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斜著眼睛,冷淡地看著我,不耐地解釋:
「是我讓趙蘭拿的,我生病著急用錢,反正你那些東西放在那也是浪費,不如拿來讓我物盡其用,能夠救人一命,也算是功德一件。」
人在無語的時候是真的會笑,而我也真的笑了出聲。
同層樓的住戶都出來吃瓜,人越來越多,窸窸窣窣地討論聲不絕,侄子臉皮薄,想拽著我回去。
我看著侄子侄媳那副嘴臉,噁心的反胃,用力甩開他的手。
「不問自取是為偷,我限你半個小時內把東西還回來,還不回來就照市價折現,不然……」
不等侄子開口,侄媳從他背後猛地躥出來,手指指著我,惡狠狠:「你個不要臉的老太婆,什麼叫你的東西,所有的東西都是我老公的,他拿自己的東西輪得到你在這瞎叫喚!」
看著現在這個在我面前叫嚷,和以往那個求著我要錢的模樣宛若兩人,我又笑了,一巴掌扇在她那張醜惡的臉上。
心頭的怒氣總算消解了些許。
侄子卻捂住侄媳要怒罵的嘴,突然朝著我跪下,深情流露:「姑姑,我知道我生的這個病很重,治不好,你怕拖累你不想給我花錢治病也正常,我不會怪你的,」他哽咽著:「只是我求你,讓我陪著你度過我這最後一段時光好不好。」
我被眼前突發的一幕驚了一瞬,這是硬的不行來軟的,給我打親情牌?
15
「從小養大的孩子怎麼捨得看著他死啊,這陳思穎也太狠心了吧。」
「也不能這麼說,為了治他把全家拖垮了到時候喝西北風啊!」
「那也不至於把侄子侄媳全部趕出家門吧!」
「就是就是!」
「人家侄子孝順把姑姑接過來一家團聚,結果呢,這個姑姑竟然還想私吞別人的房子!」
圍觀群眾對著我指指點點,侄子發現輿論一邊倒都在向著他說話,嘴角壓不住上揚。
他跪行挪到我面前,眼淚像水龍頭一樣嘩啦嘩啦,嘴裡還在打著苦情牌。
「姑姑,我知道你養我大不容易,我不求你為我散盡家財,只求你能陪我好好走完這最後一程。」
侄子捂著嘴哭泣,侄媳在一旁撫著他的肩膀。
鄰居看著眼前這一幕有些感性的已經紅了眼眶,忍不住幫他說話。
「孩子姑姑,你就別趕人家走了。」
他泛紅的眼尾濕漉漉地盯著我,就像小時候拽著我撒嬌要我給他買零食玩具一個樣。
可現在的我,不會再對他心軟了。
16
他不知道,我早已發現他隱藏的那些小九九,那些齷齪自私的心思。
多虧了他發的同城貼,不然的話,我還被他瞞在鼓裡,被他一口一口吸干榨盡我的價值再被他一腳踢開。
我不想與他多說,只是把他房間裡的監控錄像當著眾人播放。
熟悉的聲音從手機里一字一句清楚瞭然。
關於他如何裝病欺騙我的錢策劃的一系列,都被視頻里他興奮的語氣泄露地乾乾淨淨。
「沒想到吧,你發的那則帖子被我刷到了。」
「想要裝病騙錢給你媳婦買車,可惜你把自己想的太聰明,覺得別人都是蠢貨,會被你玩弄於手掌心是嗎!」
剛剛還在幫著侄子說話的鄰居也在知道真相後噤聲,我拿出房產證懟到他們每一個人面前,證件上我的名字也讓他們閉嘴。
解決完這些事後,我再次要求侄子把我房間裡的黃金首飾拿出來。
我平生沒什麼特別的喜好,就是愛買點黃金,亂世黃金,多存點總沒壞處,從十年前到現在,每年買點,也有個幾斤左右。
我把黃金裝在盒子裡隨身攜帶,這件事只有侄子知道。
他垂著頭不語,我氣得上前拽著他的頭髮就狠狠抽了他幾巴掌。
「再不拿出來,我就報警!」
報警兩個字把侄子唬住了,他瞪了侄媳一眼,侄媳卻不願意,轉身就要跑,在樓梯口就被趕到的警察當場抓住。
在警察面前,侄子侄媳不敢嘴硬,交代了黃金的藏身之處,警察帶著我找到了。
我拿回失而復得地首飾,愉悅的親了一口,果然還是錢最穩定,不像人心那麼易變。
17
侄媳以偷竊罪被抓,數額超過三千,已經夠立案,在警方的審問之下,她把侄子供了出來,說是被指使的,主謀是他。
這下他兩夫妻情深一起進入吃牢飯,也算的上是一樁美談了。
這套房由於房貸沒有還完,我把它租給了別人,租金用來抵扣房貸。
我繼續回到我的鄉下過我悠閒自在的生活。
再次見到侄子是在半年後,他抱著一個嬰兒回到鄉下。
把孩子扔在我的門口就揚長而去。
我被嬰兒的哭鬧聲吵醒,打開門一看,一個剛滿月的孩子用被子裹著躺在我的門前。
初冬的天,霜寒陰冷,我怕凍到孩子,把他抱了起來,查監控一看,才發現是陳森扔的孩子。
我不想再和白眼狼有關係,直接報警把孩子交給警察,警察不到一個小時就找到了他,以棄嬰罪逮捕他。
他看見站在警察身後的我,大鬧著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
「你怎麼能這麼狠心啊,他可是我的孩子,是我爸的孫子,是我們陳家的骨肉,當初你把我爸的保險金獨吞,自己吃香的喝辣的,過瀟洒日子,你幫我養養孩子怎麼了!你都能把我養大,我爸那麼多的賠償,不夠你再養一個嘛!」
侄子越說越來勁,警察拽了幾下就都沒把他拉起來。
我不想背負莫名的污水。
「當初你爸是醉酒操作機器,導致發生意外,廠里別說賠償,連你爸的葬禮都是我出錢辦的,當時你還小,我不想讓你覺得你爸是一個不靠譜不負責任的人,才沒有和你解釋。」
「你爸一分錢都沒有給你留下,只有一大堆的負債,是我幫你爸還了那種債。」
冷冷地解釋完,我看都不帶看他一眼,轉身就走了。
18
侄子和警方辯解說只是想把孩子放在我那裡幾天,畢竟我是孩子的姑婆,遺棄罪就這麼不了了之。
最終孩子還是被陳森帶了回去,他和趙蘭離婚了。
當初趙蘭讓他買車也是為了給她的那個姘頭,就是帶他們試駕的那個銷售。
說是好兄弟,其實兩個人暗地裡早就勾搭上了,甚至在侄子試駕的時候,趙蘭都和她的所謂好兄弟在 4S 店洗手間就地來了一炮。
孩子就是在那個時候懷上的,侄子現在還不知道孩子不是他的種。
趙蘭在坐牢期間查出有孕,緩刑出來了。
侄子出獄後趙蘭就把孩子扔給了他,和他離婚跟著好兄弟跑了。
因為坐牢,當初我打點的那分外企工作也沒了,再找工作時,公司發現他有犯罪記錄,也不收他,他只能一邊打著零工,一邊帶著孩子。
直到一個月後,孩子一直反覆發燒,他借錢帶孩子去醫院檢查,看到了孩子的血型。
B 型。
他和趙蘭都是 O 型,怎麼會生出 B 型的孩子。
當場就宕機了,在醫生的建議下他去做了親子鑑定,結果是:
根據本次 DNA 檢測結果,排除陳森是陳灝的生物學父親。
侄子看著結果瘋了,沒想到他那麼愛的媳婦,竟然早就給他戴了綠帽,可笑他還為了哄媳婦開心給她買車想要欺騙一直疼自己愛自己的姑姑。
喜當爹的感覺應該挺不好受的。
19
孩子被查出白血病,侄子把孩子扔在醫院就跑了。
難怪趙蘭和她的姘頭不要這個孩子,原來他們早就知道這個孩子不健康,所以才找了個冤大頭,而這個所謂的冤大頭,就是陳森。
沒有工作,沒有家庭,無家可歸的陳森找上了趙蘭。
一直以來對他溫柔體貼的趙蘭卻像是換了一個人,端著一盆洗腳水就把他趕了出門。
半年後,我晨跑結束時,路過一個早餐攤,口渴的我買了一杯豆漿加油條,正準備付款的時候和攤主對視, 我忍不住驚了一下。
是陳森。
眼前這個一身油污,滿頭白髮蒼老佝僂的老人還是那個當初意氣風發的他嗎?
認出我後,他愧疚地垂下頭,嘴巴低聲嘟囔著些什麼, 我聽不到。
我放下東西轉身準備走時, 他突然拽住了我, 慌忙結結巴巴想說些什麼:
「姑姑,我錯了, 你可以原諒我嗎?」
「只有你是對我最好的,其他所有人都是為了利用我。」
「求你了姑姑, 我想你,讓我陪著你吧好不好!」
一旁一歲多的嬰兒坐在背簍里,神情恍惚地吃著手, 不知道哭不懂得笑, 面無血色,瘦骨嶙峋。
看到我之後,嬰兒啊啊啊嘶啞地吼著。
見狀, 我微微一笑表示拒絕。
「不必。」
頭也不回地離開。
一年後,我自駕游川藏線,一路走過雅安,理塘、稻城、香格里拉在第十天的時候來到了西藏拉薩, 看了西藏第二大湖泊拉姆措, 被譽為「天湖」,入目是清澈晃眼的藍微⻛, 湖水, 太陽⼀切都是那麼的美好。
雖然我已經四十歲了, 可我獨⽴⾃由且三觀正常。
有⽆限的時間去領略祖國的⼤好山河, 感受生命的意義。
人⽣得意須盡歡, 走你想走的路,不回頭,往前走。
番外
萬幸在我只剩⾃己的時候,還有我和趙蘭的孩子陪伴著我,我每天努力的打工養活著我們父⼦倆,雖然吃得不怎麼好, 卻也能活下來。
我相信⽇⼦會慢慢變好的,我會教育他要知恩圖報,努力上進, 善良正直。
直到他反覆發燒進了醫院以後,我看著血型檢測上和我不同的英⽂字⺟。
我腦⼦就像是被漿糊糊住了一樣, 為什麼我和趙蘭會生出 B 型血的孩⼦。
我在醫生憐憫的目光中做了親⼦鑑定。
他果然不是我的孩子。
屋漏偏逢連夜雨, 就在這時,他查出了⽩⾎病,需要一⼤筆錢治療, 可我沒有。
我把孩子扔在了醫院,找上了趙蘭向她說明⼀切, 可她只是憤怒地盯著我把我趕了出來。
我蹲在地上看著路過的螞蟻, ⾝體內散發的寒意讓我顫慄。
為什麼她可以這麼狠⼼,那是她的孩⼦。
想著, 我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掉了下來。
為我以前做的一切感到愧疚與後悔,若是我沒有欺騙姑姑,我現在會是怎麼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