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戾見狀,對她說:「喲呵,翅膀硬了,以前你可都是屁顛屁顛跟上去的,現在利用不著殷孽了,就讓他自己走,這樣你倆就能分道揚鑣是吧?」
殷杳杳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腳腕,語氣無辜:「修戾大人說的什麼話,杳杳腳受了傷,走不動。」
修戾冷哼一聲:「算了吧你,你就是巴不得找個機會跑了,現在他自己走了,還省得你費心籌謀逃跑的事。」
殷杳杳沒說話了。
她的目光跟著殷孽的背影,見他已經出了房間,身影被牆擋住,才從袖子裡把輪迴鏡拿出來。
但還沒來得及細看,突然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把她往前扯了一下,迫使她疾步往房門外跑。
因為是被一股力往前拉著跑的,所以她上半身被迫前傾,看起來有些踉踉蹌蹌的。
跑出房門的時候,那股拉力突然又消失了。
她一個沒站穩,整個人往前一栽,直接雙膝著地,「砰」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腳腕上的傷口再次裂開,她兩隻手腕撐在地上,手裡的輪迴鏡也沒握住,掉在了旁邊。
緊接著,她面前出現了一雙鞋,殷孽的。
修戾語氣裡帶點憐憫:「哦豁,完蛋。」
殷杳杳:「……」
她趴跪在地上,一時沒撐起身子,也沒抬頭看殷孽,聲音有點委屈:「哥哥怎麼都不等等杳杳,杳杳差點追不上哥哥。」
殷孽屈身撿起輪迴鏡,手指在鏡子上停了一息,然後若無其事地把鏡子遞迴給殷杳杳:「還不起來?」
殷杳杳有點意外,但沒表現出來。
她把鏡子接過來,又順勢扯著他的袖子借力站起來,笑吟吟道:「謝謝哥哥!」
殷孽「嗯」了一聲,直接反手攥住她,然後施了個瞬移的法術。
不過眨眼間,兩個人就到了鬼界。
修戾道:「他來鬼界幹什麼,你快問問他。」
殷杳杳沒問。
殷孽也沒說話,又帶著她瞬移到了長留秘境的入口處。
長留秘境的入口是閉合的,仍舊是遍地山石,叫人不知道該怎麼打開這秘境。
修戾小聲嘀咕一句:「你說他到底來這幹嘛呀,而且上次你拔無妄重劍不是把長留秘境入口弄開了嗎,現在怎麼又合上了?」
殷杳杳沒回答他。
她見殷孽在往山石深處走,於是刻意放慢了腳步等殷孽的身影被山石遮住。
修戾道:「怎麼,還想著要跑呢,等他走遠了自己扭頭逃跑?」
殷杳杳無辜道:「修戾大人說什麼呢,杳杳只是走得比較慢而已。」
正說著,她身前突然又傳來一陣無形的拉力。
緊接著,她再次被那陣力道踉踉蹌蹌拉著跑到了殷孽身後,然後一個趔趄撞在了他背上。
她往後退了一步,一雙狐狸眼眯了眯,小聲道:「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剛才有一股拉力在把我往哥哥身邊拉,好像不想讓我和哥哥離太遠。」
殷孽回身看她良久,然後突然笑了一聲:「離不開哥哥,不好嗎?」
修戾見狀,突然幸災樂禍道:「我可算明白了,之前在客棧的時候,殷孽說你不聽話,還說他幫你聽話,意思就是他在你身上下了禁制!你脖子上那個看不出來但摸得出來的印記就是禁制!」
他從她袖子裡探出一點點腦袋,往後目測了一下距離,道:「五十尺啊,五十尺就是十步,那殷孽給你下的這個禁制應該是你不能離開他超過十步遠……這是雙十之禁?」
殷杳杳:「……」
她拳頭硬了,卻還對著殷孽笑,回答他方才的話:「離不開哥哥當然好啦,杳杳最喜歡哥哥了。」
殷孽手抬起來,在她脖子上的禁制印記處虛虛輕蹭了一下,眸中瞧不清情緒:「是嗎?」
殷杳杳還沒說話呢,他的手就收了回去,繼續往前走了。
殷杳杳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脖子上的印記,一時間沒跟上去,結果等殷孽走出十步遠後,她又直接被禁制拖著往前走了好幾步。
修戾笑出聲來,語氣幸災樂禍:「你想啥呢,你不會在想怎麼破禁制吧?」
殷杳杳語氣討好:「修戾大人既然什麼都知道,不妨告訴杳杳怎麼破這禁制,杳杳必有重謝。」
修戾啐了一聲:「算了吧你,殷孽給你下的這個禁制是我們魔族獨有的雙十之禁,你不能離開他超過十步,不過這個禁制的時效只有十天。」
他想了想,又道:「雙十之禁時效雖然短,但不能強行解開,只有等時間到了才會自動解開。強行解開的話會傷到神魂,就算殷孽要強行解開,也得受傷。」
殷杳杳抿唇。
修戾又說:「所以啊,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殷杳杳不接話了,垂眸盯著腳尖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一會,她把輪迴鏡拿了出來,放在手裡擺弄:「修戾大人,如今這鏡子已經拼湊完整,我該如何才能知道它能不能剜掉我靈府中的魂魄?」
修戾想了一會,道:「這個不難,無妄能剜那一魄是因為無妄可以斬七情六慾,七情六慾和人的魂魄是同等重要的東西。」
他沉吟道:「你只要看看輪迴鏡有沒有同樣的功能就可以了,你動念試試這鏡子能不能抽走你七情六慾的其中一樣,可以的話,就可以把你身體里那一魄也抽走。」
殷杳杳聞言,若有所思地看著輪迴鏡:「只是試試,一定要抽出來嗎?」
修戾道:「喲,怎麼了,怕疼啊?那肯定得抽出來,不抽出來你怎麼知道輪迴鏡有沒有這個功能?」
殷杳杳沉吟道:「修戾大人,杳杳在想,抽什麼出來。」
修戾不假思索:「抽情根唄,反正你也沒感情,要情根有什麼用?」
殷杳杳眨巴眨巴眼睛:「修戾大人,我的情根八百年前就被無妄斬掉了。」
修戾沉默了一會,擠出句話來:「……是個狠人。」
殷杳杳想了想,然後手指落在鏡子上,動念準備抽走「喜」這種情緒,鏡子卻毫無反應。
她又凝神重新試了一次,卻突然襲上來一陣劇烈的頭痛!
這次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疼,即便她每天都承受著這種劇痛,甚至已經習慣於承受這種劇痛,但這次的疼痛已經到了她所能承受的極限,甚至有一種要吞沒她一切的恐怖感。
她面色發白,趁還清醒著,咬牙催動靈力內視自己的靈府,卻發現斗星的那一魄隨著她修為的提高,又生長了不少,如今正在她靈府之中橫衝直撞,像一條蛇一樣與她的魂魄緊緊糾纏,像是想把她的魂魄給吞併下去。
修戾見她面色蒼白,問道:「怎麼了?」
殷杳杳喘息著結結巴巴回答:「她……好像……生出意識了……」
修戾問:「誰?斗星?」
殷杳杳沒再答話了,她慢慢跟在殷孽身後,腳步已是踉蹌,眼前的景物已經出現了重影,就連前面殷孽的背影似乎都變成了三個。
她強行催動靈力,試圖鎮壓斗星的那一魄,但那一魄只消停了一瞬間。
下一瞬,殷杳杳的心臟猛地跳動了一下,好像有一雙大手把她的心臟攥得緊緊的。
緊接著,她眼前的畫面全都失去了顏色,變成了黑白色的重影,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一點一點地包裹她的靈魂、吞噬她的意識——
「砰!」
殷杳杳摔在了地上,膝蓋著地,似乎被身下的山石蹭破了,血把裙子染紅了些。
但很快,她就像不知道疼一樣,手撐著地面爬了起來,身體僵直、眼神迷茫地轉身往回走。
修戾被她這幅樣子嚇得心驚膽戰,試探地開口安慰:「哎,你你你別作死啊,是不是這輪迴鏡抽不走七情六慾,不能剜魂?」
他這會兒也不嘲諷她了,關心勸慰:「你這樣殷孽會生氣的,要是被他殺了,你可就真的死了,你別想不開啊。你拿著輪迴鏡修煉,以後修為上來了,說不定也能再想辦法剜你身體里的那一魄呢。」
殷杳杳好像沒聽見他的話一樣,繼續往殷孽的反方向走,又走了兩步,卻是再難往前,被禁制拖著又踉踉蹌蹌後退回了離殷孽十步遠的範圍內。
她皺眉,嘴裡含含糊糊念道:「我的墜子呢,我的墜子呢……」
她一邊念,一邊像是要去找墜子一樣,再次用力地邁開步子往前走。
修戾似乎想到了什麼,遲疑道:「你……不會不是殷杳杳吧?」
難不成現在控制身體的根本不是殷杳杳,而是斗星?!
他突然想起殷杳杳剛才問的那句話——殷杳杳剛才說了句「她好像生出意識了」。
想著,他又說:「你好歹說話呀。」
沒人理他。
殷杳杳似乎根本沒聽見他說話,還行屍走肉似的往前走,方才走出一步,卻又被禁制往反方向一扯,直接整個身體往後仰倒,「咚」的一聲又摔在地上,後腦勺磕在一塊石頭上。
修戾:「完了完了完了……」
「嘶——」殷杳杳倒吸一口涼氣,伸手摸了一下後腦,手上一片濕黏的血:「修戾大人,我……嘶,我怎麼摔了?」
修戾沉默了一會,猶豫著要不要說剛才的事,半天才道:「剛才你……」
他話還沒說完,突然一下又閉嘴了。
殷杳杳後腦疼得很,耳邊還嗡嗡的,剛想問修戾怎麼不說了,卻見面前覆下來一道陰影。
她抬眼,就見殷孽不知道什麼時候瞬移過來了,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修戾蜷在她袖子裡發抖,傳音給她:「完了完了完了,殷孽肯定是覺得你剛才又要逃跑了。」
殷杳杳重複一遍:「又要逃跑?」
她頓了頓,心思百轉,想到方才內視靈府時看見的畫面,又小聲傳音問:「難道剛才斗星……」
修戾:「……」
算了,她的身體剛才就是被靈府里斗星的那一魄控制了,現在根本記不起來剛才的事。
他說:「就是你想的那樣,先別糾結這事了,你趕緊看看你殷孽哥哥的臉色吧。」
殷杳杳抬眼看著殷孽,嘴角的笑意扯得大大的,還裝作乖巧無辜的樣子眨眨眼。
殷孽臉上沒什麼表情,也瞧不出喜怒,但周身氣壓極低。
他沒和她說話,只是蹲下身,湊近她了些。
殷杳杳手撐著地面,往後微微退了一點:「哥哥,剛才我……」
她話還沒說完,殷孽突然將手抬到她面前,一根修長的食指伸出來抵在她唇畔,比了個噤聲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