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於爾完整後續

2025-12-19     游啊游     反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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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寒聲的原話是:

「那種男的你都能忍下來,是一塊當護工的好材料。」

他欠江家人情,正好我欠他的,就讓我來還了。

而且我在家裡待得的確也快發霉了。

……

江家看起來十分的……資源雄厚。

不過江父江母人都挺好的,看起來很面善,語氣也很溫柔。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他倆有些眼熟。

「小爾啊,我家兒子容易發脾氣,他一發脾氣就跟倔驢一樣,你一定要跑快點啊,喊咱家白姨給他打一針鎮靜劑就好了。」

江母笑眯眯地拍著我的手說。

江父似乎很少笑,努力想對我露出一個微笑,卻很是僵硬,更顯得恐怖了。

我有些緊張地點點頭。

不會做個護工把自己的命給搭進去了吧?

「我家小兒子正好今天在家。」江父說,「我讓人喊來給你見見面。」

一個傭人應聲離開。

但很快就回來,低聲在江父耳邊說了什麼。

「人家都來了他不下來見見面……」

江父有些生氣地在江母面前嘀咕,聲音有點大,我聽了個七七八八。

看來這個小江少爺很是難相處了。

不然跑路吧。

江母搖了搖頭,又喊傭人過來囑咐了幾句。

傭人應了聲,又重新離開了。

過了幾分鐘。

我聽到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門一推開。

面前是一張熟悉的面龐。

江星垂。

他身上的衣服還有五顏六色的顏料。

臉上也有。

眼下一片青黑,似乎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了。

他似乎也很意外會在這裡看到我,驀然瞪大了眼,下一秒,他就把門猛地關上了。

隨後是由近及遠的腳步聲。

江父江母:「……」

我:「……」

江母乾笑兩聲:「小爾啊,今天留下來吃午飯吧,已經快做好了。」

……

再次看到江星垂是在餐桌上。

他應該是洗了個澡,又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

眼中沒有了煩躁,只氤氳著平和的霧氣。

青年直接走過來,不等傭人上前,自顧自地就拉開了椅子坐在了我的身邊。

屬於他的香氣將我籠罩。

「好久不見。」我笑著悄聲和他打招呼,卻發現他沒有帶助聽器。

江星垂抿著笑意,認認真真地看著我的唇,說:「你慢慢說,我能看到。」

能讀唇語嗎?

我放慢速度,重新念了一遍。

「嗯,好久不見。」

江星垂溫和的嗓音徹底化解了我在陌生環境的不安,如河流潺潺流入我的心底。

每一次都是他。

在我孤單的時候,他總能出現。

我想。

可不知為何。

我的內心總會有一個微弱的聲音說。

我忘記了什麼。

忘記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14

今天江星垂陪我一起去複查。

剛下了樓,就看到站立在樹下的青年。

九月是桂花開的季節。

洛市進入了連綿的雨季,暴雨後的地面上落了很多桂花。

我踩著花瓣,和他並肩走在街道上。

天空是清澈的藍,微量的風吹過,還有酒糟的氣味。

「最近感覺怎麼樣?」他看著我眼下有些青黑,於是問道。

我皺著眉,說:「可能因為心情平靜,身體的保護機制逐漸消失了,最近容易做夢。」

我總能夢到過去。

一些被我忘掉的過去。

由遠及近,從我的小時候開始,到現在。

但每個人都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每一次的夢都像是一部舞台劇一樣,而我,永遠站在最角落。

「然後呢?」

「夢到你了。」

我下意識地回答。

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看到猛然湊近的江星垂。

青年眉眼彎彎,看著我,認認真真地說:「我聽到了。你夢到我了。」

那是最後一場夢。

我又一次夢到了離家出走的那個夜晚。

我蹲在門口,看著大家參加陸祈安的生日宴。

沒有人看到我。

直到有人呼喊我的名字。

我轉頭一看。

是江星垂。

小少年站在我面前,沖我伸出手:「我來找你玩啦~」

他牽著我的手往前走。

走到了舞台上。

台下有好多人,都用溫暖的目光注視著我。

我走了 24 年,走到了我的舞台中央。

看著江星垂,我不知為何,伸出手捧著他的臉,很認真地凝視著他。

青年瞳孔地震,卻沒有掙脫,臉慢慢地變紅了,眼睫顫了顫,閉上雙眼。

桂花香讓人頭昏。

我盯著他水潤的唇,也緩緩湊近。

「你倆要他媽幹嘛?!」

怒吼聲把我嚇了一跳。

我循聲抬眼,就看到了一張憤怒的臉。

「你是……燕隨。」

我眯起眼睛,把他與朋友口中的人對上了號。

燕隨好像也沒有休息好,與上次醫院見面時瘦了不少,下巴還有新長出來的胡茬,穿得單薄。

他眼尾泛紅,灼熱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顫抖地攤開了手,上面是一枚戒指:「你贏了,程爾,我們去看病,然後好好在一起。」

我垂眸看著那枚戒指。

猛然,大腦轟鳴。

15

我接過了燕隨的那束花。

心中的驚喜如煙花炸開。

我以為,終於有一個人看到了我。

自從認識燕隨之後,我的人生逐漸充實了起來。

父母和哥哥們好像也開始注意到我了。

他們會偶爾與我聊天,提到燕隨。

我會堅定地說:

燕隨是一個很好的人。

是我很好的朋友。

那時候,我不懂程祈安當時略顯戲謔的微笑。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這只是命運又一次開的小小玩笑。

我被當作小丑愚弄。

成為別人口中的談資。

但我不願意防守。

程祈安權衡利弊,只是給燕隨偶爾的甜頭吊著他。

我意識到了自己的喜歡。

我喜歡燕隨。

不只是作為朋友。

在最困難的那一年,他放棄了燕隨。

在狹小的出租屋裡,我看著他那副喝得爛醉的模樣。

還是伸出了手。

就像是當初我縮在別墅門口時,他也發現了我,朝我伸出手來一樣。

我們後來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燕隨好像真的努力扮演好了伴侶這個角色。

他開始學習如何製造驚喜,如何照顧生病的伴侶。

他在高燒的時候,燒得迷迷糊糊,還念著我的名字,抓住我的衣袖,說:「我只有你了,程爾。」

我也只有他了。

哪怕我清楚地知曉。

他是我義無反顧的決定,而我是他權衡利弊的結果。

只要結果正確,就可以了。

我回握住了那雙手,閉上了眼睛。

16

當我睜開眼睛時。

病房的氣氛有些緊張。

一個黑眼圈的醫生,一個冷著臉的燕隨,還有坐在我身邊的江星垂。

我想重新閉上眼睛。

卻被那個醫生「哎」了一聲給發現了。

「小病人醒了呀?」醫生如游魚一樣,身姿靈巧地穿過對峙的二人和一堆東西,站在了我的面前,笑眯眯地問。

我點點頭,坐起身子。

這才發現自己一直抓著江星垂的手。

醫生拿著片子看:「應該是大腦防禦徹底消除了,你一瞬間有點承受不住,所有才昏了過去。現在記憶應該已經徹底恢復了吧。」

我揉揉太陽穴,輕聲說:「我不清楚,但是的確記起來了不少東西。」

江星垂垂著頭,細碎的黑髮遮擋住了那雙眼睛,他沒看我。

我想把手抽回來,卻被死死地握著。

「程爾。」燕隨輕聲喊我,「你,還記得我嗎?」

我在他灼灼目光下點點頭。

「太好了……太好了……」

他低聲重複著,有些語無倫次,他快步走了過來,半蹲在我面前,從兜里拿出一個小小的絲絨盒子,打開後,裡面是一枚戒指。

我很熟悉。

「我,我也帶了,我以後都不摘下了……」

青年說著,語氣有些哽咽,他的左手無名指上是我當初設計的戒指的另一枚。

我沉默片刻,說:「不了。」

他的笑容定格在了臉上。

片刻後,他像是沒聽見一樣,繼續補充道:「如果你不放心,我們可以重新寫合同,這次不能反悔,我們就定一輩子……我們可以去外國領結婚證,很多國家都開放同性婚姻的——」

「燕隨。」我打斷了他的暢想,「西方傳說左手無名指上有條『愛之靜脈』直接連接著心臟,象徵著愛情與心臟相連。」

我凝視著他。

他的眼中竟然有祈求,希望我別再說下去。

「你的心不在這兒。」我說,「就算了吧。」

他低吼著,緊緊攥著病床的床單:「不,不能就這麼算了。我們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了,怎麼能就這麼算了呢?我已經、我已經沒有再和祈安有聯繫了。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重新開始?

我們的相遇都是錯誤的。

我嘆了口氣。

說:「我的心,也不在你這裡了。又怎麼能重新開始呢?」

被子下,握著我的手緊了一下。

江星垂終於抬起頭了。

我看到了那雙明亮的溫柔的眼睛,此時此刻裡面盈滿了偏執。

「我聽到了。」

江星垂說。

17

春夏秋冬,四季循環。

秋天很快就過去了,冬天在第一場雪降臨的時候才終於有了確切的感覺。

剛開完會,手機就響了。

看到是母親的名字,我有一瞬間的感慨。

在離開家之後,時間竟然過得那麼快。

我伸手接住雪花,時隔三年後第一次接起了母親的電話。

「喂?」

「……小爾。」母親的聲音帶著疲憊,「最近都沒有回家啊。」

我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問:「有什麼事嗎?」

「家裡人都很想你,你的哥哥們也是。」

「過年回家吧。」

我沉默了。

記憶里已經面目模糊的大哥,還有程祈安。

想我嗎?

「不了,我現在過得挺好的。」我笑了笑,溫和地回答,掛斷了電話。

我在工作的第三年,考取了註冊建築師, 成為業務骨幹核心人物。

工作後,我交了很多有意思的朋友。

他們說我溫和、細心、可靠。

我做的最出格的事情, 可能就是頭腦一熱,答應了江星垂,和他去了英國領了證,並且舉行了婚禮。

「你的戒指今天戴了嗎?」

江星垂的傘和聲音一起出現。

在經過積極治療之後,他已經恢復得與正常人無異。

我朝他舉了舉我的手。

「當然帶了, 江大畫家。」

「我還會檢查的。」

青年垂首,吻了吻我的耳際。

我笑道:「隨時奉陪。」

番外:江星垂

程爾已經忘記的, 我還記得。

那座別墅是我家的。

我坐在自己的房間裡,把父母關在門外。

我憤怒地呼喊,耳邊仍舊一片寂靜。

沒用的。

我就是一個聾子。

尤其是初中的時候, 自尊心最為強烈。

我不想去上學。

我覺得所有人都用一樣的眼睛看著我。

醫生說可以治好。

但是我不相信了。

我不願意去學的那幾天,遇到了程爾。

他很沉默,幾乎不說話。

我以為他也是和我⼀樣的可憐蟲,才注意到了他。

我把⾃己關在房間裡,就扒著窗戶看, 等待上學的時間,他從⻔口⾛出來,然後上了⻋。

他長得很可愛。

圓潤的眼睛,從上往下看的時候, 看起來委屈巴巴的,讓人想拿出所有的東西哄哄他。

我想和他交朋友。

可是我⼀直找不到機會。

我開始積極配合治療。

即便聽不到聲音,我還是努力學習說話。

我想把「你好, 我叫江星垂, 我想和你交⼀個朋友」說得清楚。

在我找到機會, 是在一天晚上。

我接受完治療, 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下意識地往窗外看。

我看到他可憐巴巴地蹲在那裡。

我想,我終於有機會了。

可是等我跑到樓下, 卻已經不⻅他的蹤影。

接下來的幾天。

我都沒有碰到他。

母親為了我的耳朵,帶我搬了家。

我想, 我總有⼀天會找到他。

那種執念……

我咬著⻘年的鎖骨, 汗⽔順著胸膛往下流淌。

在得到他之後, 更加茁壯成⻓。

還有人一直在暗中覬覦著程爾。

我已經處理了很多禮物,還有告⽩信。

分明已經是個失敗者了, 還想再來叫囂, 說什麼曾經他們那麼相愛。

程爾拍了拍我,帶著泣⾳說了什麼。

「我聽不到,寶寶。」助聽器放在桌⼦上, 其實⼿術之後, 我基本上已經和常人⽆異了,但是我仍舊這麼說。

我知道我現在充滿慾念的眼神, 牢牢盯著他微張的嘴唇:「除非你說,你要永遠愛著我, ⽐別人都愛我,你保證。」

他⽤包容又⽆奈的眼神看著我, 喘息著湊到了我的耳邊。

「我永遠最愛江星垂, 我保證。」

腦袋轟鳴,⽆數煙花綻放。

察覺到我的變化, 程爾在我羞惱的⽬光下⼀直在笑。

「再來一次。」我惡狠狠地說,「我不會再接受你的求饒了!」

夜,還很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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