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故意和他憋著一口氣。
我故意說:「對啊,蔣奚之就算不喜歡我,那他也是在乎我的,這根本不妨礙我繼續喜歡他!」
郁婁彎了彎唇角。
眼底卻沒有笑意。
他一字一句,語氣平穩無波,像是在闡述嚴肅的會議報告。
「是嗎,他如果真的在乎你,會在我一次次說你壞話時毫無作為?」
「他享受你的愛慕,卻用兄妹當擋箭牌,這不是溫柔,是自私和懦弱。」
「你離家出走幾天,他找到你後第一件事是出差,把我這個你最討厭的人派來應付你,這就是你想要的愛情?」
我一向是知道郁婁嘴毒的。
但還是第一次聽到他這麼長篇大論。
還是向我證明蔣奚之並非良配??
我一時被氣迷糊了。
竟都沒反應過來——我喜歡誰關他屁事啊?
還是郁婁的手機鈴聲打斷了我們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
——是蔣奚之。
郁婁陰鷙一瞥,臉上莫名帶上一絲笑意。
「蔣奚之似乎還不知道小魚的親爹是誰。」
「趕巧了,你說我要不要告訴他。」
10
蔣奚之至今還在我的黑名單里躺著。
他打給郁婁,多半是關心我和小魚。
但就現在的形勢看來,郁婁顯然是認定了小魚是他兒子。
難道是為了搶小魚??
畢竟白撿一個親兒子這種好事兒可不多見。
我一想到長得跟我七分像的兒子要喊郁婁爸爸,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我氣笑了,開始口不擇言。
「那你呢?你又是什麼好東西?」
「你像條毒蛇一樣在旁邊盯著我們,你就光明正大了?」
「我就是喜歡他!就算他懦弱,也比你這個強取豪奪的強盜好!」
郁婁臉上譏諷的笑也消失了。
整個人的臉色森白冷漠,猶如惡鬼。
他沒說話,但手指已經開始向接聽鍵移動。
我想都沒想就衝過去搶他的手機。
結果手機沒搶到,人倒是撲了過去。
郁婁被壓在沙發上,臉色十分複雜。
我的心思全在手機上,壓根沒注意此時彆扭的姿勢。
等我把電話按斷,才恍然發覺這該死的姿勢多麼危險。
郁婁常年冷白皮的臉上竟被我氣得泛紅。
耳邊突然響起小魚稚嫩的聲音。
「媽媽,你又想弄爸爸了嗎?」
11
我:?
弄什麼弄。
我手腳慌亂地從郁婁身上起來。
詭異的是。
一向忍不住奚落我兩句的郁婁此時安靜得可怕。
果然。
童言無忌的威力竟然能打敗嘴賤。
我調整好情緒,平靜開口:「這事先別告訴蔣奚之。」
郁婁眉頭一皺。
「怎麼?還對他有幻想?」
我:「......」
說實話,我現在腦子也很亂。
本來我、蔣奚之、郁婁的關係是很簡單的。
哪怕表白被拒後,我也做好了和蔣奚之只做兄妹的打算。
但小魚的到來把一切都打亂了。
仿佛在告訴我:哪怕我拚命想走向蔣奚之,但命運還是強行把我拉向郁婁。
我下意識地對蔣奚之隱瞞。
只是在對這個結局的反抗。
我不想接受這個被安排好的、讓我感到抗拒的劇本。
見我不說話,郁婁深深吸了兩口氣。
最終冷哼一聲,「可以,但你得答應我個條件。」
我:「什麼?」
郁婁單手抱起小魚,對著那張翻版的我親了一口。
我一陣惡寒。
他說:「讓我和自己兒子培養感情。」
我答應了。
因為沒有第二個選項。
只要能穩住這條逮人就咬的瘋狗,這個條件沒那麼難以接受。
12
郁婁在家裡的客房睡下了。
——就在我臥室的隔壁。
正如他自己所說。
郁婁真的開始和小魚培養起了父子感情。
做早飯、換衣服、講故事、安眠曲……
一來二去,小魚真的和他親近了一點。
我懷疑郁婁是不是真的當過爹。
但從他背後經過時,不小心瞥見一長串的瀏覽器搜索記錄。
上面密密麻麻是關於新手爸爸如何如何。
我:「......」
果然是裝出來的遊刃有餘。
一想到天下獨尊的郁婁半夜撅著屁股搜索如何和厭父小孩相處,我就不禁暗爽起來。
該。
惡人自有小孩磨。
小魚黏著我一起睡時,郁婁就拉把椅子坐在床邊,手裡拿著一本《睡前故事大全》。
說實話,郁婁的聲音很好聽。
平時總是冷漠低沉的嗓音,此時卻莫名溫柔磁性。
尾調拖長,帶著一絲慵懶的沙啞,像羽毛輕輕搔過。
我陪小魚一起聽著幼稚的故事。
郁婁在暖色燈光下,目光專注地閱讀。
其實,這樣子的郁婁並不讓人生厭。
可能是故事太迷人,我不小心晃了神。
等反應過來時,郁婁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合上了書。
目光一錯不錯地盯著看了許久。
仿佛在說:瞅我幹什麼?
我:「......」
很尷尬。
郁婁淡淡收回目光,看向小魚:「好了,今天的故事講完了。」
小魚意猶未盡,失望道:「爸爸不和我們一起睡嗎?」
我:?
等等——
郁婁搶在我開口前反問:「你想讓我陪你一起睡?」
小魚下意識點點頭。
但很快又搖搖頭。
「還是算了吧,我不想被擠到床尾。」
我:?
下一秒,小魚像是陷入什麼回憶,自顧自地說:
「有天晚上我陪媽咪一起睡,結果爸爸半夜把我擠到床尾,還問媽媽:你聞聞我香不香......」
我:?!
虎狼之詞!
虎狼之詞啊!
我下意識捂住小魚的嘴。
結果郁婁不咸不淡地瞥我一眼,繼續問:「然後呢。」
小魚掙脫開我的手,笑嘻嘻的。
「然後爸爸突然說好甜,媽媽說不要,但我太困啦,就縮在床尾睡著了。不過還好你們把被子給我了,要不然小魚肯定要生病了!」
我:......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啊!
我渾身都開始燒得慌。
但對上小魚一臉天真呆萌的樣子,又突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救命......
我幾乎尷尬得快要窒息。
下一秒,郁婁似笑非笑的聲音響起。
「哦,沒事,那是因為爸爸媽媽太熱了,不用蓋被子。」
小魚打破砂鍋問到底:「你們在幹什麼啊?為什麼會熱呢?」
我忍無可忍,把枕頭砸向郁婁。
「你給我出去!」
郁婁聳肩表示無奈,慢慢走向門口。
但在即將關上門時,回答了小魚的問題:「幹人事呢。」
13
過了段時間,蔣奚之打來了個視頻電話。
我依舊不想理會他。
索性坐在一旁聽著小魚和蔣奚之聊天。
「蔣爸爸放心,我最近吃得很多。」
蔣奚之被逗笑,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問:「寧瑜呢。」
郁婁表情冷漠,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在旁邊。
我硬著頭皮出現在螢幕內。
小小的一塊螢幕,我、郁婁、小魚三個腦袋整整齊齊。
蔣奚之一愣。
打趣道:「你們三個站一塊還挺和諧的,像一家三口似的。」
下一秒,我和郁婁鬼使神差地側頭看向彼此。
很有默契地在對方眼中感受到一絲詭異的尷尬。
最後還是郁婁找藉口搪塞過去:「好了,不早了,小魚要睡覺了。」
掛斷電話,我和郁婁雙雙沉默。
那種共犯般的默契,會帶來一種全新的、帶著緊張感的詭異的親密感。
很顯然。
我和郁婁都對這種東西感到不適應。
小魚向左看看我,又向右看看郁婁。
「不是要睡覺嗎?」
「嗯,睡。」
14
可能養小孩都會有種時間過得很快的感覺。
漸漸的,我覺得自己和郁婁的關係似乎變了一點。
但說不上來是什麼。
以前只是單純地討厭。
現在則是多出一些莫名的情緒。
直到郁婁嫻熟地幫我疊衣服、拿浴巾,或是掖被角,我才猛地驚醒。
我靠——
為什麼會有一股老夫老妻的感覺?
仔細想想郁婁住在家裡的這三個多月,我才恍然意識到有什麼東西好像在變。
那個答案仿佛就在眼前。
可卻被一團雲霧遮擋著。
我不敢伸手去撥,那團雲霧也不願意自己散開。
於是我開始躲著郁婁。
共住在同一屋檐下,哪能說躲就躲。
但凡能敷衍過去的,我都不肯再多說幾個字。
郁婁似乎發現了。
我佯裝不知,只是一味地拉出小魚當擋箭牌。
但今天似乎不能了。
從小魚被趕去二樓圖書房開始,我的心就在亂跳。
第三次提出要去陪小魚看書時,郁婁剛洗完碗從廚房出來。
他淡淡瞥我一眼,搖頭。
「你等會,我有話和你說。」
15
郁婁攔住我上樓的路。
直截了當:「你還喜歡蔣奚之嗎?」
我呼吸一滯,想都沒想:「你管我呢!」
郁婁掏出手機,打開他和蔣奚之的聊天記錄。
日期從蔣奚之離開的那一天開始。
最新消息是在剛才。
每一條都能看出蔣奚之對我和小魚的關心。
郁婁突然笑了:「你知道我每天回復他的時候,是什麼感覺嗎?」
我:?
郁婁自顧自地說:「有種幫好兄弟照顧他老婆的背德感,好刺激哦。」
我:「……你有病?」
郁婁不在意我罵他。
又笑了笑:「但很可惜,小魚是我的兒子。」
我有點討厭他用這種陰陽怪氣的語氣說話。
好像我欠他什麼似的。
我不耐煩地開口:「你到底想說什麼。」
郁婁收斂笑意,眼睛注視著我。
「我想問,你對我什麼感覺。」
我:「?」
什麼感覺?
我想都沒想:「討厭啊,我以為你一直有自知之明的。」
郁婁彎了彎唇角:「嗯,我也討厭你。」
我:「……所以呢。」
郁婁:「你就沒想過,我們兩個互相討厭的人,怎麼會生出來個孩子呢?」
說起來這個,我也很想知道。
郁婁根本不給我回答的機會,緊接著就開始質問。
「寧瑜,你口口聲聲討厭我,那為什麼十年後的你會和我生下小魚?」
「如果我真的如你所想那麼不堪,那個未來的你,是瞎了還是傻了?」
「我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才會讓小魚出生?是我強迫了你,還是你……其實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討厭我?」
郁婁一向能言善辯。
我根本連一句反擊的話都說不出。
最後只能結結巴巴地說:「可能、也可能是你不要臉啊?」
郁婁沒忍住笑出聲。
不以為意道:「我要什麼臉啊,你有漂亮的臉不就行了?」
我沉默了。
耳朵有點燒得慌,可能是晚上的甲魚湯喝多了。
於是我開始被迫思考。
——我對郁婁的厭惡真的絕對正確嗎?未來究竟發生了怎樣的巨變,讓我和他走到一起?
沒等我想出個所以然。
郁婁又突然開口:「而且,據小魚所說,我們的夫妻生活還挺和諧的。」
「所以你覺得,你在不久的將來會和誰在一起?」
我:「......滾。」
16
半夜,我把小魚塞給郁婁。
結果自己倒是翻來覆去睡不著。
討厭郁婁嗎?
當然。
那為什麼會和他有孩子?
這兩個問題折磨了我五個小時。
一看時間,已經是凌晨了。
我重重地嘆了口氣,心裡把郁婁罵了一萬遍。
剛閉上眼沒多久。
門口就傳來開門的聲音。
應該是小魚。
這孩子就喜歡黏人。
直到熟悉的氣息靠近,我才猛然驚覺。
——是郁婁!
這老畢登!
我氣笑了,閉著眼看看他到底想幹什麼。
郁婁熟稔地幫我蓋好踢開的被子。
嘴裡似乎還輕輕嘖了一聲。
好一個狗東西。
不知道在我睡著之後嘖了我多少聲。
剛準備陡然瞪大我銅鈴一般的大眼睛嚇他一跳。
結果下一秒,溫熱的氣息覆蓋上嘴唇。
我僵了。
也傻了。
郁、婁、親、我、了?
我呼吸都要停止了。
祈求現在能有個人打斷這個討打的行為。
好消息:真的有人來了。
壞消息:是出差快三個月的蔣奚之。
「郁婁你他媽在幹什麼?」
17
我被嚇得睜開了眼。
然後對上郁婁戲謔的目光。
「不裝睡了?」
我:「......」
下一秒,郁婁直接在我眼前上演人體消失術。
——哦,被蔣奚之拽過去揍了。
揍了?!
我反身一扭,麻溜下床。
結果郁婁已經挨了一拳。
蔣奚之還是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這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他目眥欲裂:
「一邊說盡寧瑜的壞話,說她心思不純,說她別有所圖,一邊想方設法把我調走三個月,好方便自己趁虛而入,郁婁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是這樣一個奸詐的小人!」
我:?
郁婁硬生生挨下一拳後,反而笑了。
我本以為總該有一個人是冷靜的。
但事實證明,我想多了。
砰——
郁婁一拳把蔣奚之砸向牆面。
語氣狠厲:「你竟然還有臉說我?一邊對寧瑜好,一邊拒絕她的好意,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是個喜歡釣著人的偽君子!」
我:?
我剛想上去勸架。
結果看到小魚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
小小一隻躲在門外偷窺,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我:?
這死孩子。
我忍無可忍上前打斷。
「好了,這位小人,這位偽君子,你們先不要吵了,我兒子要睡美容覺了。」
說完,我去抱上小魚,安撫他兩句。
隨後把鼻青臉腫的倆人轟出門外。
關門、反鎖一氣呵成。
抱著孩子鑽被窩睡覺。
在我快睡著時,小魚冷不丁開口:「媽媽,以前他們就經常打架,說對方是小三。」
我:?!
18
我幾乎一夜沒合眼。
翻來覆去品味小魚睡前的最後一句話。
什麼意思?
合著十年後的我這麼野的嗎?
玩 1v2?
次日清晨,一下樓就發現倆人已經處理好傷口坐在餐廳準備開飯。
我:「......」
還是蔣奚之最先開口:「一會帶小魚去醫院做個詳細檢查吧。」
郁婁勾唇諷刺一笑:「我好兄弟不相信小魚是我兒子呢。」
我覺得郁婁很欠。
但又打不過。
於是只好淡淡看了眼蔣奚之。
「嗯,確實是他的。」
蔣奚之的臉色頓時很難看。
過了會,他突然輕笑一聲。
似自嘲,似譏諷。
「你知道嗎?自從得知我有個繼妹後,郁婁一直告訴我要遠離你,甚至還時不時給我發公眾號高贊文章,講述不倫戀的悲慘下場。」
我瞥了眼郁婁,點頭。
「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郁婁反駁:「你生日宴會之前,我確實是為了你好才會這樣。」
蔣奚之攥著拳頭,咬牙切齒:「那生日宴會之後呢?我記得那是你第一次見到寧瑜吧。」
郁婁竟沉默了。
蔣奚之眼中諷刺更顯:「一邊攛掇我不要喜歡上寧瑜,還一邊做盡齷齪的事,郁婁,以前也沒發現你有這種潛質啊。」
郁婁冷笑一聲,剛要開口。
樓上傳來清脆的童聲。
「蔣爸爸你回來了!」
郁婁掃去一道冷眼,不咸不淡開口:「你喊誰?」
小魚沉默一會,改口道:「蔣叔叔,你來了。」
好一個反水小王子!
蔣奚之恢復一臉笑意,向小魚招手示意他過來。
「小魚,」他蹲下,輕聲問,「如果蔣叔叔現在想當你的爸爸,你願意嗎?」
小魚眨巴著眼,指向他身後臉色陰沉的郁婁。
似是有些糾結:「可是……我已經有爸爸了呀。」
郁婁口不擇言:「蔣奚之你要不要臉,你不是最自詡道德底線高嗎!」
我有點無語。
他們吵得我腦瓜子嗡嗡響。
剛準備逃離現場,小魚就抱住了我的腿。
「西西阿姨說,對媽媽好的才能叫爸爸。」
「媽媽,你說誰是我爸爸,我就是誰的小魚。」
我:?
我下意識抬頭看向兩個水深火熱的男人。
一個冷麵煞王,一個溫柔愜意。
我:「……我不選。」
蔣奚之上前一步:「寧瑜,我確實拒絕了你,但我得知小魚是我們的孩子後,我想了很多。如果我們註定要在一起,那麼我願意和你慢慢培養超出親人的感情!」
郁婁咬了咬後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