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喜歡在貶低我的同時抬一手白樂,好像這樣就能讓我自慚形穢,主動離開雲邵身邊一樣。
善良、純凈、溫柔、美好。
這是他們對白樂的評價。
我看著面前這個主動找上來的人。
重生前,我與白樂的交集並不多,但讓我印象深刻的就有三次。
一次,他高高在上地讓我離開雲邵,亮出他和雲邵高達百分之九十八的匹配度,說他和雲邵才是天生一對。
一次,他在眾目睽睽下摔下樓梯,汙衊我欺負他對他校園霸凌。
最後一次,他往雲邵酒里下藥,藥物起作用後沒算到雲邵走錯房間,第二天立刻把下藥的鍋牢牢扣在我頭上。
此時白樂站在我面前,無數的文字從他頭頂掠過。
大量的「攻略」、「主角攻」、「好感度」、「炮灰」的字眼撞入我的眼帘。
我消化了幾秒才明白這些彈幕似乎認為這個世界是一本主角受一步步接近主角攻,讓主角攻徹底愛上他的萬人迷攻略文,白樂是主角受,雲邵是主角攻,而我是喜歡主角攻的炮灰舔狗。
白樂挑剔地打量了一下我的臉,眉頭微微皺起。
他的視線往上看了看,大概是看到了彈幕說我是炮灰,他沒什麼興趣地收回了目光,轉身向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休息室的牌桌上正聊到要給白樂準備一場歡迎宴。
雲邵心不在焉地轉著牌,視線再次掠過手邊沒什麼動靜的終端。
有人道:「白樂剛回來,歡迎宴要不要辦得熱鬧點,多請一些人?」
雲邵往椅子上一靠,發話道:「既然是歡迎他入學,那就把和他同系的人都請過來吧。」
「哈哈,還是雲哥大氣。」
「那就明天晚上?我現在就讓人去發邀請函。」
雲邵之前從不插手這些瑣事,眾人不由把白樂在雲邵心裡的地位又往上提了提。
與此同時,柳辛在校門前把一疊資料交給我:「諾,轉學的手續我幫你辦好了,最快明天就能走。」
4.
「謝了。」我接過資料,把一個藥瓶遞給了柳辛,「這個給你。」
「是什麼?」柳辛疑惑地看向我。
「假死藥,用不用,什麼時候用,給誰用都隨你。」我說,柳辛現在或許還沒有到用上這個藥的地步,但後期他被林家小少爺和他那兩個 alpha 哥哥糾纏的時候應該會用到。
柳辛震驚地看向我:「你還會做這個?!」
其實現在的我還不會,也沒有時間馬上做出這個藥,所以前兩天我回了一趟貧民窟。
重新踏進熟悉的小屋時,幾個小孩立馬圍了上來,像群小灰雀似的嘰嘰喳喳地叫著。
「哥哥!」「哥哥!」
「許應哥哥!」
我把年紀最小的那個小男孩抱了起來,問道:「老師的身體還好嗎?」
「我很好。」一位穿著白大褂,身材瘦削,氣質溫和的男性 beta 從裡屋走了出來。
他是從小把我帶大的老師,藥劑學方面的天才,卻患有嚴重的基因病,一直靠昂貴的藥材吊著命。
「你在信息里說要轉學了是怎麼回事,不是說那個學校里有你一直在找的人嗎?」老師疑惑而溫和地看著我,他不知道我和雲邵的交集,只知道有一天我突然拒絕了另一所我一直想進的學校的邀請,跑去了綜合軍校,說那裡有我想見的人。
「想通了一點事情。」我含糊了一下,「不說這個了,老師,你不是說想要延緩你的病還缺一味稀有礦的提取物嗎,我打聽過了,半個月後有個拍賣會上就有這種稀有礦。」
上一世我直到後來才偶然得知了這個消息,那時候已經錯過了這個拍賣會,再後來買到稀有礦的時候,老師的病已經變得很嚴重了。
老師體貼地沒有多問,只說:「你信息里提到的藥我已經準備好了。」
他轉頭遞給我一個藥瓶。
柳辛小心地把藥瓶收了起來,沖已經準備要走的我小聲問了一句:「我們還可以再見面嗎?」
我笑了一下:「我家的門會永遠向朋友敞開。」
走出校門時,我的終端收到了一份明天白樂歡迎宴的邀請函。
發送邀請函的人挑釁地說著雲邵的白月光回來了,讓我過去看看,我連人家的一根寒毛都比不上。
我平靜地刪除了它。
第二天的歡迎宴上。
雲邵站在二樓俯視宴會廳,大門開開合合,卻始終沒有見到那個他想見的人。
終端上我的消息還一直停留在好幾天前問他想吃什麼早餐,而他回復的一個「滾」上。
他又打開了終端上的另一個軟體,紅點停留在校園內沒有移動,那是他放進我校徽里的定位器。
雲邵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欄杆。
「噠、噠、噠……」
「雲哥,你看誰來了。」身後有人叫了雲邵一聲。
雲邵哼了一聲,嘴角不自覺牽起了,他轉過身:「你還知道……」
未出口的話頓在那裡,身後白樂仰著頭沖他淺淺一笑,與他契合無比的花香一點一點溢散出來。
在雲邵看不見的地方,彈幕刷著:
[白月光駕到,通通閃開]
[他笑了他笑了,這就是白月光的威力嗎]
[來來來,給大家一些信息素高匹配度的震撼]
白樂臉上不可遏制地帶了點得意,他眨了眨眼道:「好久不見了,雲邵。」
雲邵嘴角的笑已經隱了下去,他禮節性地點了一下頭,淡淡地移開了視線。
「等等,這反應不對吧」
「害羞了,絕對是害羞了」
白樂的笑臉僵在臉上,他走上前來,試圖靠得雲邵近一點,信息素更多地放了出來。
「謝謝你為我舉辦的歡迎宴。」白樂柔聲道,「我很喜歡。」
雲邵皺了皺眉。
「咔嚓!」
站在旁邊的人舉起終端給他倆拍了張照。
「嘖嘖,我這角度卡的,小舔狗看到了不得嫉妒瘋啊。」拍照的人人搖頭晃腦,欣賞一通後把照片發到了群里。
照片里,白樂仰著臉站得離雲邵極近,兩個人仿佛下一刻就要接吻。
雲邵看了一眼,沒阻止他把這張照片發給我。
我收到照片的時候正在看老師發過來的幾場藥學專家講座的時間有沒有衝突。
他最建議我去三天後的那場研究院舉辦的研討會,我收下了老師發過來的資料,但我其實並不準備去。
上一世在那場研討會裡我遇到了雲邵和白樂,那時候我並不知道雲邵和白樂的關係,只是奇怪雲邵為什麼會來這個和他完全無關的研討會。
現在想想,他應該是陪著白樂來的吧,畢竟白樂也是醫療輔助系的。
我垂眼關掉終端上的頁面。
既然要避,就應該徹底避開。
重生後,所有雲邵會去的地方我都不再踏足,這場研討會也不會例外。
也就在這時,我看到了那張故意發給我的照片,它就在我還沒來得及放下終端時突然跳進了我的眼眸。看清的那刻,我的心臟猛然抽痛了一下。
前世白樂的話清清楚楚地響在我的耳際。
「你知道我和雲邵的匹配度有多高嗎?百分之九十八,世界上沒有比我更適合雲邵的 omega 了,我們是命定的伴侶,他註定了會被我吸引的。」
我和雲邵的信息素匹配度只有百分之六十一,勘勘及格的匹配度,仿佛從一開始就預示著我們的不合適。
我對自己說,這樣很好,比起我,身為白月光的白樂陪在他身邊才會讓他更開心,而我只會讓他厭惡。
5.
雲邵正在砸碎休息室的第五套桌椅,休息室里精緻昂貴的擺設在地上四分五裂。
此時某個終端群里:
「他怎麼突然生這麼大的氣?」
「聽說今天上午去醫療輔助系找白樂的時候看到那個誰的位置空著,一問才知道人家轉學了,回來就這樣了。」
「他不是討厭那個誰,一直趕他走嗎?怎麼人家終於走了,反而在這裡生氣?」
「那誰知道呢,他最近一直挺奇怪的,八百年不更的動態最近天天發吃了什麼早餐。」
「喔,我那個學心理的小男友說他分離焦慮。」
「他?和誰分?那個誰?」
「要不把白樂叫過來勸勸?」
「叫過了,沒用,本來看他自信的表情我還以為有救了呢,結果門都沒叫開。」
「哎,我有朋友看到那個誰了,他和柳家新找回來那個進拍賣會了。」
拍賣會包廂內,柳辛正在問我:「你的錢夠嗎,要不要我借你一點?」
我搖了搖頭:「沒關係,我要拍的東西不是特別貴。」
上一世這份稀有礦的成交價是二十五萬,我卡里這些年賺的加上老師給的有三十五萬左右,還沒到要向人借錢的地步。
稀有礦只是這場拍賣會的開胃菜,很快就輪到了它出場。
「十五萬。」
「十七萬。」
「二十萬。」
「二十一萬。」
「二十五萬。」
我舉了牌子:「二十六萬。」
「二十六萬一次!」「二十六萬兩次!」
「三十萬。」
最後一次木槌落下之前,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我的喉嚨緊了緊,加價道:「三十一萬。」
那道聲音冷冷地在場中再次響起:「一百萬。」
這是我絕對拿不出來的數字。
我低下頭,給雲邵的朋友發消息:「他是不是來了拍賣會?」
過了一會兒,終端的那邊回道:「有什麼話你不能直接跟我說?」
我立馬站起身來,沖柳辛道:「走吧,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
打開門的瞬間,一道陰影落了下來。
雲邵黑著臉看著我和我身邊的柳辛:「想去哪裡?」
我一言不發地偏過頭。
雲邵冷笑了一聲:「怎麼,終於決定放棄我改纏著別人了是嗎?」
「我還以為你這次能堅持得久一點呢,第幾次了,許應?」他一步步逼上前來,紅著眼質問道,「你還要再拋棄我多少次?」
我身旁的柳辛和雲邵身後跟來的朋友們齊齊露出了震撼的表情。
6.
我和雲邵第一次見面是他八歲的時候,第一次分別也是他八歲的時候。
那是我撿到小雲邵的一個月後,我察覺到貧民窟里有一夥陌生的面孔在尋找著什麼,我花了一點時間從他們中最蠢的那個人嘴中套出了話。
得知雲邵是雲家下一任的正統繼承人,他的家族中有許多人都想要殺他,他們正是其中一個僱傭的打手。
問出答案的第二天,我像每個要拋棄孩子的父母一般牽著小雲邵的手把他帶到了下城區唯一一家兒童遊樂園,在陪他玩了一下午遊戲後把他一個人留在了老舊的旋轉木馬前。
小雲邵站在黃昏的暖光中,滿懷希望地等著我去給他買氣球。
他等到的是雲家爺爺派過來把他綁回去的管家和保鏢們。
那可能是雲家唯一一個希望雲邵活著的勢力,我付出了一點代價,要到了聯繫他的方式。
我以為我和雲邵不會再見面了,但兩年後,十歲的雲邵重新敲開了我的房門。
他風塵僕僕,衣衫凌亂,脖頸上有明顯的青紫掐痕,但手中緊抓著的匕首上在滴著血。
「我殺人了。」雲邵低低的說,聲音幾不可聞,「我殺了我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