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聞驍一愣。
他似乎沒想到我會這麼說,過了一會兒才「哦」了一聲,故作自然道:
「也是,這麼多年沒回家過年了,回去看看也是應該的。」
「嗯。」我握著手機。
電話線兩端沉默下來,我隱約聽到顧思檸的聲音:
「聞驍,你快來啊,這個熱水怎麼調啊?」
「來了。」李聞驍回了一聲。
「那我掛了。」我抿抿唇。
「嗯。」
李聞驍聲音聽不出情緒。
我把手機從耳邊拿下,摁了掛斷。
螢幕暗了下來。
9
我以為我會睡不著,可沒想到這晚我沾枕頭就倒了。
等我醒來時,已經是凌晨 2 點多了。
我是被渴醒的,北方的冬天乾冷,我剛回來還有些不太適應。
我下樓喝了杯水,然而就在要上樓時,我突然聽到衛生間裡傳來細微的動靜。
家裡進賊了!
我渾身緊繃,汗毛豎起!
我心跳停了一拍,大氣不敢出,頓了一會兒,試探性地光腳踩在地上。
手機在樓上,我得上去報警!
可就在我即將走到衛生間旁的樓梯時,衛生間門突然打開了!
我嚇得頭皮都炸起來了,下意識操起旁邊的一把雨傘劈頭蓋臉打過去,那人卻一把握住了雨傘,在我要開口叫的時候猛地把我拽了過去,捂住了我的嘴。
我後知後覺發現這個賊居然沒有穿衣服,我弔帶露出的後背直接貼上了他赤裸的上身,還帶著一絲混合著水汽的馬鞭草淡香。
媽的,這個賊不但闖進我們家,居然還不穿衣服!
我生怕他把我捂死,扭頭直接咬在他小臂上,瘋狂掙紮起來!
然而男人的力氣太大了,死死箍著我,我發現掙不動時一下就慫了。
我又驚又怒又怕,生怕他被我發現要殺我滅口,而且我爸媽還在樓上呢!
我帶著哭腔顫巍巍哀求:
「好漢饒命,窗台旁邊的柜子里有我爸的私房錢,估摸著能有個 2000 塊。」
「你要是覺得不夠我還可以微信轉給你,但我也沒什麼錢,我手頭就幾萬塊,你放了我拿了錢咱們就當這事兒沒發生過,我今天也沒見過你,我還年輕,還沒談過戀愛,沒結過婚,我不想死求求你——」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隨即客廳燈被打開。
適應了刺眼的白光後,我看到一個年輕的男人站在我面前,上身赤著,細小的水珠順著他漂亮結實的肌肉流到腰側的肌肉,然後砸落在地板上。
他個子很高,比我高一個頭,約莫怎麼也得有個 188 了,我站他面前就跟個鵪鶉似的。
我盯了他一會兒,語氣複雜道:
「大哥,就你這張臉出去下海一晚上也得個三五萬的,你為什麼這麼想不開要來偷我家?我家很窮的。」
男人櫻色的薄唇揚起一絲弧度,我這才發現他的聲音居然也很好聽。
「你就是李姨的女兒吧?」
「我是隔壁的租客,那邊熱水器壞了,李姨讓我來這邊洗澡。」
「嚇到你了,不好意思。」
我茫然了片刻,這才想起剛才路上我媽好像是說隔壁租出去了。
我家當初買了相鄰的兩棟靠海小樓,雖然小縣城的房子不怎麼值錢,但是好在景色很漂亮,陽台就直接對著大海,這些年旅遊業慢慢發展起來,也有人陸續來租房子了。
我尷尬地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進去,漲紅著臉道:
「不好意思啊,我——」
男人擺擺手:「是我不好,剛才我也嚇了一跳——嘶。」
他小臂上印著一個圓圓的牙印,已經開始滲血了。
我羞愧極了:
「實在對不起,我去拿碘酒給你消消毒吧。」
……
我回來之前實在沒想到我回家的第一個晚上會和一個陌生的男人坐在我家的沙發上。
幾乎頭靠著頭。
我用棉球按在他傷口上,這才知道他叫程星也,是個畫家,最近是來我們這裡採風的。
「好像挺深的,」我盯著他的傷口皺眉,「用不用去打一針破傷風?」
程星也摸了摸下巴,嚴肅道:「我覺得得去打一針狂犬。」
我遲鈍地反應過來他在罵我,忍不住瞪他,卻又因為自己理虧瞪得沒那麼理直氣壯。
程星也笑了:「別說,你這牙印還挺圓的,挺有美感。」
10
我媽很喜歡程星也,總是邀請他來家裡吃飯。
她暗戳戳對我擠眉弄眼:
「小程這小伙子可好了,經常幫我和你爸幹活兒,你瞅瞅他,長得多好看!要是你們倆結婚了以後生個孩子肯定長得——」
我無奈道:「媽,差不多得了。」
不是我看不上程星也,只是有一次我見過他穿的大衣。
那件他隨手扔在我家沙發背上的大衣,我見過李聞驍穿過。
義大利的一個手工定製的百年家族做的大衣,一件最少也要六位數。
這也是位大少爺,和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然而程星也確實很會討中老年人喜歡,一口一個阿姨叔叔,自從他來了,家裡的大桶水都是他來搬,連我爸這麼挑剔的人也忍不住對他讚不絕口。
就連過年這天我媽也把他叫來了,說是一起吃年夜飯。
我偷偷埋怨我媽:
「你把人家叫來幹嘛啊?」
我媽白我:「小程自己在這兒多可憐啊,你忍心看他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餃子都吃不上啊?」
我沒轍,眼睜睜看著程星也坐在了飯桌前,桃花眼笑得波光粼粼:
「阿姨,你包的餃子真好吃。」
我媽嘴都快咧後腦勺兒去了,一個勁兒給他撥餃子:
「好吃就多吃點兒啊。」
話越說越多,我媽忍不住又說起車軲轆話來,瞥著我嘆氣:
「許諾,你啥時候能給媽領個男的回來啊?」
程星也還在,我有點兒尷尬:
「媽,你說什麼呢?」
程星也看著我:「許諾長這麼漂亮,肯定很多人追,阿姨,你就放心吧。」
我媽撇撇嘴:「我放什麼心呢,不該這孩子隨了我了,打小就好看,我一會兒給你看看她小時候照片……」
我實在忍不住了:「媽!」
程星也卻牽起嘴角:「好啊。」
……
吃完飯之後,我媽居然真的拿出相冊和程星也一起看。
「這是她百日的時候,胖乎乎的,多可愛啊。」
「你看許諾小時候多白啊,眼睛大大的,那時候街坊鄰居都可喜歡她了,說她長得像洋娃娃。」
「這是小學文藝表演,哎喲這大腮紅,笑死個人了。」
我媽還沒翻完就被我爸叫走了,我走過去有點兒窘迫道:
「我媽就這樣,你別介意,不想看就別看了——」
程星也卻抬起頭來,澄澈的瞳孔蕩漾著笑意:
「沒介意。」
「阿姨說得對,你小時候真的很可愛。」
我愣在原地。
11
看完春晚,外面的爆竹聲還是沒散。
小縣城不禁煙花,各種彩色的煙花到處飛,雖然看著都是便宜貨,但是綻放在天際的時候絢麗一點兒都不少。
我拿著一瓶啤酒站在陽台上,還是沒忍住想起朋友的話。
她說李聞驍要帶顧思檸去馬爾地夫的白馬莊園度假,她言辭里不乏恨鐵不成鋼:
「你說你在他身邊這麼久怎麼都沒拿下他呢?要真跟他一起得少奮鬥幾十輩子啊!」
我無奈笑笑。
真夠賤的,人家現在肯定正小情侶甜甜蜜蜜呢,往後他的新年,恐怕再也不需要我陪了。
就好像他的人生,也再也不需要我的出現了。
朋友在知道我和李聞驍混亂關係時也罵過我賤。
我知道,是挺賤的。
他從沒提過喜歡我,我卻一直不清不楚跟著他。
我太愛他了。
我承受不了失去他,哪怕這樣自欺欺人的親密,也讓我覺得我好像擁有了他。
只是那些虛假的歡愉都好像這漫天的煙花,倏忽一瞬,就熄滅了。
「介意嗎?」
思緒被打斷,我回頭,程星也嘴角叼著一根煙,朝我歪了歪頭。
在我搖頭後他順勢走了過來,雙手攏住點起那根煙,深深吸了一口。
我沒話找話:「你自己在這兒過年不要緊嗎,你爸媽呢?」
程星也吐出煙霧,淡淡道:
「他們在很遠的地方。」
我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趕緊道歉:
「不好意思啊!」
程星也看了我一眼,眸子裡浮起笑意:
「他倆在去南極的遊輪上玩呢。」
我閉上嘴,感覺自己就像個傻逼。
程星也忍不住笑起來,煙霧嗆進喉嚨,他咳嗽了幾下,就手拿起我旁邊的啤酒灌了一口。
我乾巴巴道:
「那個——我喝過了。」
他拿過一瓶沒開的啤酒遞給我,自己卻握著我的那瓶,自然而然道:
「咱們這兒冬天一般都玩什麼?」
我被他帶走了話題,想了想道:
「這兒沒什麼可玩的,冬天太冷了,嗯,可以去看電影。」
程星也輕點了一下頭,示意知道了。
我打破沉默,好奇道:
「你為什麼會來這裡啊?」
「採風,」程星也眯眼看著遠方,「你不覺得這裡的冬天特別美嗎?」
「這倒是,那你什麼時候走啊?」
這個問題程星也沒有立刻回答。
半晌後,他把煙頭按滅在易拉罐上,嘴角微不可察地揚起一絲弧度:
「本來想著春天就走,現在突然想再多住一段日子了。」
「為什麼?」
「因為——」
我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個陌生號碼。
我朝程星也做了個手勢,他識趣地退出了陽台。
「喂?」
電話那邊沉默了很久,李聞驍的聲音傳了出來:
「許諾,你換手機號了?」
12
我是想切斷和李聞驍所有聯繫的,所以換了手機號的事兒只告訴了兩個親近的朋友。
從前的微信我也不上了,打算整理完人際關係就註銷掉。
可是李聞驍想找一個人太容易了,我以為我們的分割是彼此心知肚明的默認,卻沒想到他還會來找我。
我含糊道:「嗯。」
李聞驍停頓片刻,沉聲道:
「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去接你。」
遠處煙花炸開,轉瞬即逝的光彩在一秒鐘後只留下漫天的殘燼。
我深吸了一口冷空氣,感覺到喉嚨有些緊縮。
「李聞驍,」我低聲道,「我不回去了。」
那邊許久沒有動靜,幾秒鐘後,李聞驍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不回來了?什麼意思?」
我打開啤酒,白色的泡麵溢出來。
「就是我不回上海了。」我握著易拉罐,感覺那種冰冷順著掌心蔓延進身體,心臟一抽一抽地鈍疼起來,又因為酒精顯得有些麻木了。
「我打算在老家待下來了,李聞驍,你說得對,我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找個人安穩下來了。」
電話里只剩下了呼吸聲。
我沉默了一會兒:「那我掛了。」
「以後你沒事兒的話……就別找我了。」
說著我就要掛電話,李聞驍卻突然提高音量:
「許諾,你他媽什麼意思,你說清楚!」
程星也卻突然推開陽台門:
「啤酒,還要嗎?」
李聞驍一愣,隨即質問道:
「許諾,你跟誰在一起?!」
我不想再和他多說了,直接掛斷了電話,又把這個號碼拉黑。
「不好意思,我打擾到你了嗎?」程星也又靠過來。
我搖頭:「沒。」
「男朋友?」他好像突然八卦起來。
「不是。」我喝了口啤酒,冰冷的酒液順著食道沖刷而下,我忍不住冷得打了個哆嗦。
一件帶著體溫的大衣突然披在了我身上。
我偏頭。
程星也自然道:
「別凍著。」
……
這晚我忘了和程星也喝到了幾點。
我爸媽也沒管我們,我倆就坐在陽台上喝酒侃大山。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躺在臥室的床上了。
我睡眼惺忪下樓,卻發現程星也已經穿戴整齊,正坐在飯桌上跟我媽剝蒜聊天。
我忍不住嘖嘖感嘆,有些人哪怕手上在剝蒜都像幅海報似的,怪不得人家是畫家呢,天天看著自己這張臉審美水平能不高嗎?
我媽皺眉教訓我:
「都幾點了還不起,今天是大年初一,人家小程都來拜完年了!」
我怒視程星也。
昨天還一起喝過酒,今天怎麼這樣卷我!
我媽發現了程星也捲起袖子露出小臂上的傷口,驚呼道:
「哎喲,這是被什麼給咬了,這麼大一個牙印!」
我站住,程星也笑意輕淺:
「哦,一隻捲毛小狗。」
「甭管什麼直毛捲毛狗都得打疫苗的呀,你打疫苗了嗎?」
「嗯,打了的阿姨。」
我暗暗咬牙。
我媽繼續絮叨:
「你們小年輕在家憋著沒意思,多出去走走,別看我們這兒地方小,好看的地方很多的。」
程星也有些落寞地垂下纖長的睫毛:
「阿姨,我在這兒也沒什麼朋友,也不知道該去哪裡玩。」
我媽心疼壞了,指著我道:
「她成天在家閒著沒事兒,讓她出去陪你逛。」
程星也心滿意足地笑了:
「哎,謝謝阿姨。」
我在一邊翻白眼。
程星也這傢伙看著長得跟高嶺之花似的,沒想到居然是個死綠茶!
13
第二天一早我簡單收拾了一下,本來打算吃完飯就陪程星也出去轉轉。
我媽還在廚房忙活呢,外面傳來敲門的聲音。
肯定又是程星也過來蹭飯了。
我沒好氣過去開門:
「又來蹭飯啊——」
我聲音卡在嗓子裡,睜大眼睛。
門外站的人是李聞驍。
他穿著一身黑大衣,肩膀上落著一層雪花,他眨了眨眼,融化的雪水沾濕了他的睫毛。
「你——」我結結巴巴道,「你來幹嘛?!」
「來給叔叔阿姨拜年,你拿了我這麼多年紅包,也該我拿一個了吧?」
我媽舉著鍋鏟從廚房裡出來,興沖沖道:
「小程來啦?阿姨做了你喜歡的醬肉包——」
她錯愕地看著李聞驍。
李聞驍沖我媽點點頭:
「阿姨過年好,我是李聞驍,許諾的……朋友。」
說著他把手裡的大包小包放在客廳里,禮貌道:
「冒昧來拜訪,希望叔叔阿姨別介意。」
我看了一眼那大包小包。
各種名貴補品,還有個愛馬仕的包。
就是掏空我爸媽錢包也拿不出這麼多錢的紅包。
我媽訥訥放下鍋鏟:「啊——不介意,那個——」
她絞盡腦汁想話題:「小李啊,你吃了沒啊?沒吃的話一起吃吧。」
我以為李聞驍會拒絕,畢竟他這樣的大少爺什麼時候坐在我家這種環境吃過飯。
李聞驍卻點頭,乖巧道:
「沒吃呢,謝謝阿姨。」
我暗暗盯著他,覺得他好像是腦子犯病了。
對於李聞驍的到來,我爸媽客套中帶著點疏離。
我爸媽也不是傻子,知道我這些年的蹉跎都是因為誰。
其實李聞驍不喜歡我,也不是人家的錯。
可我爸媽當然覺得自己家閨女千好萬好,別人看不上就是沒眼光,一直對他冷著張臉。
過了一會兒,門鈴又響了。
我媽過去開門,程星也提著一個西瓜進來了:
「阿姨,剛我看見賣西瓜的,就順便買了一個。」
我媽臉色立馬變了,笑意盈盈道:
「哎呀,來就來,還帶什麼東西,這大冬天的西瓜可貴了,這孩子亂花錢。」
「不貴,阿姨今早上是不是做醬肉包了,我都聞著香味了。」
「是啊,」我媽趕緊給程星也拿拖鞋,「你最愛吃的,今天放開了吃,管夠!」
是的,程星也已經在我家混上專屬於自己的拖鞋了。
我估計我再晚回家半年,我爸媽也都成他的了。
飯廳里一下熱鬧起來,程星也跟我媽聊著家長里短,李聞驍沉默著,沒吃什麼東西。
我真不懂程星也一個這麼有錢的大帥比,還是個畫家,按理說應該很高冷才對。
怎麼就能跟一個中年婦女從南邊李大媽閨女嫁給了個黃毛未婚先育差點兒把李大媽氣死,再到東頭王大爺晚節不保和保姆廝混在一起想讓老伴凈身出戶。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直到程星也問我:
「諾諾,咱們今天上哪兒玩去啊?」
李聞驍突然放下筷子,看著程星也冷冷道:
「請問你是?」
這話問得挺沒禮貌,程星也也不生氣,笑眯眯道:
「哦,我是住在這個家裡的人。」
李聞驍臉色唰地沉了下來。
……
這一頓飯吃得我如坐針氈,吃完飯,我立馬把李聞驍拽上樓。
「你到底來幹什麼?」我皺眉道,「你不應該跟顧思檸在馬爾地夫嗎?」
李聞驍偏過頭:「突然不想去了。」
他說著有點生氣起來,質問我:
「許諾,你為什麼突然回老家?」
「是在上海錢不夠花?沒房子,還是沒車?」
「我給你錢,房子、車,我都有,你回來我都給你!」
我視線落在李聞驍臉上。
他眉眼間的桀驁太過鋒銳,明明應該顯得有些刻薄。
然而這張臉太好看,那點兒刻薄也成了高高在上的風流意氣。
一晃這麼多年了,他沒怎麼變過。
我抿唇苦笑:「李聞驍,你叫我回去做什麼呢?」
他一愣。
「上海已經沒什麼留住我的東西了。」
「還有我,你就這麼扔下我了?!我們一起這麼多年——」李聞驍眉峰壓低,有些惱了的樣子。
我打斷了他:「你已經有顧思檸了,不是嗎?」
「李聞驍,」我抬起頭來認真看著他,「我不可能一輩子都圍著你轉的,我也有自己的人生。」
「我年紀也不小了,該找個人安穩下來了,這話不是你說的嗎?」
李聞驍怔怔看著我。
程星也在外面叫我:「諾諾,收拾好了嗎,車來了。」
我剛出門,李聞驍卻一把拽住了我,他拽得很用力,我手腕生疼。
「他是誰?」他面色陰沉。
「我家房客。」
「房客?」李聞驍嗤笑,「我就看你爸媽都要拿他當女婿了吧?」
「許諾,你就是為了他才要回老家的吧。」
我不耐煩道:「隨你怎麼想,撒開,我要出去了!」
李聞驍一把將我推在牆上,一隻手狠狠掐住我的臉頰,他眼裡怒意盛極,口不擇言道:
「怎麼,你們睡過了嗎,他比我更能讓你爽嗎——」
「啪——」
李聞驍偏過頭去。
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氣,李聞驍嘴角裂開,血跡慢慢滲了出來。
他用拇指擦了一下,不怒反笑,握住我的手貼上另一邊臉:
「解氣了嗎?沒解氣這邊也打一下。」
我急得眼睛一紅,眼淚控制不住掉下來:
「李聞驍,你到底想幹什麼?!」
淚珠落在他手臂上,好像燙了他一下似的。
李聞驍驀地回神,伸手無措地抹掉我的眼淚:
「是我混蛋,說錯話了。」
「許諾,你別哭。」
這一瞬間,積攢了這麼久的委屈突然決堤,我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手埋在胳膊上哽咽痛哭。
李聞驍慌亂地哄著我:
「對不起,許諾,我錯了,我剛才太生氣了。」
「你打我吧,」他把我拽起來胡亂擦著我的臉,「你別哭,你打我啊。」
我哭得更大聲了,氣得渾身發抖,指著門口:
「滾出去!」
「李聞驍,你讓我噁心,滾啊!」
這是我第一次對李聞驍動手,也是第一次罵他。
李聞驍怔怔站在原地,臉上露出一絲茫然。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接起來後,顧思檸的聲音傳了出來:
「聞驍,你去哪兒了?」
「我肚子突然好疼,現在正在醫院,你回來陪我好不好?」
李聞驍沒說話,掛斷了電話。
過了很久,他突然低聲道:
「許諾,你讓我留下來的話,我就不走了。」
我擦了一把眼淚,平靜道:
「你走吧,李聞驍。」
「別再來找我了。」
李聞驍最後看了我一眼,眸子裡黑壓壓一片。
「好,」他說,「許諾,你別後悔。」
隨後摔門而去。
14
我不知道李聞驍為什麼會來這一出。
想來想去,大概是之前我一直圍著他轉,突然走了,他覺得有點不適應了。
或許在他眼裡,哪怕他不喜歡我,我也應該一直跟著他纏著他。
不過以李聞驍的高傲性子來說,被我這樣罵了以後,應該絕對不會再來了。
我抹了一把眼淚,感覺心裡很複雜,又好像空落落的,什麼都沒剩下。
這天我到底沒能和程星也出去,我紅著眼去跟他解釋的時候,程星也什麼也沒說,只是伸手摸了一下我的頭。
結果這天晚上他又來了!
我爸媽都出門串親戚去了。
我一開門,程星也修長的手指上掛著一條白色蕾絲內褲。
是我的。
我臉一個暴紅,一把搶過那條內褲攥在手裡,壓低聲音道:
「——你哪兒來的?!」
程星也滿眼無辜:「你陽台上吹過去的,我正在院子裡採風呢,結果一下落我頭上了。」
我腦袋都要熟了,結結巴巴不知道該說什麼。
程星也就一直笑,他看著我手裡攥著的內褲,那笑怎麼看怎麼討打,搞得我想謝謝他都說不出口。
「笑什麼,」我惡狠狠瞪他,「你是不是想說什麼年紀了還穿白蕾絲,太老土了?」
程星也笑眯眯道:
「怎麼會呢?很可愛。」
我低下頭,突然感覺心臟停跳了一拍。
「今晚好好休息,」程星也把一個罐子塞給我,「明天我來接你。」
他關門離開了。
我低頭一看,是一瓶熱牛奶。
寒冷的冬日,那股溫熱順著手掌心往上。
我伸手摸了摸心臟。
那裡好像,漲漲的。
15
我跟程星也到底沒看上電影。
電影是晚上 6 點的,因為雪太大了,打不到車,他自己的車又沒開過來,我讓他看著最後一班公交車。
結果這大少爺大約是沒坐過公交,在問了大概 6 點是最後一班車就自信滿滿帶我出去了。
結果我倆到了公交站,車已經開走了,攆了半天也沒停下。
我氣得要命,八十塊錢一張的電影票就這麼浪費了。
沒辦法,妝都畫好了,乾脆去海邊走走吧。
冬天的海邊很美,整個天地好像加上了一層冷色的淡藍濾鏡,街道上都是白茫茫的,藍色的指示牌插在雪裡,旁邊偶有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小情侶湊在一起說說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