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隨天地完整後續

裝病第十年，迎來了老公五十歲的生日。

他當了二十年的領導，各種五花八門的東西收了不少，我提醒他：

「全部都得拿個本子記下來，這些都是人情，你當不當領導都要還的。」

可唯獨有一束氣球花，年年擺得別致，卻又年年不署名。

我一時興起，叫了婆婆過來打電話：

「媽，我手不得空，你打打上面的電話問問是誰。」

電話不到五秒被接聽，還不等婆婆開口，對面就傳來一個驚喜的女聲：

「這麼快就收到了嗎老公？今年我給你選的顏色你喜不喜歡？」

話音剛落，滿屋寂靜，陸儼嚇得臉色煞白，驚恐得像看見了死人一般。

對於這個我計劃了十年的生日禮物，他好像一點都不滿意。

1.

婆婆愣得說不出話，老年人把手機開免提，於是寂靜的空間裡，梁晴在對面的追問顯得格外清楚：

「老公，你怎麼不說話呀，難不成是你老婆在旁邊？」

陸儼幾步沖向前掛斷電話，滿臉都在抽搐：

「你拿我手機幹嘛呀？你自己沒有嗎？！」

他把婆婆吼得發愣，語氣看似在指責，但我明白，他是在害怕。

今天家裡來了很多人，陸儼前幾年的生日女兒都因為工作錯過，今年特意加了半個月的班，空了三天的假期趕回來。

她已經長大成人懂事了，知道這頓飯根本不可能吃得下去，於是禮貌地送走了客人，只留了她的幾個伯伯和姑媽下來。

我從頭到尾沒什麼反應，聽到梁晴的聲音後，就丟下了手中的事情，坐在沙發上嗑瓜子。

比起陸儼和女兒一臉灰白的絕望，身在風暴中心的我，卻意外地沒有一點明顯的情緒。

女兒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著我，陸儼的親戚好幾次嘗試著想要開口，最後又把話生生咽下。

我能明白他們心裡在想什麼，畢竟我的女兒責怪我從不替她爸爸著想，他的親戚這幾年來一直攛掇著他跟我這個病秧子離婚。

公公轉頭先罵起陸儼來：

「混帳東西！那個女人到底是誰？你們的關係持續多久了？！」

陸儼低垂著頭，始終沉默不語，他不說，但我知道啊。

「是他們公司已經離職的下屬，算算時間，差不多有十年了吧？」

婆婆一下拍腿大哭起來，陸儼不可置信地看向我，眼神里布滿了恐懼。

他以為自己瞞得很好，周旋於我和梁晴之間，瞞得所有人都覺得他是最好的父親，也是最好的丈夫。

女兒猩紅了雙眼，跪在地上一直給我道歉。

一個月前我們吵架，她在電話那邊罵我：

「你仗著自己生病在家裡為所欲為，收光了爸爸的錢，還一點好臉色都不願意給他看，你到底想怎麼樣啊？」

年前陸儼給我報了一個旅行團，我死活不去，不僅退了錢，還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一分生活費也沒有給他。

他無奈之下找了女兒，女兒也問我憑什麼這樣對她爸爸，我也只留了一句話：

「你以後就知道了。」

她現在終於懂了，除了對不起三個字，其他的再也說不出來。

陸儼的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他大哥嘆氣，面對我時再也沒有從前的理直氣壯，軟著語氣跟我商量：

「方婷，你們是幾十年的夫妻了，有什麼事情大家關起門來好好解決，我一定讓他給你一個交代。」

「你想要什麼我們都會讓他答應，陸儼肯定也會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你這身子也經不起大折騰，離婚對你來說算不得好事情。」

我想起不久前的聚會上，他喝得醉醺醺地告訴陸儼：

「你想找個什麼樣的沒有？何必浪費時間在這個病秧子身上！」

但他今天居然反過來求我不要離婚，我知道，他是想讓我息事寧人，怕事情敗露出去，毀了他弟弟和他家的名聲。

可我身體康健資產無數，保養得跟四十出頭沒有區別。

同樣的話我也想問他，我想要什麼樣的男人沒有？

2.

撞破陸儼和梁晴的破事時，醫生說我已經有了流產的徵兆。

那時候我已經年近四十，因為陸儼一句想要二胎，他們全家人都逼著我生。

扎破保險套的事情發生在我身上時，我只覺得不可思議。

可是姣姣也幫著陸儼求我：

「爸爸說有個弟弟以後可以幫襯我很多。我同學家的弟弟也都很可愛，我們把它留下吧媽媽。」

她當時已經十五歲，在巨大的年齡差面前，從來不存在什麼互相幫扶，大的那一個，永遠會無條件妥協。

可我還是心軟了，在他們輪番的勸說下點頭答應。大姑姐來看我的時候也說：

「陸儼都四十歲了還想跟你生二胎，可見你在他心裡的分量有多重。」

我笑著點頭，那時也是真的信了。我周圍很多同齡朋友跟老公之間的關係早就已經平淡如水。

然而陸儼對我，卻比年輕的時候更有耐心了。

但是大齡懷孕根本不像我想的那麼輕鬆，我的身體不如從前，精力分配更是一件很難克服的事情。

這期間，我和陸儼因為養胎的事情產生過無數次爭執。他讓我放棄工作回家安心養胎，可我始終不願意。

我的事業已經小有起色，那是我奮鬥多年換來的，已然成了我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我無法輕易捨棄。更何況，當時在我的腦子裡一直有一個聲音在阻攔我。

所以在流產先兆出現時，我只感覺自己鬆了好大一口氣。

我瞞著所有人，也試圖挽救過它，但在看見陸儼生日上的那束氣球花時，暗自改變了主意。

其實同樣的氣球花這幾年在他的生日上都會出現。我問過陸儼幾回，都被他打著哈哈應付過去。

這回跑腿小哥送來的時候，我特意多問了一嘴：

「我朋友忘記署名了，你能告訴我是誰讓你送的嗎？」

跑腿小哥瞭然一笑：

「是個頭髮卷卷的女士，姓梁，人可細心了，說親手扎了一晚上，一直叮囑我要小心，千萬不要弄壞了。」

不知道為什麼，那個人的身影一下就衝進了我的腦海里。

她是陸儼的下屬，跟同事們一起到我家吃過飯。

是個年輕漂亮、離異又特別勾人的女人。

3.

我默不作聲，本想暗中調查，偏偏陸儼在看到那束氣球花後告訴我：

「後天我要去鄰市出差，我讓二姐來陪你。」

可是他前幾天才跟我約好，會在後天帶我去做產檢。

我想起之前好多次，他總會在生日後幾天出差，一走就是一個星期左右。

我實在按捺不住心裡的躁動，那天他剛一出門，我就開了車跟在身後。

我看見他迫不及待地進了一個老小區，我躲在樓道，看見梁晴把他攔在門外不准進去：

「你老婆懷孕了，你不照顧她，跑過來找我幹嘛？」

陸儼一把把人拉進懷裡：

「我為什麼讓她懷孕你不是最清楚？你生不出孩子了，以後我就讓小孩經常來陪你，反正方婷也忙，這一來二去地接觸，說不定以後他跟你的感情更好！」

我差點站不穩，抓住滿是鐵鏽的欄杆，想起肚子裡的孩子，心臟撕裂一樣地疼。

他把人打橫抱起，兩人嘻嘻哈哈進了屋：

「別浪費時間了，這次我待不了幾天！」

我這才明白，在許多個他藉口出差的日子，都在這個城市的另一個角落，跟這個女人廝混在一起。

我突然覺得好噁心，這個地方噁心，肚子裡的孩子噁心，陸儼更噁心。

僅剩的理智支撐著我，它戰勝了仇恨和痛苦，逼迫我把車開到醫院。

但不是去產檢，是去預約流產。

我的女兒還沒有成人，我還沒從陸儼身上討到任何好處，背叛的人需要付出代價，但是要比現在，重一千倍，一萬倍的。

4.

我找人開了假報告，流產大出血，被迫摘除子宮。

陸儼看到報告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很精彩，可我見到他的第一面，是撲進他的懷裡痛哭：

「老公，我再也不是一個完整的女人了……」

他雙眼猩紅，安撫好我後，一個人站在陽台邊上抽了一整晚的煙。

出於愧疚，整個小月子期間，陸儼一直陪在我身邊，經常抱著我安慰：

「是我的錯，我不該讓你生二胎的。」

我沒有功夫去研究他到底是出於真情還是假意，我只需要在他心裡埋下愧疚的種子，讓他無時無刻都要記住，是他虧欠我的。

從那以後，這個家裡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出小月子那天，陸儼在我耳邊承諾：

「老婆，以後這個家裡都由你說了算，我再也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事情。」

年輕的時候，我媽開玩笑想讓他上交工資卡，他摔了筷子就離開；等我到四十歲了，他卻願意把這些東西都給我了。。

其實我盤算的不過是利用他的愧疚，把他身上的錢牢牢綁在自己和女兒身上。

我害怕梁晴會把他哄得團團轉，那個老小區我還歷歷在目，他去問房子的事情，我安排的人也查到了。

可陸儼卻像變了一個人，把自己的財產全部交出來，替我投資，送我首飾房產，連出差的次數都少了，一問就是：

「姣姣大了住校，我怕你一個人在家裡孤單。」

梁晴因此跟他吵了無數次架：

「說好的房子沒了，人也不陪在我身邊，我跟你了這麼多年，什麼也得不到你的嗎？」

陸儼第一次發了脾氣：

「你不上班的生活費是誰給的？方婷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要不是因為你，她會變成今天這樣嗎？」

我從前習慣什麼事都自己扛，和他講話也從來都是公事公辦的語氣。

現在我「生病」了，會展現出柔弱的一面，依賴他，讓他知道我需要他，激發了他巨大的保護欲。

我說自己害怕去醫院，有次半夜睡醒了我聽見他給他二姐打電話，語氣哽咽：

「姣姣知道她媽媽的事後特別難過，方婷也不像從前一樣幹練了……」

「那天她說我是她唯一的依靠了，我就想著，一定要加倍努力地對她好。」

「我每天都在後悔，要是當初尊重她的想法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