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我就算是下一秒死大街上,也絕不想讓這張臉在我眼前多晃半秒。
也不知道是江淮信息素壓了我太久難受,還是真的見李言這張臉噁心……我胃裡又開始陣陣刀絞。
讓我難堪,江淮應該會開心吧。
抱著突然暴斃口噴鮮血嚇死那小白蓮的心,我厚著臉皮跟了過去。
李言生日叫了不少人,畢竟曾經是同學,我偶爾也能碰見點七年前的熟面孔。
可惜他們都跟李言一樣,用我最厭惡的憐憫,同情或者是幸災樂禍的眼神死死盯著我。
我指尖摩挲著玻璃杯,一寸一寸,被這些無形的目光裹挾到喘不上氣。
我隨便找了個藉口擺脫他們,逃到角落裡悄悄縮著,像陰溝里的老鼠偷看江淮。
他長得好,七年前是這個樣子,七年後還是。
可我現在再看這張完美戳在我喜好上的臉,除恐懼之外已經感受不到任何其他情緒了。
他站在遠處,和李言靠的很近,聚光燈下輕輕笑著,眼睛溫潤發亮。
我模模糊糊中好像聽到不少人讚揚他們是天生一對。
我麻木了,也可能是被折磨得徹底心死了,對此並沒什麼感覺。
就這麼靜悄悄看著,打了個哈欠,一口一口抿著杯里發苦的酒。
意識迷離之際,我趴在桌上,感覺到身邊坐了個人。
他把外套披在我身上,冰涼手掌輕輕覆著我的臉,像在試探我是不是真的喝醉了。
半晌,垂下眼瞼問我:「真的不在乎,不喜歡了?」
我渾身燒得難受,貪戀他掌心那點涼意,輕輕蹭了蹭。
他頓了下,又道:「不喜歡也沒辦法,你自找的,我絕對絕對不會放你走。」
我輕輕吐出一口氣,微笑著看他。
「江淮,我要死了。」
07
這句話我曾不止一次對他說過。
被鐐銬鎖在浴室,被逼著塞上那些堪稱恥辱的東西出門,亦或是他在晚上狠狠掐著我脖頸弄的時候。
我都以為自己要死了。
認錯的話我說了無數遍,也流著淚一次次跟他說我要死了,求他稍微憐惜下我。
這還是第一次,以這樣近乎告別的語氣跟他說,我要死了。
江淮神情變了,卻還是下意識覺得我在騙他。
「因為李言?我跟他沒什麼,你也應該能看到他沒被標記。」
我搖搖頭:「不值得。」
江淮明顯會錯了意,罕見地錯愕一瞬,轉而變為更劇烈的震怒。
他絲毫沒有憐惜將死之人的自覺,一把攥住我的手腕,瘋了似的一遍遍重複:
「你先招惹我的,是你先招惹我的。」
「陳煜,真不愧是你啊。只有你能做到因為個隨隨便便的念頭就把人毀了,然後不喜歡了說扔掉就扔掉吧?!」
他力氣太大了,攥得我手腕疼。
記憶中的江淮是個體面人,即使情緒最激動的時候也鮮少露出這樣五官猙獰的醜態。
我不懂他的憤怒。
被折磨的是我,我又什麼時候有了扔掉江淮的資格?
他的信息素不受控制鋪天蓋湧來,我呼吸一窒,感覺像有把泛銀光的刀惡狠狠插進我的身體來回攪動血肉。
劇痛之下,我眼前一片漆黑,連呼吸都帶著股鐵鏽味。
倒在江淮身上的前一秒,我終於看到這張臉露出了七年前我最想要的表情。
茫然,憤恨,不甘……和一點點被丟掉的傷心。
08
那天之後,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到江淮。
他幫我繳了治療費,隨後徹底消失在我生活中,連一句話都沒留。
好像我們從沒有過那樣扭曲糾纏的七年。
我接受治療,吃各種苦到發澀的藥,腺體扎了不知多少針,痛得每天夜裡身體都止不住痙攣。
說實在的,最難過的那會兒,我甚至動過直接解脫的念頭。
支撐我堅持下來的是恨。
每一分綿延的痛苦都化成了扭曲的生念,我恨不得咬掉江淮腺體,讓他跟我一樣躺在這裡垂死掙扎。
我不知道江淮砸了多少錢。
總之我來回折騰的這幾個月吧,每天都有大批醫生跟我會面,用了不少曾經只聽過名字的高端設備。
從重症監護室轉到普通病房那天,我終於見到了這位人傻錢多的主。
他坐在我身邊,拇指輕輕摩挲著我手腕處曾被鐐銬劃出來的淺疤,整個人透著股疲態。
江淮說:「我還是恨你。」
我想了想,終於還是給出了我的肺腑之言:「我也恨你。」
畢竟我不止一次後悔當年下手怎麼沒更狠絕些,好讓這人也給我當回狗。
我們倆,一個惡毒虛偽,一個陰狠毒辣,當真是般配無比。
他並不意外這個答案,只是緩緩垂眸說完了後半句:「可我不想讓你死。」
這幾天在鬼門關來回竄,我整個人消瘦不少,江淮很輕鬆就能包住我的手腕。
他的掌心很暖,說不上來的,竟給了我幾分扭曲的安全感。
某個瞬間,我甚至能感覺到他在顫抖。
我可憐自己,又有點可憐江淮。
最終還是懷著些不可告人的心思伸手輕輕抱住了他。
講真,如果不是 Alpha 之間的天然排斥,我應該會很喜歡他的信息素。
是帶著點木質香,沉穩又清冷的味道。
我輕輕嗅了兩下,隨後看著他的脖頸張大嘴,用力咬了下去。
我惡狠狠質問他:
「操,不想我死為什麼不來看我,你就不怕連最後一面也見不到?」
江淮沒躲,任我啃著,好半天才悶悶道:「你不會死的。」
我簡直要被氣笑。
當江淮的狗,連什麼時候死都由不得自己。
又聽見他解釋:「我信息素會讓你病情加重。李言也說你肯定不想見我。」
「李言?」我大腦沒轉過彎,「怎麼還有那小白蓮的事。」
江淮語言表達能力很不錯,三兩句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個清。
我聽完後徹底陷入沉默。
一言蔽之,李言之前暗戀我。
因為嫉妒我肯為江淮花那麼多心思,這才從中作梗當了告密者。
我知道這很扯。
可江淮說我倆信息素契合度高達百分之九十七。
放在整個世界上看,如此高的契合度也不過寥寥。
只不過我這人吧,是個十足的顏狗。
一見到江淮那張臉就發狠了忘情了,把什麼亂七八糟的信息素契合度全然拋在腦後,完全忽略了自己身邊還有這麼一個人。
江淮戲謔:「高契合信息素對你腺體有療愈作用,有空可以讓他來坐坐,就當是醫用香氛了。」
我光是想想那畫面就尷尬得頭皮發麻,渾身滾燙。
燙的燙的,卻忽然反應過來這溫度來源好像不太對勁。
我向後退了兩步,慌忙捂住自己腺體:「不對,你別過來……我易感期好像到了。」
江淮不置可否:「我別過來?」
我真被他這個樣子嚇到了:「江淮,我現在是病號,還是差點死了的那種, 你,你不能……」
卻看見江淮緩緩半跪下來,手掌按著我的膝蓋,明明自己早就要炸了,呼吸野犬似的粗重,還要裝模作樣地跟我說:
「我幫你。」
09
都怪這畜牲。
跟他在一起久了,這個人的呼吸對我來說簡直都是種勾引,比什麼藥都好使。
他抬眸看我, 眼底是毫不掩飾的侵略。
我畏懼他,卻又是實打實愛他這具身體。
江淮呼吸灑在我的脖頸,他感受到我身體一瞬間繃直, 戲謔地將手放在我脖頸。
不出他所料,我瞳孔猛地緊縮,儼然一副馬上就要開始嗚咽求饒的可憐模樣。
他笑了, 慢悠悠把手拿開:
「這麼怕我啊, 那怎麼還有膽子出去找 Omega?」
我咬牙, 蓄足了力準備踹他一腳。
剛踢出去就被攥住腳腕。
「被我玩了這麼久,你對他們還能有感覺嗎?」
我罵他:「滾!」
「看來還是我不夠努力啊。」
江淮唇瓣在我腺體處碾了碾,我們距離實在是太近,以至於我能聽到他尾音里那一點點控訴的意味:
「陳煜, 你現在也太不挑食了。」
挑啊,怎麼不挑了。
就連那倆 Omega 都是點的頭牌。
只不過跟江淮比起來, 確確實實還差那麼一點意思。
但這個時候,氣勢是絕對不能輸的。
「你怎麼配跟⼈家 Omega ⽐?他們腰比你軟腿比你細還會好聲好⽓叫我哥哥。別說那倆鴨子了, 你就連李言都⽐不上。」
江淮:「哥哥。」
我錯愕,對上他近乎赤裸的眼睛, 身體轟的一下更燙了。
江淮牙齒馬上就要咬上我的腺體, 冷冰冰威脅:
「再有下次,你這腿就再也別想要了。」
我慌忙捂住腺體:「不能咬!」
江淮很不滿,卻也只是⽤鼻尖輕輕蹭了蹭那塊軟⾁,很乖地挪開了⽛⻮。
有時候覺得, 江淮才是真正的野狗。
還是最難馴養,最瘋的那種。
七年時間實在太久了。
足以讓兩個恨不得咬死對方的人把棱⻆磨到血肉模糊,重新拼湊,強行擰在⼀起。
我不知道江淮對我的恨⾥有沒有摻雜那麼丁點扭曲愛意。
但我知道, 他再也,再也離不開我了。
10
徹底痊癒出院後, 我們搬到新家,江淮送了我個小禮物。
⼀對款式低調簡單, 內圈刻著名字的銀戒。
說是禮物,其實也沒給我說喜不喜歡的權利。
江淮握著我的手,以一種不容抗拒的態度將它強⾏套在我⽆名指上。
我看著這東西,⼼底五味雜陳。
「怎麼,不恨我了, 要跟我結婚?」
江淮淡淡瞥我⼀眼:「這是你的項圈,證明你不是條沒主人要的野狗。」
我罵他:「滾,真是瘋⼦。」
其實吧, 我覺得那不是戒指,更像是⼀對⼩手銬。
這端鎖住我, 那邊困住他。
就這樣翻來覆去在恨里糾纏,沉溺,直到永遠。
比永遠還要久的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