼一點見色起意。
這首歌臨近尾聲。
我想讓他緊抿的嘴唇放鬆一些。
於是便輕輕踮起了腳。
黎頌似乎察覺到了我的企圖。
他忽地轉頭,留給我一個帶著疏離的側臉。
那聲音聽上去冰冷刺骨。
幾乎將我凍醒。
「還是不要接吻了,我們又不是真的在談戀愛。」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