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西裝完整後續

我跟過傅喬聲四年。

活著的時候，唯利是圖。

他一向看不上我，連我的葬禮都沒參加。

重生成黑料纏身的小演員後，我半點不沾他的邊。

他卻警告我：「別耍花招。」

「再怎麼學，你也不像他。」

1

臨死前我剛把影帝獎盃捧到手。

本來打算抱著獎盃去跟傅喬聲正式告白。

說我不想再當他的情人。

說我想跟他重新談戀愛。

太過忐忑。

沒能躲過失控朝我疾馳而來的車。

用來告白的玫瑰和獎盃落在地上。

染了塵埃和血漬。

我好生氣。

霍喬聲討厭髒東西。

他總說我髒。

需要給我多洗洗。

然後身體力行，將他的痕跡留在我身上。

為了讓我看上去乾淨點，我特地穿的白西裝，買的白玫瑰。

都染紅了。

腥臭骯髒。

這下壞了，霍喬聲肯定不會接受我的告白。

我沒想到。

我沒有以後。

被發現時，我已經涼透了。

葬禮是經紀人幫我辦的。

圈子裡熟悉的不熟悉的明星都來了。

就連對家的老闆都紆尊降貴出席。

唯獨霍喬聲，從頭到尾沒露過臉。

聽別人說，於清然吊威亞受傷了。

傅喬聲去醫院陪他了。

於清然啊，傅喬聲年幼時的糖。

從前傅喬聲捨不得碰他，只顧著折騰我。

現在我死了，他也該往前走了。

他會和於清然走到一起嗎？

我難過得魂兒都要散了。

心灰意冷地準備投胎。

2

沒投成功。

在別人的身體里醒過來了。

躺在醫院裡。

被包成了木乃伊。

動一下，渾身都疼。

腦子最疼。

像是有人用手攪動著我的腦髓。

將一股不屬於我的記憶塞給我。

或者，是將屬於我的記憶塞進這具身體。

原主本來是個素人大學生。

被星探挖掘，拍了一部耽美電視劇。

爆火。

然後被網友扒，被資本針對。

無中生有的黑料滿天飛。

聯繫方式和住址都被開盒。

每天都在被騷擾。

朋友和家人懷疑他是真同，跟他斷絕關係。

爆火本是好事，但他失去了一切。

崩潰跳樓，以求自證清白。

確實死了。

3

經紀人進來時，我正望著窗外的圓月發獃。

「醫生說你能醒過來是奇蹟。」

「喬嘉潤，別再干蠢事。」

「他們只是嫉妒你，你卻要付出生命嗎？」

我聽話點頭，滑稽地豎起四根被包在一起的手指。

發誓：「姐，我發誓再也不幹傻事了。」

經紀人嘆了一口氣，「你先好好休養。」

她給了我一個新手機後就走了。

我艱難地用大拇指戳著手機。

查看熱搜。

新晉影帝喬揚意外死亡的新聞屠榜了。

有說天妒英才的。

有說我遭了天譴的。

有人在哀悼。

有人在叫好。

我活著的時候都沒見過如此盛況。

有點激動。

往下滑，看到了第十四條熱搜。

十八線小明星喬嘉潤自殺的新聞在幾十條熱搜里殺出一條血路。

也就一條。

還有一條在大片嚴肅的討論中顯得有些滑稽。

#姓喬的小心了最近姓喬的水逆#

我哭笑不得。

按滅手機。

閉上眼睛睡覺。

4

就算換了身體，我依然是喬然娛樂的一分子。

喬然娛樂媒體公司是傅喬聲眾多公司中的一個。

很大。

底下明星無數。

原先我是其中的頭部。

現在我是其中的吊車尾。

幾乎沒有跟傅喬聲碰面的機會。

也算好事。

他連我的葬禮都不願意去。

想必也不想知道我還活著。

他厭惡我這個事實，我早就知道的。

畢竟，我曾經拋棄過他。

在他還只是個兩手空空的私生子時。

那時我們都才二十歲。

我是真少爺。

他是私生子。

我追了他一年，跟他在一起半年。

後來我家遭逢巨變，背負巨額債款。

我爸跳樓，我媽一夜白頭生了重病。

從前扒著我們的親戚退避三舍。

不願施以援手。

我沒有辦法，打算退學賺錢。

沒有心力談情說愛，也不想拖戀人的後腿。

於是跟傅喬聲提分手。

他紅著眼問我為什麼。

我家以前算是小有資產，但也不到全民皆知的地步。

我不想讓他知道我有多悲慘。

在他那裡保有最後一絲尊嚴。

說他只是個私生子，什麼都沒有。

憑什麼以為可以跟我在一起一輩子。

騙他我要出國鍍金，幼稚的戀愛遊戲也玩夠了。

他鬆開手。

恨了我好多年。

再一次遇見。

我在陪酒陪笑換取資源。

他在上位等著別人敬酒陪笑。

當時我有金主。

是我曾經的死對頭顧修寒。

喬家落魄後，他給了我一條生路。

條件是，我要陪他睡。

直到他膩。

我拒絕過。

但生活太難。

我需要錢還債。

需要錢給我媽治病。

需要錢活著。

我的脊梁骨，在層層重壓下，寸節碎落。

身體、尊嚴，什麼都被我拋棄了。

這期間，傅喬聲成了商業圈的一匹黑馬。

襯得我如同跳樑小丑。

直到顧修寒含笑讓我給傅喬聲敬酒。

我才恍然意識到。

早已破碎的尊嚴，竟還能再碎作齏粉。

我敬了。

卑躬屈膝，極盡諂媚。

充滿暗示，指尖輕觸他的皮膚。

他冷淡、疏離。

當著所有人的面，用濕巾細細擦過被我碰過的地方。

說：「真髒。」

說完，抬著眼皮睨視我。

「我不介意把你變得更髒。」

他側頭，朝顧修寒說：「借我玩玩兒？」

顧修寒知道我和傅喬聲之間的事。

本來是想羞辱我們兩個人。

但那時候，傅喬聲已經不是他惹得起的人了。

他不敢明著噁心人，只敢暗搓搓羞辱。

賠了夫人又折兵。

他咬牙同意。

傅喬聲卻再也沒歸還過我。

顧修寒旁敲側擊問起，他就輕笑回應：「我記恨了五年，怎麼也得玩五年吧？」

「還是說，顧總捨不得？」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我。

「確實挺會演戲，顧總喜歡這種？」

顧修寒氣得面紅耳赤，卻說不出喜歡我這種話。

「一個玩物罷了。」

「我看是傅總喜歡吧，顧某也不奪人所愛，讓給你就是。」

從我身體的所有權，到我的合同所有權。

他們完成了轉讓。

沒人在乎我的想法。

包括我自己。

跟誰都是跟。

我需要的，是錢和資源。

尊嚴是什麼？

能讓人活命嗎？

為此，我努力了那麼多年。

我媽還是病逝了。

債也還了。

我也不缺錢了。

我那麼努力地活著。

那麼努力地站上了領獎台。

那麼努力地勸自己放下過去，鼓起勇氣去跟傅喬聲冰釋前嫌重新開始。

但我為什麼還是死了呢？

我想得好累。

做夢也累。

5

復健要了我的半條命。

但我不敢放棄。

好不容易活過來的。

好在這具身體足夠年輕。

整整半年，我終於能正常走動了。

這期間，我是靠看傅喬聲的新聞撐下去的。

他年輕有錢，長得也帥。

上熱搜的頻率媲美一線明星。

這半年，聽說他把自己的親媽送進了精神病院。

把自己的親兄弟送去了非洲挖煤。

網友們都說他沒有人性，把自己當皇帝。

他也從不辯駁，只一味地工作。

他變得更沉默，臉上連假笑都沒了。

手腕上多了一串佛珠，還總愛找大師進傅家驅邪。

網友又嘲諷他佛道兼信，一點都不虔誠。

我翻到這些小道新聞時，有些難受。

總感覺他驅的不是邪，是我。

他怕我死了也纏著他。

我強迫自己不關注他，但總是失敗。

好不容易復健成功，出院。

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復學重修。

沒讀完大學這個遺憾，一直掩埋在我心底。

至於工作，不急。

這一次，我無債，無親朋，無壓力。

我要做的，只是取悅我自己。

喬嘉潤學的是攝影系。

跟我以前的專業是一樣的。

我雖然沒學過多少專業課，但我玩過單反，也是在攝像頭下面討生活的人。

並不陌生。

我潛心學習，忽略外界的雜音。

一個月後。

關於喬嘉潤的一段視頻在網絡上悄然流傳。

整個視頻不到十分鐘。

拍出了喬嘉潤本人和我這半年來的所有心態變化。

任誰都看得出來其中的心酸苦楚以及與自己和解的過程。

視頻最後，我微笑著貼出無數封律師函。

「網暴我的那些人，別以為你們能逃過侵犯隱私和造謠的法律責任。」

「我喬嘉潤在這裡告知所有人，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殺人兇手，即便我沒有死僥倖活著。」

但真正的喬嘉潤已經死了。

我用了他的身體。

總該為他做點什麼。

當然有黑評。

【為了復出開始發力了？真當自己是大明星呢？】

【笑死，區區一個十八線，還吠起來了。】

【同性戀別占用公共資源，小丑一個。】

【崆峒人真可怕，嫉妒別人長得帥還比他成功，全是酸雞。】

【佳人加油，我是小佳人一枚，我永遠支持你。】

【不愧是演員，挺會演的。】

【路人，我覺得他很牛逼，被網友網暴，被資本做局，自殺還能頑強地活下來，太難殺了。】

【所以俏佳人到底是不是同？這對我很重要。】

小佳人是喬嘉潤粉絲團的粉絲名。

大多是女孩子。

她們喜歡叫喬嘉潤俏佳人。

很嬌的一個稱呼。

但我並不討厭。

Vlog 能火是好事。

不光是為了闢謠，也是為了造勢。

我得證明自己的價值，才能接到新的通告。

6

皇天不負苦心人。

經過發酵，我的 Vlog 全網播放量達到十億左右。

沒多久，經紀人秦姐就聯繫我了。

「準備準備，重新出道。」

我勾起唇角，相機定格在薔薇下胖得跳不動的流浪貓身上。

點了點它潮濕的鼻尖。

「旺財，你得減肥了。」

「我呀，也要忙起來了。」

秦姐給我接了一個綜藝。

《致新生》。

這兩年新出的一個綜藝，沒多少熱度的一個綜藝。

節目組沒多少錢，請的都是素人或者過氣明星。

片酬幾乎沒有。

有時窘迫到甚至需要明星倒貼。

去博一個節目爆紅的機會。

但目前沒有人大獲成功。

這一次不一樣。

不僅我參加，連公司一直力捧的頂流明星於清然也參加了。

秦姐說我是去給他當對照組的。

還說於清然是上頭的心肝寶貝，讓我別惹他。

我苦笑。

我當然知道於清然是誰。

傅喬聲從前的鄰居弟弟。

說是竹馬白月光也不為過。

他給我提供資源需要我用身體和尊嚴去換。

但給於清然提供資源，就純白給。

因為於清然從小就護著他。

從不嫌棄他是私生子，還願意喊他哥哥。

所以傅喬聲發達後，也願意給於清然保駕護航。

以前讀大學的時候，我還總因為於清然吃醋，跟傅喬聲吵架。

傅喬聲會很有耐心地哄我，說於清然只是弟弟，我才是他的寶貝。

後來他成了我的金主，我只能看著他跟於清然說說笑笑。

連吃醋的資格都沒有。

如今，居然又淪落到給他當對照組。

看來不管活幾次，人都是會難過的。

我吸了一口氣，答應了秦姐提出的一系列要求。

去了劇組。

所有嘉賓都住在一棟別墅內。

一同生活半個月。

聊聊過往和現在、挫折與苦難、理想和未來。

互相賣慘，才能聊到新生。

然後輪流表演才藝，證明自己是否能克服過去重獲新生。

最後觀眾網投出票，投出最優秀的嘉賓排行榜。

看誰新生後最為成功。

類似造星節目。

秦姐給我的人設是地雷系陰沉少年。

公司給於清然打造的人設是陽光系沉穩哥哥。

節目開播第一天，他就出圈了。

所有嘉賓都是來讓自己新生。

只有於清然，是想要讓別人新生。

有前輩自然地 cue 出下一個問題。

「不愧是清然，善良無私，可以說一下你是想讓誰重獲新生嗎？」

於清然捧著臉，害羞地笑。

「我的好兄弟。」

「他最近特別工作狂，狀態很差，我想讓他知道這個世界上在乎他的人很多，想讓他振作起來愛護自己，所以參加了這個節目。」

「本來想拉他一起過來，但是他太忙了。」

沒人知道他說的是誰。

但我幾乎立刻猜出來了。

他說的是傅喬聲。

為了符合我的陰沉人設。

我陰惻惻地瞄了於清然一眼，嘀咕了兩句：「虛偽。」

「頂流果然從容，談笑間為了不相干的人占據一個嘉賓名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