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味的笑。
漏出的黃牙深深刺痛我的眼眸。
我努力地調整情緒:「大哥,求求你,你放了我吧,我不是自願的。」
我搖著頭掙扎,但是我的手腳都被綁了起來。
他突然笑了,樂呵呵的拿起我手中的筆。
「這是筆,我知道,嘿嘿。」
我愣住了。
是傻子!
我趕緊說道:「是是是,是筆,你幫我解開繩子,我幫你拿可樂好不好?好喝的!」
傻子扭了扭身子:「我好熱啊!」
於是他又把目光轉到我身上。
「媽媽說要壓著你,不讓你跑!」
我的眼淚幾乎不受控制的流下來。
看著傻子越來越近的臉,我幾乎是下意識喊了一聲:「媽媽,救我!」
但是我媽沒來!
傻子停住了。
「你不開心嗎?你哭了!你都喊媽媽了。」
我看著這個不受控制的傻子,一直提心弔膽。
「是的,我不開心。」
傻子:「如果你不開心,我就不靠近你了。」
他乖乖的站遠了。
但是可能是他來之前被喂了藥。
他開始無意識的脫衣服,看著眼前的定時炸彈,他隨時有可能失控。
我幾乎是絕望了。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滴滴,門卡的聲音響起。
我看了一眼進來的人。
一下子哭出了聲音。
「陸承,你怎麼才來啊!」
陸承甚至被地毯絆了一跤,他著急的來到我的床前。
「對不起,我來晚了。」
「如意,對不起,我來晚了,別害怕。」
他一邊給我鬆綁,一邊把我抱在懷裡。
我母親和繼父其實就在門外。
他們很快跪在我的床下。
「媽媽對不起你,如意。」
母親哭的聲淚俱下。
「但是你要理解一個母親的心,我只是不想你出國而已。」
我靠在陸承的懷裡。
看著一個屋裡,有酒店的工作人員、那個傻子的家人,連上我的父母。
都在看著我。
「帶我先出去吧,陸承。」
陸承看出了我的窘迫。
他把西裝外套給我披上,抱著我準備離開放間。
繼父站起來:「你不能把她帶走,她是我的女兒!」
陸承慢慢的把我放在沙發上。
低著頭:「先在等我一會好嗎?」
說完,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子。
「我已經報警了,她是如意的生母,我不過多干預,但是你!」
「你必須為你的行為付出代價!」
繼父被嚇得不敢說話。
母親看陸承要動真格。
立馬來到我的身邊:「如意,你要把他送進監獄,你讓媽媽怎麼辦?」
我的媽媽拉著我的手求我。
求我放了繼父,放了她們一家人。
看我沒有反應。
但是外面警笛的聲音卻越來越響。
「我求求你了,如意,你不能這樣對媽媽。」
突然她不知道從哪拿起一把水果刀。
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如意,求求你了,你放我們走吧,我們保證這輩子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的眼前!」
陸承:「阿姨,你不能這樣,這沒有任何意義!」
現場一片混亂。
我在後面,看著剛生產完的母親跪在地上。
脖子上面已經被水果刀磨的滲血了。
我痛苦的看著母親:「走!讓他們走!」
警察來了,陸承在和他們交涉。
我站在人群的最後端。
看著母親,和她做最後的告別。
「你想好了嗎?」
母親不敢直視我。
只是一味的哭泣。
繼父拿出了《斷絕關係合同》,有恃無恐:「簽了這個合同,那三百萬你和你母親一人一半。」
「就算是你以後被騙了,身無分文,也不能回來找你的母親!」
我很想看到母親的一點反應。
但是我沒等到。
「快點簽吧!」
繼父催促道。
「媽,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這三百萬我不要了,算是我給你的補償。」
「但是我們斷絕關係的合同,我是要簽的。」
「我們從今往後,各不相干!」
繼父拿到我的簽字很開心。
我放下筆。
看向陸承:「麻煩查一下,我生父的百萬遺產,是不是跟這群人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陸承:「當然,尊敬的付小姐,您的加長林肯正在外面等您。」
我被他抱著。
在繼父的震驚中,走出了賓館的房間。
車上。
陸承問我:「現在死心了嗎?」
我::「死心了。」
「其實我猶猶豫豫這麼久,只是想知道我媽為什麼不愛我。」
「可以跟我回英國了嗎?」
我點點頭。
徹底和這個家庭劃清了界限。
7
我的情緒有一種崩潰後的平靜。
「陸承,你說什麼是親情啊?」
「她是我的親生母親,卻把我往火坑裡面推,而你是一個陌生人,卻這麼幫我。」
「就連那個傻子,都知道人只有在最害怕的時候,才會叫媽媽。」
「陸承,你會不會覺得我有今天的下場都是我太心軟,是我咎由自取?」
陸承:「怎麼會呢?親情是這世界上最難割捨的。」
「是啊,這世界上再也沒有人愛我了。」
陸承:「蠢死了,我不是在這呢嗎?」
我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陸承驕傲的說道:「你可不要以為我是圖你的錢,我們家比你們有錢!」
我:「我的意思是,你什麼時候愛上我的?這也太突然了。」
陸承:「我只是想跟你說,我們可以試試,誰說愛你了?別太自戀好嗎?」
我和陸承一起離開了。
五年後,我學成回國。
成了一家三甲醫院的大夫。
而我的丈夫陸承,年輕有為。
我們還有一個可愛的女兒。
7
一個身材佝僂的老太太掛了我的號。
我看到名字之後愣住了。
她始終沒有抬頭看我。
只是在看到我名字的時候愣了一下。
「醫生,你跟我女兒名字一樣。」
我看著眼前這個人,怎麼也想不出來這是我曾經養尊處優的母親。
雙鬢斑白,骨瘦如柴。
「但是我女兒出國了,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她了。」
我熟練的打開病例。
看到了她的診斷結果。
「你是腫瘤晚期,現在需要住院,讓家屬帶著去繳費吧!」
我帶著口罩,她應該沒有認出來我。
她猶豫了半晌。
「大夫,就給我開點止痛藥不行嗎?」
「我不能住院,我兒子還等著我回家給他做飯。」
我抬著眼眸看她。
「你兒子是皇上嗎?你這都得絕症了,還要回去給他做飯?」
她回答道:「不是的,我兒子是痴呆,不吃飯他會餓死的。」
我:「你沒有丈夫嗎?」
她苦笑著說道:「他自從知道兒子不是正常人之後,就拿著我的錢去跟別人生孩子了。」
我點點頭:「哦,那真的對不起,我不該過問你的隱私的。」
她出去了。
我的心裡五味雜陳。
旁邊的學生都說:「老師,她好可憐啊。」
我的雙手敲擊著鍵盤。
不置可否:「哦?是嗎?」
在一個月後的下班路上。
我的車剛開出車庫。
就看到了我母親和弟弟坐在醫院門口。
他們看到我的車。
立馬衝出來逼停了我。
我降下車窗。
沒有下車。
「真的是你,如意。」
「你回來了?我還以為那天我看錯了呢!」
「你回來怎麼不回家啊,媽媽給你做你最愛吃的薺菜餃子。」
我女兒在副駕駛。
「媽媽,這兩個人是要飯的嗎?薺菜餃子家裡的阿姨不是做的很好吃嗎?」
我點點頭。
對車外的兩個人說道:「有事嗎?沒事我要走了。」
「如意,你好狠的心啊,親媽你都不認了嗎?」
我笑著看她:「這麼快就裝不下去了嗎?」
「你第一次到醫院見我,我就知道你是來要錢的。」
「既然你這麼想要敘舊,那就上車吧。」
我把車開到了原來的小區。
「如意看在我養你這麼大的份上,你給媽媽治病吧。」
「還有你弟弟,等媽媽死之後,你可一定要照顧他, 他是你親弟弟,他以後不能沒有你。」
我甩出當年簽的合同。
「白紙黑字, 清清楚楚,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
「當年不是你逼著我簽的嗎?嗯?」
母親二話不說就帶著弟弟給我跪下了。
「那都是無效的, 你簽的那個什麼斷絕關係的合同, 在法律上你還是要贍養我不是嗎?」
繼父這時候回來了。
他看到我:「遺產不說, 你有義務贍養你的母親!」
「這樣好了, 一千萬,我們保證不會再來打擾你。」
「我想你也知道,不贍養她是違法的!」
我看著母親。
眼中都是寒意。
外面已經被我丈夫的人團團圍住。
助理給我送來了最後的資料。
「你確定嗎?我親愛的媽媽!」
我一把將資料扔到他們兩個人身上。
慢慢的站起來。
「我一直不明白, 你為什麼不愛我, 作為一個母親竟然不愛自己的孩子。」
「直到我自己做了母親,我更加的不能理解你。」
「但是事情已經過去了,我甚至接受了這個事實。」
「怪只怪你太貪心了。」
她又漏出了當年那副可憐的表情:「如意, 你在說什麼?媽媽聽不懂。」
「你看到我回國,就還想從我手裡撈一筆錢。」
「所以故意打扮的很可憐, 以為我會挽留你。」
「但是你沒得逞。」
「所以今天特地在醫院等著我, 是吧?」
她開始哭泣:「如意, 媽媽只是太想你了。」
我:「別急著哭啊,直到我看到你的病歷, 我才是意識到你為什麼不愛我!」
「因為你根本就不是我媽!」
「當年我父母很相愛, 但是沒有多少親戚,生下我之後,就請了你這個保姆。」
「我父母待你很好,但是你貪得無厭。」
「因為當年父親的工作性質問題, 他幾乎一年都不回家。」
「是你害了我母親, 把家裡一把大火燒乾凈。」
「你帶著年幼的我從火場跑出來, 整容成了我母親的樣子。」
「你想鳩占鵲巢,但是你沒想到我爸在國外出事了,生死未卜。」
「那時候你一定覺得我已經沒有用了, 但是你還是留下了我。」
「因為那三百萬的贍養費,你只能偽裝成我媽媽。」
我看著她驚恐地表情。
嚴厲地說道:「你還有臉害怕嗎?是你害得我⻣⾁分離, 家破⼈亡。」
「你爸爸明明還活著, 為什麼不來找你, 說⽩了就是不愛你!如意, 沒有人愛你!」
「你放屁!我⽗親,在我出國的那一年剛醒, 這些年他一直都是植物⼈的狀態。」
「他醒了之後,就想回來找我的, 卻在飛機上出事了。」
陸承這個時候來到這⾥。
「如意, 別跟這兩個人說這麼多了,警察已經在外⾯了。」
她疲憊的, 布滿皺紋的臉上開始出現裂痕。
那是她在狂笑。
她⽼了,笑的嚇⼈。
我放佛看到這張跟⺟親相似的臉皮下惡魔的原型。
她被警察拖出去的時候, 嘴裡還念叨著。
「憑什麼!憑什麼你們都能過好⽇子,我卻只能處處受限!」
「明明我才是最聰明的, 你⺟親就是蠢貨!你也是蠢貨, 都那麼蠢的相信我!」
「我聰明⼀世,為什麼要生出這樣的傻兒子和遇見這樣的丈夫!」
她的聲音還在咆哮。
我的世界安靜了。
我拿起我⽗親遺物里⾯的一張照片。
撫摸著上面兩個年輕的影像。
眼淚氤氳了畫面。
我輕輕說:「媽媽, 原來你在這啊,如意找你找了好久。」
我把照片小⼼收好。
將⾃己的⼥⼉抱在懷裡,拉著陸承的手。
離開了這間房子。
再也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