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濕透,躺在一地冰雹中。
他虛弱地張開眼,看見我之後眼中閃過光芒。
當即掙扎著要爬起來。
嘖,怎麼還沒死?
他腳步踉蹌,迫切地靠近我:
「為什麼?」
「為什麼這麼狠心?」
昔日的天之驕子滿臉胡茬,只剩憔悴。
我指了指監控的位置:
「那天小惠的話,我都聽到了。」
「林燁?哦,或者應該叫你林火華,你騙得我好苦!」
林燁的臉瞬間沒了血色。
他顫抖著嘴唇:
「不、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那你告訴我?明明是高中同學,為什麼換臉又換名字來接近我?」
我在電腦前坐了半夜,才艱難消化這些信息。
自以為遇到真命天子,結果是偽裝的惡魔。
想到車禍後的慘痛,想到我翻天覆地的人生,想到多年來共枕人的陰謀。
我衝到廁所吐得渾身脫力。
原來林燁就是當年向我遞出情書的林火華。
想到那封被扔進垃圾桶的情書,我țũ̂ₒ不敢置信:
「就因為我扔了你的情書,你就要這樣報復我?」
林燁搖頭,眼中是熟悉的深情。
「不,不是,我怎麼捨得報復你。」
林燁望著我:
「我是太愛你,太想跟你在一起。」
他貪戀地看著我:
「那時的你太過耀眼,Ṱŭₓ哪裡會注意到我這樣的人。」
他神情驟然激動起來:
「可是你那樣美好,為何就是不願意多看我一眼!」
他抓住我的肩:
「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得到你罷了。」
「你瞧,不知道真相的你,也可以過得很幸福。」
「沒有那耀眼的容顏,也只有我愛你如初,我才是對你最好的那個人。」
我掙開他,立刻後退:
「別過來,我噁心你。」
林燁眼中閃過痛色:
「不,你明明已經愛上了我,你是太生氣了對不對?」
他自說自話:
「我知道你心裡委屈,只要你重新回到我身邊,我答應你一切要求。」
我捂著自己一併厭惡的容顏:
「是嗎?一切要求?」
他重重點頭。
我面無表情:
「那麼,你也毀容看看吧。」
林燁沉下臉。
他盯著我,像盯緊獵物的野獸。
「韓茉,你註定是我的。」
他從懷裡取出隨身帶的簽字筆。
扔掉筆帽。
鋒利的筆尖毫不猶豫地劃破自己的臉頰。
剎那間,血珠湧出。
他死死盯著我:
「現在,跟我回家。」
11
林燁的瘋狂令我心驚。
但他是變態,我也早已被逼成瘋子。
不過流了幾滴髒血,嚇唬誰呢?
真當自己很重要?
我撫著肚子,冷靜地看著他:
「我最近很難受。」
想起孩子,林燁恢復了些理智。
「為了孩子,我也不會想天天見到你。」
他急切追問:
「你到底想讓我怎麼樣?」
「我想讓你自首,去向公眾承認你的ẗűₐ惡行。」
我撫著肚子:
「孩子絕不會認一個偽君子當父親,否則,我寧願打掉他。」
他猶豫了。
我進一步逼迫:
「我想,比起我當眾與你打官司的後果,你會接受自首的選項。」
不斷流出的鮮血幾乎糊滿了林燁的下半張臉。
他擰起眉頭:
「你別做傻事,照顧好自己和孩子。」
「茉茉,我會給你想要的答案。」
「然後,你必須乖乖回到我身邊。」
12
次日,林燁通過所在整容醫院的官方帳號發布了道歉書。
在道歉書中,他將自己包裝成一個陷入愛情誤入歧途的傻小子。
故事引發公憤之餘,還有些戀愛腦留言感嘆他的深情與偉大。
面對記者採訪,他亦滿臉深情:
「茉茉,一切都是愛情犯的錯,我會用餘生守護你,你快回到我身邊好不好?」
隔著手機,林燁的消息不停湧入螢幕。
【茉茉,我已經信守承諾,你該回來了。】
【我現在就去接你回家好不好?】
【為什麼鄰居說你搬走了?】
【韓茉,你敢耍我?!】
耍他?
這才哪到哪?
一個毀了我人生的傢伙,以為幾句輕飄飄的道歉就能平息一切嗎?
遠遠不夠,即便他猝死,我都只會嫌他死得太痛快。
我將早就梳理準備好的有關林燁「黑手術」的證據鏈發布在網絡上。
大方地支付了推廣費,並聯繫多家媒體和這家醫院的競爭者們。
除此之外,我還向警方遞交了小惠當年肇事逃逸的證據,請求調查真相。
很快,關於林燁「背地裡接私活」、「非法手術」、「收錢惡意毀容」、「涉嫌包庇肇事逃逸犯罪」等消息全網飛。
小惠也成了大家熱Ťü₅議的「逃犯」。
連帶著之前他讓地下情人小惠代替我完成夫妻訪談的事情,在此熱度上引發群嘲。
通過熱心網友的直播,我看到警察們湧進整容醫院的大樓。
要對林燁實施逮捕。
可林燁十分狡猾,提前隱身匿跡了。
13
當晚,我的新家門口出現了一個不速之客。
小惠的臉躲藏在帽檐之下。
她憤怒地質問:
「你毀了他,你對得起他的愛嗎?」
「你也毀了我,讓我沒法生活在陽光下, 我絕不會放過你!」
實在可笑。
我注視著眼前相同的面龐:
「你以為我就會放過你嗎?」
那場改變我人生軌跡的車禍。
一場又一場錐心刺骨的手術。
她早就該血債血償。
在小惠衝著我肚子蓄意傷害前, 我掏出預先放在兜里的電擊棍。
眨眼間,這個憤怒的女人軟綿綿地倒在眼前。
......
深夜,林燁撬鎖進了門。
他手中拿著一圈結實的繩索, 小心地推開臥室門。
床上, 薄被之下昏暗的身影正在熟睡。
他手拿沾滿藥物的手帕, 抹黑捂住了床上人的口鼻。
繩索一圈又一圈地將女人束縛的時候。
林燁臉上掛起滿足的笑容。
「我早就說了, 你註定是我的。」
「現在我走投無路,你也該陪我一起下地獄。」
「韓茉, 誰讓我是那麼地愛你。」
14
小惠睜眼時,發現自己被繩索禁錮。
渾身綿軟無力,嗓音也是啞的。
「你、你要幹什麼?」
眼前的林燁格外陌生。
他眼中只有自己,笑容卻格外滲人。
「當然是帶你走。」
「既然逃不過法律的審判, 乾脆我們一起離開,去一個只有我們的地方好不好?」
意識到林燁是綁錯了人,小惠掙紮起來:
「我是小惠,不是韓茉!」
林燁動作停頓,審視地掃過小惠,接著笑了起來:
「別傻了, 我親自做的手術, 怎麼會分辨不出你是誰。」
「茉茉,我們再也不會分離了。」
小惠驚悚地顫抖。
她從林燁身上聞到濃重的酒味。
從前, 得知韓茉那樣的大美人會因毀容不得不整成自己的模樣時, 她心底格外痛快。
可如今,迴旋鏢再次扎向自己。
她才嘗到有苦難言的憋屈。
她的辯白林燁壓根不聽。
想到自己即便僥倖逃出去,也還是要因肇事逃逸被捕。
小惠徹底絕望。
林燁冰涼的指腹划過自己臉頰。
泛起一陣雞皮疙瘩。
林燁的表白還在繼續:
「就讓我們一家三口一起離開吧。」
「畢竟這世界上,我只在乎你和孩子。」
林燁將汽油桶潑灑一地, 親手點燃了火焰。
火光映照在臉上。
小惠心底除了面對死亡的恐懼, 還有無盡的悔恨。
她以為,自己對林燁而言是不同的。
他們一起從小山村闖蕩出來,知曉彼此所有的不堪與秘密。
即便因為金錢結婚後, 她也自願為林燁再次恢復單身。
可現在,林燁卻親口告訴自己。
他在乎的, 從來都只有韓茉罷了。
小惠不自禁流出熱淚。
林燁溫柔地為她擦掉眼淚。
接著幫她整理衣服, 直到——
林燁從小惠口袋裡抽出一角粉色的信封。
這信封格外眼熟,是當年他送給韓茉又被丟進垃圾桶的情書同款信封。
「你沒丟?我就知道你心底是有我的!」
林燁興奮地打開信封,整個人因信的內容而凝固。
這並不是什麼親筆信。
而是我親自放進去的手術單。
林燁登門入室時, 躺在臥室床上的是被我用電棍擊暈的小惠。
我親手將那日流產的手術單放在信封里。
手術單清楚地寫著日期和手術內容。
林燁瞬間崩潰。
「孩子......我的兒子!」
「為什麼?為什麼騙我?為什麼要打掉?」
林燁掀開小惠的衣服, 用手確認了眼前人到底是誰。
「韓茉, 我一定會把你抓回來!」
他轉頭衝進火海,試圖硬闖出門。
被繩索困在原地的小惠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
她衣衫凌亂地被火焰吞噬。
滿天的火海同樣沒有放過林燁。
如他所願,他被親手點的火送走了。
15
這樁縱火案震驚全市時, 我已經預約好一台整容手術。
我承受了巨大的代價,換掉了這張令我生厭的容顏。
而後, 我在彩雲之南租了個小院。
一面調養身體,一面重操舊業。
在車禍之前,我是一個懷揣夢想的插畫家。
靜心後, 我依靠插畫接單逐漸實現了安定的生活。
某天,在民謠吧跟新的朋友們聚會時。
隔壁桌男生點開了一則手機視頻。
「殺錯人?殉錯情?鼎鼎大名的整ṱųₙ容醫生竟擁有如此狗血的人生。」
林燁的故事被人侃侃而談。
於我, 恍如隔世。
隔壁男生輕蔑地和友人們分享這則新聞。
大家一起唏噓感嘆,末了一句點評。
「愚蠢的男人。」
繼而大家轉換話題,又言笑晏晏舉杯相慶。
我亦舉杯。
敬擁有勇氣開啟嶄新人生的自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