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拐賣?
天吶,原來真相是這樣。
這家人怎麼好意思這樣明目張胆地承認的,這是虐待吧。
這要坐牢吧。
已報警......
趙多財眼睜睜見到評論區的風向倒向我,看到他突然睜大的眼睛,他大概意識到我是故意的了。
是,我就要讓他自己承認,我要讓他身敗名裂。
隔著螢幕,我也看到可趙多財的額上滲出細汗,手掌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王翠一把推開他:「沒用的東西!」
她擠滿橫肉的臉突然出現在螢幕上,我有點忍不住泛起噁心。
我一直很討厭這個血緣上是她奶奶的人,我想不通為什麼同為女人,她要幫著趙多財欺辱我的母親。
女人,不應該和女人共情嗎,為什麼會成為施暴者呢。
我永遠記得王翠居高臨下看著自己和媽媽的模樣,她拿著鞭子,使勁地望自己和媽媽身上抽打。
媽媽拚命護住我,腳上的鐵鏈刷刷作響。
王翠冷笑著看著我們,好像只是在看一條狗。
王翠呸了一聲:「那是因為你媽不明白自己該做什麼,她來到我家,就該給我兒子生兒子。她整天鬧著要跑,把我們給逼急了我們才會那樣。」
這無恥的言論讓我瞬間繃不住可,我氣得差點沒從座位上蹦起來:「我媽是被拐來的,不是自願的,憑什麼被你們那樣折磨!」
「那我們出了錢!誰叫她自己不長心眼的,那她要是跑了我們的損失誰來賠?」
我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沒有買就沒有賣,我告訴你,你們也是兇手,你們脫不了干係!」
王翠滿不在乎,她陰惻惻地說道:「早知道你這麼不聽管教,我們早就該把你賣給瘸子的,怪我們心太軟,多留了你幾年,白眼狼。」
瘸子......
噁心的回憶不由自主湧上來。
滿口煙臭的黃牙,枯瘦的手臂,還有色眯眯的眼神。
我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強行讓自己把這段記憶拋開,
我十六歲那年出逃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我如果再不走,就要被賣給隔壁的瘸子,就會從一個深淵跌進另一個深淵。
「你們可真是不折不扣的人渣。」
王翠怒目而視:「你白吃白喝我們那麼多年,難道不該回報我們嗎?」
我放棄與他們對話,對這樣的人,講道理是沒用的。
他們的思想,就跟正常人不在一個維度。
我冷眼看著他們單方面辱罵我,評論區風向徹底扭轉,紛紛指責他們。
我長吁一口氣,深埋了好多年的畫面在腦中播放。
「媽媽,求求你,睜開眼睛,睜開眼睛啊。」有個女孩無助地悲鳴,牆角有個女人,身下淌著一大灘鮮紅的血,面色蒼白如紙。
女孩不住地磕頭求他們找醫生。
一個滿臉橫肉的老人全然聽不見看不見一樣,臉上全是欣喜地哄著一個嬰兒。
嬰兒哇哇大哭。
一個黝黑的男人一把拽起地上的女人,不耐煩地對女人嚷道:「別裝死,快給我兒子喂奶。」
女人剛開始還掙扎幾下,慢慢地便沒有了動靜。
她凹陷的臉頰、紅腫的印子,明明白白顯示著受到的虐待。
女孩衝到男人身邊,無力地捶打他:「快找醫生,求求你們了,我媽媽快不行了,她快不行了。」
聲音悽厲,蘊含了無數的絕望。
男人一腳揣在她的胸膛:「呸,找醫生不要錢嗎,你給錢嗎?老子沒有那麼多閒錢。」
女孩絕望地看著自己母親,再看到毫無反應的老人和怒目的男人,不由得大笑起來。
她仿佛看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止不住的狂笑:「殺人犯,你們都是殺人犯。」
老人終於有了反應,她厭嫌地捂住孫子的耳朵:「胡說什麼,我孫子出生這樣的好日子你在胡說什麼,晦氣!」
她眯起精明的眼睛:「話說你都十六歲了,也該為我們做點什麼了。」她將女孩從頭腦到腳打量了一通,女孩只覺得身上好像爬上了一條毒蛇,冰冷的觸感圍繞著她的全身。
「十六歲了,該讓瘸子加點價了。」
她輕飄飄地說道:「你收拾收拾,明天就去瘸子家吧。」
女孩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隔壁那個沒討到老婆的瘸子,在自己小時候就對自己動手動腳的瘸子?
她憤怒地吼道:「不可能,你們做夢。」
隨後的事情就像夢一樣。
女孩趁著他們只顧著照顧弟弟逃走了,大雨澆濕了她,泥濘的路絆住了她,可她不敢停下,稍有鬆懈,就是萬丈深淵。
好在,都過去了。
事情最後是以警察的突然出現結束的。
原來外公和劉程決定再次調查當年媽媽被拐賣的事情,他們發動所有人脈,投入大量錢財,終於找到了關鍵的證人。
當年媽媽明明已經只需要再轉一次車就能到A城了,卻在轉車的地方被迷暈了扔進了麵包車的後備箱裡。
當時監控設備不完善,所以外公報了警也沒有查出來原因。
湊巧有個人買了台攝影機,正拍著玩,拍下了那一幕,但他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
他也不敢聲張,怕惹來麻煩。
劉程一看那個視頻,視頻里出現的人儼然就是趙多財。
他口口聲聲媽媽是被買來的,實質里是他親自動手的。
在警局裡,趙多財和王翠本來還不承認,劉程託了一個兄弟悄悄使了手段,他們就受不了地開口了。
原來他們本來是想買個女人的,可是捨不得錢,乾脆自己動手。他們在車站守了三天,看中了瘦弱貌美又是獨自一人的媽媽,用下了藥的帕子蒙暈了她,悄悄地弄回了山里。
由於這件事情鬧得很大,趙多財和王翠難逃牢獄。
他們一個被判了無期,一個被叛了十年。
我故意去監獄看他們,趙多財隔著玻璃對我吐了口口水,到了這樣的地步,他還是認為自己無罪。
但他們如何覺得,我根本不會在乎,我在乎的只是有罪之人,一定要受到懲罰。
趙多財的老婆也帶著兒子灰溜溜地走了,也許是回了山里,也許是去了其他地方。
趙珍寶走的時候還是一副懟天懟地的模樣,他被慣壞了,以為全世界都該是他的,他罵我是壞女人,害他爸爸奶奶坐牢。
我只當是笑話。
我不恨他們倆,我們本來也就沒有什麼交集。
事情看似落幕了,可是受到傷害的人,卻永遠不能真正的釋懷。
得知真相的外公呆坐在椅子上,他找了太多年了,等找到女兒的消息時,已是天人永隔。
他良久才說出話來:「我的女兒被埋在哪裡,我要接她回家。」
我們去了山里,把媽媽接回家。
她的墳塋孤零零地立在荒山里。
外公說還記得最後一次見她的模樣,她拖著大箱子,對著外公明媚地笑著,說:「爸爸媽媽,你們回去吧,沒有多久,我就會回來的。」
沒想到竟過了二十八年。
隨著媽媽一案的完結,社會上爆出了越來越多拐賣的案子。
居然有人公開站隊那些買人的人,聲稱是為了解決光棍太多的問題。
還有人說,只要不去翻開這些事情,就不會弄得人心惶惶。
他們指責被拐賣的女孩,說是她們蠢,是她們沒有足夠的安全意識。
可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對於很多女孩來說,危險無處不在。
她們瘦弱、善良,被許多防不勝防的騙局蒙蔽。
剛開始比較粗劣的騙局是幫忙帶路,後來見不容易騙到人了,便安排老弱病殘去騙取同情心,或者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強行搶人,裝作是女性的家人,裝作是家庭矛盾,就可以將她們在眾目睽睽之下帶走。
騙局在不斷升級,難以甄別。
為什麼要去譴責善良呢。
遇到這種事情,該被指責的,是犯罪的人,如果社會把錯誤的矛頭指向受害者,只會導致人心的涼薄。
只會導致人心惶惶、杯弓蛇影。
畢竟,有誰能保證,自己不是下一個受害者呢,有誰能保證,自己是完美的受害者呢。
歷經此事,我看清了很多東西。
所以我做了一個決定。
我將自己每年收益的百分之八十拿了出來,建立了一個受害女性保護協會。
主要就是幫助尋找失蹤的女性。
剛開始有人罵我是在譁眾取寵,慢慢地,我們真的解救了許多還在偏遠地區受苦的女性。
於是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協會,越來越多的善款湧向協會。
黑暗永遠無法被徹底地祛除,有光的地方必然有陰影。
但是也有力量可以將黑暗步步逼退,只要有一個人被解救,我都是勝利的。
我和劉程結婚了,結婚那天,外公一掃病容,神采奕奕地上台致辭。
命運啊,也算是給予了他一點憐憫。
我特意把喜糖寄到了監獄,我一直在給趙多財他們送東西。
但是我並沒有原諒他們的意思。
我寄的,都是這些年解救出來的女性的新聞,我要讓他們看到,他們的行為是有罪的,不論藏得多深,都會被挖出來,晾曬在光明之下。
聽說王翠收到喜糖之後發了瘋一樣地唾罵我,不外乎還是白眼狼之類的屁話,她甚至還在監獄撒潑,讓他們放她出去。
可是誰會搭理她呢,有罪之人,終究會得到懲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