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訴他我們是戀人。
他愣了兩秒,眼神像受驚的鹿,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一整天,他的抗拒把我一點點推向深淵。
傍晚,我扯出笑:「騙你的,其實你是我雇的家庭醫生。」
他鬆了口氣,信了。
16
看到這裡,我已經不知道怎麼形容現在的心情了。
如果日記上的人真的是我,我會不知所措。
日記上的點點滴滴,讓我感覺自己像是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實存在。
我又希望是我,希望那個照亮沈延文世界的人是我,希望那個得到沈延文如此盛大喜愛的人是我。
日記繼續。
2023 年 5 月 21 日
自從林思年失憶後,我感覺他隨時都會消失。
他不願住在我家,我就要求他隨叫隨到,出差跟著。
他不願意,我就利用他的善良和小財迷,給他開高昂的工資,三天兩頭裝胃疼。
可我還是不滿意。
這種每天看著自己的戀人卻什麼也做不了,實在是煎熬。
我太想抱抱他、親親他,狠狠占有他。
直到一天晚上,因為白天競標贏了競爭對手,被灌了酒,還被順手加了點料。
怎麼會沒察覺呢?不過是順理成章罷了。
我以醉酒、被下藥作為藉口,把他抵在門板上,再一次撕開了他的衣衫。
我不顧他求饒,不計後果,將他拉入慾望之中。
第二天,天不亮他就跑了。
從那以後,他又恢復了之前抗拒的狀態。
我各種試探,他各種退避。
我後悔了,不該貪戀一時之歡,而把人越推越遠。
2023 年 6 月 16 日
為了跟我撇清關係,他竟然去了 GAY 吧!
他寧願找別人,也不要我!
我把他從酒吧帶回家的那一刻,恨不得把他拆吃入腹,或者乾脆找根鐵鏈把他鎖起來好了。
這樣他就不會出去找野男人,他會永遠屬於我。
但我不敢,也捨不得,我怕他不開心,又怕他跑了。
我給他洗澡、換衣服。
怕失控後再次傷害他而狠心推開他的吻。
呵,我真他爹的是個好人。
2023 年 7 月 15 日
我又帶他來到了這座海島。
確定關係那天,我們來到海邊,看日出日落,在夕陽下接吻。
今天又回到了這裡,中間像隔了層薄霧,彼此之間只剩寒暄。
他還是一樣看見浪花就笑,說大海最仗義,什麼煩惱往裡一扔就被捲走,人生就只剩下開心。
有時候我想,林思年這麼快樂的人,會有什麼煩惱?
真要有,大概就是遇見了我吧。
大海真偏心,把他的煩惱連同記憶一起捲走,卻把我留在岸上。
今天是林思年的生日。
那天親吻後,他說我是上天送給他最好的生日禮物。
今天,我也偷偷給他準備了一份生日禮物。
我想送他一份自由。
林思年,從今以後,我不會再把你綁在身邊了。
我希望你永遠快樂。
17
日記到這裡就結束了。
日記本最底下夾著一張舊照片——夕陽下,兩個少年肩膀靠著肩膀,笑得眼裡全是光。
照片背面有一行被磨得有些模糊的小字,需要仔細分辨才能勉強看清上面寫的是什麼。
「2018 年 7 月 15 日,沈延文,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
那是我的字跡。
門鎖「咔噠」一聲被人推開。
我僵著脖子回頭——沈延文站在玄關,手裡攥著一隻藍色小盒,指節發白。
「哭什麼?」他聲音裡帶著嘆息。
我搖頭,抹了把臉,可是眼淚越擦越多。
他走近一步:「嚇到你了?」
他神情緊張,斟酌著如何開口、如何再撒一次謊:「其實……」
我不等他說完,一頭撲進他懷裡,把他未出口的話全堵在胸口。
林思年永遠有讓我心疼他的本事,他站在那兒什麼也不用說,我就可以什麼都不在乎,只想擁抱他。
「對不起……」
對不起,那個說永遠在一起的人,卻把你一個人扔在回憶里。
對不起,我還是沒想起你。
他手懸在半空,幾秒後才落下,一把摟住我後背。
「不需要道歉,你沒有做錯任何事。」
我搖頭,不敢想像被愛人遺忘是什麼滋味。
最殘忍的是,他獨自一人守著戀愛的全部細節,卻失去繼續愛人的資格。
我抬頭:「我看了日記,還是沒記起來。」
「沒關係——」
我捂住他的嘴:「聽我說。」
「我不記得,但這不妨礙我愛上你。」
「別再跟我說什麼自由了,我要自由幹什麼?我只要你啊。」
「說好了永遠的,誰都不能食言。」
我一想到他日記里說的那些不好的話,就生出一種後怕。
如果我沒有看到這本日記,我們就真的錯過了。
18
最後不知道哭了多久,沈延文把我拉到沙發上坐下,把盒子塞進我掌心:「生日快樂。」
我這才發現他哭了,眼眶紅得厲害,臉上還有兩道淚痕。
我愣了一下,在心裡暗罵自己,都這個時候了,我竟然覺得他哭得真好看。
我伸手想給他擦淚,他偏了偏頭,啞聲說:「看一下,喜歡嗎?」
隨意的外包裝里是一串定製的沉香手串。
沈延文慣用這種方法讓我毫無負擔地收下禮物。
藉口大都是「客戶送的不喜歡」、「買了尺寸不合適」、「員工獎勵」,低級又拙劣。
但我從未懷疑過。
如果這次不是我看了他寫的日記,他不知道又要用什麼樣的藉口。
我把手串戴上左腕,眼淚再次決堤。
草,老子原來還是個小哭包?
我忽然想起日記里的畫面,拽著他往外跑。
「去哪兒?」他被我拉得一個踉蹌。
「去夕陽下親嘴兒!」我嗓子哭啞了,氣勢卻十足得很。
沈延文抬眼示意窗外:「外面下雨呢,沒有夕陽。」
我瞬間蔫了,胸口被失落填滿,嘴一撇又想哭了。
他反手把門帶上,低頭湊過來,聲音低得只有兩人能聽見:「所以——就在這裡吧。」
19
雖然記憶還沒歸位,但正事兒是一樣沒落。
從海島回來後,退租、搬家、住別墅,速度快得讓沈延文又驚又喜。
名分有了,趁著年輕力壯當然是夜夜笙歌啊。
這天,我剛把手放在沈延文的胸肌上:「讓林醫生聽聽你的心慌不慌。」
沈延文握住我手指親一口:「乖,今晚老實睡覺。」
「我不。」
「早上誰腰不舒服來著?」
我抽回手,刺激他:「沈延文,你是不是不行?」
「不行?」他低笑一聲,一把將我壓回床上,「今天就讓你看看老公行不行。」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被沈延文疊成各種姿勢,享受愛的滋養直到凌晨,然後軟成一攤泥。
「真夠了……」
「不夠。」
「求你了……」
「叫老公。」
「……老公。」
沈延文把我翻了個面兒:「叫老公也不行。」
……
20
一天,我從流浪動物救助中心帶回家一隻小狗,通體雪白,毛茸茸的。
傍晚沈延文推門進來,小傢伙立刻上去迎接。
沈延文彎腰抱起毛茸茸:「哪兒來的小狗?」
「像不像呆呆?」
他愣了幾秒,低頭看看狗,又看看我,伸手把我攬進懷裡親了一口:「像。」
為了紀念呆呆,我們給它取名叫「瓜瓜」。
結果三個月後,瓜瓜越長越大,我才發現自己被騙了,呆呆是小博美,瓜瓜是薩摩耶。
而且從沈延文和管家的表情來看,好像只有我覺得這倆是一個品種。
但我依然愛它。
窗外春光明媚,我們圍在餐桌旁吃飯,瓜瓜在一旁祈禱能從餐桌上掉下一塊大排骨。
一旁的管家悄悄抹了抹淚濕的眼角,感慨道:「少爺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笑過了。」
21
最近不知道怎麼了,總是頭暈,還會丟三落四。
經常拿著手機找手機,戴著眼鏡找眼鏡。
昨天更離譜,把文獻里重要的醫學術語都打錯了。
還是沈延文路過,俯身刪掉了錯別字:「休息會兒吧,勤奮的林醫生。」
我靠在他緊緻的小腹上,聞著淡淡的檸檬香,忽然一陣心慌。
我好怕再一次醒來後,又把他忘了。
「我們出國吧,登記結婚。」我聲音悶悶的。
「好,明天就走。」他一隻手抱著我後背,另一隻手輕抬我下巴,迫使我直視他的視線:「你不後悔?」
我回抱他:「如果我哪天又把你忘了,你就拿結婚證給我看——我很傳統的,蓋了章,我就不跑了。」
第二日,我們飛了 14 小時,落地拉斯維加斯。
拍照、簽字、按指紋,全程不到十分鐘。
我捧著那張薄薄的紙,左看右看,捨不得合起來。
回國後,我們又去了公證處辦理意定監護。
流程很複雜, 公證員單獨面談, 問我們是否自願。
走出大廳, 陽光亮得刺眼。
我晃了晃手裡的紅本本和公證書:「以後,你就是我的了, 法律認可的嗷。」
他伸手替我擋住太陽光,低頭落下一吻:「是你的。」
22
接下來的日子裡, 我跟沈延文都比較忙, 他忙著賺錢, 我忙著寫文獻。
終於, 在幾個月的努力後,完成了彙報工作。
我剛走出會議大廳,就接到了沈延文的電話。
「抱歉, 年年,臨時有個會,不能去接你了。」
「沒事兒,我打個車就回去了。」
「好,我讓陳叔提前準備好飯菜,我們好好慶祝一下, 你這段時間辛苦了。」
「好。」
掛斷電話, 跟同事打了聲招呼,打了輛計程車,準備回家。
計程車剛轉了個彎兒, 一輛外賣摩托突然闖紅燈, 司機猛踩剎車。
砰!
車頭一偏,撞在一旁的緩衝帶上。
安全氣囊彈出, 我額頭重重磕在車窗框。
「嗡」的一聲,世界瞬間靜音, 又猛地灌進無數碎片——
課桌邊唇紅齒白的少年、被我纏著解題的少年、被我親臉後懵掉的少年、還有看見我躺在血泊里紅著眼衝過來的少年……
所有畫面像被同時按下播放鍵,一股腦兒衝進腦內。
我捂著額頭, 指縫滲了點兒血,卻忍不住笑出聲。
配合交警處理完交通事故,又去藥店買了盒創口貼貼上, 開開心心地回家。
回到別墅,推開門,看到正準備出門接我的沈延文。
「我回來了。」
他衝過來,拉著我進行全身檢查:「頭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我笑著看他碎碎念,突然向前一步, 額頭抵在他胸前,輕聲重複:「沈延文, 我說我回來了。」
他還不懂。
我又說:「沈延文, 你這麼好看,給我當老婆好不好?」
下一秒, 他整個人僵住。
那個盛夏的海邊,林思年不知天高地厚,趁著沈延文不注意, 猛地親在少年的側臉:
「沈延文,你這麼好看,給我當老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