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完整後續

我鞋都沒穿，光腳就往外沖。

這崽種竟然這個時候回來了。

還以為這一個月我都不會見到他呢。

這回好了。

有機會好好教訓這傢伙了。

但是……

但是……

我下樓的腳步逐漸變慢。

最後直接停住。

陳裕明不記得我了啊。

我猛地認識到這個事實。

那又咋了。

我甩甩腦袋。

幫兒子吵吵架也是可以的。

我重新抬起腳步，氣勢洶洶往下走。

還沒到底，就聽門口一大一小兩人吵架的聲音。

「瞪著我？為什麼瞪著我？有你這樣對自己親生父親的嗎？」

「親生父親？你算什麼東西？你配嗎？」

「你怎麼說話的？幾個月不見，怎麼這麼大能耐？這麼沒禮貌沒家教？是不是那個新請的生活老師教你的？估計她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得趕走了。」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這是我的房子，我的家，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我想讓她滾出去就滾出去！」

「不行！」

「誒你這小兔崽子幹什麼！敢咬我？！反了天了！」

我剛走到門口。

就見陳嘉樹惡狠狠地撲上去咬住高個子男人的手，死死地不放開。

男人扯住他的頭髮往後拽：「放開！放開！我還教育不了你了我，今天我就要你倆，都給我滾出去！」

眼見著陳嘉樹落入下風，快要被甩飛出去。

我忙上去把他抱開。

抱開時他還要上去咬。

「小樹！小樹！」

聽到我的聲音，陳嘉樹立馬委屈地轉身撲進我懷裡：「媽媽！陳裕明欺負我！」

眼前那肩寬背闊、身穿黑大衣的男人面色陰鬱暴怒：「誰讓你直呼我名的？還媽媽，你哪來的媽媽，你媽媽早死了！誰讓你亂認媽……」

然而男人抬起頭看到我的臉時，聲音戛然而止。

「老婆？」

他原本陰鷙的眼神瞬間變得像大學生一樣清澈。

「真的是你嗎？江夏？」

他衝上來捧著我的臉仔仔細細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看了個遍。

最後確認是我。

高興得大喊一聲：「老婆！」

忽地他低頭似是看到了什麼。

猛地把我抱了起來：「老婆，你怎麼沒穿鞋！會凍壞的！」

說罷抱起我就往樓上走。

身後的陳嘉樹不停地拍打他的背：「還我媽媽！誰讓你碰她的！」

我被這一通操作弄得一臉懵，大聲呼喊系統：「怎麼回事，他怎麼認出我了？」

系統：「我也不造啊，沒事，看樣子認出你也沒什麼壞事，先走一步看一步。」

我瞬間清醒。

嘴角勾起一抹笑。

對啊。

既然認出我了。

那更好辦了。

陳裕明把我抱到床上，跪在我身前，仰頭眼睛亮亮地看著我。

還小心翼翼地捧著我的手，像是什麼失而復得的寶貝。

「老婆，是你回來了吧，我，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語調可憐的真讓人酸軟落淚。

但——

我抬手衝著他的臉就是一巴掌。

陳裕明臉被打得偏過去。

卻不生氣。

轉過來捉住我的手往自己臉上放：「老婆，你想打，就打，打多少次都沒關係。」

好啊。

我冷笑一聲，衝著他的俊臉連甩十八掌。

最後打得都紅腫了，我也沒解氣。

揪著他的領子，恨恨地瞪著他：「誰讓你這麼對我兒子了？你憑什麼這麼對他！明明……明明……」

明明我懷孕的時候。

我們共同給他取了名字。

希望他像小樹一樣長大。

希望他此生快樂無憂。

希望他過一個普通人的生活。

可是……

可是……

你是怎麼做的呢？

「你到底愛我嗎？陳裕明？其實，你只愛你自己吧。」

我冷冷地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陳裕明抱著我的腿：「老婆我愛你真的，我愛你，我真的太想你了，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那麼對兒子，對不起……」

「滾。」

我踢開他。

「小樹說得對，你就是個混蛋，不配做他的父親。」

陳裕明被我踹倒在地，也一點不生氣，手腳並用地爬過來，抱住我的腿蹭蹭：「老婆，再罵罵我，我愛你，我好想你……」

我拎起他的衣角：「沒用的少說，現在有個重要的事，不要告訴兒子我是他的親生媽媽。」

陳裕明抬起頭：「為什麼？」

「為什麼？」

因為要是他知道的話……

我該怎麼忍心就這樣在五天後，離他而去啊。

要是他知道自己的親生母親拋棄了他兩次，他該怎麼辦啊。

對啊。

離一個月的期限，只剩五天了。

我垂眸。

「你不要管，他現在認我當乾媽，我已經很滿足了，你就不要添亂了。」

陳裕明點頭：「好。」

他突然想起什麼：「老婆，你這回來了，就不會走了吧。」

「不。」

我搖頭。

「五天後，我會消失。」

我只告訴了他這個殘忍的消息。

就算是。

對他的懲罰吧。

果不其然。

陳裕明像是遭到了什麼重大的打擊，整個人癱坐在地上。

「為什麼？為什麼？老婆，你為什麼……」

我冷冷瞪他一眼。

「我說了，不要再喊我老婆了，不要讓他知道我真的是他的媽媽。如果再喊一聲，我會抱著兒子毫不猶豫地離開，讓你最後五天也看不到我。」

「還有，想讓我原諒你？可以，你先讓兒子原諒你。」

便轉身開門離開。

13

這兩天算是相安無事。

陳裕明老老實實喊我「小夏老師」。

卻給我一筷子一筷子地夾菜。

當然，為了和兒子緩和關係，他也給他夾了菜。

但顯然陳嘉樹很不領情。

把他夾的菜丟進了垃圾桶里。

陳裕明很尷尬。

哈哈笑了兩聲也沒罵他。

奇怪的是。

陳嘉樹像是變了一個人。

最近兩天也不和我親了。

也不找我讀睡前故事，也不要晚安親親了。

還接二連三在學校闖禍。

要麼和同學打架，要麼翻牆逃課被校長撞上。

請家長的時候，他一聲不吭地立在一旁。

頭也不抬，也不看我。

回家的路上也不要我牽手了。

我心痛又難過。

問陳嘉樹，他也不說，反而用憤恨的眼神看著我。

我覺得奇怪。

難道是之前陳裕明喊我老婆，陳嘉樹覺得我奪走了媽媽的位置，生氣了？

明明讓陳裕明也解釋過了，認錯人了，這兩天也對我畢恭畢敬。

所以陳嘉樹到底怎麼了？

最近成績也下滑得厲害。

似乎是故意的。

我也不在意。

他高興就好。

想考多少考多少。

有一次他甚至故意把一張六十分的卷子拿過來讓我簽字。

在一旁惡劣地勾唇，似乎想看我暴跳如雷。

結果——

我舉著卷子，嘖嘖讚嘆：「我靠，及格了！你簡直就是天才！走，吃頓好的慶祝慶祝！」

小樹愣了一下。

第二天拿回來一張 0 分的卷子。

他得意洋洋地睨著我。

結果——

我把卷子拍照發了朋友圈，文案：

「牛不牛比，我兒子竟然能考 0 分！」

「完美避開所有正確答案誒！簡直就是天選之子！得吃頓好的慶祝慶祝！」

陳嘉樹在一邊羞恥地搶奪手機：「媽！媽！」

我一把摟住他：「怎麼，這回不裝了？說罷，你到底怎麼了？」

再不說。

明天就是我們在一起相處的最後一天了。

我不想。

在離開前，有這樣一個不愉快的記憶啊。

陳嘉樹再也沒忍住。

他抬手掩住臉。

有淚珠從指縫滾落。

「媽媽，我知道你是我的媽媽。」

我愣住。

「什麼意思？」

陳嘉樹淚眼朦朧地朝我大喊：「別裝了，我其實都知道了！你就是我的媽媽！你明天就要永遠消失了！」

「憑什麼！憑什麼！誰允許的？」

我再也笑不出來，伸手想要抱他：「小樹，你聽我說我……」

陳嘉樹推開我：「不要！我現在就要繼續做個壞孩子，我還要天天跳樓！這樣你就會留下來，繼續救贖我吧！」

「我不要你走，你為什麼來了又要走，憑什麼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

我愣住。

這才明白。

前幾天他似乎聽到了我和系統的談話。

我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陳嘉樹！」

我從來沒用這麼凶的語氣喊過他的大名。

他應該知道，我現在非常生氣。

我冷笑。

「你也知道，我來到這裡有多麼不容易，我把你變成這樣也多麼不容易。」

「你現在要傷媽媽的心嗎，小樹？」

「非要在我離開前，把一切都攪亂，留下一個這麼不美好的回憶嗎？」

陳嘉樹垂著眸，淚如雨下：「媽媽，對不起……」

「可是, 可是你走了, 就沒人愛我了……」

「我好痛苦，真的好痛苦, 這裡很疼，很疼啊媽媽……」

我心疼地上前抱住他：「我知道, 我知道你很痛, 可看你傷害自己的時候，我也很痛。」

「可是，你得學會長大，媽媽不能永遠陪著你。」

「爸爸現在在努力變好, 他以後也不敢這麼做了, 不然我以後天天去他夢裡追殺他, 以後，我是說以後，你也可以擁有原諒他的權利。」

「當然，不原諒也沒關係，這是你的權利。」

「你要知道, 媽媽很愛你。」

「但是, 要是還像之前那樣做，你這樣我怎麼放心離開啊。」

「媽媽走後, 你也要吃好每一頓飯, 睡好每一個覺, 每天好好生活, 我才放心, 好不好？」

陳嘉樹哽咽著點頭。

「我會讓媽媽放心。」

「那拉鉤。」

我伸出小指，和陳嘉樹的勾在一起。

「拉鉤，上吊, 一百年, 不許變。」

14

最後一天。

我們一家三口去了遊樂園。

小樹穿著我新買的洞洞鞋, 吃著愛心形狀的棉花糖, 戴著兔耳朵發箍, 在鏡頭前笑得很開心。

就是中間下了一場小雨。

陳裕明脫下大衣把我們娘倆罩在裡面，三個人一起跑向商店避雨。

小樹的洞洞鞋進了水, 在雨里咯吱咯吱地響。

就像我們的笑聲。

回去的時候雨停了。

我和陳裕明一人牽著小樹的一隻手, 三個人說說笑笑地走出娛樂園大門。

似乎此刻，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15

夜裡十二點。

我從一大一小雙手雙腿的糾纏里艱難坐起身。

「宿主, 快到時間了，走吧。」

系統通知道。

「等等。」

我把藏好的一盒草莓小蛋糕放在床頭。

又在枕邊放上親手織的一長一短兩條圍巾。

還有兩封信。

最後看了眼陳嘉樹和陳裕明。

兩人似乎正做著好夢, 嘴角帶著笑。

「走吧。」

16

「給陳裕明的一封信」

你這狗東西，再讓我兒子傷一次心，我就去你夢裡拿刀追著你砍。

還有, 兒子原諒你那天, 我再原諒你。

還有, 我恨你，你大爺的。

算了, 當年的事彼此各有難處。

我愛你。

再也不見。

17

「給陳嘉樹的一封信」

小樹。

記得好好吃飯, 好好睡覺。

媽媽會在天上一直看著你。

記得媽媽不在身邊，你也要在春天放風箏，夏天吃西瓜, 秋天盪鞦韆，冬天堆雪人打雪仗。

一個人也要過得快快樂樂，自由自在。

媽媽永遠愛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