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空閒了我再給你安排工作。】
有一萬個不對勁。
我狐疑地回覆:【突然對我這麼好?】
秦姐:【公司一向人性化。】
扯淡。
之前我被雪藏了大半年的事難道是我想像出來的?
我:【這難道是新型雪藏方式?】
秦姐:【被害妄想症最好去掛精神科。】
我:【……我的簽約違約金是多少?】
秦姐:【也就五百萬。】
賠不起。
我果斷掐斷離職的念頭。
喬然娛樂是國內頂尖娛樂公司,貿然離職不是最優選。
再忍忍。
在學校的時候,我做自媒體也是一樣的。
13
傅喬聲又上熱搜了。
網友拍到他去寺廟還願。
閉著眼躬身上香的樣子,格外虔誠。
【霸總舉香敬神明的感覺,誰懂啊!】
【香死了,為了於清然去的吧,他剛拿了致新生第一名,可不要還願?】
【什麼都提你家推,你推除了公事什麼時候和傅總同框過?缺男人了嗎?】
【有本事就直接問傅總,天天在這給別人拉郎配,真的無語。】
【@傅喬聲,傅總還的什麼願?靈嗎,靈的話我也去拜拜。】
【臥槽,層主夠猛。】
【傅總真的回覆了,牛逼。】
【這是浮靈寺吧,據說許願很靈,但願主都會付出代價。】
我翻到傅喬聲的回覆。
沒說還的什麼願,但說了很靈。
傅喬聲什麼都有了,還有什麼必要許願才能得到?
好奇死我了。
抓心撓肝。
輾轉反側了一整晚。
決定第二天去浮靈寺看看。
我不是第一次去浮靈寺。
八年前,我還沒追到傅喬聲。
厚著臉皮拉著他去過一次。
美其名曰取景拍照。
浮靈寺山頂有一棵許願樹。
每一個許願的人都會在一枚檀木許願牌上寫下願望,掛在許願樹上。
許願牌很貴,還要簽署許願協議。
正式得發邪。
又貴又邪門。
導致真正許願的人並不多。
我當時想許願。
傅喬聲問我想許什麼願。
我大方地告訴他:「願傅喬聲可以跟我在一起一輩子。」
傅喬聲笑了,攔住我去取許願牌的手。
輕聲說:「這種願望跟我說就好了。」
也是那一天,他同意跟我在一起。
是我親手揉碎了自己的願望。
經此一遭,傅喬聲不該迷信的。
但如果傅喬聲真的許了願。
那麼只要我再去許一個願,就能看到他的願望了。
因為,不許願的人,禁止靠近許願樹。
14
第二天是周六。
正好我有空。
於是,我帶著單反,穿著寬鬆的運動裝直奔浮靈山。
山腳下很多人。
路上也有很多人在返程。
山頂上沒多少人。
我有些疑惑,但並未多想。
抬腳正要踏進寺廟大門。
被一個沙彌攔住。
「施主貴姓?」
以前有問姓的規矩?
我老實道:「喬。」
我掏出身份證給他看。
沙彌撤回手,微笑。
「可入。」
「什麼意思?」
沙彌回應:「昨天聞風而來的遊客太多,寺廟臨時閉寺。」
「唯有有緣人方可入內。」
「這一周,只允許喬姓施主入內。」
「祝您觀看愉快。」
我突然有點不敢進去了。
感覺有點無限流的味道。
而我成了玩家。
寺廟裡保不齊有個大 boss 等著我。
但我實在好奇傅喬聲到底許了什麼願。
還是去了許願牌那裡。
一個和尚守在那裡,笑眯眯地說今天許願牌免費。
太詭異了。
但是好奇心戰勝了一切。
我用硃砂寫下了願望。
祝喬嘉潤這輩子平安健康,永遠快樂。
很樸素的願望。
卻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心愿。
署名後,我去掛牌。
一眼就看到了傅喬聲的願望牌。
不是我眼尖。
是滿樹的許願牌都是傅喬聲的署名。
只有一個願望。
【求喬揚活過來。】
鮮紅的字跡,像是詛咒。
讓我不由自主地睜大眼,滾下淚來。
雙手顫抖,還未掛上的許願牌落到地上。
我無知無覺。
身後有人彎腰撿起許願牌,拂去塵埃。
將許願牌放進胸口處的內側口袋裡。
挺括的黑色西裝,襯得他那樣清冷。
又那樣虔誠。
他望著我,輕聲說:「這種願望跟我說就好了。」
15
我愣在許願樹下。
一陣山風掠過。
許願牌下方的風鈴叮噹作響。
再怎麼遲鈍,我也意識到了。
傅喬聲認出我了。
而且他在試探我還在不在乎他。
他搞這一出,就是為了釣魚。
我就是那條魚。
「什麼時候?」
傅喬聲抬頭,看著滿樹晃蕩的許願牌。
聲線嘶啞。
「你在街上拍我的時候,去小吃攤吃變態辣魷魚的時候。」
「但你當晚還警告我了。」
「你走後,有很多人模仿你。」
「所以你恐嚇我?還留下來觀察我?」
「我很怕。」傅喬聲側頭看我。
眼底如同深淵,能將人吸進去。
「怕空歡喜一場。」
我握緊手指,指甲陷進掌心。
「你沒去我的葬禮。」
傅喬聲神色一痛,唇色蒼白。
「我在醫院。」
「陪於清然嗎?」我追問。
傅喬聲露出迷茫的神色。
解釋:「我聽到你發生意外的消息,太慌,出了車禍,在醫院昏迷了幾天。」
「於清然的事,只是巧合。」
我不該翻舊帳。
但有些委屈刻進了靈魂里。
即便死去。
即便換了個身子。
依然難以忘懷。
「你總說我髒,還說我是玩物。」
「你嫌棄我。」
傅喬聲沒有辯駁。
「對不起。」
呼吸沉重,滿是鼻音。
「我其實是在嫌棄我自己。」
「即便被拋棄,依然放不下你。」
「越愛你,就越恨你,也恨自己。」
傅喬聲眼尾泛紅,狀似平靜地看著我。
撫向我臉頰的手卻帶著顫抖。
「你獲獎那天,我本來想放你自由。」
「也放我自由。」
「但我沒想過是以這種方式。」
「明明死去的是你,我卻被困進地獄。」
他苦笑了一下,左眼滑下一滴淚。
「喬揚,你總有辦法折磨我。」
「每一次,都那麼狠。」
我後退一步,他的手指落空。
臉色一瞬變得煞白。
我笑。
「不是說放我們彼此自由嗎?」
「你搞這麼一出幹什麼?」
傅喬聲聲音發顫。
「我後悔了。」
「喬揚,再給我一次機會。」
「至少,讓我贖罪。」
「打我罵我也好,利用我往上爬也好,讓我待在你身邊。」
我拒絕了。
我不希望我們之間回到那樣扭曲的關係。
16
至於贖的是什麼罪。
我很快就知道了。
因為傅喬聲演都不演了,每天都會去學校找我。
每天一身死板的黑西裝,厚著臉皮蹭我的課程。
害得同學和老師們都戰戰兢兢。
害我跟著他一起上熱搜。
網友都說傅喬聲看中了我的前途和後門。
想炒股。
簡直沒眼看。
於清然自然也知道了。
把我約到咖啡廳。
話里話外都是讓我別異想天開,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
我不理解。
「你可以,我就不可以?」
於清然怔忪一瞬,自嘲一笑。
「你錯了,我也不可以。」
「喬聲心裡有人,那人死了,是被傅喬聲的至親合夥找人害死的。」
「他母親現在還在精神病院,他的親弟弟們早就累死在非洲了。」
「你只是行為跟那人有三分像,他便慌了神。」
「但這樣殘忍的人,能對你好多久?」
「你能像那個人,就有人更像那個人,你遲早會被拋棄。」
我笑了。
這是得不到,就開始詆毀了。
我問他:「聽說以前也有模仿喬揚的人,他們都被傅總示好過嗎?」
於清然一頓,後知後覺。
「你的意思是,你的魅力大到讓他移情別戀嗎?」
「活人怎麼贏得了死人?」
「我在他身邊這麼多年,他從來不肯多看我一眼,憑什麼你一出現他就……」
我站起來,淡淡地看著於清然。
「大概是因為你只有一張嘴吧。」
「覺得傅總殘忍,又何必覬覦他的地位和身份?」
「還有,活人不需要贏過死人,人只要活著,就能勝過一切。」
說完,我轉身準備離開。
卻一眼撞進顧修寒的眼裡。
他比傅喬聲要輕佻一些。
穿著花襯衫。
好整以暇地倚在門口看我。
見我看他。
眼神晦澀。
下一秒卻挑唇,沖我吹了一聲口哨。
「喲,這位帥哥,有興趣跟我嗎?」
「我比傅喬聲有意思多了。」
說完,他被一條長腿踹得一骨碌坐在地上。
「滾。」傅喬聲收回腿,從門外進來。
我低頭,俯視著顧修寒。
啟唇,輕聲道:「謝謝顧總。」
謝謝他參加我的葬禮。
謝謝他在我最困窘的時候,願意給我資源。
幫我媽找最好的醫院和專家。
還親手把我送到傅喬聲身邊。
最後,我沉著臉給了他一腳。
「不過,你還是滾遠點吧。」
幫我是該謝。
但羞辱我就該打。
我跟著他的時候,也給他掙了那麼多錢。
我們兩不相欠。
顧修寒爬起來,拍掉身上的腳印。
「是我輸了,我沒他眼神好,認不出來。」
他牽起我的手背, 想眼疾手快地吻上去。
我被傅喬聲一把扯進懷裡,他又被一腳踹得後退了幾步。
他捂著肚子, 還在笑。
淚光若隱若現。
「阿喬,這一次,真的祝你幸福。」
我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他總喊我阿喬。
青春期之後,他發了癲, 突然遠離我。
我找他,他就陰陽怪氣地刺我。
知道我跟男人在一起後, 更是張口就是嘲諷。
好好的竹馬,熬成了死對頭。
17
我沒有跟傅喬聲在一起。
如果是死前,我會巴不得跟他正式在一起。
但現在, 我太弱小了。
身份地位的鴻溝,說起來容易,忽視起來難。
它就在那裡,往前踏一步就是深淵。
繼續無視也只會重蹈覆轍。
我得先成為自己。
再去成為配得上傅喬聲的人。
傅喬聲沒有強求。
他說:「我只要看到你好好地活著就心滿意足了。」
大三時,我輔修了編導專業。
拒絕了秦姐帶來的大 IP 劇本。
僱傭了幾個有靈氣的大學生, 親自指導他們拍戲。
我寫的劇本。
小電影。
只有一個多小時。
耽美題材。
be。
基本還原我生前的八年時光。
以男主一號葬禮喧囂,男主二號獨自站在許願樹下收尾。
大概是糖渣子太少,玻璃碴子太多。
網友們實在意難平。
狂罵編劇和導演。
【都拍電影了,咱能不能美好點?我哭得不知天地為何物了。】
【不行讓攻殉情呢?雙死即 he。】
【我看了一下, 編劇和導演都是喬嘉潤,這個男人不演戲,跑來虐人了。】
【寄刀片了。】
【我看這劇本眼熟得很, 你們不覺得特別像前影帝和傅總嗎?】
【放屁呢, 他們倆都沒同框過。】
【電影里外⼈看得到的地方他們也沒同框過啊……】
【狠狠地代了。】
播出第⼀晚, 熱度就很高。
我站在陽台上, 抬頭看⽉亮。
恰逢十五,⼜是圓⽉。
我鬼使神差地看向樓下。
一輛熟悉的⻋停在那裡, 傅喬聲倚著⻋,抬頭看我。
我給他發信息:【?】
傅喬聲:【我看了電影, 怕你是我幻想出來的, 來看看。】
傅喬聲:【你睡, 不用管我。】
於是,我安心地睡了。
18
我 24 歲的時候, 傅喬聲 32 歲。
我成了新銳導演。
他成了鑽石王⽼五。
我太年輕, 缺乏資歷,只獲得了最佳導演提名。
這一次,我和傅喬聲都在台下。
散場後, 傅喬聲送我回家。
我下車, 敲開傅喬聲的⻋窗。
問他:「你知道我為什麼穿⽩西裝嗎?」
傅喬聲眼神一痛。
他想起我死的那⼀天,穿的也是⽩西裝。
但還是回答了我的問題:「因為好看。」
我搖搖手指, 含笑道:「錯,因為白西裝和⿊西裝最配。」
我伸⼿, 問傅喬聲:「傅總,有興趣跟我來⼀場合作嗎?」
「⼀輩子為期的那⼀種。」
傅喬聲接住我的手, 垂頭輕吻。
「樂意之⾄。」
這一次, 他沒再悽惶地待在樓下。
⼀遍遍確認我的存在。
而是將我按在懷⾥,用近乎將我融進⻣⾎的力道。
確認我不是幻想。
每試探我的深淺⼀次, 都要吻住我的唇。
說:「我愛你。」
嗯,我也愛你。
至於傅喬聲為了讓我回來,付出的代價是什麼。
我們需要一輩子去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