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AA制父母完整後續

大學報到在即，⽉入幾萬的 AA 制爸媽為了我 5200 塊學費吵得不可開交。

爸爸說：「公司降薪，我最多承擔 30%，多了沒有。」

媽媽冷笑：「AA 制快 20 年了，現在想賴？必須 50%！」

劍拔弩張之時，我被媽媽薅起來推到爸爸⾯前。

「你爸那 50% 你⾃己爭取。」

我絞盡腦汁想著怎麼開口時，爸爸將⼀紙協議遞了過來。

「我們⽤成年⼈的⽅式解決⼀下。」

1

⼤學報到在即，爸媽在客廳溝通到半夜還沒睡。

從最開始的友好協商到後來的言辭激烈，再到現在的幾近大打出⼿。

只不過是為了協商我那每年 5200 元的大學學費，以及每月 1500 元的⽣活費，他們倆各⾃要承擔的⽐例。

從我懂事起，我就知道我家跟別家不太⼀樣。

我的爸媽雖然是夫妻，但是他們在經濟問題上分得很清楚。

他們實⾏的是 AA 制⽣活。

家庭一切開支，包括我這個他們共同的⼥⼉的一切開支，都要 AA 制，精確到⼀塊錢的那種。

好笑吧？

但我卻笑不出來。

因為這回有些麻煩，我怕他們協商不好，我上不了大學。

爸爸媽媽爭執的聲音透過門縫直抵我耳膜。

確切地說，只有媽媽的聲音在逐漸失控。

「秦子強，你不要再狡辯了，我是不會同意的，菲菲的費⽤我們⼀直按五五分擔，現在也⼀樣！」

「以前是以前，現在情況變了嘛，我現在都降薪了，不管怎麼說我分擔那份都不應該再按以前的⽐例，這對我不公平。」

爸爸的聲音略顯淡定，一邊按計算器，一邊跟媽媽講道理。

「你看，我算了算，現在秦菲的費用，我只能承擔 30% 了。」

爸爸的話明顯刺激到了媽媽，媽媽氣極反笑。

「你跟我談公平？我從十月懷胎生下菲菲，這麼多年，我付出的精力遠遠超過你，可我還願意跟你 AA 制，你占了這麼多年的便宜，現在竟然還想得寸進尺，請問你哪來的臉？」

「嘖，你這樣說就沒意思了，當初 AA 也是你自己點頭的，現在想翻舊帳？再說了，哪個女人不生孩子？你說我占便宜，關鍵是我生不了啊，你這不是強詞奪理嘛。」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沒人願意妥協半分。

不過片刻，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直衝我房間而來。

伴隨著的還有媽媽的氣急敗壞。

「我不跟你爭，我問菲菲，讓菲菲來評評理，你這個當爸的這樣做對不對！」

2

哐啷一聲，門被大力推開，房間炸亮，刺得我眼睛都睜不開。

媽媽二話不說，一把將我從床上薅起來。

「菲菲，我和你爸這 AA 制都維持快 20 年了，他說現在工資沒以前多了，就要改成七三分，我七他三，他怎麼好意思的！

「當年我懷你生你的時候，工資也沒比他多，我不照樣按五五分擔了，我有說因為工資比他少就要少給嗎？而且這麼多年，這個家的大事小事，哪一處我都比他多操心，我要是跟他較勁的話，我只出兩成都不為過！」

說完她沒好氣地推我一把。

「今天這事跟你關係最大，你來說句公道話！」

眼前是她開開合合一刻沒停的嘴巴，我腦子裡嗡鳴一片。

關於錢的事，什麼時候有我說話的餘地了？

這麼多年，對於我這樣一個要完全依附他們生存的人來說，他們何時考慮過我半點感受？

從小到大，小到一隻鉛筆，一件衣服。

大到每個星期的生活費，每學期的班費、學費。

因為他們所崇尚的 AA 制，在我身上花的每一分每一毫，他們都要 AA，精確到每一分每一毫。

這一樁樁一件件再平常不過的花銷，都差點成了壓垮我的巨石。

記憶里揮之不去的是小學班主任無奈且煩躁的口氣：

「以後班裡凡是要花錢的活動，你就別參加了吧。」

我難堪得無所適從，沒得選擇，只能點頭。

那時老師已經連續幫我墊付過兩次班級活動的費用。

第一次是六一兒童節的服裝費 70 塊。

節日前一個月我就告知爸媽這件事了，但我卻遲遲拿不到這筆錢。

爸爸媽媽都怕自己吃虧，擔心我因偏向一方而報假數，讓另一方多給錢。

隨著節日臨近，我又是領舞，在老師催促下，我硬著頭皮請求老師分別給我爸媽打電話說明。

老師雖然ẗŭ̀²不解，但依然這樣做了。

本以為事情就此解決，可是我依舊沒拿到錢。

因為那時爸爸出差了，沒在家，他倆沒法當面同時掏錢，都怕自己先給了，如果另一方不給的話，自己就吃虧了，於是一直拖著。

拖到節日結束，拖到爸爸出差回家，又到了班裡組織研學的時候，要交 120 塊。

又開始重複前一次的行為，讓老師分別打電話告知。

而不幸的是，這次媽媽又去了外地。

於是老師又一次幫我墊了 120 塊。

而她幫我墊付的這 190 塊，直到她無奈上門家訪兩次討要，碰上我爸媽同時在家時，才得到歸還。

所以當她跟我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也是相當無奈了吧。

上初中後，為了避免難堪，每次班級有什麼要花錢的活動，我都主動提出不參與。

而且為了避免基本生活之外的花銷，我也儘量跟同學們保持距離。

以至於在大家眼中，我徹底成了一個特立獨行、沉默話少、家庭貧困的書呆子。

「你倒是說話啊！」

怔愣間，媽媽不耐煩地又推了我一把，眼神探究。

「你不會是覺得你爸有理吧？

「我辛辛苦苦把你生下來，你小時候多難帶你知道嗎？我沒日沒夜照顧你，你爸搭過手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你要是跟你爸站一邊，那可真是要寒我的心。」

說著，她似突然想到什麼，看著我冷笑起來：

「哦，我想起來了，我就不該問你，你向來只知道心疼你爸的錢，多花我的錢就覺得應該。」

面對她突如其來的指責，我竟瞬間就想到了她這樣說的緣由，是高一剛來月經那次。

3

那時，姍姍來遲的月經來勢洶洶，從嚴苛的生活費里勉強擠出來錢買的兩包衛生巾兩天就用完了。

我沖回家，只有爸爸在家。

從小被迫對爸媽產生的情感疏遠，又是在這樣一種暫時羞於啟齒的狀況下，面對爸爸這個男性，我開不了口問他要錢買衛生巾。

我給出差的媽媽打電話。

媽媽說：「買 10 塊一包的，再買兩包總夠用了吧？」

我心想我可以買 5 塊一包的，20 塊錢能買 4 包應該夠用了。

「夠了夠了。」

可我想得還是太好了。

媽媽猶豫片刻，扔下一句：「我給你轉 10 塊，剩下 10 塊問你爸要。」就掛了電話。

片刻後微信里收到她發來的 10 塊紅包。

我沒辦法了，只得硬著頭皮問爸爸再要 10 塊。

「要錢幹什麼？」爸爸問。

「……買衛生巾。」

爸爸聞言皺緊眉頭：「你們女人的事我不懂，問你媽要去。」

然後頭也不回走掉了。

我無奈再次跟媽媽說，媽媽撂下一句：「我忙著呢，我那半已經給你了，剩下的是你爸的事，你自己想辦法。」之後，就再也不接我電話了。

我拿著僅有的 10 塊錢，去小賣部買了 3 包最便宜的衛生巾。

因為太便宜，質量特別差，又薄又不吸水，我月經量又大，往往換上沒多久就浸透了。

常常浸透到褲子上一片紅，成了男生口中的笑料，女生眼裡嫌棄的對象。

難堪到了極致。

我逼不得已又找上媽媽。

媽媽在電話里氣急敗壞：「你就知道找我！你怎麼不找你爸！你爸的錢是錢，我的錢就不是錢是吧？你心疼你爸的錢，那你就自己受著！」

我沒辦法了，只能在塑料袋上掏兩個洞套在內褲外邊，就這樣在身上套了一星期。

自那次後，我就對來月經產生了恐懼。

每個月來月經的那段時間，我就坐立不安，渾身緊繃。

而媽媽自認為我心疼爸爸錢的這個印象，也從那次起刻進了她的腦子裡。

後來只要我需要錢的時候先找上她，總會得來她的這句嘲諷。

而此刻，一直沒等來我回應的媽媽，眉心緊皺，眼見就要爆發。

「我可以助學貸款。」

我搶在她開罵前開口。

可立刻就被媽媽否決了。

「那怎麼行！我們家又不缺錢，這要是讓外人知道我和你爸讓你用助學貸款上大學，要被笑話的。」

眼底瞬間不受控制地湧上一層濕意。

她說他們不缺錢，可是這十幾年，也沒讓我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啊。

就在這時，媽媽突然嘆口氣，拉過我的手苦口婆心道：

「菲菲，你現在已經成年了，你得為自己出出頭了，媽那 50% 照常給你，但你爸那 50% 得靠你自己去爭取了。

「他還在客廳，你去跟他談談吧。」

在我茫然點頭後，媽媽眉目舒展地走了，而我的腦袋裡卻還一片空白。

我該怎麼談？

4

「你媽讓你來當說客？」

爸爸彈彈手上的煙，用一種「你很不自量力」的眼神看著我。

「媽媽說我已經成年了……」

「所以？」

所以什麼呢？

逃脫命運枷鎖的出路就在前方，我要爭取。

「爸爸，我還有四年就可以掙錢了，大學期間我一定努力，以後找個好工作，掙錢孝敬你和媽媽。」

我絞盡腦汁：「我的意思是，你今天願意為我付出的金錢都不會白費的，以後我會十倍百倍地補償你的，我的學費生活費加起來也不……」

「好了。」爸爸打斷我。

他笑了笑，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肯定覺得你的學費生活費加起來也不多，那確實，而且我不妨告訴你，就算我現在降薪了，承擔你那 50% 也不到我一個月工資的五分之一，可是你要明白一個道理，沒有人會嫌錢多的，也沒有人樂意多花錢，能少花當然就想少花。

「當然，作為你的爸爸，我也不會推卸我的那一份責任，所以我在我的能力範圍內，承諾會承擔 30%，至於剩餘的 20%……」

他話鋒一轉：「你剛剛也說了，以後會十倍百倍地補償我，但空口無憑的事情，我從來不相信，既然你已經成年了，那我們可以用成年人的方式來解決。

「我也不需要你十倍百倍償還，就本金加利息就行，我們倆簽個借款協議，怎麼樣？」

我怔在原地。

欣喜還來不及袒露，就被一記重拳狠狠砸中。

心底百般滋味翻攪，很多話在舌尖滾了一趟又一趟，最後只勉力憋出一個字：「好。」

除了妥協，我似乎別無選擇。

爸爸滿意地拍手，很快就列好了借款協議，讓我簽字按手印。

鮮紅的指印按下去，那流淌在血脈中餘下不多的親情，也仿佛在這一刻順著指尖逐步流逝。

為了不再多生事端，我請求爸爸對這件事保密，不要讓媽媽知情。

他答應了。

一切似乎都圓滿解決了。

兩天後，我如願趕往大學報到。

卻在註冊那一刻，被老師告知銀行卡里的餘額——不足。

5

「怎麼會？」

我愣住了。

出發前，明明爸媽都說已經將錢轉進去了。

「同學，確實扣款顯示餘額不足，你去查一下吧，來，下一位同學。」

老師將銀行卡遞迴給我。

這張銀行卡是隨著錄取通知書里寄過來的那張，是學校統一發的卡，我並沒有開通網銀和簡訊。

我迅速跑到學校門口找到銀行查詢，結果顯示卡里只有 4910 塊。

再查流水，爸爸轉了 3350 塊，是他要承擔的那 30% 和我借的 20%，沒問題。

而媽媽卻只轉了 1560 塊。

我匆忙給媽媽打去電話。

「媽，錢轉少了，剛交學費沒交上。」

「沒少轉啊，學費住宿費的 30% 不就是 1560 嗎？沒錯啊。」

我張張嘴，艱難地問道：「不是 50% 麼？」

電話那頭媽媽的語氣好冷。