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研舟心煩意亂地揮去她的手:「怎麼辦?我怎麼知道該怎麼辦!」
「要不是你騙我說你父親病重,我至於不顧一切跟你回老家,害死了她母親嗎!」
周淺淺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男人,這麼多年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跟她說重話。
她表情猙獰,指著陸研舟的臉吼道:「我不管,你的命都是周家救的,要是沒有我爸,你早死在豬圈裡了!」
「這份恩情,你得還一輩子!」
看著昔日的青梅竹馬,如今為了各自的利益互相攀咬的樣子。
我別過了臉,心中卻沒有隱隱閃過快意。
這件事很快在網絡上爆發了激烈的討論。
在眾多媒體和網友的監督下,我接受了正規的精神鑑定。
結果顯示,我沒有所謂的精神疾病和臆想症。
只不過,患上了中度抑鬱。
這讓那些網友們更加憤慨,甚至有人扒出了周淺淺在大學期間的惡劣事跡。
說她經常讓陸研舟在別人的學術期刊加上自己的名字等事情,她本人經常掛科,原本根本就不具備畢業的資格。
而陸研舟私下以不正當手段為她鋪路的事情也得到了證實。
在鐵證如山面前,院方也無法再像之前那樣保下陸研舟。
一個月後,周淺淺和陸研舟二人被開除。
雙雙被業界拉入了黑名單,終身不得就職於任何一家正式醫院。
而我,則找了業界最出名的離婚律師,請她幫我打這場離婚官司。
我沒想到的是,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陸研舟卻不肯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
「他不滿意財產分割?」
律師搖了搖頭:「他說哪怕凈身出戶都可以,但是在此之前,他想見你一面。」
再見到陸研舟是在一家熟悉的咖啡館裡。
是我第一次遇到他時,他兼職的那家咖啡館。
他看起來比我早到一些,見我進門後,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沈梨,我就知道你一定會見我。」
他看起來比一個月前瘦了不少。
一向打理得乾乾淨淨的下巴上,冒起了青密的胡茬。
「有什麼事嗎?」我開門見山。
陸研舟愣了一下,手指不安地攥了攥衣擺。
侷促得像是我初遇他那天,他不小心將咖啡灑在我筆記本電腦時的樣子。
這麼多年來,名譽、地位已經逐漸地吞噬了他的內心。
讓他取得了遠超於同齡人的成就,也讓他變得高高在上,變得陌生。
變得,令人厭惡。
「我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那是我第一次上班,不小心弄壞了你的電腦。」
「當時我很慌張,全身上下只有五百塊錢,你卻笑著跟我說不用賠……」
我冷聲打斷了他的回憶,將離婚協議推到他面前:「陸研舟,我來不是為了跟你敘舊的。」
他臉上閃過難過:「我知道,我知道,梨梨。」
「我只是想問問你,我們之間真的沒有可能了嗎?」
「這段日子我經歷了很多,比起失去那些虛名和地位,我更接受不了的是失去了你。」
「我知道我做錯了,周淺淺他們一家對我有恩,所以我一次次為了她傷害你,甚至在她主動撲上來,說喜歡我時……我也沒有推開她。」
陸研舟越說越動容,眼尾染上了紅。
可我的內心卻一片平靜。
和上次我們離婚後的再次見面不同了。
那個時候的我依然會為他心動。
坦白說,當時比起埋怨和恨,更多的是委屈。
可委屈就代表對這個人還有感情。
然而我現在,除了覺得煩,沒有半點情緒起伏。
我想,這段歷時大半年的戒斷過程,我終於熬過來了。
就在他想要再說些什麼時,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道幽怨的女聲:
「研舟,我就知道你來見她了。」
周淺淺慢慢走了過來。
她並沒有化妝,卻依舊很美,甚至多了幾分清水出芙蓉的味道。
讓我意外的是,她的小腹居然微微隆起。
「你來幹什麼?」陸研舟明顯有些意外,看向我的眼神里也染上了慌張。
周淺淺看到了桌子上的離婚協議書,輕輕握住了陸研舟的手:
「我肚子裡依舊有了你的孩子,研舟,你難道要拋下我們母子嗎?」
陸研舟無力地張了張嘴,最終卻什麼也沒有說。
「我們一起從小漁村裡走出來,我們才是一個世界的人啊。」
「哪怕你現在一無所有,但這些年來我也攢下了不少積蓄,可以過上富足的生活。」
她看了眼我,眼裡隱隱有嫉恨。
「至於沈梨,像他們這種天生就家境優渥的大小姐,難道還奢望她對你有什麼真情實意嗎?」
「研舟,相信我,我才是唯一愛你的人!」
陸研舟臉上的情緒變得複雜起來,有後悔,有糾結,也有認命般的嘆息。
最終,他拿起那份離婚協議,在上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又是一個月。
我和陸研舟的離婚案子很快有了判決。
作為婚內的過錯方,我拿到了大部分的財產。
我把我們共同居住的那間房子留給了他。
倒不是因為可憐他,而是因為我知道不能趕盡殺絕。
對於陸研舟這樣的人來說,如果真的把他逼上了絕路,恐怕會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來。
婚後分的財產和母親留給我的遺產,我足以後半輩子衣食無憂。
我拿出了一部分錢,開了一間花店。
享受著親手看花朵綻放的瞬間。
但我也知道,陸研舟經常會在街對面偷偷看我。
我大多數時間選擇視而不見,畢竟他現在對於我來說只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過路人。
這天臨近打烊,來了最後一名客人。
我正好在低頭修剪花枝。
「今天的鮮花沒剩多少,如果不著急,您可以明天再來。」
「給我來一束山茶花吧。」
聽到久違的聲音,我緩緩抬起了頭。
「賣完了。」
陸研舟站在門口,眼裡滿是複雜。
「我們馬上就要打烊了,這位先生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
「我只是想親眼看看你過得好不好。」
他怕我把他趕出去,連忙開口解釋。
「你放心,我不會糾纏你,只是……太想你了。」
我抿了抿唇,正苦於怎麼把這個麻煩趕出去。
卻見大門再次被人推開。
「好啊你個陸研舟,我說你這幾天出來幹什麼了!原來是來找這個賤人了!」
周淺淺挺著肚子,舉手投足間儘是潑辣。
讓人很難跟曾經那個因為清純占據學校各大社交帳號的校園女神聯繫到一起。
周淺淺罵得很難聽,甚至對陸研舟說了髒話。
她習慣性地掐著陸研舟的耳朵,表情猙獰。
還抄起手邊的一束鮮花衝著砸在陸研舟臉上。
還沒來得及修剪的莖刺從他臉上划過,刺出一道醒目的血痕。
看起來他們的生活過得並不算和諧幸福。
我之前聽說他們結婚後,陸研舟一直不肯出去找工作。
他們之前的錢沒多久就揮霍一空。
後來還是周淺淺當保姆養活他們兩個人。
周淺淺對陸研舟發泄完後,周淺淺將矛頭轉向我:「還有你這個死賤人,勾引別人家的老公,看我不打死你這個小三!」
她揚起巴掌就要衝到我面前來,卻被陸研舟一把抓住了胳膊。
他祈求道:「別鬧了,我錯了,我們回家,好嗎?」
周淺淺還不解氣,嘴裡罵罵咧咧地想要推開陸研舟。
我指了指頭上的攝像頭,冷聲道:「再不走,我就報警了。」
「你摔的那束厄瓜多剛從國外運回來,四位數。」
周淺淺面色一僵,咬牙道:「搶錢啊你!」
說完就拽著陸研舟走出了花店。
兩人走了數十米,還能聽到她的叫罵聲。
從那天起,我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見過陸研舟。
久到甚至我都懷疑他是不是已經搬出了這座城市。
這天清晨,我開門營業。
突然聽到店門口不遠處,有幾位阿姨晨練後聊著八卦。
「欸,你聽說沒有,松山小區昨晚出命案哩!聽說是那個男的捉姦在床,親手宰了那個女的和情夫呢!」
「咋不知道,聽說那個女的還懷著孩子就跟人亂搞!」
我下意識停住了腳步。
松山小區,是我離婚後留給陸研舟的那套房子。
那幾個阿姨越說越起勁。
「對!那個男的之前還是什麼醫生,後面好像發生了點兒事,被開除了!」
「我還聽說他倆根本不是原配,也是小三上位,要我說,活該!」
通過她們的你一言我一語,我漸漸拼湊起了故事的全貌。
陸研舟和周淺淺結婚後,起初日子過得還算平靜幸福。
但漸漸地,周淺淺開始不滿足於眼下的生活。
她開始嫌棄陸研舟天天待在家裡不出去找工作。
看到頹廢在家裡只會喝酒抽煙的陸研舟就會心煩,會嫌棄他沒用。
之前的陸研舟對於她來說,是天之驕子般的存在。
曾經她的確是愛過他的,可惜當他一朝跌落神壇後,那些年少時的濾鏡徹底破裂。
在她給有錢人家當保姆期間,她跟男主人勾搭在了一起。
為了尋求刺激,甚至趁著陸研舟出門時,把情夫叫到了家裡。
陸研舟一推開門,看到的就是周淺淺赤身裸體和陌生男人摟抱在一起的不堪場面。
沒有哪個男人能夠接受被戴綠帽子。
尤其是正處於情緒極度低落,被周淺淺日日責罵的陸研舟。
於是,他抄起廚房的剔骨刀。
揮向了曾經的青梅竹馬……
「那個男的呢?」
聽到我突然開口,幾個阿姨偏頭看來。
「那男的殺完人就報警自殺了,等警察來的時候都已經從天台上跳下來死了!」
「老闆娘,你認識他們啊?」
我笑著搖了搖頭:「不認識,只是好奇。」
轉身回了花店,清晨新聞恰好在播送這一性質極其惡劣的兇殺案。
看到熟悉的名字後,我嘆了口氣,關掉了電視。
一陣風吹過,門口的風鈴輕輕搖響。
仿佛一聲清澈的嘆息,撫平了昨夜所有的波瀾。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