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想你......」
說著,那雙手便想過來牽住我。
背後的顧京敘再也冷靜不下去,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
「陳元!放開你嫂子!」
08
「嫂子!」
「嫂子??」
陳元似乎是被這個稱呼氣得來了段單口相聲。
顧京敘一臉菜色。
咬著後槽牙說:「不然呢?我是你哥,她不是你嫂子是誰?」
陳元表情空白。
愣了好一會才想起說:「表的!更何況是你說你討厭她!你要和她解除婚約!」
我抬眼看向顧京敘。
我們兩人的視線碰撞一瞬。
我清晰地看到他神情慌亂幾秒。
顧京敘臉色難看。
恨不得從病床上跳起來捂住陳元的嘴。
他強裝鎮定看向我,笑得落落大方:「小孩子不懂事,就是喜歡瞎說。」
隨後轉過頭死死瞪著陳元。
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威脅:「兩隻耳朵中間夾的是什麼?沒看到你嫂子在工作,還不快滾!
陳元求證般的眼神望向我。
我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向正在搭建場景和調試設備的助理。
陳元肉眼可見地失落片刻,隨後一步三回頭地出了病房。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確保自己形象得體。
露出一個公式化的微笑:「顧先生,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09
病房裡,採訪設備已經架設完畢。
我坐在顧京敘病床旁的椅子上,打開錄音筆。
臉上是標準的職業微笑。
「顧先生,非常感謝您能在休養期間接受我們的採訪。那我們......正式開始?」
顧京敘靠在升起的病床上,目光灼灼地看著我,點了點頭。他今天似乎特意打理過。
雖然穿著病號服。
但頭髮清爽,臉上的輕微擦傷反而增添了幾分戰損般的桀驁。
「第一個問題,」我看著提綱,「您職業生涯中榮獲大小冠軍數十次,哪一次對您而言意義最為特殊?為什麼?」
很常規的開場。
顧京敘卻微微蹙眉。
似乎真的在認真思考,而不是像以前那樣直接用「都差不多」搪塞。
「最後一場。」他聲音低沉。
我有些意外。
「最後一場?是指您宣布退役前的最後一賽嗎?」
「嗯。」
他目光掃過我,又快速移開。
不經意間,耳廓似乎又有點泛紅。
「因為在那之後,有人告訴我,賽車很帥,但太危險了。」
我拿著錄音筆的手微微一頓。
現場我的助理小王眼睛瞬間瞪大了幾分。
一副吃到大瓜的表情。
我迅速管理好表情,維持著專業素養。
「看來這次受傷確實讓您思考了很多。那麼,促使您做出退役並回家繼承家業這個重大決定的根本原因是什麼?是家族壓力,還是像外界猜測的,因為這次傷勢?」
這是我修改提綱時最想知道的問題。
顧京敘直視著我的眼睛。
那雙原本總是盛滿不耐煩和桀驁的眸子,此刻卻異常專注。
「都不是。」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是為了一個人。」
我下意識眉頭一皺。
但強大的職業本能讓我接了下去,試圖將話題拉回安全的公眾領域。
「哦?是為了您的家人嗎?」
顧京敘卻勾了勾嘴角。
那笑容帶著點他特有的痞氣,卻又莫名認真。
「很快就不只是家人了。」
這樣的回答脫離了我的大綱。
我當機立斷,跳過幾個預設的追問,直接進入下一個板塊。
萬幸後面的回答都在預期內。
只是顧京敘越來越灼熱的目光燙得我有些不舒服。
我合上手中的提綱,站起身,對著顧京敘露出一個無比標準的結束性微笑。
「顧先生,非常感謝您的配合。後續如果有需要補充的地方,我們再聯繫。」
說完,我乾脆利落地開始收拾東西。
顧京敘下意識伸手想攔住我。
「徐妍......先等等。」
我回頭,不明所以地看向病床上臉色通紅的男人。
顧京敘深吸幾口氣,模樣看著很真誠。
「陳元說的不是真的,我沒有說過討厭你的話......」
我笑了笑,沒太在意。
「這對我來說不是很重要。」
顧京敘一愣,似是還想解釋什麼。
我打斷他:「希望你能按照我們說好的那樣,勸一勸顧爺爺。」
10
那天之後,我的微信介面仿佛被設定成了自動程序。
每天七點,準時收到他的【早安】。
配圖要麼是窗外的朝陽,要麼是一杯看似隨手拍實則構圖精心的咖啡。
晚上十一點,則是雷打不動的【晚安】。
我一陣失笑。
不太懂他這種笨拙的追人方式是誰教他的。
許是察覺到我的冷漠,顧京敘開始在我公司樓下蹲點。
第一次見到他那輛招搖的限量版跑車停在公司門口時,我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夕陽西下,落日黃昏。
顧京敘眉眼精緻如畫,斜倚在車門上。
只是這次穿著剪裁得體的西裝,與之前賽車服裹身的桀驁形象判若兩人。
那略顯緊繃的站姿和四處游移的眼神,泄露了他內心的不自在。
「好巧。」
見我出來,他走過來,聲音比平時低沉幾分。
「不巧。」我抬了抬下巴,指向他身後那輛恨不得告訴全世界我很貴的車。
「顧少Ṭű₃這車,想不注意到都難。」
顧京敘臉上閃過一絲窘迫,很快又強裝鎮定:「路過,順道......一起吃個晚飯?」
我看了眼手機,語氣平淡:「抱歉,約了人。」
「誰?」他幾乎是脫口而出。
隨即意識到不妥,Ṭũ̂⁹生硬地找補:「咳......我的意思是,這麼晚了,不安全。」
「顧先生。」
我停下腳步,轉身正視他。
唇角勾起一絲沒什麼溫度的弧度。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好像說過你女人過敏。現在這樣,不怕起疹子嗎?」
我清晰地記得加顧京敘聯繫方式時,他回復我的話。
顧京敘張了張嘴,想反駁,卻又似乎找不到合適的詞。
最終只憋出一句:「那、那是以前!」
我懶得探究他以前和現在的標準是什麼。
他突如其來的討好,無非是少爺心性作祟。
或許是我主動提出解除婚約傷了他的自尊。
或許是他那點微弱的愧疚感在作怪。
又或許,這只是他一時興起的新遊戲。
無所謂了。
反正都不關我的事。
11
顧京敘倒也算能應付。
可他的表弟陳元是真的難搞。
幾乎像狗皮膏藥一樣出現在我的工作場所。
又一次在採訪地巧遇陳元時,我忍無可忍把他拽進化妝室。
「姐姐......你終於願意原諒我了?」
陳元可憐巴巴地拽著我的手。
我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突然被逗笑。
「首先,你很早就知道你接近我的目的;其次,我從來沒喜歡過你,和你虛與委蛇只是想讓你幫我解除婚約;最後,你的所作所為已經嚴重影響了我的工作,請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我想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可陳元眼底微紅,一臉詫異。
半晌才憋出一句:「可你、你說過我很特別的啊......」
特別蠢何嘗不算是一種特別?
陳元顯然是不太死心。
我想了想,笑著說:「可是我的處男情結,你是嗎?」
陳元轉身就走了。
我鬆了一口氣,收拾東西準備回公司。
沒想到等著我的是另一個驚喜。
剛到公司,一路上就有不少人盯著我偷笑。
我心裡詫異。
直到回到辦公室,看清了那一束巨大無比的藍色繡球占據了一半的空間。
同事們紛紛側目,打趣道:「妍姐,這是哪個追求者啊?」
我不動聲色地看完了上方的卡片。
——【聽說你喜歡藍色】
字跡如那人一樣。
桀驁不馴,龍飛鳳舞。
我淡淡收回目光,看向同事:「你喜歡的話就拿走吧。」
「啊?這不好吧......」
「沒什麼不好。」我低頭整理文件,聲音冷淡。
「獵物突然不按常理出牌了,獵人當然會覺得新奇,想方設法要重新掌控局面。」
這只是他的征服欲在作祟。
跟喜不喜歡、上不上心,沒關係。
我不相信顧京敘。
不相信他這個自詡不婚主義、視婚姻為墳墓的人會突然轉性。
更不相信一個會用緋聞向我示威、派表弟來試探我的男人,會付出什麼真心。
他現在的所作所為。
大機率是覺得面子受損。
或者,是顧老爺子給了他更大的壓力。
本以為這場戲他最多堅持幾天。
出乎我的意料,顧京敘居然持續了一個多月。
他比陳元懂分寸得多。
只在下班時間小心試探發起邀約。
我看在顧爺爺的面子上,不至於讓他太尷尬。
但也僅限於此了。
12
晚上加班到九點。
一出大樓,又看到了那輛熟悉的跑車。
顧京敘這次沒靠在車上,而是站在車邊。
手裡拎著一個印著某高級餐廳 logo 的食盒。
我挑挑眉,沒錯過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光亮。
路燈下,顧京敘一身西裝,顯然是下班不久的。
我聽我媽提過一嘴。
說顧京敘現在學著管理顧家的公司。
顧爺爺說都是我的功勞。
我一陣失笑。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回過神,顧京敘已經走了過來。
生人勿近的模樣頃刻消失。
如果他身後長著尾巴,此刻應該搖成了一朵花。
「還沒吃吧?」
顧京敘將食盒遞過來,眼神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你上次採訪提過喜歡他家的拿破崙。」
我確實在之前的閒聊中提過一嘴。
沒想到他記住了。
但,那又怎樣?
我沒有接,只是抱著手臂,冷眼看著他:「顧京敘,你這樣很有意思嗎?」
他愣了一下:「什麼?」
「裝傻充愣這一套,不適合你。」
我語帶譏諷,不留餘力地刺痛他。
「先是緋聞滿天飛,想讓我知難而退,發現沒用,就派陳元來勾引我,想讓我移情別戀,現在這又是送花又是送飯的......你到底想幹什麼?
「是覺得我提出解除婚約,傷了你這顆高傲的自尊心?還是顧爺爺停了你的卡,逼得你不得不來對我虛與委蛇?」
我的話說得又冷又硬。
像淬了冰的釘子,一字字釘在他面前。
顧京敘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拿著食盒的手指微微收緊,指節泛白。
他看著我。
眼神里那點小心翼翼的期待碎裂開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誤解的痛楚和......傷心?
他沉默了許久。
久到我以為他會像陳元那樣惱羞成怒地反駁。
或直接甩手走人。
但他沒有。
顧京敘緩緩低下頭,看著手裡的食盒,自嘲地笑了笑。
再抬起頭時,眼底只剩下一種近乎疲憊的平靜。
「徐妍。」他聲音沙啞。
「原來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的人。」
「不然呢?」我反問,「你之前做的每一件事,不都是在告訴我,你就是這樣的人嗎?」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他將食盒輕輕放在旁邊的花壇上,動作緩慢而鄭重。
「好。」他說。
「我明白了。」
「我不會再過來煩你了。」
「婚約的事,我會去跟爺爺說清楚,是我自己的問題,與你無關。我承諾,會讓他答應解除婚約。」
顧京敘說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眼神複雜難辨,有受傷,有失落。
還有一絲我讀不懂的決絕。
然後,他轉身上車,發動機轟鳴聲響起。
跑車很快匯入車流,消失在我的視線里。
夜風吹過,帶著一絲涼意。
我站在原地,看著花壇上那個孤零零的食盒,心裡莫名地空了一下。
但很快,那種空蕩感就被一種「本該如此」的心態所取代。
這樣也好。
省得彼此浪費時間。
我攏了攏外套,轉身,走向與他的方向截然相反的停車庫。
我想,我和顧京敘大概就這樣了吧。
只是心底某個角落,有個微小的聲音在問:他剛才那個眼神,是真的傷心了嗎?
隨即,我又立刻掐滅了這點不必要的疑慮。
鱷魚的眼淚,而已。
13
顧京敘好像就這麼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早起第一件事就是敷衍他的習慣好像突然被打破。
還有點不適應。
但我沒時間想太多。
公司晉升考核在即,我不想分心。
許是這幾天下班比較晚。
剛走到車旁,身後就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我還未來得及回頭。
一隻拿著濕毛巾的手猛地捂住了我的口鼻。
刺鼻的氣味瞬間湧入。
掙扎不過幾秒,我的意識便沉入黑暗。
再醒來時,頭痛欲裂,渾身酸軟無力。
我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裝修奢華的客廳里,雙手被反綁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