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 BL 年代文里身體有缺陷的惡毒炮灰。
為了給弟弟交學費,家裡把我嫁給村西頭的秦家。
秦北山早出晚歸,不願意同房。
我憋著一股氣決定和村裡的大學生私奔,去開放的大城市。
不料私奔當晚,我看到了奇怪的彈幕:
[寶,別走,不然以後得一天打八份工!]
[方寶,別走,以後你老公是首富!]
[他超愛你,不信你坐他腿上,試試呢?]
我看著眉眼冷淡的男人,小心跨坐在他腿上。
還沒等我疑惑,突然有硬硬的東西。
我一抓,秦北山臉色大變。
1,
「方棄,快上車啊,傻子一樣站那幹嘛呢?」
我回頭看了一眼彎彎曲曲的小路,垂下眼睛,抬手要拉著李文青的手上車。
就在快要觸碰的那一瞬間,我眼前出現一大片文字。
[寶寶,別走!他是個騙子。]
[是啊,到時候你不僅沒把病看好,還得一天八份工養這個傻缺!]
[你跟著他到了大城市,攢的做手術的錢還被他以存錢的名義拿走,寶寶不要跟他走!]
[不僅如此還會因為供養李文青上大學導致沒錢,只能去小診所做手術,最後術後感染死去!]
我看著滾動飛快的文字,心很慌亂。
他們怎麼知道我要攢錢做手術?
他們甚至知道我要和李文青去大城市?
我握緊包袱的袋子,抬眼看著不耐煩催促的李文青,問:「你說到了地方讓我把錢給你,你給我存哪?」
李文青沒想到我會問,一瞬間的慌亂閃過。
接著推了推眼鏡,淡定道:「存銀行卡里當然比存摺更安全。」
我沒聽過銀行卡,只知道存摺。
好在彈幕給出解釋。
[是存到銀行卡還是李文青兜里?]
[我受不了,好想給李文青一巴掌,就欺負我們小方棄小文盲是吧?]
[方方,你別跟這賴貨走,你回家找你老公,以後他會發大財帶做手術的。]
我所有注意力都在第一句話上。
李文青圖我錢!
那不行,圖啥都不能圖我的錢。
那是我救命的錢。
那是讓我能夠變成正常人的錢。
誰都不能動。
我抿了抿乾得翹皮的唇,鬆開攥緊的手。
從褂子的夾層里,掏出平整的一把零錢。
數夠二十七元遞給李文青。
「我不走了,這是車票錢,你數數。」
李文青臉發黑:「你說不走就不走?方棄,你玩我?」
我仰頭,皺眉:「我沒玩你,我把錢給你了。」
不能等李文青反應,我把錢塞他手裡,揪走那張屬於我的車票,背著大包袱扭頭往回走。
李文青氣得大喊。
我權當聽不見,悶著頭往前走。
李文青說不能讓人發現,我大清早就來了。
沿著小路到家時,天昏昏亮。
秦北山穿著對襟背心,把裝滿玉米的尼龍袋子扛到院裡。
看到我進門,他腳步停頓一下,緊接著很快繼續手裡的活。
像是根本沒看到門口的我。
也沒看到我身上的包袱一樣。
俊朗陽剛帥氣的臉全是冷漠。
被露水打濕的衣服黏糊,穿著很不舒服。
我捏緊手裡的車票,悶著頭往屋裡走。
路過秦北山時,他叫住了我。
聲音低沉壓抑著什麼一樣。
他說:「我給你留了飯,在鍋里。」
2.
我一頓,抬頭去看秦北山。
依舊是那副沉默疏離的模樣。
一同去年他娶我的那天。
我因為身體缺席被父母嫌棄,是奶奶把我撫養長大。
一老一小吃飯都是問題。
我自然沒有踩過幾天學校門。
但好歹把小學讀完識了幾個大字,會算帳。
一點都不是文盲。
十八歲那年,奶奶去世。
不管不問的父母突然跳出來,用奶奶的遺物要挾我,擅自要給我定親。
還說誰給彩禮五萬,我就去誰家洗衣做飯,下地幹活。
一時間我成了村子裡茶餘飯後的談資。
這個世界男生和男生結婚不是稀罕事。
日子本就是心意相通的兩人過。
管他是男是女,只要是愛的人在一起,這日子總能過好。
但我父母那一出跟賣孩子一樣,自然遭村裡人詬病。
那段時間即使我不出門、不去聽,但謠言依舊無孔不入。
有人看中我的相貌,但也會因為那五萬的天價彩禮止步。
我都計劃好,不要奶奶的遺物。
拖著殘缺的身體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
可偏偏秦北山上門提親。
五萬的彩禮一分不少。
所有人都震驚了。
那天我想著男人硬朗帥氣的臉,睡了自打奶奶去世後第一個安穩的覺。
秦北山不是村裡人。
十幾年前,他媽帶著他孤兒寡母地在村西頭的小茅草屋住下。
村長知道他丈夫是車禍死的,在婆家娘家都待不下才來這個村的。
特意開了村集體大會,讓對秦家母子客氣點。
可在農村種完地吃完飯,人就閒了。
人閒了,嘴就忙了。
謠言就塵囂而起。
任人長了十張嘴也說不清一個謠言。
秦家母子就如同被孤立了一般,一直待在村西頭。
直到秦媽去世,秦北山離開村子。
沒人知道他在外面做什麼工作。
只知道秦北山回來後,把小屋推了,蓋了兩層小樓。
買了新家電。
還捐了一筆錢給村裡的學校。
原本那些個看好戲的人,嘴裡的嘲諷全部變成了諂媚恭維。
有人問他,接下來是不是接著出去賺錢?
秦北山搖頭:「娶媳婦,先把媳婦娶回家。」
這話一出,村子裡的那些人心思瞬間活絡了。
秦北山長得周正,還有本事,誰不想自己家的孩子去享福。
一時間說媒人快把秦家門檻踩平了。
但秦北山一個都不滿意,只說:「我要娶村子裡頂好的人。」
都以為他這句話是說辭。
不料這句話傳遍村子的第二天,秦北山拿著五萬塊錢上我家提親了。
誰也沒想到他,會拿出來五萬就為了娶一個男媳婦。
大婚那天,村子裡的人都來看熱鬧。
到了入洞房時,我緊張地看著秦北山。
我想他會嫌棄我的身體嗎?
我該怎麼和他說我是殘疾。
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這副不男不女的身體是我所有痛苦的源頭。
看著靠近如大山一樣把我籠在陰影里的男人。
我害怕地往後躲。
他看到了那裡,會露出怎樣的神情?
噁心厭惡,會不會直接把我趕出去。
到時候整個村子都知道我是不男不女的怪物。
一想到這種可能,我就害怕得渾身發抖。
喜慶的紅燭炸著燈花。
秦北山臉隱在陰影里。
最後,他拿起煙盒火機,起身離開。
出屋子前,他沙啞著嗓子說:「你早點睡。」
知道是我的逃避傷了秦北山。
等我從爸媽手裡拿到奶奶的遺物,我就去找秦北山解釋。
如果秦北山不嫌棄,那我們就好好過日子。
如果嫌棄……那就,另說吧。
可我找過去時,卻聽到他和村長的談話。
村長問秦北山:「怎麼和方家那個結婚?他父母不是好惹的。一旦沾上了,這輩子都去不掉。」
而秦北山只是說:「我媽說方棄好。」
原來,娶我不是秦北山他自己的意思啊。
所以秦北山一切的冷漠都是有跡可循的。
後面的話我沒再聽,只是低著頭回了屋。
自此,我再也沒有和秦北山解釋,新婚那晚我為什麼害怕。
日子過得跟白開水一樣寡淡。
直到村裡唯一一個大學生李文青放假。
他和村裡人描繪大城市的繁華。
科技先進。
我想,那大城市能不能治好我的病呢?
於是李文青問我願不願意跟他走時,我同意了。
我只想去治病。
治好就回來。
這樣我就是正常人,秦北山就不會嫌棄我。
我們就能成為一對正常的夫夫。
履行正常的職責。
可是我沒想到,李文青居然圖我錢財。
3,
但是更讓我難過的是秦北山的態度。
他似乎根本不在意我是否離開。
明明我身後背的包袱那麼明顯。
可他卻一聲都不問。
我垂眸,把車票塞進口袋裡,抬腳要往屋裡去。
奇怪的彈幕又一次出現。
「方寶我求你了,你看看鍋里的飯吧!是白面饅頭和香噴噴的水煮蛋。]
[秦子哥吃粗糧饃饃喝白水,也要給老婆投喂好的香的貴的。]
[俺們秦子哥後槽牙都快要碎了,老婆跟人跑了,還得早起做飯,干農活。]
[最後老婆不跑了,又回來了,也不敢問原因。]
[秦子哥超愛這句話我已經說累了。]
我遲疑地把視線在彈幕和秦北山身上來回移動。
這個彈幕上說的秦北山和現在……是一個人嗎?
為了求證,我走到廚房掀開鍋蓋一看。
果不其然,就是彈幕所說的白面饅頭和水煮蛋。
升騰的水蒸氣胡亂地撲到我的臉上。
凝聚成水珠,順著臉龐滑落。
落到嘴邊,苦澀在唇齒間蔓延。
我胡亂地抹了一把臉,猛地轉頭。
和秦北山來不及收回的視線對個正著。
兩個人隔著院子看著彼此。
片刻,秦北山率先移開視線,繼續手裡的活。
而我也通過彈幕的劇透,似乎明白了什麼。
我沒說話,只是把鍋里的飯吃掉。
吃完把包袱放好,看著地上那袋裝滿玉米的尼龍袋子,深吸一口氣。
在心裡喊著 123,一把抓住要往肩上扛。
這一袋子仿佛一座小山一樣砸下來。
我步子踉蹌了幾下。
還沒來得及往前走幾步,袋子的重量拉著我往後倒去。
視線里的磚瓦地變成了藍天白雲。
我仰躺在地上,滿眼的不可置信。
「方棄。」
秦北山丟下手裡的苞米,幾步走過來。
想碰我,手又克制地停在半空。
「你,能站起來嗎?」
這次我沒有隻看秦北山流露於表面的沉默,而是透過那雙黝黑的眼睛直入他的內心。
在那對滿是我身影的瞳孔里,我看到了擔憂,慌亂,不知所措以及懊悔。
我眼酸酸地舉起手:「疼,起不來了。」
以往不曾關注的那些細節,此刻全部展現在我眼前。
仿佛慢動作一般,讓我看個清楚。
例如,秦北山肉眼可見的身體僵硬。
又例如,細微滾動的喉結,繃得平直的薄唇。
所以看似冷漠疏離,但也有可能是慌亂的不知所措。
我舉著的手不曾放下,心臟咚咚如打鼓。
秦北山伸手小心翼翼地握住我的手掌。
微微使力。
我順著他的力道猛地起身,撞到了他懷裡。
我的手不經意地放在他的胸口。
胸腔下的那顆心臟和我一樣。
鼓動如雷鳴。
彈幕說的好像是真的。
秦北山是愛我的。
很愛很愛。
4,
我被秦北山打橫抱起,小心地放在床上。
做這些事的時候,秦北山的眉頭蹙得很深。
配上那張硬朗帥氣臉和刺手的寸頭,不知道還以為他在生氣。
而我知道,他是擔心。
但我也是現在才知道。
我看著面前單膝跪在床邊,動作極輕地幫我脫鞋襪的秦北山,鼻尖發酸。
那雙骨節分明的大手卡著我的腳踝,為我褪去鞋襪。
直到他的手,無意識地觸碰到我的腳心。
我渾身一僵,一股陌生的熱流打濕了某處。
我震驚的。
整個人僵硬在床上,一動不敢動。
秦北山誤以為我是嫌棄他。
眉眼低垂,唇角抿得更直了。
他攥緊手,骨關節都泛著蒼白。
「哪兒疼?」
秦北山聲音冷硬,乍一聽充滿了不耐煩。
如果仔細去品,裡面的關心和惱怒,都快要溢出來了。
我腳趾微微蜷縮:「不疼。」
「嗯。」秦北山從喉間擠出一聲。
接著轉身把抽屜里的碘伏和棉簽拿出來,放在小桌上。
「擦擦,重,我扛。」
依舊的少言沉默。
如果是以往的我肯定會以為他對我不關心。
甚至是敷衍了事。
可是彈幕卻在教我如何讀懂秦北山深藏在冰面下的炙熱。
[秦子哥,我真是夠了,明明老婆摔倒,自己緊張得腳都差點崴了,現在這裝沉默寡言。]
[死裝哥,晚上對著老婆的睡顏做手工的時候嘴就不硬了。]
[不是,就我發現秦子哥給他老婆脫襪子時,跟餓狼沒差別的眼神了嗎?]
[樓上的大黃丫頭,你別走,終於找到這條評論了。]
這邊我還在疑惑,彈幕上那句秦北山晚上做手工。
還沒想出來個所以然,那邊秦北山已經抬腿離開。
只給我留下一個背影。
彈幕全是恨鐵不成鋼。
我看著窗外院子裡幹活的秦北山,把桌子上的碘伏和棉簽拿了過來。
上面殘留的溫度,順著手心一路暖到心裡。
5.
自那天過後,秦北山突然忙了起來。
早出晚歸,我倆根本不打照面。
這天我正在廚房做飯,突然有人喊我。
「方棄,方棄出事了!出大事了!」
我心一慌,把火弄滅了。
村長媳婦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滿臉著急:「方棄,出大事了!」
我倒了一碗茶,遞過去:「嬸子,不急,你慢慢說。」
嬸子接過:「還不急呢,你男人從山上掉下來了!」
話音落下,我腦子轟的一聲炸了。
拔腿就往外跑。
嬸子在後面著急地喊:「你知道哪個山嗎?」
我回應:「知道,我知道。」
彈幕已經告訴我了。
除了那個山名,我再看不進去其他。
滿腦子都是跑快點。
直到跑得眼前發黑,肺部炸裂般地疼時,看到了,前面有一堆人。
村長眼尖,看到我立馬讓人給我讓出一條道。
圍在中間的正是秦北山。
他靠坐著,額頭上的血像水一樣往下流。
我呼吸一窒,艱難地走過去。
嘶啞著嗓子小聲問:「怎麼回事?」
周圍人七嘴八舌地解釋,可是我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現在只想聽秦北山說話。
秦北山黝黑深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
「怎麼過來了?誰告訴你的?」
語氣嚴肅,仿佛我不應該知道這件事。
我腳停了。
[我真服了秦子哥,咱實在要不會說話把嘴捐了吧?]
[本來還在和周圍人說自己沒事,跟個望遠鏡一樣,大老遠的看到老婆來了,立馬虛弱的坐下。]
[結果人到跟前了,又搞這齣,作者,我想看追妻火葬場。]
我又氣又累,幾步走過去:「你是我男人,我怎麼就不能過來了。」
這一直球打得太突然。
秦北山愣在原地,緊接著那張冷白膚色的臉上出現了比血還要刺眼的紅暈。
一直蔓延到耳朵根。
周圍人都在起鬨。
村長呵斥:「別瞎嗷嗷了,你們兩個年輕壯實的架著北山趕緊去診所。」
秦北山當即拒絕:「不用,我能走。」
說完故意躲避我的視線,艱難地站起來。
剛走兩步,身影一個搖晃。
我嚇得趕緊扶著他的胳膊,沒好氣:「不是能走嗎?」
秦北山低頭看著我,半晌聲音很輕很低地說:「不太能。」
村長看著我的小身板,皺眉還沒來得及說話。
我架的秦北山已經往診所那去了。
說是扶倒也不嚴謹。
秦北山的胳膊搭在我的肩上,我的手攬在他的腰間。
我能明顯感覺到他搭在我肩膀上的時候,根本沒有使力氣。
「你上山幹嘛?」
秦北山說:「採藥。」
我問他採藥幹嘛,他說攢錢。
我再多問他就不願意說了。
他不說,有的是人說。
眼前的彈幕把他出賣得乾淨。
[喲喲喲,採藥~古有采蘑菇的小姑娘,今有採藥的小北山。]
[俺不中了,秦子哥,你長個嘴能死啊?明明採藥是為了賺錢給老婆治病。]
[真是夠了,以後不長嘴的,能不能不要談戀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